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5日发(作者:职业工种一览表)
悲悯是冷凉尘世里的炭
朱成玉
我居住的小区里有一个老人,爱猫是出了名的。二十多年来,她一共收养了近百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可如今,为了收留、喂养这些猫,老人已陷入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困境。为喂养这些流浪猫,她每月微薄
的退休金几乎全部花光,还赊欠了1000多元的猫粮钱,而她的生活费用却要靠女儿来资助。如果哪只猫生
病了,她还要给猫买点肝和肠等营养食物。问及为何这样喜欢猫,她说,年轻的时候就养了几只猫,猫的灵
性和乖巧让她感觉总是放不下。而看到那些流浪的小猫那么可怜,便把它们收养起来,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
舍不得再扔掉或送人。
当她提出在社会上募捐,用来建立一个被遗弃的宠物收养站时,质疑的声音出现了。有人说她想借此出
风头,有人说她想借此敛财,而且响应的人寥寥无几。更有甚者,因为她收养的猫半夜经常会跑到房顶叫春,
邻居们恼怒,追打这些猫,想尽办法要把它们除之后快。
被谣言和不解吹落的一颗心,如同叶子在落,窸窸窣窣,很快便落尽了,剩下一截秃枝,可是悲凉的风,
依旧在吹。悲凉的风,无孔不入,把个尘世吹得冷凉彻骨。
心中那小火盆仿佛被泼了一瓢冷水,慢慢凉了下去,更多的是心疼,那种疼是漫无边际的。
就此不再过问这些流浪的生灵了吗?任凭它们自生自灭?不是没有犹豫,只是这犹豫很快就被自己的决
心压住,多么困难她都不会放弃它们,没钱还可以去捡拾垃圾!一个大活人还能养活不了几十只猫吗?于是,
我们总能在一个个垃圾箱旁边看到她的身影,其实她本不必这样辛苦的,完全也可以和其他老人一样,去广
场跳跳舞,打打太极,但她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她的流浪猫身上。
她的悲悯之心令我肃然起敬。对一只猫尚且如此慈爱,对人一定更是充满着无限怜悯。果然,经过打听
得知,老人除了养着这些流浪猫,还收养了一个孤儿,孩子健康成长,已经上学了。
资讯里,我们听到更多的是富人的为富不仁,慈善,做为他们扭转名声的最后道具,被一遍一遍地搬上
前台。可是,慈善到底是什么?百度百科里说,慈善是指对人关怀而有同情心,仁慈而善良。我想,慈善不
仅仅是对人,对动物亦然。杰克·伦敦说,丢给狗一块骨头算不上慈善。和狗同样饥饿,又能和狗分享一块骨
头,才是慈善。
是啊,你看得见一只狗眼里的饥饿,看得见一只猫眼里的寒冷,那么,你一定也能看见一个人的辘辘饥
肠,看见一个人的瑟瑟寒心。
慈善也不仅仅是富人们的专利,而是有心人的专利。这有心人,是心中装着小火盆的人,而悲悯是那火
盆里的炭,生生不息地输送着对尘世的热情。
悲悯,是冷凉尘世里的炭。有它在,一颗颗心才不至于僵硬,世界也不至于坠落到冰点。
睡在炊烟里的母亲
朱成玉
摸着黑回家的母亲,与黑暗融为一体,像一片不被人知的最单薄的影子,贴着地面,缓缓蠕动。
她把钥匙丢失,打不开自己的家门,就像人间的祈祷,打不开耶和华的门。
母亲老了,总是遗忘。晾晒的衣物忘了在下雨前收回,莫名其妙就弄伤了手脚,衣服上的扣子去向不明,
做饭煳锅底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人说,这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的确,现在的母亲,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左手
和右手。
唯一忘不掉的,是她自己的孩子。三个儿子,三颗骄傲的星星。三个女儿,三件贴心的棉袄。忘不掉孩
子们的生日,大概她也知道自己的记性不佳,便在日历上找到那些日子,然后叠起来,用以提醒自己。
除了儿女,母亲的口袋空空如也。
如今,儿女们如鸟一样飞远,母亲的桌上只有一双孤独的筷子。母亲,被冷落在遥远的炊烟里,一转身
又是一年。
看到炊烟,就看到母亲了。我总是这样想。并习惯了这样去看每个人家的炊烟:炊烟缓缓,那一定是孩
子们都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用她的安详笼罩着孩子们的美梦;炊烟凌乱,那一定是孩子们迟迟未归,母亲牵
肠挂肚,急得在院子里打转。
那时,我就是个喜欢疯跑的孩子,也是喜欢哭泣的孩子,满脸鼻涕的孩子。可是,母亲依然会毫不犹豫
地把我抱起,毫不犹豫地,深深地吻下去。
一丝风也没有的时候,炊烟笔直笔直的,那很像年轻时候的母亲,身材高挑,相貌出众,被村里无数后
生的眼睛偷偷地打量过。
可是一阵风就会将那笔直的身段吹弯,就像现在佝偻着的母亲。原来,炊烟也是会老的啊。母亲,用褶
皱,用后半夜的一盏油灯,用老花镜,用哆哆嗦嗦的手,用手上的针线……爱着我们,却极力不发出声来。哪
怕一声轻咳,都埋在一块柔软的巾帕里。
驼背的母亲,离土地越来越近。我担心有一天,她的头会低得触到地面,那是母亲的句号。如果耳背的
上帝还能听见我的祷告,我不祈求风调雨顺,不祈求鸿运当头,只求让母亲可以伸直了腰身,好好地抻个懒
腰。
柴米油盐,是这一生和母亲最亲密的事物。厨房是母亲的舞台,围裙是她的道具,锅碗瓢盆是她的乐声。
即便在艰苦的日子里,母亲也总是认认真真地做饭,从来不对付。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母亲却不一
样,没看见她用了多少食材,却总能变着花样地做出许多可口的饭菜来。母亲在厨房里劈啪作响,把贫苦颠
得上下翻飞,把日子炒得香滋辣味。灶台底下的火焰,总是忍不住窜出来为母亲鼓掌。
而从灶台下欢快地跑向屋顶的炊烟,是缠绕在母亲手上的戒指,一生都未曾褪下。因为,在母亲的指缝
间,我总能闻到葱花的味道,家的味道。
所以,我家的炊烟是有着葱花味儿的炊烟。我家的炊烟也是最好客的炊烟,总是微笑的。或是点头,或
是招手,欢迎你,挽留你。
纯白纯白的鸽子,大概觉得自己过于清高,离人世有些远。所以总是喜欢从那炊烟里穿过去,让翅膀沾
染些人间的烟火气息。
炊烟,就这样在我的目光里一茬一茬地熄灭,又一茬一茬地升起。
今夜,我想念母亲。可是我无法回到她的身边,唯有希望故乡的风能轻一点儿,别把我家的炊烟吹得东
倒西斜。因为母亲在炊烟里睡着,她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借着炊烟的暖。
母亲,今夜我们梦中相见。
躺在某一段时光里忏悔
朱成玉
躺在某一段时光里,摊开另一段时光的掌纹。你会发现,在那些纹路里,缓慢地爬行着一条叫忏悔的小
虫子,它时不时地咬你一口,让你又痛又痒。
小时候,爸爸在工厂的空地上种了点“自留地”,种上一些蔬菜,以填补一家人口粮的不足。种的蔬菜其
实也只有豆角和土豆,西红柿和黄瓜是万万不敢种的,即便种了,也会丢得一干二净。
可就是这豆角和土豆,也总有人来偷,令母亲深恶痛绝。终于忍无可忍,决心来一次抓捕行动。
我和母亲偷偷埋伏在豆角地里,没过多久,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向我们这边走来,那个高个儿的女
孩我看着有些眼熟,但冷不丁的想不起来是谁了。
她们背着一个油渍麻花的大袋子钻进了我家的菜地。趁她们忙于摘豆角的工夫,母亲一个箭步冲上去,
抓住那个矮个儿的女孩,小姑娘吓得哇哇地哭了起来,那个转身跑掉的高个儿女孩就返了回来,使劲从母亲
的手里去抢拽矮个儿女孩,看样子她们是姐妹俩。高个儿的女孩儿使劲咬了母亲的手,母亲一松手,俩孩子
嗖一下就穿将出去,留下仓皇的背影。
母亲为了小偷的逃脱垂头丧气,不停地埋怨我不帮她的忙。我却有了自己的收获,因为我看清了那高个
儿女孩的脸,她竟然是我的同班同学!无论任何我都想不到会是她,她可是品学兼优的啊,常常得到老师的
夸奖,不知被多少同学羡慕嫉妒恨呢!
她也一定是看到我了,所以那一刻,我看到她的脸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样子。
她家的生活实在是太过窘迫,父亲早早去世,只有母亲一个人拉扯着她们姐俩,这是实在饿极了,不然
怎么会让两个女孩子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啊。
这是后来同学们和我说的,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除了愤怒之外全是对她的鄙视,第二天上学,我看她
一边故意躲着我,一边又时不时地偷着看我,那忐忑不安的眼神似乎是在哀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却丝毫不留情面,迫不及待地想把她的“丑行”在全班公诸于众。可是忽然改变了主意,我想玩一玩
“猫抓老鼠”的游戏。我抓着她的把柄,从此她就得乖乖地听我的话,我说一她不敢说二,我让她往东她不
敢往西,同学们都讶异,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同学怎么偏偏就那么听我这个“小混混”的话呢?
我的作业从此都交给她来做,我值日的活儿也都由她包了,她对我敢怒不敢言,就像被线绳拴住双脚的
麻雀,任凭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终于有一天,她实在忍受不了我的捉弄,公然和我大吵了一架。我顺势就把那件事抖搂了出去,全班立
刻炸开了锅一般,纷纷指责她。
她哭得一塌糊涂,始终不肯为自己辩白一句。从此,班里没有一个人再理她。
没几天,她就辍学了,好些年都没有她的音息。
后来,同学聚会的时候,辗转听说她辍学后,就去打工赚钱了,早早地嫁了人,却常常遭那无良丈夫的
打骂,再后来,听说她实在无法再忍受,选择了自杀,被人救下后,也落下了终身残疾。丈夫弃她而去,母
亲只好又把她接回身边,苟延残喘地活着,像一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烛芯,在命运的风里飘摇。
我内心的忏悔无以言表,我想,如果当初我能宽容一点待她,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呢?
我的一点点不宽容,就这样扼杀了一朵花的绽放。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是她那些苦难命运的始发点,一个不
折不扣的刽子手。
懂得忏悔,总比麻木要好得多。那条叫做忏悔的小虫子,爬向灵魂深处,总是不停地提醒着我:莫要再
去做别人噩梦里的蛇!
人生是一条蹦跳的鱼
朱成玉
在一家餐厅吃饭,我说菊花茶有苦味,服务生说不可能的,他泡了一天的茶,也没有客人反映有苦味,
应该是没有加糖的缘故。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直接就把糖放到杯子里。他不知道,我是喜欢那种苦味的。
他的糖,媚俗了我的灵魂。
还有一次,和朋友去小酒馆喝酒。我们倆各自去倒一杯白酒,朋友为了对得起酒钱,倒了满满一杯,而
我却没有倒满。他小心翼翼地端着酒杯回到座位上,结果他的那杯洒了很多,而我那杯一滴没洒。放到桌子
上后,他发现我那杯酒反而比他那杯酒还多出了一截。“嗨,还是你聪明啊。”朋友对我说,“光想着占有,没
曾想反而失去得更多。”
“不仅如此呢,”我说,“还有这短短的一小段路呢,你看你走得如履薄冰,而我却是轻松自在的。”
我喜欢把岁月描绘成苹果,我容易把苹果想象成少女的脸庞,我鄙夷我的三尺垂涎,却不排斥我的热爱。
《海角七号》里有一句台词:我不是抛弃你,我是舍不得你。不明就里的人,看这句话怎么看怎么像是
一个薄情郎为自己的薄情找的堂而皇之的借口(当然,如果你看过这个电影之后,里面的情节是会让你认同
和喜欢这句话的)。有些人的人生就是这样,抛弃就是抛弃,何必再找那样一个煽情的伪装的尾巴呢。哪怕绝
情,也毅然决绝一些为好,那不光是为你,也为那个失宠的女子,让她早一点回头望月。
躲在树洞中苟且是一生,站在悬崖边眺望、挣扎也是一生。
木心眼中伟大的盛景是:一个渺小的人,在肮脏的世界上,干净地活了几十年。
雪小禅说,“人生不过是一条蹦跳的鱼,想抓住它,又嫌它腥。”
我却不介意这条鱼是否被我抓在手里,我只想顺着它的脊背,看见岁月的粼光。
人生是一条蹦跳的鱼,无比鲜活。这就够了,有了这条鱼,就不怕你的周遭,变成一片死水。
人生是一条蹦跳的鱼。水有水的欢欣,鱼有鱼的快乐,各取所需,其乐融融。
雕刻家手里拿的不是刀,是岁月。
任你是再顽劣的石头,也抵不过它的摆布。
精美的瓷器摆得太久,看得让人生厌,那么,它就是灰尘。
鸡毛掸子,掸掉岁月里的尘灰,也失手打碎了那瓷器。
瓷器碎了,日子不是依旧还是要过吗?
哀伤的时候,沉默是一种通用语,用来倾听彼此内心的涛声。
夜,张开无比宽大的仿若镇元大仙的宽袍大袖,把一切都装了进去,把一切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只有
星星成了漏网之鱼,微微抖动着,仿佛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
夜,用安详,我放下对整个世界的戒备。
夜,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当你的人生灰暗无光,失去活力的时候,你是否想过,在自己心底安装一个蹦
床,然后努力让自己成为一条蹦跳的鱼。
或许你跳得不高,但总高得过你的悲伤!
麻雀不必飞得很高
朱成玉
市里举办摄影展,朋友给了两张门票,我赶紧去家人的QQ群里显摆。四妹跑出来说:“我就是个摄影家,
你们要不要看看我的摄影作品啊?”
我们以为她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贴上来许多摄影图片来,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都是些木头的横截面,
很是形象。有小乌龟,犀牛,小猫小狗,我们不禁拍手叫好!她说这都是她业余时间用手机照的,看到好看
的横截面,就拍下来。
四妹在一个工厂做工,很辛苦,为了多挣些工资,经常加班加点地工作。我们都说她,何必把自己弄得
那么累,一点轻松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她懂得在那点闲暇的时间里让自己变得快乐。
她的QQ签名也总是姐妹当中最快乐谐谑的一个,有时候是一句调皮的话语,有时候是一句夸张的自嘲。
每天晚上不管多晚回来,她都要打开电脑,在家人群里给家人送一杯咖啡,道一句晚安,尽管那线上只有她
一个人。然后照例要打一局网上的斯诺克,才会去睡觉。
有一天,我半夜起来写东西,习惯性地登陆了QQ。一排好友里大多黑脸睡觉去了,唯独四妹的头像鲜
活地亮着,看见我上线,她像逮到了老鼠的猫一样凑过来,给我发了一张图片,是她拍的。“赶紧看看,好看
不?”那还是一个木头的横截面,有些神似一只小麻雀,她用铅笔给稍微加工了下。真的栩栩如生呢,我不
禁赞美了她几句。她便在那边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那么累,却不忘让一颗心变得轻松。一颗热爱生活的心,不见得非要在空闲时间段里才有,在忙碌的工
作中,一样可以。
四妹的精神状态,总是能让我想到静秋大夫。
那时我还小。静秋在村子里开了个很小的诊所,也就是打个吊瓶之类的,其他大一点的毛病,她都看不
了。不过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她也算是一个小名人了。因为求到她的人很多,而她总是有求必应。尽着
自己的绵薄之力。
我们都叫她静秋大夫。
她总是微笑的,从来没见她耷拉脸的时候,不管如何忙累,她的笑容都是不败的。
那次,我们得的都是一样的病,看着像感冒,却总是高烧不退。静秋大夫着急了,向城里的医院求助,
城里的医生让病人赶紧去城里医治。
那时候,坐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很多时候都是靠步行。静秋大夫毫不犹豫地就要领我们去。
小巧的静秋大夫在前面引领着庞大的队伍,不时地讲上一两个冷笑话,以缓解人们的疲劳。
遇到小溪流,静秋大夫都会一跃而过,如果遇到稍微宽一些的小溪流,她就会来个助跑,然后轻盈地跨
过去,长发在空中肆意舒展。她的快乐情绪,感染着每一个人。使我们渐渐忘记了,我们是一群要去就医的
病人。
天太冷,静秋大夫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像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裹得再严实,也遮不住她身上慈
悲的、快乐的光。
她的一个位高权重的老同学,想把她调到城里来,她不去,她说这个村子虽然很破旧贫穷,却说不清楚
为什么,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让她不想再走出去。就像村子里的麻雀,贪恋着村里的粮食,不肯飞走。
“挺好的,我很快乐。”她对她的老同学说,“就像一只麻雀那样快乐。”
作家刘心武说:“不要指望麻雀会飞得很高。高出的天空,那是鹰的领地。麻雀如果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它照样会过得很幸福。”
麻雀不必飞得很高,一样怡然自得。叽叽喳喳,快乐得像狂欢曲里的音符。
时光不旧,只是落满尘灰
朱成玉
那时我20岁,却在经历人生的秋天,满目落红,遍地枯草,大有“晚景凄凉”的味道。在我自己看来,
当时的窘境甚至不如隔壁的那个孤寡老人。
他没有退休金,每日里靠捡拾垃圾艰难度日。喝酒算是他一天中唯一的一点乐趣吧。只有在喝点小酒的
时候,那院子里才有了点儿活人的气息。那样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他哼着一些古老而神秘的曲调。
他的院子里堆着的都是捡来的没来得及去卖的破烂,就是这廉价的破烂,竟然也遭遇了盗贼。那盗贼就
是我。
高考落榜后,父母让我去工厂做学徒工,我不去,关起门来坚持写作,梦想有一天可以写出名堂来。苍
白无力的青春,空洞的辞藻,自然无法让我写出多么出彩的文章来。消极的我开始变得颓废,抽烟酗酒打架
“无恶不作”,邻家隔几天就上门来和父母讨说法,父母气急败坏,不再给我零花钱,任凭我“自生自灭”。
我要写稿投稿,没钱买稿纸和邮票,只好打了他的主意,因为我注意到,他那些垃圾里,有一些本子,是可
以拿来用的。
他并没有太严厉地呵斥,只是对我说:“你不好好读书,来这破烂堆里翻个啥?破烂就是破烂,还能翻出
什么稀罕玩意来?”说完他就往那对破烂里一躺,和那堆破烂融为一体,好像要告诉我,那破烂是他的,也
就他把那破烂当有用的东西吧。“嘿嘿,我也是个破烂。你来翻翻,看我口袋里有没有点儿值钱的东西。”
我的脸羞臊得通红,只好和他坦白,说自己看中了他捡来的那些本子。
“不过话说回来,破烂也分两种,一种是完全没有用的,一种是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比如我捡的这种,
还是可以换回一点钱的。”那天他喝了酒,心情不错,没有和我发火。借着酒劲儿,还对我进行了一番教诲,
“人啊,不管多糟糕,哪怕你狼狈得像个垃圾一样,只要用心,你也会是那可以回收利用的垃圾。相反,你
若自暴自弃,沉沦堕落,那么你就是把自己扔进了不可回收的垃圾箱。”
听着这话,一点不像一个捡破烂的老人说的,反倒像我的语文老师在课堂上给我讲的。
为了“惩罚”我,他说,“去给我把窗玻璃给擦了吧,很久没擦了,都看不到外面的东西了。”
我只好乖乖地就去擦玻璃。玻璃擦干净了,晦暗的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他心情很好,招呼我喝一口。
我捏着鼻子喝了一口,辣得不行,直吐舌头,他倒是乐得前仰后合。
最后,他在自己的垃圾里仔细挑拣,把那些我能用到的本子都给了我。
“该惩罚也惩罚了,不过你既然帮我把玻璃擦得那么干净,也得奖励奖励,这些就奖励给你吧。”
我流着泪接过那一摞本子,脏兮兮、皱巴巴已近迟暮的本子,我却坚信自己,可以在那上面写出干干净
净,青春靓丽的文字来。
一度以为,自己荒废了光阴,不可救药。但这个可敬的老人让我知道,时光还没有被我用旧,只是蒙上
了一层灰垢而已。只要用心去擦一擦,那隐匿起来的时光随时都可以亮洁如新。
脸 面
朱成玉
老许年轻的时候,二人转唱得好,方圆百里小有名气,人称“铁嗓子”。他和村里几个爱唱爱跳的人合伙
组了一个小剧团儿,挨个村子去唱。那时候老许已经娶了黑妞做老婆,可是他的心渐渐就野了,不在家里,
就连黑妞生孩子他都没有在家。黑妞一共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却连抱都没抱过一下。
有时候忙不过来,很多演出都得推掉。那时候,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以能请到老许的小剧团为荣。
老许不是谁的脸面都给的。
老许人长得精神,许多轻佻女子时不时地向他抛来暧昧的眼神。他也是个爱偷腥的主儿,村子里常常传
出有关他的桃色新闻来。他也不介意这个,照样我行我素,经常夜不归宿,家里的活儿都由黑妞一个人包了。
黑妞倒也不恼,认为那是别人造的谣。她总觉得,能找到老许这个多才多艺的人,她脸面有光。
老许觉得自己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了,不管咋的,会唱二人转,人也算风流倜傥吧,可是自己的老婆却
是丑巴巴的,他总觉得很没脸面。
终于,老许提出了离婚。黑妞闹了好久,也唤不回老许撒丫子跑掉的心。刚强的黑妞把孩子都留在身边,
他净身出户,却也乐得逍遥。
一晃20年过去了,有一天,他忽然就回来了,瘸了一条腿回来的。他瘸的那条腿,是被一个男人打的,
他和那男人的老婆偷情的时候,被抓了现形,那人挑了他的右脚脚筋。
他变成了一个老头儿,精神头也没了,再没有人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就想到了回家,他以为他的家还在。是的,家还在,只是空了,空得只剩下悲凉。
黑妞也算对得起他了,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回来,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就把这房子给他留着了。
他变得不爱言语,老了,他才知道什么是脸面。整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怕见人。一个坏了名声的人,
脸面就被撕破了。
他从别人口中得知,黑妞和孩子们现在过得很好,两个孩子都参加了工作,而且都是很体面的工作,一
个是税务官,一个是检察官,他们在城里住着高层。
听着别人赞叹自己的孩子,他的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难过的是孩子们所取得的成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兴的是,他觉得自己在孩子身上又找回了一些脸面。
他的脚一到下雨天或者下雪天,会钻心地疼。根本走不了路。“报应啊!”他捶着那条腿,一遍一遍对自
己说。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屋子里冷得很。他无法走路,只能爬着去外面取了一捆柴火,然后爬着往灶坑里
添柴火,总算把灶坑点着了。他会一次性做很多饭,然后每天就着咸菜吃剩饭,苟延残喘地活着,他却从没
想过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盼着什么。
愧疚像长了利齿的虫子,撕咬着他的心。他再怎么难过,也不敢给黑妞和孩子打电话。
而城里的黑妞也听说他回来了,却始终不肯去见他,孩子们也怀着怨恨,迟迟不肯原谅他。
老许是在年三十死去的,那天,他给自己包了点儿饺子,还喝了几口酒,然后就开始唱,一直唱到嗓子
沙哑,邻居们听着,觉得瘆的慌,鬼哭狼嚎一般。
两个孩子时不时的会给他邮寄些钱来,但就是不肯见他一面。就算死,那两个孩子也没来坟上给他上过
一炷香。
“不管咋样,总该要立块碑吧,那毕竟是你们的亲生父亲。”黑妞对两个孩子说。
两个孩子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请石匠刻一块碑。但是他们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在碑上刻他们俩的名字,
因为他们俩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不想因为这个被人诟病的父亲而丢了自己的脸面。
呼吸一种叫慢的空气
朱成玉
冬夜,我慢慢地为女儿做一张小床。不急不躁,像在摆弄儿时的积木。孩子在即将做好的小巢和散落一
地的钉子间,愉快地跑跳。她想象着当她躺进这崭新的,铺着蝴蝶床单的属于她的小木床上,梦,也必将前
所未有的新鲜。当我不小心划破手指,她会手忙脚乱地去找创可贴,笨拙地为我包扎,那一刻,我看到了她
一颗感恩与疼爱的心。
我为她营造的不仅仅是一张床,还有一种缓慢的心境。
我告诉她,我喜欢那些看雪看得出神的人;我喜欢那些数星星的,把每一颗星星都当做亲人的人;我喜
欢那些闭上眼睛,满脸惬意听风的人;我喜欢那些捡拾起一片叶子,妄图从叶子的脉络间追溯它前世来生的
人。
那是懂得放慢脚步生活的人。是把雪花当成银子使的人;是趴在床上给星星写信的人;是向空中抓了一
把清风,然后握住,放到耳边细细听来的人;是在叶子上写诗的人。
母亲眼睛没有坏掉的时候,做饭从不用我们插手,包括包饺子,也是自己和面、拌陷、擀皮儿一条龙,
她会很早就开始忙碌,有时候要一上午才能包好我们一家人吃的饺子,但母亲总是不会厌烦,甚至会一边干
活一边哼着歌儿,把劳作当做一种享受。我们也乐于享受母亲的宠爱,在慵懒而缓慢的空气里或躺或卧,自
在得像没长大的孩子。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缓慢地生活过了。一个日子挨着一个日子,日子和日子之间没有任何间隙。这看似
满满的人生,其实是缺乏张力和弹性的,是易碎的。
生命,有时候需要用慢镜头去慢慢地回放,你会发现生命中的很多美好,就连植物的成长,都是那般壮
丽。
偶尔有不老实的日子,欲望在窗边撩拨,我便喝一杯平复心境的龙井。夜,更多的时候只是假象。很多
人的夜,也是奔跑的。啤酒,咖啡因,尼古丁,夜店里的暧昧灯光,舞女撩拨的身姿,无一不是为了更快的
燃烧。青春,是如此奋不顾身的,挥霍着,伤害着,鲜有宁日。
林东林在《慢的美学》中写过:“越快的生活越是记忆淡薄,越慢的日子越是惊心地深刻,慢的度与记忆
的度成正比,快的度与遗忘的度成正比。这或许就是古人所说的“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的神仙生活,
神仙不会跨越时空,但是神仙可以慢慢经历感受。比如钓鱼,钓鱼其实是钓胜于鱼,你不是要享受钓到鱼,
而是要享受钓不到鱼;再比如养花,养花也并不只是为了花开那几天,而是建立起那份侍花弄草的小心和精
细。在钓和侍弄里,才有千年风日。”
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始信仰一种慢。我知道,我的生活中,有一种叫慢的空气,我要去很谨慎很用心地
呼吸它。
停顿下来的生命,真好!缓半拍,风轻云淡;慢一步,鸟语花香。
那一团瑟瑟发抖的暖
朱成玉
有人说,这辈子在你身边陪伴过你的任何事物,哪怕是一只小狗小猫,哪怕是一盆花,也证明它们和你
是有缘分的,说不定,在上世里,它们就是你最爱的人。
是的,我珍惜身边的陪伴着我的每一样小东西,它们是暖的,尽管那暖,很微弱。
一个下雨的夜里,一只流浪猫贴着我的窗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它在寻求一丝温暖。我打开窗子放它
进来,它的身上发出腥臊的气味,很是难闻,我给它好好洗了个澡,才得以焕发了最本真的活力。
猫从我的后背开始向上攀爬,一直爬到我的肩头,然后安安静静地贴在我的耳边,一动不动。仿佛纯天
然的毛围脖。我想,这肯定是一只太缺少关爱的猫,它用这样暧昧的讨好方式让我留下它,我又怎么忍心将
它赶出去呢?
第二天,在仓库里,我竟然看到它捕捉到了一只很大的老鼠。我想,它那弱小的身躯,在捕抓那个强壮
的老鼠的时候,肯定费了很大的力气,它的皮毛被老鼠咬掉了好几撮,看上去有些疲惫不堪。它一边不停地
舔舐着伤口,一边“喵喵”地向我叫着,似乎在向我炫耀着自己的本事。这种不自量力,我猜想它肯定不完
全是在逞强,它一定是在报恩吧。它或许只是想为我做点儿什么。
大概是因为猫有九条命的缘故吧,它记得住太多前世今生的故事。所以,猫的眼睛,总是比别的动物要
深邃,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又仿佛对一切都了然,智者般,洞若观火。
它最终还是与我不告而别了,或许是找到了以前的主人,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都不得而知。我只记
得,它第一天来的那一晚,就睡在我的被窝里,脚底下,盘着一团瑟瑟发抖的暖,仿佛一个抽泣着的撒娇的
小孩。
我暖着它,它又何尝不是在暖我。
很多年前,在粮库做工的时候,捡回来一只吃了老鼠药的奄奄一息的鸽子。它瑟瑟发抖,在我的怀里,
用哀伤的眼神看我。我给它不停地灌水,或许是老鼠药被雨淋得失去了药效,它竟然奇迹般地被我救活了。
在我的屋檐上,她重新抖擞起精神来。我喜欢把粮食放在手掌上喂它,它轻轻地啄,似乎怕啄疼我,吃
饱了,就飞到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咕咕地叫着。我听不懂它说什么,但我知道,那肯定是一些好听的话。
纯白的鸽子,像一团雪,让我时不时地不免担心,它会被阳光融化掉。
它不但没有融化掉,而且还断断续续地引回来一大群野鸽子,我的屋檐从来没有这般生机盎然过。
倒是我,被这一团团,一簇簇的暖给融化了。一颗心,再不愿去追名逐利,变得柔软,变得慵懒,只想
安安静静地享受阳光,享受风。
妻子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一根鸭掌木,活了一个月之后,终于衰零。我感动于它临终前的这一次“回光
返照”,它努力地让自己短时间内枝繁叶茂起来,这也是为了感恩吧,我愿意这样去揣测一棵树的心。
妻子刚把它拿回来的时候,就是一根光秃秃的棍儿,那一层老皮,仿佛皴裂的老人的手臂,我开玩笑说:
“这是谁家老头儿的拐杖吧!”
妻子却执意说它还有生命,“你看这树根儿,还有很多须子在呢,那证明它还活着。”
我仔细看过去,的确,很多细小的根须,如同不忍离别的触手,紧紧攀附着那生命的主体。
妻子细心地把它移植到一个大花盆里,精心照料,它竟然真的“起死回生”了!几乎是一天一个小巴掌,
慢慢地,那干巴巴的树身上就有无数个小巴掌在鼓掌了,似乎在欢庆自己重新复苏的生命。
我想,万物都是有灵的吧。这棵老木,垂垂朽矣,可是竟然使劲儿地将自己抽巴巴的身体,再焕发出一
次青春来。那是对我们善念的回报啊!
那颤巍巍地冒出来的几丝柔绿,仿佛一团瑟瑟发抖的暖。借着那微弱的一团暖意,多冷的冬天我都不再
畏惧。
眷暖贪香
朱成玉
生命,长如太阳,周而复始,短如蜉蝣,朝生暮死。
在尘世走了一遭,我不想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墙壁,我用烤炉里的光热,暖它,那墙壁上就有了火光在跳
跃舞蹈,那墙壁就活了过来,月光也来凑热闹,冷冷的月光,因为墙壁的体温,也渐渐暖了过来。
不老的美人伊能静说过,我的青春期如此漫长,就像某个部分停止成长,一直没有长大,没办法长大,
不愿意长大,然后直接老去。
我和她一样,不忍衰老,甚至不愿长大,只做一个眷暖贪香的孩子。眷的,是不谙世事的暖,贪的,是
涉世不深的香。
在我推开窗子的一刹那,一片叶子落了进来。令我惊醒:秋天来了。无声无息的,蹑手蹑脚的。风没有
一丝凉意,如果不是这片枯黄的叶子,我还喜滋滋地享受在夏日情怀中呢!茨威格说,人变老意味着不再对
往事感到害怕。悄然就到了中年,岁月到了喝下午茶的时段,可是一颗心仍旧不肯服老,仍然在年轻的时光
中徜徉。这样也未尝不好,眷的,是旧年华的暖。贪的,是回忆里的香秋天不见得多么悲凉,只要你在你的
夏天,积聚了许多美好的回忆,那些回忆的炭火,就会温暖秋天,以及随之而来的冬天。
安慰一个哭泣的人,最好的方式不是说“不要哭”,而是陪着她一起哭泣。但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自
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只能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很多苦,只能自己去找出口。尽管已备好了
纸巾,但也请你,不要轻易地流泪,也不要轻易地把死亡说出口。一次恋爱的失败,不代表青春的失败。
就像最初的恋爱很大程度上是对我们整个青春的恋爱,不是特别针对某个人。有时候,我们爱着的仅仅
是一个名字。多年之后,努力回忆,却始终无法令那个人的轮廓在自己的脑海中成型,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名
字,被我们硬生生地抹了一层奶油。以为这样,就是千般恩宠,万般美好。
向日葵搬出体内全部的金黄,只为,去迎太阳那一个热辣辣的吻。
梦里,我养的一只猫死了,我悲痛地醒来,发现它安然躺在我的被窝里,我便是幸福的。
睁开眼睛,看到阳光使劲儿地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屋子里挤,我便是幸福的。
整个世界是一场绚烂的烟火,你是否肯不遗余力地燃烧自己,让自己融入那璀璨里?
你要知道,在岩缝中绿的草,在悬崖边红的花。都是上帝格外恩赐的风景。
生命,有恣意妄为的挥霍,也要有谨小慎微的吝惜。有天马行空的叛逆,也要有安分守己的眷念。
所以,你还不能离世而去,鸟鸣,溪涧,风……好时光都还在啊。
我们还是一起做个眷暖贪香的孩子吧。眷的,是知足常乐的暖,贪的,是随遇而安的香。
6月6日 星期日 天气晴
楼下一排绿树,真绿。
这是上午八点钟。太阳光还不是很强烈,可是,树上每片叶子,都发着光。几只小粉蝶,飞过树梢去。
这让我惊讶,原来,小粉蝶也可以飞得这么高。
你早早醒了,跑进我的房间来,伸手抚我的脸,一下,一下。然后,去洗漱。
我的心,就那么被你抚得柔软了。宝贝,这样的亲昵,还能持续多久?明天,我的小孩,他就要参加高
考了。
你突然地紧张起来,夜里睡不着,辗转反侧想的是,考砸了怎么办。
我抚掌笑,感谢上帝,你也会紧张了!
你跟着后面笑,也觉得紧张是件挺逗的事。紧张什么呢?有什么可紧张的?谜底还没揭开嘛,先自怯了
阵,自己吓唬自己,不是犯傻么!
可情绪的涨跌,有时是由不得自己的。不想高考,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说好多的知识还没复习到位,
脑子里乱得一团麻,想理清,却无从下手。
我说,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如何?
你不语。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何?
你说,不,还是赶紧考掉吧。
这就对了。学海无涯,就算你终其一生,你也不可以穷尽所有的知识。所以,复习得到位不到位,只是
相对的。你就当明天的高考,是一次野练吧,得,收之。失,亦收之。大不了待从头,收拾旧河山。相信,
天不会掉下来,地球还在转,花依旧在开,树依旧在绿,你还是我们的小孩。
你笑笑,点头。摊开双手,问我们要钱去买放心早餐吃。出门前,你对着镜子,打理你的头发,整理你
的衣领,很自恋地摆一个Po。青春的气息,在你身上蓬勃。我暗暗想,上帝赐我这么大一个健康的小孩,
足够我感谢的了。
沙发上,有你叠放的一件衣,黑色的,领口处镶了白色的碎花。这是你准备明天考试时穿的。今晚你说
要好好洗个澡。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心情也会变得干干净净的。
我笑着看你做着这一切,不插手。
我给阳台上的太阳花浇水。一夜不见,它又冒出三朵花来,在阳光下,浅浅地笑。生命真是奇妙,总是
在不知不觉中绽放。而你,我亲爱的小孩,明天,你也将绽放。有疼痛,但更多的是,绽放的欢喜。
等着你的绽放我的小孩。或许你只是寻常的一朵花,将淹没于红尘纤陌中,可是,对于我来说,你是惟
一的,你的绚烂,将无可替代。
补上我跟儿子的片片,这是这个假期儿子生日那天,我们一起拍的。儿子是我前世的小情人。我喜欢这
种亲昵。我以为,在关爱的目光下长大的孩子,心理相对来说比较健康。我们不能改变世界,但我们可以改
变家庭,让它变得更温暖,更美好,更纯净!
艾草香
文/丁立梅
对艾草,是老相识了。
乡村的沟沟渠渠里,一是艾草多,一是芦苇多。它们在那里熙熙攘攘,自枯自荣,世世代代。除了偶尔
飞过的鸟雀,平时大概再没有谁会惦念它们。但乡人们都知道,它们在呢,就在那片沟渠里,枕着风,傍着
水,枝繁叶茂,不离不舍。一到端午,家家户户门窗上都插上了艾草,满村荡着艾草香。
羊却不爱吃,猪也不爱吃,大概都是嫌它气味的霸道。它是草里的另类,做不到清淡,从根到茎,从茎
到叶,气味浓烈得汹涌澎湃,有种豁出去的决绝。采艾的手,清水里洗过好多遍了,那艾草的味道,还久久
逗留在手上,不肯散去。苦中带香,香中带苦,你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苦多一些,还是香多一些。苦乐年华,
它一肩扛了。
所以,它独特,在传统的民俗里,万古长存。早在诗经年代,就有了“彼采艾兮”的吟唱。说是唱爱情
呢,我却觉得是唱它。它被人们赋予了神圣,用以寄托愁思,聊解忧伤。
南朝梁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中也曾有记载:“五月五日采艾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说的是端午
节这天,人们争相采艾,扎成人的模样,悬挂于大门之上,以消除毒气灾殃。不过是普通植物,却担当起驱
毒辟邪的重任,这是艾草的本事了。有时,保持个性,坚守自己,方能脱颖而出。在这一点上,我们人类,
得像一棵艾草学习。
可能是小时的记忆作怪,多少年来,我一直以为艾草只在水边生长,——这是我的孤陋了。福建有文友
说,他们家乡的山上,漫山遍野,都长着艾草。人们也食它,三月里,艾草正鲜嫩,采了它,拌上糯米粉,
包上芝麻、白糖作馅,蒸熟,即成艾糍粑。咬上一口,香软甘甜,鲜美无比。这吃法让我惊异,有尝试的欲
望。想着,等来年吧,等三月天,一定去采了艾草回来吃。
小区里,爱种花的陈爹,在他的小花圃里,种上了艾。六月的天空下,一丛红粉之中,它遗世独立的样
子,让人一眼认出,这不是艾草么!
陈爹笑,眼光缓缓地落在它上面,说,是啊,是艾草啊。
种这个做什么呢?问的人显然有些好奇了。
陈爹不急着作答,他弯腰,眯着眼睛笑,伸手拨弄一下那些艾。他说,可以驱虫的。你看,它旁边的花
长得多好,不怕虫叮。
哦-—围观的人一声惊呼,恍然大悟,原来,它做了护花使者。
陈爹种的艾草,现在正插在我家的门上。不多,一棵,茎与叶几乎同色,灰白里,浸染了淡淡的绿。香
味很地道,开门关门的当儿,它总是扑鼻而至,浓烈,纯粹。这是陈爹送的。他爬了很高的楼梯,一家一家
分送,他说,要过端午节了,弄棵艾你们插插。
我不时地望望,闻闻,心里有欢喜。端午的粽子我早已不爱吃了,然过节的气氛,却一点没削减,因了
这一棵温暖的艾。
本文发布于:2024-03-25 11:47:18,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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