进入陕西地界后,地表的黄土开始渐渐裸露出来。时常出现深达几十米的裂谷,坡壁陡直,坡项坦荡;大风起时,地面掀起一层沙土,铺天盖地而来。难道这漫天黄沙的地方就是华夏民族的源头吗?
黄土坡高高低低,裂谷深深浅浅,只一概的泥土颜色。看到一个同样露着黄土的矮坡,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有名的骊山,山下埋葬着秦始皇,。东边20公里处便是兵马俑。
进入俑坑,第一眼望去我便吃了一惊:拱形屋顶下竟巍然站立着一支庞大的秦国军队!正是这支军队,在两千年前卷起了千里狼烟,横扫过整个中原大地,统一了齐、楚、燕、韩、赵、魏,打下了秦朝天下。想像当年的秦国士兵,手持先进的武器,带着铿锵铠甲之声,行走于这黄土台墉之上,其势不可挡,不逊于黄河瀑布奔腾直下!而今,甬道中土黄色的上百名兵俑身着铠甲,表情肃穆,手中的兵器虽早已被抢走,却依然为一场将要到来的血战执着地等了上千年。奇怪得很,这支石制军队磅礴的气势似乎并不来自于它的规模,而正来自于这几千年不变的可怕
的耐心。我随参观的人群在俑坑中走过,看人们对着静默的兵俑指指点点,带着各式感慨又匆匆离开,突然间觉得很好笑:真不知这俑坑中究竟是谁更具旺盛的生命力,究竟是谁在参观谁。
整齐的军队在坑中只延续了一半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干燥泛着白光的黄土中隐约可见断裂的手臂、铠甲和无数碎片一一这是西楚霸王的“杰作”。他为满足个人的报复心理,竟带领士兵在俑坑中大肆破坏,抢走了绝大部分秦俑手中的兵器。项羽还不罢休,又命令32万劳工疯狂盗挖秦始皇陵墓,一怒之下放火烧毁了皇陵建成不到两年的地面建筑。火势蔓延至阿房宫,大火竟烧了三个月。这又是怎样一幅壮丽雄伟的图画!阿房宫三百里,由陕西临潼一直延伸至咸阳,其中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历时几十年建成,绝大部分地区甚至连秦始皇都从未涉足,猛然间却被大火笼罩,昔日辉煌只化作一片焦土。三百里阿房宫不复存在。然而,项羽能烧毁秦朝伟业,却永远烧不毁阿房宫下那片远大于三百里的黄土台。风沙携黄土一层层铺过来,虽不是势不可挡,却也有非同一般的执着,直至废墟被淹没,只在中华民族的记忆深处隐约留下了曾经有过的壮丽辉煌。
当年秦始皇死后,无数后宫嫔妃、修墓工人、珍含异兽同时成为殉葬器;而兵马俑只是整个陵墓的万分之三。秦始皇陵的地宫建在三层地下水之下,布满机关暗道,以水银填充成江河湖海,以防盗墓之人。由于如此森严的戒备,秦始皇陵得以在几千年中逃过了被盗掘的劫难,而且至今我们仍然无法进入。想像一下,墓室中用人鱼膏做成千年不灭的长明灯,照耀着奇珍异宝中间衣着华丽的一堆白森森的骨头,这是怎样的奇迹啊!
如今,几千年过去了,若非历史的记载,又有谁能辨得出哪个是皇帝陵墓,哪个是民家窑洞呢?只有那黄土台在中华民族的一次次沧桑巨变中,依旧被狂风吹得漫天黄沙飞舞。于是乎,秦汉以后,这一片黄土台又成为唐朝国都,得以延续华夏民族的古老神话。
华清池曾是唐太宗和玄宗、杨贵妃的御池。我们现在也只好由地基大小和形状推断当年唐朝皇帝的奢侈生活了——唐朝盛极一时,玄宗春风得意,而现在留下的却仅一个洗脚汤池的石头地基而已。
西安西郊和北郊的黄土台下埋葬了唐朝19位皇帝,武则天也在其中。乾陵上,当年的朱雀门只剩下两堆黄土,61尊石像全部被砍掉了头,无字碑反而道出了中国历史上这惟一的女皇一生的荣辱沉浮。当年的武则天确实不愧为一代帝王,为争夺权力竟不惜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女。如今,无字仍旧矗立在风沙里,但碑上已布满历代名人所刻的各种文字。武则天机关算尽,不知她是否也曾料到自己的碑上却会留下他人的碑文。如其他古迹一样,乾陵也经历了无数变迁,苍凉之感即使用再多的现代设备也掩盖不住。
日月更替,历史不断前进;它有像千年前的兵马俑一样可怕的耐心。秦始皇、霸王、李隆基、武则天,风云一时,也只是中国历史的见证而已。真正留下的是那不变的中国魂,苍凉古老如沟壑裂谷,奇丽雄壮如壶口瀑布,而又绵延不绝如黄土台,在黄土高坡的风沙中坦坦荡荡走过了五千年。
【评语】首先,文章的构思巧妙。作者借写“黄土台”实际为我们展示了一幅中华民族的历史长画卷——从秦始皇到楚霸王,到唐太宗,到武则天。其次,作者将自己所学过的历史知识自然地融于对古迹的描写与说明中,深刻地表明了无论历史如何变迁,“中国魂”就如同它的滋生地黄土台一样旦古不变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