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4日发(作者:辟邪的意思)
隐匿
杨红旗
L和诗歌,在《诗{
隐匿目l
今年九月三十日,即国庆节前一天的晚上,我无
意中从堆放在书桌一角的书籍中翻到《云南地理杂志》
2010年第五期。此书从54页起到62页登载了一篇叫
《秘境深处的靓丽光芒》的报道,作者叫李晓准。这
人我不知道。那篇报道采用纪实散文和旅行笔记的写
法,介绍了临沧市边境~带的人文自然景观,其中有
很多的美景图片,但一下子抓住我的阅读兴趣的是蒲
杏村保留至今的土法造纸传统,作者做了深度介绍,
据说他们造的纸仍有很大的市场,许多商家都下了订
单,比如用来包装高档的普洱茶、野山菌和土特产。
但土法造纸的速度慢、周期长、费力费事,我原先以
为这种古董早就进入了历史的尘埃,现代化的造纸技
术完全掩盖了它粗糙昏暗的光芒,哪怕它在历史上发
挥过无与伦比的作用,时光就是一台蛮不讲理的推土
机,动起来六亲不认。
【资料补充】造纸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人类
文明史上的一项杰出的发明创造。中国是世界上最早
养蚕织丝的国家。古人以上等蚕茧抽丝织绸。剩下的
恶茧、病茧等则用漂絮法制取丝绵。漂絮完毕,篾席
上会遗留一些残絮。当漂絮的次数多了。篾席上的残
絮便积成一层纤维薄片。经晾干之后剥离下来.可用
于书写。这种漂絮的副产物数量不多。在古书上称它
为赫蹶或方絮。这表明了中国造纸术的起源同丝絮有
着渊源关系。西汉初年,政治稳定。思想文化十分活跃,
对传播工具的需求旺盛,纸作为新的书写材料应运而
生。许慎著《说文解字》,成书于公元100年。谈到“纸”
的来源。他说:“‘纸’从‘系’旁,也就是‘丝’
旁”。这句话是说当时的纸主要是用绢丝类物品制成。
与现在意义上的纸是完全不同的。许慎认为纸是丝絮
在水中经打击而留在床席上的薄片。这种薄片可能是
最原始的“纸”。这可能是纸发明的一个前奏。关于
这种“纸”的记载,可以追溯到西汉成帝元延元年(公
元前l2年)。 《汉书・赵皇后传》中记录了成帝妃
曹伟能生皇子,遭皇后赵飞燕姐妹的迫害。她们送给
曹伟能的毒药就是用“赫蹶”纸包裹. “纸”上写:
“告伟能。努力饮此药!不可复入。汝自知之!”东
汉元兴元年(105)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他用树皮、
麻头及敝布、鱼网等植物原料。经过挫、捣、抄、烘
等工艺制造的纸。是现代纸的渊源。自从造纸术发明
之后,纸张便以新的姿态进入社会文化生活之中,并
逐步在中国大地传播开来,以后又传播到世界各地。
纸是用以书写、印刷、绘画或包装等的片状纤维制品。
一
般由经过制浆处理的植物纤维的水悬浮液。在网上
交错的组合,初步脱水,再经压缩、烘干而成。中国
是世界上最早发明纸的国家。根据考古发现,西汉时
期(公元前206年至公元前8年),我国已经有了麻
质纤维纸。质地粗糙,且数量少。成本高,不普及。
这样看来,造纸术已经产生并使用了二干多年的
历史,但据我所知,蒲杏村是临沧市境内邻近缅甸边
界的一个相当封闭的村子,那么,他们的造纸术是从
什么地方学到的呢?还是他们自己的独立创造?这里
边我有很大的兴趣。
我决定利用国庆放假的几天时间,到边境一带
去走走,我记得距蒲杏村不远的卡林村,做的竹制品
颇有特色,质量好,风格粗放,颇有古朴之气。几年
前我的朋友孙立成从河阳县回来,给我带来了一把蒲
葵扇,我一直都在用。三月份的时候,经常刊登我报
道的《云南深度》杂志的编辑周亚轩先生打电话说也
想到临沧的边境采风,特别是对河阳县有较浓厚的兴
趣,但一直没有来。周先生务实谨慎,不是陡然想起
便打马而来的人,但他现在来不成。他曾经破例编发
过我的一篇写实小说《在蝉羽的光泽里看见返祖的秘
密》,这个作品在局部上获得了成功,是我写报道之
外的一个尝试。我希望他能够同行,再说他的摄影技
术比较好,可以给我一些帮助。他说: “河口那边有
个东盟自贸区边境经济交流会的报道任务,来临沧得
等下次。”我等不到他了,我的工作很忙,少有自由
行的机会。
我把那篇报道仔细看了一遍,有好几个地方勾起
了我对童年生活的回忆,我们村已经没有那些习俗了,
但蒲杏村还保留着,它的古朴之气让人一下子回到了
2016年第10期
童年,当然还有许多从来未闻的趣事。于是想到文化
有两百多公里,全程都是柏油路,三四个小时就可以
局的陈白石先生,陈先生热衷于地方民俗和奇闻轶事
达到,只是陈白石的车技比较差,加之道路弯曲盘旋,
的收集,而且他对于民间传统文化的传承有着独特见 车速比较节制,前进的冲动也比较含蓄。
解,更重要的是他很热心。刚好最近他新买了一辆轿
车,总是邀约我一起去练车兜风。我给他打了电话:
李细雨学的其实是工艺美术,但多数时候没有派
上用场,他自己养成了用树枝编造工艺品的习惯。每
“想不想到河阳县的蒲杏村看看那里保留的造纸术和
听孩子说到人的高雅情趣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李细
竹制品加工情况?”陈白石说: “我也正想找个地方 雨先生挂在墙壁上的那些作品。李细雨先生常说:“树
去度假,那正好。明天早上八点钟出发,我再联系几
枝上也是住着神灵的。”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心灵
个人,人多一点,路上好玩,要不要联系河阳县我的 世界,比如我总是趴在窗口注视天上的星星,没有星
同学,让他们接待一下,给安排点食宿?”我告诉他, 星就注视云彩,没有云彩就注视它深蓝的颜色,白天
不要联系了,我们私下玩玩就行,有人接待搞下来还 是那样,晚上还是那样,我总是默默地怀想过去,也
更累。他说: “那好,你说了算。”我说: “到了河
默默地遥想未来。多年之后,我一定还是那样,默默
阳县,如果真的需要,再和他们联系,我的几个同学 地对着天空的空洞之处,说出细碎的秘密。有一次,
也在那个地方上班。”
陈白石先生有个私密的爱好,就是记观察笔记,
我默默地对着天空叨念心底的冗杂情绪时,竟然意外
地想到两句诗, “天空的成色一如我的擦手布,我歌
当然他的观察对象只有一种,那就是美女。他用那种
吟的激情被哑巴的喉咙吞噬”。
很规范的碳素墨水钢笔记录下每天观察美女的时间地
我一九九七年参加工作,那年春节,李细雨曾经
点成色高矮胖瘦和独到的心得,记好后放在书桌的抽
约我去河阳县,他的女朋友在一所乡村小学教书,不
屉里,再小心翼翼地锁上挂锁,整整齐齐地已经有好
巧那几天没时间,后来他们二人分手了,原因之一是
几本了。有一次我们闲聊,因为喝了酒,陈先生在玩
女方家希望把她调到临沧市区里来工作,可李细雨一
笑中无意透露了自己的私密爱好。不过具体情况不得 个土八路,自身难保,饥寒交迫,哪有什么能力跨县
而知。
调动一个人。后来我也就没有了去河阳县玩的机会了。
一
行人絮絮叨叨,很快就过了红岩隧道,望南塘
镇方向驶去。真正是晴朗明净的好天气,人的心情也
格外轻松愉悦。汽车不断穿越河谷、山坡、农田和森
林,大片的玉米地和甘蔗林,仿佛拉抻后碧绿的绸布,
甘蔗甜腻的气息,顿时塞满了车厢。从临沧往西,山
峦起伏,郁郁葱葱,一片接一片,翻山越岭,新的景
象不断出现。陈白石不时哼起小调。我突然想起一些
第二天出门前,我把李晓准的《秘境深处的靓丽
影片中,青年男女开着敞篷汽车奔驰在美国西部的高
光芒》再翻了一遍,发现那里面竟然弥漫着一种世界 原上,天高地远,阳光蓬勃,兴高采烈,或调情笑骂,
末日般的忧伤情绪,仿佛人间的天堂就只剩下这一块, 或吹着起伏的口哨。所有的行程只要没有期待,便会
这一块却又不为人所知,剩下的美将渐次零落。我本 快得超出想象。我们不是没有期待,而是忘记了期待。
来想把杂志带上,但出门带这种大十六开的杂志不方 在距离南塘镇大概五六公里的时候,陈白石把车停在
便,而且我不想让陈白石知道我是因为这篇报道才前 路边一家简陋的食馆前面。他说,休息一下,剩下的
往蒲杏村的,那样他会笑话我没有职业敏感。我走出 路程让黄未来开。黄未来比我们三个小,属于小兄弟。
小区大门,来到白沙河桥头,陈白石的黑色轿车已经
陈白石刚钻出汽车,就促着鼻子说:“你们闻闻,
停在那里,车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社科联的李细 在是什么气味?”李细雨说:“明摆着~大股酒味。”
雨,一个是团市委的黄未来。我钻进一家商店买了几 陈白石说:“说到酒你就来精神了!”黄未来说:“好
瓶矿泉水,一行人便往河阳县前进。河阳县距临沧只
像是在烤酒,感觉特别醇。”我说:“醇你也别想了,
盎盛走学
剩下的路程你开车。”陈白石说:“跟老板弄点来喝。” 我跟着李细雨穿过马路,走进铁匠房。打铁的是
于是大家都走进小饭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
里面一间,叮叮当当地响。外间则摆放着很多成品,
香。我们在一张松木桌子前坐了下来。那桌子相当粗
有铁铲、锄头、斧子、铁镐、柴刀、门环、抓钉等等。
糙,但却觉得有古朴之气。店家端来茶水,拿来几个 面对眼前,总想起几个壮汉,光着膀子,皮肤粗褐,
土陶碗。陈白石问小二是不是正在烤滔,小二说是的, 对着铁砧使劲地敲打烧红的铁块,汗滴下土,炉子旁
现在正烤的是苞谷酒,刚才结束的是荞酒。李细雨说, 边的风箱正被呼嗤呼嗤地拉响。最好是梁山脚下,临
先斟两壶来喝,小二问喝哪种,陈白石说先拿苞谷酒 水而居,上面住着好汉或者强盗。打铁是我童年时很
来。小二说这个酒很醇,酒药是自制的老方子。陈白
着迷的事情,本想进去看上一眼,但中间隔着一道门,
石说: “这个不用你介绍,我们晓得。”黄未来把茶 门扇虚掩,似乎是拒绝参观。李细雨换了铃铛,我挑
倒在土陶碗上,每个人面前摆上一碗,他自己喝了两
了一对马掌,隐隐约约,我感觉它们在隐喻什么。
碗就出去了。小二拿一把温酒的土壶打来酒,问要点
什么菜。李细雨说: “你们的酒药可有卖的?”小二
说: “没有卖的,我们是委托山后的一户人家帮忙做
的,也只够自己用。”陈白石:“帮我们准备点,回
来的时候来取。”sJ ̄-说:“烤酒的关键,除了酒药,
还要看水质,换别的水,烤不出这种味道。”李细雨
说:“那就算了,找个大点的瓶子,我们买点路上喝。”
小二自去取酒去了。我们几个有点像梁山泊的汉子,
频频举起土碗来碰。
黄未来走进店里来,说: “对面有一家铁匠铺,
要不要去买点什么?”陈白石说: “可以过去看看,
一
路无话,直奔河阳县。陈白石给他的同学马滨
打电话,马滨说,现在没空,正在接待市上下来检查
退耕还林的领导,但他可以让一位同事来接待我们。
陈自石忙说: “那不用了,已经有人安排好了,你先
老家伙总是有新感觉。”李细雨便和陈白石都走出了 忙你的,等你忙结束了有空再联系。”李细雨说:“我
店铺,我也转过身,来到房后的一座土山上,这个地 联系我的一个哥们,他在商务局工作,叫陶亚东。”
方离南塘镇没有多远了,但附近全是苍苍莽莽的山林,
黄未来说: “实际上联系不联系都一样,最好是不要
树木葱郁,天蓝云淡。大抵是十多分钟,那三个家伙
打搅别人,悄悄地来,轻轻地走,我们找个宾馆住下,
就折回来了,陈白石拿了一副马掌,李细雨拿着几枚 再找个地方吃饭。”陈白石说:“吃饭睡觉倒是小事,
方形的铁钉,黄未来拿了一把老式的杀猪刀。陈白石
问题是明天谁带我们去蒲杏村,还是我们自己误打误
说: “全是纯手工打造。”我说: “杀猪刀是不能带 撞算了?”李细雨说: “我先联系,联系不上再考虑
的,等过检查站的时候就被没收了。”黄未来说:“那
别的步骤。”李细雨就给陶亚东打电话。陶亚东说:
我去换一样东西来,换什么呢?”陈白石说: “你再
看看,爱什么就换什么。”我们坐在车厢里等了一会,
黄未来拿了一对门环和一只牛铃铛回来。李细雨说:
“正吃好饭呢,你们等着,我一会就来。”
没过几分钟,陶亚东就骑着一辆弯梁的摩托车来
到进城的路口,把我们带到金棕榈酒店。李细雨说:
“那我也去换一对牛铃铛。”我说:“你们拿这些东
“不用住这种高档的酒店,找个一般的宾馆就行。”
“我们接待的一个商务团今天刚走,账都
西做什么?”陈白石说: “这个东西可以收藏,民间
陶亚东说:
的老东西,你看看这个铃铛里还嵌着点铜,黑里带红,
还没有结,算在一起就行。”陈白石说:“这个不行
“小菜一碟,你们也是考察团。”
还是很漂亮的。”我说: “你们真是没见过世面,什
吧?”陶亚东说:
么东西都拿去收藏。”黄未来说: “说不定这些东西
李细雨说: “实际上我们真的是来考察的,你明天有
过上几年就真的成文化遗产了,还升值呢,不过不值 没有时间,我们要去蒲杏村看看,黄川想实地了解一
钱也没关系,自己收藏也很好玩的。”李细雨说:“你
下土法造纸和卡林村的竹雕?”陶亚东说: “明天不
别装了,你想要的那些东西,说不定是什么鸟样子呢。”
忙,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我也没有去过,不知道实
董叠毛学
隐匿目_
际情况如何?”我说: “随便看看就行,不一定非要
但因为和朱由榔逃难相关,名声也就大了。你想想,
掌握细节。”黄未来说: “说不定人家不让看。”陶
三百多年前,这些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就是前几年,
亚东说:“应该没有问题。”
斜靠在枕头上,眼睛有意无意地斜看着电视。他慢声
慢气地说: “你最近在读什么书?还写不写诗玩?”
【资料补充】“大救驾”实际上是炒饵块, 饵块
要翻过一座普通的山岭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三百多年
睡觉的时候,李细雨和我同住一屋,他脱掉上衣,
前。”“所谓的穷途末路,大概就是这种状况了。”
我说:“我读书的时间很少,有空翻点小说,诗歌不
是云南人民的传统食物。腾冲采用当地特产浆米加工
搞了,没诗情,写出来也干巴无味,没有那种细密绵
制作饵块至今已有近400年的历史了。炒饵块红、绿、
软的感觉,我在读两本书,两本很奇特的书。”他说:
“什么书,连你都绕进去了?”“两本都是小说,一
白、黄相映,饵块细糯润滑,鲜香美甜。油而不腻。
传说明末,吴三桂打进昆明,永历帝桂王朱由榔
本是阿根廷作家科塔萨尔的《跳房子》,一本是美国
逃往滇西。逃至腾冲,天色已晚,住在村子里,主人
作家纳博科夫的《洛丽塔》,这两本书都写得很奇特,
炒了一盘饵块让其充饥。这位落难皇帝本是深宫弱质。
你没读过吧?”“没有读过,小说我很少读了。”我
又经数月来长途奔波,历尽艰辛的劫难生活,今天进
说: “这两本书都是挑战人的阅读能力的,一般人读
食此物。如食山珍海味,遂言“真乃大救驾也!”从
不懂,我也读不懂,只是读着玩。”李细雨说: “读
此,腾冲炒饵块名声远扬。应誉改名“大救驾”。
着玩?不过还真是这样,读书不可太过认真,用闲淡
不用讲究太多,能读懂一两个句子也行,有时候感动
风味特点:番茄、糟辣椒的红。鸡蛋的黄。饵块
的心情来读,倒是更有韵味。”我说: “实际上根本
的白糯。滇西特色,色味俱佳。
做法:将饵块切成菱开片,加鲜猪肉片、火腿片、
人的,不是某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而是里面的一个精
酸菜、葱段、菠菜段、番茄丁、糟辣子、鸡蛋等炒香。
彩的句子,或者某个使人心动的细节,甚至里面无关
加入少量肉汤焖软。再用精盐、酱油、味精调味装盘。
紧要的东西引起的思考和想象。”李细雨说: “还真 最后用酸菜和肉汤煮成一碗汤。和饵块一同上桌。
是这样,我最近读了一些历史书,历史书写得好的,
催情的功力不比小说差。你有没有读历史书?”“我
“实际上和朱由榔相关的腾冲名菜还另有一道,”
很爱看历史,但最近没有读。” “我最近无意看到明
李细雨说。“你到腾冲的时候有没有都品尝了一番?”
末的一段历史,确实是感人至深。”李细雨说。我说: 我问他。他说: “这些都只是名声在外,外加一段历
“实际上明代的历史我读得很少,要读也不知道哪些 史传奇,虽号称青龙过江,也就是腌菜汤上漂着几颗
书比较合适,但感觉整个明朝总是处于萎靡不振和宦 芫荽而已,顶多再加上几颗小米辣,但那个腌菜是扭
官专权之中。”他说:“前几年名气比较大的是《明 成细长条的,没有切断,便算作青龙。”我笑着说:
朝那些事儿》,但感觉不可靠,娱乐化过重了,一些
地方有点想当然,我读到的那~段是无意中看到的,
“皇帝到腾冲也只是这般待遇,你一个平头百姓,还
想有哪种超常的享受?”他说: “我倒也没有想到什
写的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明昭宗朱由榔从云南逃到缅
么享受,只是为他难过,到不如崇祯皇帝一般,死则
甸最后被吴三桂押回绞死在昆明的一段。”“这些事
死矣,也不这般受累。”我说:“这你就不懂了。”
情我只是昕说过一言半语,但感觉风雨飘摇的小朝廷
他说: “我知道既然发生的事情,只能采取尊重的态
在穷山恶水之间奔走,的确很可怜。”“不仅可怜,
度,实际上我这次到蒲杏村去,也就是想探听一段明
于我还是非常痛苦的。”我说: “不至于到痛苦的程
末的历史。”“是不是也和朱由榔有关呢?”“当然
度吧,历史上的事,斑驳零落,但又只能尊重它,读
有关,你想想看,边鄙之地的河阳县会和中国历史上
历史应该秉持的是平常心。”
李细雨按了一下遥控,把电视机关了。他说:
一
的哪个皇帝有点儿联系呢?除了朱由榔,别的哪怕是
点点,都不可能有的。”我说:“那你说来听听。”
“去年冬天在腾冲旅游的时候,吃到一道招牌菜,是
他说:“睡觉,睡觉,明天合适的时候,我会跟你讲
腾冲的名菜,叫大救驾,实际就是我们常吃的炒饵块,
的。”我说: “你不是搞什么根雕啊之类的艺术吗?
2016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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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线索也没有,也许仅仅是道听途说,也许是遥远的
振臂一呼,召天下民众抗击北军,实已不可能,零落
传说。”他说: “这个我不管,我在乎的是稿子的质
的帝国行将倾覆,重要的是他自己也绝非是“振臂一
量和真实性。”我说: “你先吃好玩好,等明天我有
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而吴三桂却是狼子野心,自
了实质性的突破,会立即向你报告的,听说到了河口
屠故国。当然最终也落得身死人手,为天下笑的结局。,
那边,越南的小妞特多,你要好自为之啊!”他说:
当然满族骑兵驰骋沙场的场面裹挟着滚滚狼烟,杀声
震天,哀鸿遍野,刀光剑影,也一道拥挤上来……但
我实在看不出,鄙陋的河阳县,如何和一个逃命的皇
帝有了些瓜葛。历史的烽烟都消散了,滇西南的崇山
“你这个死鬼!”
我拔出一根烟,默默地吸了几口。向西的天边,
薄薄地乱着几片彩云,也就映出了一些虚浮的暗光,
在山岭的上空飘动。陈白石他们没有一点动静,也许
峻岭,树木森然,江河奔流,狼豕走于野,鸟雀鸣于枝。
死了,也许睡了,也许狂欢作乱去了。不远处一家歌
便是一两个村庄县城,虽自有不尽的忙碌喧嚣,实际
厅传出吼叫的声音,歌声越过窄窄的空地来到宾馆的
也总是悠然、娴静、安详、懒散,仿佛自存于尘外。
走廊上。寂静遍地,送来的几声嚎叫,越是更加地寂
躺在床上,突然又想到今天为什么买了一对马掌,
铁匠铺里有很多成品,但唯独钟情于这一对马掌。马
尘土中驰行的骡马一般,双腿已经疲软,四肢已经乏
静了。我突然似乎看见迷蒙的山背后,三百多年前,
一
队西行的人马,跌跌撞撞地穿越森林,从遥远的不
掌的事,就重新在脑袋里清晰起来,仿佛我们也如在
可知处来,爬上高山,渡过江河,人疲马乏,疾病、
饥饿、野兽、追兵,甚至残杀和野心,都包围在永历
力,需要借助马蹄铁坚硬的支撑才能在人间踩踏出清
帝周围,他的卫队侍从,在不知不觉地减少,他的嫔
脆的响声,才能长久地维持着跋山涉水的勇力和坚定
妃宫女,已绝无心情消受,每看到一座高山一条大河
的信念。但沉重的马蹄铁和附加上去的钉子,还是多
一
片森林,他就更加真实地领会了一个词的深层含义, 少让人心生颤栗。一九九九年我在仙桥乡的盘石村下
这个词就是“穷途末路”,所谓的文武百官、三宫六院、
乡,在那里工作了三个月,当时从盘石村到乡上还没
古玩珍宝、锦衣玉食,都只是遥不可及的传说……他
有像样的公路,只是一条土路,偶有拖拉机运送化肥
们辗转广东、广西、湖南、云南等地,最后只剩下一
什么的,村民们家家户户都喂养着毛驴骡子,马掌踩
个目标了,就是越过山重水复的云南西部,投奔缅甸,
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特别熟悉,甚至有一种亲切感,连
只是没有证据表明,他和缅王之间,有可以信赖的关系,
对马掌我都很有兴趣,特别是它如何被钉在牲口的脚
或者一切都是没有选择之后的孤注一掷……翻山越岭 掌上的。到二零零六年我再去盘石村时,牲口的数量
都可以想象,而如何渡过两条奔流的大江,一直是一
就相当少了,几乎难得一见。因为盘石村修通了一条
个值得想象的题目。甚至是面黄肌瘦精疲力竭的君臣
弹石路,拖拉机、农用车、面包车、摩托车都多了起
侍从们如何不顾体面地享用了“大救驾”的情形。他 来。我倒怀念起马掌来了。数千年来,马掌和人们的
本来不是帝王,但被动地做了帝王,也就有了急急如
生产、生活、运输、战争等活动息息相关,一下子就
丧家之犬的面目,做个普通人,大抵是可以平静地活
没有了,从历史的档案里消失,总叫人有些不舍。虽
至0寿终的,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无欲是福,但 然现在还没有消失,但消失的时间看来不远了。
他是被人推上去的,也就没有了选择自己命运的余地。
一
一
夜无话。
个普通人,他焦虑的是一日三餐,之后是衣食住行,
之后是出人头地,之后是能否给子孙留下点什么,这
就是短暂的一生,只有少部分人超然物外,能洒脱地
活出自在,纵情山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一般人
不可得,帝王将相更不可得。朱由榔是被推上帝位的,
那时候,大明只剩下半壁江山,紫禁城的皇帝已自悬
名节。破敝的江山烽烟四起,抗击满清的号角遍地乱
响,一个个小朝廷匆匆上马,又纷纷湮灭。朱由榔想
天刚刚亮过,陶亚东就赶到酒店来接我们,匆匆
2016年第10期
用过早点,一行人就上路了。
我环视了一下整个村子,实际看得并不分明,但
从河阳县城到蒲杏村有五十多公里的路程,其中
在晴明的天光下,确实是山清水秀的所在,突然想,
四十公里是柏油路,十多公里是弹石路和沙土路。乘 要能在这样的世外安度晚年,也是十分惬意的。几个
车迎着晨风疾行,凉风习习,大地清爽洁净。车辆顺
人还在谈论着井水的事,看见井沿上刻着一排字,但
着山路蜿蜒而行,地势越走越高,气温也明显下降了 都模糊了,加之青苔的侵占,字就退回到历史里去了。
很多,而且眼前意外地蒙着一层薄雾。我所理解的雾
我仔细地看,也只看出一个“涌”字。
气,都来自冬季和阴雨天气,从不曾见过晴朗秋天的
我们谈论的时候,陶亚东正和石条上坐着的老人
雾气,再说这时节,河阳县城里还是酷热的天气,但
这里却涌起了雾来,大概是由于海拔的关系造成温差
的问题吧。但这雾轻薄淡远,飘渺灵动,不似冬天的
深浓,又厚又实,叫人望不穿。我们兴致高昂,说说
笑笑,东拉西扯,很快就到了左溪乡政府所在地,然
后拐进沙土路,也走了十把公里,我们在一个叫多依
的村上停了车,然后步行。多依是村公所驻地,蒲杏
村就属于多依管辖。蒲杏村在一个峡谷里,谷底是一
条小河,两侧都是峭壁险峰,长满了树木藤蔓,浓荫
密布,枝干盘虬错落。道路沿河而上,实际上很少看
到河面,浓密的树木把河都遮覆得严严实实,河水清
澈,怪石嶙岣,大如巨兽,细若游沙。沿河走了四五
公里,拐过一个山梁,就进入蒲杏村了。完全可以想
象,在没有这条路之前,蒲杏村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地
方,外人根本找不到。蒲杏村的房屋也在树木的遮蔽
下,稀稀落落地静卧在山坳里,和陶潜所说的桃花源
没有多少差别,只是桃花源沿途“芳草鲜美,落英缤
纷”,而此地却险峻逶迤,奇峰秀木,自然也不会有
“阡陌交通,良田美池”。当然,鸡犬自然是有的,
人家都一律从树荫的空隙里露出黑瓦。村口路旁的一
棵树上,钉着一块木牌,写着“蒲杏村”三个字,但
都剥落了。这时间正好是人们用过早饭出工干活后的
寂静时刻。一棵老树底下有一口井,井旁有丈把长的
一
块石条,一个老汉坐在上面吸旱烟,神情轻松,目
光淡然。我走近水井一看,水尤清冽,明澈见底,看
得出水是从石缝里渗出的,有少许的青苔附着在石头
上,衬得井水更加深沉。井盖是一块大石板,上面反
扣着一扇葫芦瓢。都依次打了一瓢水来喝。和河阳县
城的闷热相比,这井水就是寒彻肺腑了。陈白石说:
“比桶装水甜多了。”陶亚东说: “要不要带几瓶回
去?”李细雨说:“我都想带一瓶回去,但是舍不得,
这水是一定要在这井里的,离开了井,水就不是这水
了,也不是这个味了。”
童盛走・嗲
谈话,他给老人敬了一根烟,老人没有接,他指指旱
烟斗说: “还是吸这个,纸烟不过瘾。”陶亚东说:
“我们想到会自己造纸的农户家里看看,不知这户人
家在不在?”老人说: “我知道来的人都是来看造纸
的,现在的人还稀奇这个事!他家不在,早就出去干
活去了,你们可以到我家泡一杯茶喝。”于是我们就
跟着老人进了旁边的一道大门,院子里干净整洁,左
侧边是一棵柿子树,树叶都落光了,只有树梢上还挂
着几个发红的果子。我跟陈白石说: “树尖上的那几
个柿子是最后的精华,也是最好吃的。”李细雨说:
“看看它的颜色就知道经过时间考验的柿子绝非一般
的柿子。”黄未来说: “站在下面想想就算了,别打
那个注意。”陶亚东说:“你想吃自己上去摘,主人
不会说你的。”陈白石说: “老实说,我还舍不得摘
它,看着肯定比吃着舒服。”
老人在院子里支了一张篾桌,将茶壶茶杯摆上,
铜壶里的水NI ̄TJ烧开,喷着热气。陶亚东忙站起来帮
忙,先给老人端上一杯,然后一一摆好。老人说:“经
常有人来看造纸, 实际上都没有看到完整的过程,以
前好几户人家都会,现在都用机器造的,也只有一两
家还弄弄这个事,不要让它失传了。”陶亚东说:“这
是--r7老手艺,失传了很可惜。”老人说:“这个宅
子存在了三百五十年的历史了,这门技术也在这里流
传了三百五十年,失传了,是对不起祖宗的,但是从
现在的情况上来看,没有必要再大规模的生产,偶尔
生产一点算了。”陈自石说: “老人家,听说以前有
一
些人还来订购,生意好吗?”老人说: “前几年有
一
段时间,茶叶生意很好,就用这种纸来包装普洱茶
和沱茶,现在茶叶不行了,要的人就少了。”我说:
“老人家,我们可以去看看吗?”老人说: “现在看
不到,他家人不在,再说什么看头都没有,造纸的周
期很长,一般是农闲时节做一点,现在是农忙时间,
没有人做,做也是要好长时间,除非你天天守着,守
上一两个月,才能看出点眉目,没什么好看的。”陶
兴大明的理想,只能暂时存放在心里,闲暇的时候拿
亚东说: “老人家高寿了?”老人说: “到腊月初八
出来想想,前番在南方,可算是拥有半壁江山,如今
就满七十八岁了。”黄未来说:“看你身体很好的。”
已是绝无立锥之地了,还谈什么复兴呢?他想到以前
老人说:“算过得去吧。”李细雨说:“老人家,我
宫廷里的那些人,一定是脑满肠肥,文恬武嬉,无所
听说蒲杏村的历史还是很传奇的,能说说具体的情况 事事。他往身旁看了一眼,这崇山峻岭之间,竟有一
吗?”老人说: “详细的情况哪个都不清楚了,也没 段如此平缓的江流,仿佛天堑变通途,是幸运之神的
有书本记载,本来就不是单纯的一个姓氏,所以也没
关照了。听说滇西之地,尽是悬崖峭壁,深山恶水,
有家谱,但听以前的老人说,蒲杏村的先人是跟着皇
帝投奔缅甸的半路上逃跑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有十多
个人,具体怎么出来,传来传去也搞不清了,有的说
是出来找吃的,有的说是渡怒江前的晚上劫持了几个
宫女逃脱的,有的说是和土匪打仗时走散了,但反正
都是逃了几天,穿过无数森林和山水,隐居在这个地
方,没有跟皇帝去缅甸。听说皇帝去了缅甸,后来还
是死在了昆明,你们晓不晓得?”陈白石说:“听说
过的。”黄未来问: “老人家,这里有没有做什么手
工的?”老人说:“以前都很多,现在,现在没有了。”
李细雨说: “那以前有哪些手艺呢?”老人说: “做
土陶、箍桶、纺线、蜡染、烤酒都有。”
朱由榔站在怒江边,看着缓缓流逝的江水,思绪
万千。他应该明白,渡过了怒江,离缅甸就不远了,
自己也便确乎是亡命之君了,并且将会越来越被动,
越来越受制于人。可是不走呢,满清是要赶尽杀绝。
一
种惊惧袭上心头,小船颠颠簸簸,仿佛一下子就会
倾翻,他紧紧地抓住身边的一根栏杆。
冬天就要过完了,但南方的冬天算什么冬天呢。
过了永昌,气温越来越暖和,有时候倒像是夏天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几天一直没有追兵的消息,但只要
想想十来年的奔波逃窜,朱由榔越发不敢相信自己的
实力了,就算满清的追兵现在没有消息,过不了几天
也是会有消息的,而且都是坏消息。他想,到不是偏
听了马吉翔的话,只是自己也厌烦了这兵荒马乱、惶
惶不可终日的生活,那一边,想必会是一块净土,复
是天不亡我也。回望来路,已不甚了然,尽是莽莽苍
苍的大山,都笼罩在泛起的淡淡薄雾之中,看不见深
度。
前天晚上,朱由榔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胜利回
到京城,端坐于紫禁城的宝座上,文武百官分列叩头,
山呼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两手抓住龙椅扶手,清
了清喉咙说: “诸大臣有本奏来,无本退朝。”有一
臣手持奏章出列: “文臣武将上下一心,满贼已全部
肃清, 大明江山,金瓯无缺,叛贼吴三桂已在昆明处
于磔刑。”他说:“众卿辛苦了,今贼寇已平,大明
江山已全部恢复,朕将择日犒赏将士,重振我朝雄风,
前番趁机作乱者,一律依刑律处置……”他忽然感到
有人从背后登了登龙椅,回头看时,是王皇后。王皇
后轻声说:“请陛下早早做好准备,天明即渡江西行,
有卫士来报,昨夜外出寻找船只和粮食的一个小分队
至今未归,恐已遭遇不测,西南夷地,不预之事颇多,
望陛下有所提防。”朱由榔说: “大明江山,千秋万
代,太祖立业,雄风永存,众爱卿退朝,择日拟旨赏
罚……”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犬吠,猛然醒来,
方知身处边陲,流落无依,回京无望,确乎黄粱一梦。
外面人马杂沓,临时行宫,也就是村口的旧戏台
前搭起的营帐。初春的冷风一吹,外面的世界便清晰
起来了。
那一天是1659年正月间的一天,江面上漂浮着
少许的薄雾。
对于一个小分队的有去无回,他当然习以为常,
十多年的帝王生涯,便是十多年的乱离生涯、逃窜生
涯。只是他不喜欢逃窜这个词。或忠勇或叛变的士兵
都是常有的,更何况如今身处边鄙之地,谁能够掌握
自己的命运呢?就是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所谓的
遥远,这一次算是亲历亲见了;所谓的跋山涉水 翻
山越岭和亡命天涯,这一次无疑是最真切的。
但他突然还是感到了恐惧,“亡命天涯”一词还
2016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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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依恃又怎么样呢?无非足一起跋山涉水.辽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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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零星的几个宫父,也 是做做样了,,贵人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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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稀里糊涂地被抖j
2O1 6年第1 0期
大抵也是人生常见的一种境况吧。 李定国曾连连交涉,欲迎回云南,均为缅甸国王拒绝。
怒江的这一段表面平缓,实际险滩暗流,回漩汹
后吴三桂攻入缅甸,莽迭之弟莽白乘机发动政变.杀
涌,几条小船,颠颠簸簸,幸而无风,倒也渐次前行。
死其兄后继位。1661年8月12日。莽白发动咒水
有些兵士,砍竹作筏,紧随西渡,有一两架在接近岸
之难,杀尽永历帝侍从近卫。朱由榔自知难以脱身。
边时碰在礁石上,歪歪斜斜地散开,有抱着竹子扑腾
哭着写信给吴三桂.先是斥责了吴三桂叛明助清,忘
的,有在水中挣扎呼喊的。他当然不忍再看,却又近
恩负义的不臣之举。后又出之于哀矜之言: “我如今
前不得。
我们一行拉拉杂杂地和老人说了好些闲话,但总
体上了解到蒲杏村的来历确实和永历皇帝朱由榔的投
奔缅甸有关,出来的人为逃避追捕,在山谷里隐居了
很多年,打猎种地,繁衍人口,后来慢慢和外面村寨
的少数民族来往。原先的蒲杏村清一色汉族,生活习
惯也是汉式的,而且一直保留至今。附近的少数民族
很多,主要有傣族、佤族、彝族、德昂族等等。但蒲
杏村的习俗跟他们都有很大不同。老人一再挽留我们
吃饭,我们还是离开了。
出村的路上,我悄悄问李细雨: “昨晚上你所
伤感的是蒲杏村的创建者们,还是去投奔缅甸的皇帝
呢?”他说:“你说呢?”
【资料补充】明昭宗(1623~1662)朱由榔。
汉族。是南明的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榔是明神宗的孙
子,明思宗的堂弟,父桂端王朱常瀛。在隆武被俘
后。于当年十月初十日称监国于肇庆。于清顺治三年
(1646年)在肇庆正式即位,年号永历,史称永历
帝。永历帝倚仗张献忠建立的农民政权大西余部李定
国、孙可望等在西南一带抵抗清朝,因此维持时间较
长。一度甚至收复湖南等地。清军攻入云南,永历政
权灭亡。永历十三年(1659)正月。清兵三路追逼,
永历帝流亡缅甸首都曼德勒,被缅甸王莽达收留。住
在几间竹编的房子里。暂时避开了清军的兵锋,唯一
的生活来源就是与当地人贸易,生活极其艰苦。王皇
后由于长期奔波劳累,心境越来越坏。染上了疾病。
龟夏 学
兵衰力弱,命运悬在你的手中,倘若能留我一条活命。
我愿舍弃一切。甘愿民间为农,自食其力。”吴三桂
既叛故主,又怎能背弃新主?自当更加卖命了,因此
不允其请。并加紧向缅句国王催索朱由榔。永历十六
年(1662)二月。缅王见永历帝左右已基本被铲除
殆尽,就索性将永历帝朱由榔连人带座地抬到吴三桂
军营,献给了清军将领吴三桂,眷属25人哭着相随。
哭声灌满山谷。可怜的永历帝和他的母亲、妻子就这
样被押送到了昆明。吴三桂上书清延。直言如将永历
帝押送j匕京。可能中途有被反清人士劫夺的危险。经
清廷批准,就地正法。吴三桂遂于4月l4日,将朱
由榔及其眷属25人押到昆明篦子坡执行绞刑。死后
庙号昭宗.谥号应天推道敏毅恭俭经文纬武礼仁克孝
匡皇帝。清乾隆年间上谥号出皇帝。
陈白石说: “在云南西南部的群山当中,还有一
个这么纯粹这么传奇的汉族村子,确实非常奇特,这
些地盘本来就是少数民族管辖的,如果不投靠当地势
力,他们很难生存下来,但从蒲杏村的情况上来看,
好像确实没有投靠本地的土司之类的政权。”黄未来
说: “如果投靠了土司政权,就不能叫隐居了。”陶
亚东说: “按当时的情况,朱由榔自身难保,应该是
没有能力再来追寻讨伐他们,后来出了缅甸后被吴三
桂羁押,就更不可能,所以侥幸躲过劫难。”李细雨
说:“那当然,如果不逃脱,最起码连国内都回不到,
就被缅王莽白清除掉了,历史的事情真是不可想象。”
陈白石说:“不想也行,想也白想,我们只能尊重它。”
陶亚东说: “推算起来,还真是三百五十年了,和老
人说的一个样。”黄未来说:“那个老人怎么会知道?”
陈白石说:“你去问他嘛!”陶亚东说:“这个不难,
肯定有人告诉他,蒲杏村也不再是以前那种封闭的状
态了,以前是‘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现在来的
人很多的。”黄未来说: “以前这里的少数民族政权
会不会来围攻他们?就是排外,或者掠夺,或者是争
夺地盘。”陈白石说: “按它现在的地理状况,来围 正视现实。”黄未来说: “他妈的,真是林子大了,
攻的可能性不大,一者是它总是处于隐蔽的状态,二 什么鸟都有。”
者是外地来的汉族人口也越来越多,和少数民族处于
杂居的状态,慢慢地各种民族之间就有了交流和认同,
甚至成为朋友,都有可能。”黄未来说: “按你们的
【资料补充】甘肃永昌县境内的者来寨,一直生
意思,他们的先人是从中原来的,比如造纸术是原先
活着一些身材高大、肤色深红、鼻梁高耸、眼睛深陷、
我们说着,一路出了蒲杏村,很快就转向大路了。
就会,来到这里为了避免失传才保留下来。”陶亚东
毛发棕色弯曲、具有明显欧洲人相貌特征的人。人们
说: “来自哪里实际上说不定,朱由榔的政权虽然是
将这里称为“黄毛部落”。有人统计,400多人的者
起于广东肇庆,但宫女侍卫不一定都是肇庆人,还有
来寨。具有这些特征的人有200多个。者来寨与曾
些老臣呢,再说那些技术当然是以前就会,不可能是
经的罗马帝国相隔6500公里的险山恶水。要想到达
他们自己发明的。”李细雨说: “说不定他们当中有
甘肃省的这个村寨,一个古罗马人必须穿越整个中亚
识字的人,还记录有他们自己的传奇历史呢。”陶亚
和中东,在途中会遭遇各种凶猛的部族。但一些人认
东说: “按目前所知的情况,还没有发现有记录文字
为。一批罗马战士在2000年前完成了这一旅程并最
的相关文物,不过他们生活的习惯、用具和劳作方式,
终落户于此。公元前54年,强大的罗马帝国出兵4万,
还真的跟周围的傣族佤族不一样。”
生活在少数民族地区的情况别的地方有没有?”我说
“这种事应该到处都会有的,比如古代的戍边部队,
由克拉苏统帅军队进行征战,在安息(今伊朗)如入
金银财宝。一年后。当这支耀武扬威的军队继续向前
推进的时候,却陷入了重围。孤军深入,腹背受敌,
李细雨问我: “像这种汉族形成一个固定的群落
无人之境,在那里获取了大片的土地并掠夺了大量的
他们和当地居民并不杂居在一起,而是形成一个固定
四面楚歌,他们在安息人强有力的围攻下很快被打得
的聚居区,当然后来时间长了,肯定就有来往,有交
四分五裂,渍不成军。在此惨败之后,余部退向亚美
流,有通商,也有通婚的了。”陈白石说: “但云南
尼亚,但就在这时,波斯的军队又出其不意地将他们
不同,你想想三百多年前的这些地方,交通情况会是
包围起来,经过几天的激战,大部分士兵都被杀死。
什么样子,不要说三百年前,就是十年前,两三年前,
只有克拉苏的长子所指挥的第一军团的6000人侥幸
这些地方都一样很难走,那个时候,在这些地方走上
逃脱灭顶之灾。而克拉苏被俘后遭安息人杀死了。几
十把天,两三个月是常有的事吧。”陶亚东说: “正
年之后,罗马帝国与安息又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
是交通上的闭塞,才能够稳定地隐居下来,我听说哀
争,终于不再交战而化干戈为玉帛,两国签订了和约。
牢山区的苦聪人,到解放时都才走出山林,从原始社
开始相互遣返战争俘虏。遣返之后, 罗马人大失所望,
会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我说: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当年突围出来的第一军团竟然没有一丝踪影。
一
个叫者来寨的地方?”陈白石说: “没有听说过,
据《汉书・陈汤传》记载:公元前36年.汉西
也在云南吗?”我说: “不在云南,在甘肃省的河西
域都护甘延寿和副校尉陈汤,带领4万精兵走出西域,
走廊一带,那个村子里居住的是古罗马人的后代,他
讨伐郅支单于,在征战的过程中,他们看到了单于手
们的姑娘嫁到内地,会生出一个外国人模样的孩子。”
下的一支很奇特的雇佣军,他们“步兵百余人。夹门
黄未来说: “真的是古罗马人的后代?不会也是逃跑
鱼鳞阵,讲习用兵”, “土城外有重木城……”从这
来的吧?”我说:“正在考证呢,谁说得清楚,如果
些记载中可以发现,这支雇佣军用圆形盾牌组成鱼鳞
有机会,我也想去那里看一看。”李细雨说:“黄川,
阵的进攻阵式和在土城外修重木城的防御手段。正是
不会是去找一个那里的姑娘,生个长着洋人相貌的孩
当年罗马军队出奇制胜,继而成为大帝国的重要根本
子,娶不起外国妞,就娶个山寨外国妞,我也跟着你
之一。而这种作战手段为罗马人所独有。因此,有史
去。”我说:“你就是想找人家姑娘吧?”他说:“去
学家认为,当年陈汤等看到的这支队伍一定是曾被单
了就顺便看看。”陈白石说: “古罗马到甘肃,那要
于降服的罗马军队。依此继而推断。这一时期所出现
多长时间。”我说:“谁说得清楚,只能尊重历史,
的罗马军队,定是在此前失踪的罗马第一军团的残
2016年第10期
军!汉军在清点俘虏时,发现匈奴军队中有145名
什么P,t!h!i ”我呷了一口茶,感觉特苫:, 过小多久,
罗马士兵。甘延寿、陈汤等将士把这些罗马战俘带回
又旮一Jt ̄ki ̄,淡的回味,我扪"那个瓷壶看r一 ,}”
了中国,并让他们在中国定居下来。于是,汉朝设置
向沏泡莆一止 草药 陈 石蜕: “你们想/f l±{走缅1 U
了一个特别的县,即“骊轩县”,同时修起了骊轩城。
吸几f l  ̄f!ng'l:BI?”我 : “吸什 、烟,缅甸琊边小
当然怀疑者大有人在,确凿的证据还缺乏。
安全.午{JJ的时候还打仗呢 {lIi ̄'XrlJ使上_r.也没打
烟 J’吸的。”陈白右说: “你 外仃_厂.米纠这 ,
你就听岢 的,出境其实小难,¨‘他是去年的小.
在安全 ,如果真的想 ÷,就叫陶 东带我仃] .
。”冀末米 : 小一定足 吸烟,去转转."川
8
“我们没仃办珲证件,海火 {Jd-:』,-t't9。”陈白f“范:
“这个你方j(心,这 地方的人,…\都 方便,你f『]
不懂 ”我说: “你是 足 学术ff1榔投奔 甸,小
这柏油路面很 ,两侧林小葱fil5,前仃数里, 心细上收 r你作驸马,不 你 J柬 、”陈 石说“我
厅到路边有一家uZ,J 、叫“河岸人家”,人抵 。是农
们_u丁以剑}j『5边的赌场上看舌,女Ii术L 致高 if以试试r
冢乐。我们便在此处停留休启、。李细雨和陶 东进到
埘房点菜,我们几个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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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兑: “算了,贴什么,)J『5 天天搞的 、I l
在木桌边 茶。 抱起 徒会赢不过你们?白白去送钱吧。flI要去,也是n} J’以
个大号的水烟简,【J占啃咕噜地吸,不人一会,整个 去一 ,j,到现在,我还没仃…过㈧呢.百看那边的
房I'q ̄lS是烟雾。黄未来蜕: “太污染环境了,你该剑
情况也 很女『的。”陈门石蜕: “找也没 过,仇听
门外去吸。”陈白 浣:“你们本来就是烟鬼,还装
说那边,和我们的小县城、小树jj 没有多大差别。”
盎廛走・嗲
杨跃乐 一年容易又秋风
正说着,走进来一个村民,从柜台上打了二两苞
谷里,建立了蒲杏村。“社长说: “没有的事,算道
谷洒.坐在一张方桌前吸另一个水烟筒,他吸得很深,
听途说吧,他老糊涂了。”我说:“不会吧,我看他
浓浓的烟雾总是从鼻孔里喷出来,把他的头都罩住了。 精神很好呢?”社长说: “现在流传的很多,他就信
过了一会,他抿了一口洒,起来到柜台上拿了一包红 以为真了。”陶亚东说:“村里有没有流传下来的文献,
梅烟。他小心地拆开包装,然后给我们几个人都散了 比如家谱一类的文字记载呢?”社长说: “从来没有
烟。他说: “我是蒲杏村的社长,听说几位刚从村里
发现。”陈白石说:“那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出来,就便问问,各位到村里来有什么事吗?”陶亚
社长说: “没有,我只是顺路在这个地方歇歇脚。”
东说: “我是河阳县的,他们几个都是临沧下来的, 黄未来说:“你们村有需要宣传的东西吗?如果合适,
听说你们村里的人还在造纸,想亲自看看,毕竟是古 我们可以给你宣传宣传。”“你觉得一个深山里的村
老的东西。”社长说:“前几年有,现在没人造纸了。” 寨,有宣传的必要吗?”社长说。陈白石说: “如果
李细雨说:“村里还有古老的手艺吗?”社长说:“你
找到亮点,就有宣传的价值。”社长说: “什么是亮
们有销售的渠道吗?”陈白石说“我们不是做生意的, 点?”陈白石说: “比如和别的村庄不同的地方,古
我们只是旅游采风,如果有合适的东西,我们可以给
老的民风民俗、传统手艺、历史传说、建筑特色等等
你宣传宣传。”社长说: “不过也没有什么产品,老
都行。”社长说: “我觉得没有。”李细雨说: “你
的东西都忘记了,也派不上用场。”黄未来插话说“村
家有没有祖传的古董。”社长说: “哪有什么古董,
长,你们村的人是不是真的明朝时候和朱由榔一起来 再说你们不是做生意的,又不买东西。”黄未来说:
的?”社长说: “没有这种说法,谁知道这些祖宗从 “如果有值得看的东西,我们可以看一下。”社长说:
哪里来。”陈白石说“刚才我们在村口遇到一位老人,
“那没有。”正说着,菜饭已经上来,我们请社长一
他说三百五十年前,朱由榔的随从逃跑出来,躲在峡 起用餐,可他还是坚持走了。
201 6年第1 0期
陈白石说:“这个社长追来,一定有什么目的。” 没想到最终遇上的也是一群虎狼之人,小命不保。据
我说,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去了蒲杏村,
说他曾经写信给吴三桂,望他看在故国的份上放他一
又在这里吃饭。”陶亚东说: “我想肯定有人告诉他 马,但吴三桂是个既忘旧恩,又背新主的人,哪里会
的。”李细雨说:“明显有人告诉他。”黄未来说:“高 把一个丧家之犬般的皇帝当一回事呢。更何况吴三桂
科技时代,这点消息对他来说太容易了。”陈白石说: 并没有做过朱由榔的臣子。这封信的最后是这样说的
“不是告不告诉他的问题,关键是他来找我们有什么 “朕今日兵单力微,卧榻边虽暂容鼾睡,父子之命悬
目的。”李细雨说: “要不要再去蒲杏村看看?”陈
于将军之手也明矣。若必欲得朕之首领,血溅月日,
白石说: “去干什么,他们已经怀疑我们了,就不要
再去找麻烦了。”
这时候刚好店主端着一壶酒上来给我们敬酒。陈
白石就问店主蒲杏村的情况。店主说: “具体的情况
我也不清楚,但这几年来蒲杏村的人明显多了,可大
家的目的各不相同,有些人可能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所以村里的人都有些紧紧张张的,认为外人要来搞他
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皇宫里流传下来的
东西。”陈白石说: “蒲杏村真的是逃跑出来的随从
建立的村子吗?”店主说: “大家都这么说,但什么
真凭实据也没有,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又咨询了卡林村的一些情况,店主说: “卡
林村离这里也不远,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村子,流传
的手艺很多,主要是竹制品,比如箩筐、竹帘、屏风、
斗笠、木偶、草鞋、蒲葵扇,这些东西都有,不过需
要也不用到村子里去,在乡上有专门卖的门店。”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厨师的手艺好,也或许是这
里的水远离尘嚣,没有污染,特干净,感觉饭菜都特
香,吃起来有风卷残云之势。不过结果是大家都不打
算去卡林村了,说不如到缅甸看看。于是我们急速回
城,策划前往缅甸。
实际上缅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基本上和临
沧的边境地区没有多大差别,印象深刻的是赌场多,
赌徒们都将钞票捏在手上,仿佛集市一般,输赢似乎
都不太在意。门口有抬枪的门卫,分不清是警察、保
安还是士兵。从边界通往城里的道路上,残留着许多
废弃的路障,大概五十米就有一道,推想当时,也该
是森严的。这些痕迹虽已陈旧,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
盘上,几个人都不敢乱说话,更不敢私自乱走,加之
听到种种传闻,心里七上八下的。
当年朱由榔逃亡缅甸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随行
的人群里有人开溜逃跑,已不得而知,他一定也是带
着奔突的狼狈和惶惶不安的期冀的,踏上异国的土地,
童蠢 ・嗲
封函报命,固不敢辞。倘能转祸为福,反危就安,以
南方片席,俾朕备位共主,惟将军命。是将军虽臣清
朝,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厚恩矣。惟
冀裁择焉。”在历史上,被处死的帝王很多,但我唯
独较可怜朱由榔,这种可怜没有由来,他本来是不该
做皇帝的,但他做了。一个人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即使是皇帝,加之是个国破朝崩,仓皇出逃的皇帝,
一
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了,到了这样的穷乡僻壤,到
了异国他乡,也逃不出死于非命的厄运。
人类新的智慧已代替老的智慧,新的创造已代替
了旧的创造,我希望在行将消逝的文明里找到旧文明
存在的证据,但蒲杏村之行,我只看到闪烁其词的历
史痕迹,而曾经光芒四射的文明,只变成马掌、草鞋、
铃铛、土坛酒和隐藏在青苔里的字迹,并且不久便会
收藏在储物柜里。甚至我们行动的方向和目的都令人
怀疑,从充满好奇心的探索到对意义的消解,全都停
留在一坛新酿的烤酒的气味里,零落在蜿蜒曲折的山
路和逶迤磅礴的青山中。你有没有到过云南西部,如
果没有到过,就亲自来一趟,它不仅可以消解历史,
也可以消解现代。
我们几个在缅甸的这个小城转了一圈,花了三四
个钟头,觉着也非久留之地,就被朋友开车送至边境。
等踏上自己的土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实实在
在的着落。
(注:相关资料参考了网络上的内容)
一责任编辑:雷杰龙
本文发布于:2024-03-14 00:53:16,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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