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凉粉的女人
忽然想吃凉粉了。卖凉粉的就在我家前面不远。母子二人,儿子叫四碗,在厂里做厨子,常在家的就是卖凉粉的女人了。
她嫁过三个男人,四碗是前夫留下的。第三个丈夫姓陶,同她分了家,人们习惯上还叫她陶奶奶。陶某前妻留下的三个女儿,都是陶奶奶拉扯大的,都嫁得好女婿,陶某过着好日子,就不顾陶奶奶母子了。
她才五十出头,已经满头白发,厚厚的,密密的,一根黑丝都拣不出。
我拿着碗和一元钱递给她:“陶奶奶,刨五毛钱凉粉吧。”她赶忙丢下正在吃的粥碗,从凳上站起身。由于动作太急,筷子掉在地上,她一点也不顾,一把接过碗,连声说来,来,来!”
她掀开遮在凉粉上的湿毛巾。我一瞧,凉粉还是完整无缺的。喔,我还是第一个主顾啊!
凉粉一层层堆起来,己经很多了,记得过去刨五毛钱根本没有这么多。她还在刨。我暗暗高兴,心想这回上算了。”她又刨了好几刨,我看上去真觉得比过去一块钱还要多了。她停住手,抬起了头,微笑着看我。我也微笑着,表示知道她刨多了,投给她以一瞥。啊!她的白发披在头上,像扎着白头巾似的,额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皱纹,眼窝儿好像祥林嫂,多么深窈呀!
我的心轻轻触动了一下,隐然生出一丝说不出的感情。忽然听她说姑娘,你刚才给的是一块钱吧,不该找你零钱了吧?”我愣了神呀,我买五毛的呀!”
她的白发披在头上,额上布满了皱纹,用讨好的祈求的目光看着我。眼窝儿陷得更深了。
我生了气真是的!卖不掉就瞎塞给人家!”
“唉!姑娘,真对不起。我再刨点给你吧。”她仍微笑着,但脸红了,声音颤抖了。
“拉倒!拉倒!”我重重地说,一把拿过了堆得尖尖的凉粉碗。
她歉意地望着我,感激地笑着。一阵凉风吹过,只见她打了个寒颤,叹了口气,收敛了笑容,变得忧郁起来。披着满头白发,深窈的眼睛呆呆地直视着寒风吹来的方向。啊!天冷了,她的凉粉不好卖了,又要想心事另谋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