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3日发(作者:我的纸飞机)
鲁迅社戏原文
《社戏》原文如下:
我们航船的船底还有好几条螺旋似的铁锚,大船轻捷的将我们的自船顶过之后,那个江乡船便将大船拉进中流,靠近岸边泊下来了。
我们都跳下船,阿发一面跳,一面说道,“这里的一带只是远山,在这里开船实在太危险,中午时过路戏班会在这里走过,船停在这里,不很打眼么?”
我们一任他们走出老远,却别撑篙,船夫倒也不很惊奇,只说一声“要小心!”等你再一回头那船便离了岸,张起淡黑的篷,船里各处有人声。
在这迟疑当中,双喜可又看出底细来了,便大声的叫道,“旧历二十八帮船不是在这里演过社戏么?我前天才听航船的说过。”
真的,铁丝棚和台上的几根白木支柱的中间,清油把已将红纸裹好,曾经供奉过财神菩萨;他此时便在红纸前面放一把条帚,将残剩的许多花生壳扫去。
双喜以为再多偷豆是不行的了,各人便将艇子驶回到原处。
月还没有落,仿佛看戏也并不很久似的。等母亲来接我们时,几个朋友和他儿子铁头已经回来了,我们的艇子也已在朋友们的艇子之列,推到横石的埠头来了。
“都尽兴么?”等母亲问时,我们笑着答应道,“尽兴!”
“豆呢?”
“没有了。” 我和双喜阿发都说不信。
“真的呢,不怎么多。”外祖母说,“盐换了几包?多的一定是属于八公公的八公公还有六公公。”
这是神的世界,但即此也可以想见社戏的盛况。人们并非专到戏台下去才是热闹,实在是上上下下都热闹。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到赵庄去。
到了下午,在阿发的导引下我们才跨上航船。但大家于嚷闹争食之后,只留下元亨叔在船头喝豆浆;连后舱的小弟弟们也不见一个。双喜和阿发都上全上前面船仓里坐去了。豆浆已喝尽,双喜拿出篮中干饭来请大家吃,大约是些毛谷和米焦吧,是中午留下来的。我们咽着米焦来下酒大家都不出声;双喜独自勉强说着那吹箫拖管子什么的;随即念起“田家供鸡栖稻梁”的经来了。待到船头喝完豆浆,在舱面看好一会戏;又回到后舱谈不一会话;终于连那早先喝的一杯酒也抵不住了;又东颠西走想走出船仓到街上去。不久就听到闲话声了——哈哈的笑声是没有的。这中间反而有的是初起查夜的叫唤声:“廿六夜的客真不少!后舱关起门来睡吧——”到终于上了岸。我们回向横石的乡下时;看见打谷场上有好些人:定睛看时;中间一个挑谷子的正是双喜他们的大王!
“双喜,你们怎么先回来了?”他大声地叫着。
“我们看戏看得一半就回来。”
“为什么?”
“因为晚上要‘高采’。” “哦!哈哈!”他大声地笑起来,笑完又摇一摇头,“那你们实在不用去看戏,白天忙了一日,晚上再守一通宵,真吃不消!”说着他又继续挑谷子。
我们呢,在兜里揣着刚买来的炒白果,走过打谷场,便把白果抛了去,开始毁坏起谷堆来;边毁还边说话——关于这一次的“集体偷豆”,以及比这更刺激更伟大的“高采”等等。
待得我们走过“禄兴娘子”的小瓦屋时,已经差不多是二更时候了。散戏时还只三点多钟,此时早已夜色浓重了。各家店铺和住户点的门灯都已经沉在下面的门口里;上面和左右的平列着的黑矮门楼上都悬着红纸门灯——这是“进士匾”的常礼。
这两年,我的家里除却年节的喜庆大事,在平常日子,晚上也只这地方最热闹;屋檐下乱糟糟地搁着几十只长方凳,都是各家特地来听戏的远近邻舍们或他们小孩子们坐的。在这外乡很热闹的长方形阔场上,连票友和乐手们也都顽疲了——除了顶小的一个孩子——有几个顶小的孩子还在场后横线外跑着跳着寻他们失落的香烟头。
大人们自然有成年的自有话谈笑;小孩们也自有他们的玩艺儿。我提起一个皮包便在正梁柱上乱画起来;这个地方只有我才能够随意涂鸦——因为这皮包是黄色的;画在当眼处也还不显。
我画的是“王先生到此一游”,笔划很象“天下为公”。此外便记不起还有什么可记的了。这个“王先生”是我们村最有名的糖房商人所开设的一家小糖坊的帐房先生。从这桥台到糖坊去必得经过一个很大的稻田中间的羊肠小道;是不能够骑自行车的。糖坊开张已有好几个月了,似乎一直还没有正式的管帐先生。不拘是谁能够写几个字的人都可以在那里做帐房先生的;这所谓“做帐房先生”,自然包括写账和管账以至于到年底和欠租户索租的地步——再进一步自然还会包括到写状词控告欠户赖租了的钱庄老板或退佃等等。“做帐房先生”的习惯也有点象警察们或更低级的巡警们一样:只要你肯卖给你做一天或半天“帐房先生”,你爱管什么闲事就尽管去管!所以这职务又是很轻闲的,甚至除却写几封函件之外是可以整天大抵只在每年的正月才比较忙碌一点;因为要给欠户索租或给糖坊开张时的亲友们送红帖子请柬了等等;但平时倒反而比较闲空着的。所以这“王先生”既已不是本村人氏,又非糖坊老板所开的小糖坊里的管帐先生,竟会得在此做帐房先生,这实在也算是一种很奇特的现象了。
这个人的来历我是知道的:他原来是一个刨烟铺的掌柜。这铺子开在东栅;一直要到我家后面的后街里才转湾。从东栅到我家后街里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而且中间还隔着一条河。这铺子从前年年底关张以来一直到我离开故乡为止还在那旧址上没有迁移——虽然早已换了主人而且索性关起了大门。这主人便是这会做“王先生”的老人;先前他曾一度把刨烟铺改成兼卖杂货的杂货店——他原有老婆儿女,因为没生意失败了才离散得不知去向。我还记得有一次他是为借几块钱而进过我家的门;那时他老婆刚离开他不久,他无家可归住在祠堂里。现在他却又把这杂货店歇掉了;单身一个人住在祠堂里——这祠堂在东栅街上。
但“王先生”却和刨烟铺的掌柜大大的不同了。 “王先生”的奇特性格我先前也早已听说过了。
“王先生”似乎没有一天不挨赌;他一到祠堂里住下便到处去赌。可是,他不赌钱,却欢喜“白赌”;譬如拿两片骰子掷着玩。无论遇见什么人,只要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没有睡着,他就可以向人家掷骰子;即使是三岁的孩子,他也一样去找寻他的对手。又如,他用一只手挟着一只小酒瓶肚,把瓶肚打碎,便把瓶底翻转来,预备吃酒;这便是他与别人掷骰子的一个准备动作。只要有人陪他掷骰子,他是不大睡觉的;而且,除了全夜掷骰子的人,他也不常同人家搭讪。
假如有人比他先掷出“十二点”,他便很懊丧地把骰子放下;有时碰巧自己掷到“十二点”,他会硬说别人的骰子是假的!从这种掷骰子的习惯上看来,“王先生”的世故城府是非常之深的。
因为要赌总是非赌钱不可,所以“王先生”可以不至于落得一个吃白食或掏腰包的罪名;又因为“王先生”只欢喜“白赌”,所以虽终年穷得要死,却不会有人来向他要债。假如他因掷骰子而同人家闹起意见来,人家会把他当作疯子看待;就是平时同人家谈话,如果人家对他的回答不能符合他的意见,他也会当人家是疯子。因此之故,他在祠堂里只向那些小孩子们发威——这正是孩子们怕他的缘故。
在掷骰子以外,“王先生”还有另一种消遣:到田里去偷谷子。
我们家乡的田很多都是“熟田”;熟田里所种的谷子照例是属于地主所有;但佃户们可以随意去偷。一般人家都把这偷来的谷子当作是额外的收获;把白米吃掉或粜掉,或者晒干留着当作种田人上灯拜菩萨时烧的“灯头米”。可是“王先生”却把这偷来的谷子磨成米,拿到市场上去卖;而且还三斤两斤地秤,一丝不苟似的——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王先生”!
现在我们回到本文的开头来。我在这个下一天清早四点钟的时候碰见了“王先生”,是因为我到田里去看过水牛吃草回来时走过禄兴娘子的那座瓦屋。
“王先生”也许因为一夜没有睡觉,也许因为赌了一夜而输净了所有的钱,觉得有点心烦意躁;所以两者加在一起便使他在骂起街来了——他骂那开米店的老板娘不是好人!
我走过去之后又回过头来站住了;因为我知道从这回去再走到庙台时就会经过“王先生”所住的那座祠堂;我想趁此机会去招呼他一声——我想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因为他是一个很有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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