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8日发(作者:薄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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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俞茵
“广告文案,简单来说就是文字管理,管理所有广告里跟文字有关的工作;责任的极限可以无限延伸,即使完全没有文字的广告,也可能由文案来决定。高水平的文案,应该抱有一种玩弄文字的能力和心态。我会朝这个方向努力的。”说到这里,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在听。
坐在我对面的这位从香港来的创意总监,表情木讷、眼神忧郁、完全没有内容的一张脸,根本不可能猜得到在想什么。
我干咳了一声,他才将视线从我的胸部移到我的脸。
“是你想的吗?”他手里拿着我之前寄过来的求职信。
因为心情还是未能平服,所以为了这一次面试,我只预备了两件事情。一是写了一封求职信,二是衬衫的纽扣比平常少扣了一粒。
这封求职信骤眼看只是一张A4白纸,细看才会发现有一行小字打印在最底最底的纸边。我写到:‘刚毕业,工作经验是空白的,创作经验是空白的,只等你帮我填满。’然后是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叮!’当中信泰富的电梯门在一搂打开时,我的心是比我的人先跳出去的。
一直以为寂寞的时候才会让人乘虚而入,原来过度兴奋的心情也是不设防的,不过偷袭的可能是自己的心魔。
“你下星期一上班有没有问题?”我脑里一边回味这个创意总监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边想着庄冰——我分手了七个月零八天的男朋友。
虽然知道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虽然说过以后都不要联络,但既然疯恋时的天长地久也可以说了不算,那决裂后的不相往还又何必太认真。对!心魔赢了,手指肌肉活动功能输了,我不其然在手机按了庄冰的电话号码。
“喂,啊。好吧。”他总共只说了四个字。别人或许会觉得他冷淡得可以,但对于日夕思念他的我,倒觉得他答应得爽快。
七个多月没有看过他性感粗犷的嘴唇,没有听过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更遑论嗅过他惹人遐想的体味了。这一次的思念来得比较具体并且有压抑感。
我看看手表,只有四个小时,得赶快。还好我身处名牌服饰店最多的南京西路,我打算倾尽二十二年来的积蓄,也就是未来两个月的薪水,用最美最媚的姿态,买一个身边所有人都觉得虚无的希望!
相约的地点是淮海路的棉花俱乐部。以前我们每个周末都到那里,因为喜欢它的现场爵士乐
。除了乐手的技巧,我们更欣赏他们的态度,一种很爵士的态度。他们可以边抽烟边吹小号,边喝酒边弹吉他,欣赏的请鼓掌,不欣赏我也自得其乐,总之是一副副与世无争、超然物外的仙风傲骨。
他们调音的同时,一首歌可能已经开始;当你还是满怀期待和憧憬,音乐却戛然而止。没有绝对的开始,不能预计的终止,一如生命,一如爱情。
即兴的演奏、率性的态度,换来的却是一份份忘我的投入、一声声由衷的喝彩。看来,希望避世的凡人,为数也不少。
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原因不言自谕;不过他却比约定时间晚到十五分钟。这等待的半个小时,好像比七个月还长,而且长很多倍。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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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新来了一个小提琴手。小提琴也可以奏爵士乐的吗?
我选了一个以前惯常坐的位置,点了一杯以前从未喝过的bloody mary,以图增加一点点女人味和胆量。耳边响起的slow boat to china,我一个音节也听不进去;如雷的欢呼声,好像只蹦跳在十里之外。我跟这个环境是完全的抽离,脑里只是想着待会应该说些什么,应该怎么说。
好不容易庄冰来了。跟以前一样的发型、一样的穿着,只是少了神采、多了颓唐。
“你瘦了。”他要了一瓶力波,然后看了我一眼。
“七公斤。”我用很硬的微笑回答。
都说失恋是减肥的最佳方法。
“不过好像漂亮了。”他淡淡的瞟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桌子上一直晃动不安的蜡烛光,眼神惘然若失。这个神态为什么这么熟?啊,那位创意总监!最近流行吗?为什么所有男人都是这副忧郁相?
一首歌奏完了,随着热烈掌声的结束,是十秒钟的死寂。
“你刚才说什么?”忽然的死寂让我回过神来。
“没什么。”他头还是低低的,“对了,你说有事情跟我说?”
“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广告公司当文案。”
“是吗?是4As吗?” 语气依然冷淡,不带一丝欣喜,更没有鼓励。
“小公司来的。”我递给他一张名片。
“完美生活?从来没听过这家广告公司。干半年就赶快换工作吧。”
庄冰是我大学同系的师兄,比我高两级。毕业后两年来已经换过三份工作,现在的工资是开始的三倍。
“其实我觉得钱固然重要,但干得开心更是关键。”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他会明白而不会认同。
我们以前在一起,是因为发现我们有很多想法和价值取向是一致的;分开,是因为不一致的地方,刚好对立。就好像两个面积相等的正方形和圆形,重叠在一起,绝大部分的空间是共通的,游走在其中,格外从容,感觉是地球上多了一个自己,证明世上真有心灵相通;但一旦走离了,就180度的变成了壁垒分明、水火不容。他认为这是结构性的根本问题,无法解决;我觉得只要有足够决心和时间,肯定可以磨合。看,在这个性格对立的课题上,我们的看法也是对立的。不过这次我认输了,因为尽管我俩都知道问题症结何在,但他完全没心挽回,决不多给我们一次机会。
很奇怪,当我朝思暮想的这个人坐在面前,我反而变得冷静和理性,懂得分析事情;一直在折腾我心的那份忐忑,突然间销声匿迹,眼前这个庄冰,顿时变得很陌生。外形、声线、气味,甚至小动作,都跟我以前认识的庄冰没有两样。陌生在哪里呢?
看他还是低头不语,我矛盾地夹杂着反感和关心:“你没事吧?”
他用食指很慢很慢的敲打着酒瓶,然后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跟她分手了。”
“啊!”“啊!”我本能地感到异常意外,连续应了两声,中间真空了三秒钟。
他这句答案的内容本身,固然足够让我感到意外,所以我发出了第一声“啊”;但第二声“啊”来自于另外一件更意外的事情:我发现心情竟然没有变化,不高不低,好像在听一个跟我完全无关的故事。
我知道了,陌生的不是他的人,是他的心。
我知道了,我思念的不是现在的庄冰,不是眼前的庄冰,是活在我的记忆里,经过自欺欺人选择性过滤的庄冰,美好的画面会给放大然后存档,不愉快的印象会换个角度诠释或者加盖马赛克,总之留下来的,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完美个体。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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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说我天真,我终于体会。
这个伤口,我死命地捂住了七个多月,一直感觉它不停渗血,现在放手一看,原来早已结焦,下面只是淡红的一道小伤疤,不痛也不痒,尽管还会跟着我一辈子,但绝不再影响我的生活了。可能早点放手,伤口愈合得更快。
一股恬淡泰然的感觉流遍我全身血脉,是时候离开了。
“我先走了。”我伸手拿回放在他面前的名片。
“盛健松!”他看见了印在名片背面的名字,语气略带惊讶。
后面他还说了几句关于这位创意总监的话,不过我已经不再在意。这一刻,小提琴拉出的devil may care的轻快节奏,拍打着汩汩清流,伴着我走出大门的脚步。从来没想过,这么悲凉的乐器竟然可以奏出活泼洒脱的放怀感觉。谁还敢说命运不可以改造、性格不可以重建!
我看着无星无月无垠的上海天空,预备迎接前面无限个可能,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将大门和宿命一并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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