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5日发(作者:杨梵)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出自宋代诗人的《武陵春·春晚》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赏析
这首词是宋高宗绍兴五年(1135)作者避难浙江金华时所作。当
年她是五十三岁。那时,她已处于国破家亡之中,亲爱的丈夫死了,
珍藏的文物大半散失了,自己也流离异乡,无依无靠,所以词情极其
悲苦。
首句写当前所见,本是风狂花尽,一片凄清,但却避免了从正面
之狂暴、花之狼藉,而只用“风住尘香”四字来表明这一场小小灾难
的后果,则狂风摧花,落红满地,均在其中,出笔极为蕴藉。而且在
风没有停息之时,花片纷飞,落红如雨,虽极不堪,尚有残花可见;
风住之后,花已沾泥,人践马踏,化为尘土,所余痕迹,但有尘香,
则春光竟一扫而空,更无所有,就更为不堪了。所以,“风住尘香”
四字,不但含蓄,而且由于含蓄,反而扩大了容量,使人从中体会到
更为丰富的感情。次句写由于所见如彼,故所为如此。日色已高,头
犹未梳,虽与《凤凰台上忆吹箫》中“起来慵自梳头”语意全同,但
那是生离之愁,这是死别之恨,深浅自别。
三、四两句,由含蓄而转为纵笔直写,点明一切悲苦,由来都是
“物是人非”。而这种“物是人非”,又决不是偶然的、个别的、轻
微的变化,而是一种极为广泛的、剧烈的、带有根本性的、重大的变
化,无穷的事情、无尽的痛苦,都在其中,故以“事事休”概括。这,
真是“一部十七史,从何说起”?所以正要想说,眼泪已经直流了。
前两句,含蓄;后两句,真率。含蓄,是由于此情无处可诉;真
率,则由于虽明知无处可诉,而仍然不得不诉。故似若相反,而实则
相成。
上片既极言眼前景色之不堪、心情之凄楚,所以下片便宕开,从
远处谈起。这位女词人是最喜爱游山玩水的。据周辉《清波杂志》所
载,她在南京的时候,“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寻
诗”。都如此,就可想而知了。她既然有游览的爱好,又有需要借游
览以排遣的凄楚心情,而双溪则是金华的风景区,因此自然而然有泛
舟双溪的想法,这也就是《念奴娇》中所说的“多少游春意”。但事
实上,她的痛苦是太大了,哀愁是太深了,岂是泛舟一游所能消释?
所以在未游之前,就又已经预料到愁重舟轻,不能承载了。设想既极
新颖,而又真切。下片共四句,前两句开,一转;后两句合,又一转;
而以“闻说”、“也拟”、“只恐”六个虚字转折传神。双溪春好,
只不过是“闻说”;泛舟出游,也只不过是“也拟”,下面又忽出
“只恐”,抹杀了上面的“也拟”。听说了,也动念了,结果呢,还
是一个人坐在家里发愁罢了。
王士稹《花草蒙拾》云:“‘载不动许多愁’与‘载取暮愁归
去’、‘只载一船离恨向两州’,正可互观。‘双桨别离船,驾起一
天烦恼’,不免径露矣。”这一评论告诉我们,文思新颖,也要有个
限度。正确的东西,跨越一步,就变成错误的了;美的东西,跨越一
步,就变成丑的了。象“双桨”两句,又是“别离船”,又是“一天
烦恼”,惟恐说得不清楚,矫揉造作,很不自然,因此反而难于被人
接受。所以《文心雕龙·定势篇》说:“密会者以意新得巧,苟异者以
失体成怪。”“巧”之与“怪”,相差也不过是一步而已。
李后主《虞美人》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
流。”只是以愁之多比水之多而已。秦观《江城子》云:“便做春江
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则愁已经物质化,变为可以放在江中,随
水流尽的东西了。李清照等又进一步把它搬上了船,于是愁竟有了重
量,不但可随水而流,并且可以用船来载。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
中的《仙吕·点绛唇缠令·尾》云:“休问离愁轻重,向个马儿上驮也驮
不动。”则把愁从船上卸下,驮在马背上。王实甫《西厢记》杂剧
《正宫·端正好·收尾》云:“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
载得起。”又把愁从马背上卸下,装在车子上。从这些小例子也可以
看出文艺必须有所继承,同时必须有所发展的基本道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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