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蛙声
雪越下越大,满空飞旋急转,听不见风声。小小的房间,分外寂静。一点儿不冷。很想听音乐,遥远的音乐,心灵深处的音乐。
楼前那片菜地不见了,那片瓜地不见了,远处的小河不见了。打开收录机,风雪迷茫。
打开张学友,关上。打开叶倩文,关上。打开苏芮,关上。打开郭富城,关上。
打开楼窗,让风雪灌进来,痛痛快快来个摇滚吧。
雪的田野。月光的田野。瓜地。菜地。瓜地菜地那边的小河。蛙声咯咯。
一片寂静。红尘的喧嚣,人生的忧伤,一切咏叹,都不适宜这个风雪的世界。
漫天风雪旋转着,小屋已不存在。置身无边寂静的空间,很想听音乐,一尘不染的音乐,来自天籁的音乐。
蛙声咯咯。蛙声咽咽。打开收录机,月光照进小小的房间。
那一片菜地,那一片瓜地。田间小路。小河上浮动青白的烟雾。
咯咯咯。咽咽啯。这边叫了几声。停了。那边叫了几声,停了。
风雪猛烈地撞击窗棂,听不见风声。无边的寂静,等待记忆中一个旋律升起。
瓜地涌动了,菜地涌动了。几十只,几百只,几千只青蛙,鼓噪起来,呐喊起来,混和成一片汪洋的潮水。
密集的鼓点。短促的跳跃的鼓点。月光如水。蛙鼓。爵士鼓。大雪纷飞。热烈的鼓点,疯狂的鼓点,充满激情的鼓点。
风雪呼嘯着,月光荡漾着。如潮的蛙声,漫过菜地、瓜地、田塍、小河……遥远的音乐。遥远的夏夜。遥远的童年。那个消失在风雪中的遥远的女孩子。
蛙潮退下去。期待中的一段休止。窗外雪花飞扬着,旋转着。听不见风声。一片寂静的乐音。心灵在微微颤动。
遥远的走来的那个女孩子。晚风吹动衣袂的那个女孩子。明月照亮心扉的那个女孩子。
第一个没有了作业的暑假,从此拥有了一个收录机的童年,那个抛开课本,无忧无虑地走近大自然的女孩子。
那个天真的调皮的女孩子,走在风雪那边田野上,心中充满了快乐。
月光的潮水悄悄泛上来,青蛙们又开始了歌唱。那是菜地和瓜地的美妙的协奏曲。明亮的圆号,低沉的黑管,应合着蛙鼓的轻快的节拍。
窗外风雪中那个踩着月光的女孩子,欢欢喜喜收藏了一个秘密,保存心中第一支歌。
温暖的小屋,很静,很静。很需要音乐,纯粹的音乐,简单的音乐,没有人生烦恼的音乐。
风渐渐小了,雪渐渐轻了,雪花静静地飘荡在田野上,覆盖了瓜地、菜地、田塍、小河……打开收录机,放飞冬天里的夏天,聆听天和地的交响,寻找那一片天籁和天真,隔着风雪,遥看渐渐远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