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举
兰春斌
有件事,过去一年多了,但是想起它来,我心中便感到十分愧疚。
事情是这样的。
去年的一个下午有节自习课,我和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在高谈阔论,教室里乱哄哄的,惟有坐在我后面的差生陈春华同学正埋头赶作业。
忽然,班主任巡堂来了,板着脸站在教室门口,同学们都低下头避开他那吓人的目光。待全班都靜下来后,他走到讲台前,语气里透着责问,说:“你们看看,这乱哄哄的,像在自习吗?”我心里吓得咚咚直跳,连大气也不敢透,心想:这下糟了,又得挨一顿狠狠的批评了。
“哪些同学在吵?你们每个人把名字记下来交给我,我非得狠狠治治他们不可!”顿了顿,他又说,“非交不可!否则不放学!举报人的姓名可不写。”
说完,他气冲冲地坐在一边。
我拿着笔在发愣,四下一望,好多人皱着眉,苦着脸。我心里乱糟糟的,写自己吧,那以后的面子往哪搁?写别人吧,又写谁呢?这时,前面那个刚才和我说话的女生扭过头,冲我一笑,向我身后努努嘴,我的同桌也指指背后。我明白了,他们是叫我写陈春华同学。可他刚才在做作业,并没有说话,他不过成绩差些,心地是变好的,怎能拿他做挡箭牌呢?“他没有乱说话呀!怎么能冤柱他?”我为春华辩解。
同桌却撇撇嘴说:“你真笨,他反正是个差生,坏事多一件没啥大不了的,你写他,班主任一定相信!”
我摇摇头,迟疑了好久,一直未下笔。那女生回头一看就皱眉头说:
“怎么还没有?快拿来!”说完,她抢过我手中的纸,提起笔一挥而就,便转身交了上去,还得意地朝我一笑。同桌也朝我笑了笑,低低地说:“我也写了他。”我回过头看看陈春华,他对我淡淡地笑着说:“我没写你们。”这下,我羞得满脸发烫,急忙趴在桌上,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儿,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一张张地看着字条,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可是,我却好像是过了几个小时。
班主任终于开口了,不出所料,第一个点到的便是我后面的差生陈春华。“我……我没有说话!”他吃惊地分辩道。
“哼!没有说话?”班主任冷冷一笑,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纸,“这么多人都看错了?还有脸撒谎!”我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絮,堵得慌。我很后悔,那里面也有我的一张呀——尽管不是亲手写的,……我难为情地望着他,只见他垂头丧气,脸色煞白,手颤抖着……他知道,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此时,同桌向我眨眨眼,坐在我前面的那个女生捂着嘴偷偷地笑,似乎很欣赏自己的“佳作”。
“跟我到办公室去!”班主任冷冷地对陈春华说。刹时,嘲笑、讥讽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老师和同学这样对待他是极不公平的。我同情他,为他抱不平,但是我作为一个班长,却不敢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硬是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伤害他、老师误解他。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我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