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9日发(作者:生活委员竞选)
林白一个人的战争
《一个人的战争》是林白个人化写作的代表作,具有浓郁的个人化特征,主人公多米
几乎可以与林白等同视之。而这一作品的另一突出特征便是自恋。
林白的自恋倾向与她的成长经历和情感经验有直接关联。林白三岁丧父,母亲常年工
作在外,幼年时期林白就开始独立生活。孤独的童年生活使林白养成冷漠孤僻的性格,她
的情感领地因缺少爱的抚慰而荒芜坚硬。对于儿童而言,母亲代表着世界一方。儿童通过
母亲与世界联结并融入世界,她的情感能力也由此被启发出来。而林白与母亲保持“原始
关联”的“前个体存在”时期十分短暂,很早就完成了“个体化”。因此,母爱的缺失同
时意味着林白通往世界通道的缺失。她无法融入世界,与世界进行情感沟通,只能将自己
幽闭在狭小的自我空间。林白的自闭使她过多的关注于自我,这成为她自恋的预设条件。
三十岁时,林白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爱情。爱情的挫败带给林白无尽的伤痛和致命的打
击,并将她对男性的憎恶推向了极致。父爱母爱的缺失和致命的爱情打击给林白造成的伤
痛是难以明说的,因为她的倔强,也因为她的自闭。因此她只能通过写作来舒缓内心的隐
痛。弥散在《一个人的战争》中那种浓郁的自恋正源自于她内心的这种伤痛。
在《一个人的战争》中林白的自恋主要通过自怜,恋他以及同性之爱三种形式表现出
来。
一、自怜式的自恋
《一个人的战争》讲述了女孩多米坎坷的人生际遇,其中多数经历都是苦涩的,灰暗
的,伤痕累累的。成长时期的孤独与恐惧,抄袭事件的重创,独自游历途中的受骗失身,
傻瓜爱情的致命打击。林白对这个古怪而不幸的女孩爱惜不已,总是用疼惜的目光注视着
她,温柔地抚慰着她的创伤。
与其说林白爱怜的是多米,不如说是多米身上的自我投影。作为一部自传性作品,多
米可以说是林白的影像,是林白的化身。“如果他人有自己爱恋的特征,人就会把自恋能
量扩散到他人的那些特征上去。”高傲倔强的林白是不会抚摸着伤痛自我哀怜的,她“以
能类似于自我者为对象以代替自我本身”。即以多米影射自己,将自我的不幸与精神气度
全部投射到多米身上,通过怜惜多米曲折地实现自怜。林白在叙述时常常会情不自禁地走
入文本,抛开多米,直接以“我”自称。尽管林白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克制与隐忍,但是我
们还是能从她平静的叙述中捕捉到心灵破碎的瞬间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还是能听到来自
她心底绝望的呐喊。因此,看似是怜他,实则是自怜。
林白没有选择用时间来掩埋这些忧伤而灰暗的记忆,而是拨开时间的迷雾,回到记忆
的起点,重拾记忆的碎片,执拗的回望往昔岁月,重新体味内心撕裂的痛楚。她一次次地
用往事刺痛自己的心。林白正是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以毒攻毒般地舒缓内心难以言明的
痛楚。而这种自虐又恰恰暴露了林白的自恋心态。
如此执着于个人痛苦的言说这本身就是一种自恋。林白对个人不幸的迷恋性诉说反映
出她自我爱恋的扩大化,由爱恋自我进而扩展到爱恋自己的一切,包括伤痛与不幸。这是
一种在自怜基础上的自恋。
以她的爱情受伤事件为例,多米的傻瓜爱情正是林白现实爱情的影射。无可否认,多
米是爱N的,这爱狂热而卑微。多米将N随手写下的两张字条视若珍宝“我一刻不停地想
着要看,要抚摸,要用鼻子嗅,用嘴巴触碰它们。我对它们一往情深”;夜里她站在楼下
仰望他家窗口的灯光直到深夜;看到N的自行车跟一辆红色的女车并排放在一起也会引起
她莫名的焦躁;她包容着N的自私冷漠与虚伪,不计较N将自己填写的歌词占为己有;在
N以永不见面相逼时,多米为能再见到他,不惜冒着终身不能生育的危险打掉了她和N的
孩子。
但多年之后,当时间将爱情洗净,N也随之淡出了多米的心。此时的多米爱的早已不
再是N而是自己的爱情创伤。她爱自己在爱情上的极度受伤,她爱自己无怨无悔的痴情,
她爱自己为爱飞蛾扑火般的献身精神。林白迷恋自我的爱情不幸,不是为了揭示不幸的根
源或展现不幸所带来的蜕变,而仅仅出于一种极度的自我爱恋。林白的自闭使她将过多的
关注目光投向自我,形成极度自恋。她太过于爱自己,以至于爱自己的一切,包括不幸与
苦难。这是一种十足的自恋。
林白对N的爱实际上是一种性过誉现象,“那个被爱上的对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免遭
挑剔,它身上的所有特点都比那些未被爱的对象的特点,或确切地说比它自己在被爱上之
前的特点得到了更高的评价”。可以说“在每一种爱的情形中,都存在着谦卑的特点,对
自恋的限制以及自贬的特点,这种情况尤其容易发生在不愉快和无法得到满足的爱情之中,
因为不管怎么样,每一种性的满足总是会减弱性过誉现象”但爱情的挫败使林白没有机会
减弱性过誉的影响。“当我们陷入爱之中时,大量的自恋性力比多溢到了对象身上”而“自
恋本质上是力比多家族内方向的变化”即由对象力比多贯注转为自我力比多贯注。“自我
中的力比多会在某些条件下如自身太痛苦或贯注力比多的对象丧失时,又回到自我。”在
性过誉的爱情中,林白有大量的自恋性力比多消耗在N身上,因此她的自恋可以说是对性
过誉爱情中损失的自恋力比多的补偿。
这也就是林白由爱情失败走向自恋的原因。
二、恋他式的自恋
林白在《一个人的战争》中塑造出几个美丽动人的女性形象,如姚琼,朱凉,董翩。
姚琼是县文艺队扮演白毛女的演员。她身材修长,披着一头黑色柔软的头发,腰特别
细,乳房的形状十分好看。她的出场具有震撼人心的美,“姚琼披着长长的白发,穿着一
身雪白飘动的绸衣,袖口和裤腿被剪成凋零花瓣的形状,在转暗的灯光下,白色的姚琼幽
灵般地从台侧第二道幕飞奔出去,一道惨白耀目的闪电照彻全场,姚琼在台上猝然站住亮
相,像飞奔的瀑布突然凝结成冰柱,惊雷一停,姚琼愤怒地唱到:我是山上的大树——她
黑色的眼睛闪出火光,火焰四溅,魔法般使全场人屏息良久”。这一刻全世界仿佛都被她
的美所窒息。
多年以后姚琼走下舞台改行到供销社卖咸鱼,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挣扎在生活
的暗潮中。她的美也随即被世俗生活所湮灭,对此林白痛心不已。在另一篇小说《日午》
中通过虚构姚琼的死亡将她的美永远定格在璀璨的舞台上。
朱凉是乡绅章孟达的三太太,林白曾在《回廊之椅》中更为详细地描述过她惊人的美
貌。朱凉面容明艳,腰身婀娜,美丽无比。她整日沉默不语,常常独坐在廊椅上看书或钩
花。幽深神秘的回廊,徐徐燃起的熏香,妖艳怒放的夹竹桃,阴森恐怖的夹墙,扑朔迷离
的失踪,这一切又为朱凉的美笼罩上一层神秘性。她在林白的笔下被描述成寂寞寒宫独抒
衣袖的嫦娥,对男性充满诱惑又充满抗拒,美的落寞而自持。
董翩是N千挑万选出来扮演仙女的演员。她年轻漂亮又落落大方放,一住进房间便幽
香盈室。她衣着不俗,穿什么都好看“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她穿了一条深色花的紧身短
裙,外面罩了一件又大又长的男式衬衫,头上戴了一顶非常大的草帽。她使我的眼睛一亮,
有哪个女孩能将一件最没有韵味的男士衬衣穿得如此随意,洒脱,大气,别出心裁呢?这
绝不是一般市井女孩所具有的”。她的手指像一种半透明的玉,女人看了都会动心。总之
“这是一个完美的女孩”。
不论姚琼,朱凉还是董翩,她们都有着非凡的美貌。她们的美犹如冰川上的明月,深
谷中的幽兰,雪崖上的玫瑰,清丽脱俗,玉洁冰清而又难以触碰。林白对她们的美充满了
迷恋和崇拜。
林白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的渲染她们的美,是因为她们就是林白期待中的自己。“她
戴着乳罩裸露在我的面前,我眼睛的余光看到她的乳房形状姣好,结实挺拔,我的内心充
满了渴望。这渴望包括两层意思,一是想抚摸这美妙绝伦的身体,再一就是希望自己也能
长成这样。”林白对姚琼的美既迷恋又渴望,即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如此美丽的身躯。
“在很多爱的选择形式中,对象被当作我们自己的某种未能达到的自我典范的化身,
我们爱他是因为他具有那种我们自己的自我所力求达到的完善性。现在我们打算通过曲折
的方式,把它作为一种满足我们的自恋性的手段”,这些女性正是林白“自我典范”的化
身。“影恋在选择对象的时候,有时候也是一个最能左右一切的力量,它可以选择当时此
地的本人作对象,也可以选择事过境迁的本人(故我而非今我),也可以选择未来与理想的
本人而非现实的本人,也可以选择以前本人的一部分,而目前这一部分已经是不再存在”,
而林白选择的显然是她理想中的本人,林白是在以她们自比。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林白迷恋她们的美其实是迷恋她自己的美,对她们美的崇拜本质
上是对自我美的崇拜。这是以恋他的形式完成的自恋。
联系林白受挫的爱情,不难发现这种恋他式的自恋源自她的代偿心理。
爱情的失败对女性自信心的重创是不言而喻的,往往能把人推向自卑的境地,对高傲
的林白而言这种创伤更为严重。林白寄居在这些美丽无比的女性身上,以她们璀璨的美挽
回了在男性面前丢失的女性魅力。这些美给了林白无尽魅力的满足,拯救了她受伤的自尊,
并在这种幻想中舒缓了内心的隐痛。
三、同性之爱
《一个人的战争》对同性之爱有着大胆的描述,其中最为感人的是南丹对多米的真挚
爱恋。
南丹欣赏多米的文学才华,称赞她是个天才。她将多米的诗背的滚瓜烂熟,在抬高多
米的诗的同时把多米在N城的诗坛敌手贬得体无完肤。尽管这种肯定带有极强的个人主观
色彩,但这言过其实的赞誉还是增强了多米的信心;南丹懂得欣赏多米不被大众所认可的
美,南丹说:“多米你的眼睛真是非常的美,双眼皮,水汪汪的,还有你的嘴唇,很性感……
你看你的皮肤,褐色,富有光泽,美极了。”正是南丹的暗示和欣赏唤醒了多米美的意识
和女性性别意识“所以我认为是南丹使我找到了一个女人的自我感觉,真是一点儿都不过
分。”
南丹以女性特有的体贴细心地关爱和呵护着多米。多米因早年养成的独居习惯早已不
适应与别人同榻而眠,南丹留宿多米家时“她紧贴着床的边沿,甚至一小部分身体在床沿
的外面,她的意思是尽量使我有较宽的地方,同时她把靠里的一条胳膊伸到自己的脑后枕
着,这样我在床上睡得几乎跟平日一样宽,我碰不着她,我跟她的身体之间有一小段难以
置信的空间,这是别人办不到的,是南丹费心挤出来的,这种只有女性才有的体贴使我怀
念至今。”
可以说南丹对多米的爱真挚无比,来自时髦上海的她如获至宝般接受了多米那件难看
的衣服“像一个色盲和一个对服装毫无鉴赏力的女孩穿着这件难看的衣服上大街”,只因
那是多米曾穿过的衣服。南丹对多米的爱富有牺牲精神。她甘愿为多米的文学前途去和最
著名的文学评论家睡觉,让他们评论多米的作品。
但南丹的爱又不专横自私,她从不勉强多米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尊重多米的意愿,
爱的坦荡而磊落。除了性别之外,南丹可谓一个理想的爱人。这段感情最终因多米内心的
抗拒无疾而终。
相对于同性之爱的美好,林白在文中还展示了异性恋的残酷。
多米被失村诱骗失身,在初夜中丝毫不被怜惜,没有获得任何快感,只有疼痛和屈辱。
多米狂热地爱着N,但他带给多米的除了伤痛还是伤痛。在小说结尾处林白写到“爱比死
残酷,我想我此生再也不要爱情了。我将不再爱男人,直到我死”
同性之爱与异性之恋的对比,使人一目了然——男性带给女性的只有伤痛,而女性却
能给女性以真正的关爱和疼惜。当一个人的异性恋遭到排斥就特别容易折回来形成自恋或
同性恋。“选同性为对象比起选异性为对象来,与自恋原来就有更深切的关系”反过来“一
个人如果自恋因素非常强烈,他就只能从他的相似类中寻找爱恋对象以获得满足。这就是
为什么有人会放弃异性恋而选择同性恋”可以说,林白的自恋与她的同性恋有密切关联。
自恋是她导向同性恋的心理基础,而同性恋又加剧了她的自恋。
林白的同性恋不以生理需求的满足为目的,她只是在宣扬一种同性之间相互怜惜,相
互帮扶的情谊。而在同性之间相互相互抚慰相互怜惜中所体现出的是一种缠绵的自恋。
南丹对多米的同性之爱实际上是林白母爱的补偿。她需要温柔的女性之爱来弥补现实
中母爱的缺失,来抚慰自己在异性那里所遭受的创伤。因此作为林白代偿性自我的多米在
同性之爱中总是处于被爱的地位。在文本中,南丹主动被多米所吸引,主动靠近她爱上她
并自觉充当多米的保护者和爱护者。
南丹的主动一方面满足了林白被爱被怜惜的需要,另一方面又显露了林白的自恋,南
丹种种的主动都成为林白魅力的佐证。林白十分陶醉于这种自我魅力的想象,一味的夸大
了同性所能做出的牺牲和奉献,例如南丹甘愿为多米的文学前途去和最著名的文学评论家
睡觉。这是林白对自我魅力的十足自恋。
(作者单位:广西大学文学院)
本文发布于:2024-03-29 04:10:16,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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