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视野下的盘瓠神话解码

2024年3月24日发(作者：天坛祭天)

易学视野下的盘瓠神话解码

盘瓠神话是中国古代流传最广和最久的神话之一，距今已经1800

多年的历史。据学者研究，盘瓠神话不仅在我国湘、黔、川、鄂、滇、

桂、粤、闽、浙、赣等省的苗、侗、壮、瑶、畲、水等少数民族中广

为流传，而且还远涉东南亚的越南、泰国、老挝等国。目前，苗、畲、

瑶三个民族中依然流传着盘瓠神话，并把盘瓠当作祖先敬奉，保留着

盘瓠祭祀活动。

盘瓠神话的基本形态及其演变

据学者研究，盘瓠神话最早见于东汉应劭的《风俗演义》。文中

记载：“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诏募天

下，有能得犬戎之将吴将军头者，赐黄金千镒，邑万家，又妻以少女。

时帝有畜狗，其毛五彩，名曰盘瓠。下令之后，盘瓠遂衔人头造阙下。

群臣怪而诊之，乃吴将军头也。??帝不得已，乃以女配盘瓠。盘瓠得

女，急而走入南山，止石室中。??经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

盘瓠死后，固自相夫妻。??其后滋蔓，号曰蛮夷。”晋人范晔所著的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第七十六）》记载了基本相同的情节。在

这两份资料中，只交待盘瓠是高辛帝养的一只狗，并没有说明它的来

历。

关于盘瓠出身的神奇故事，首次出现在晋干宝《搜神记》卷十四

中：“高辛氏，有老妇人居于王宫，得耳疾历时。医为挑治，出顶虫，

大如蚕。妇人去后，置一瓠篱，覆之以盘，俄尔顶虫乃化为犬，其纹

五色，因名‘盘瓠’，遂畜之。”这段文字显示，盘瓠是由王宫老妇

人耳中挑出的一个虫，放在“瓠篱”中，盖上“盘子”变化而来。

在畲族流传的《盘瓠图》中，对盘瓠的一生有了更加具体、详细

的描述。这幅图现珍藏于历史博物馆，是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处

州府丽水县十四都北空庄重新绘制品。图分上下幅，各有14个场景。

其中，上幅第3图画王后患耳疾，太医从耳中取出黄虫；第4图画金

盘托黄虫，奏报高辛王；第5图画金盘扣黄虫，变成龙犬（取名盘

瓠）；第8图画高辛王出榜悬赏杀燕王；第10图画盘瓠游过海咬燕王

首级而归。

值得注意的是，在畲族流传的这个盘瓠神话版本中，老妇人明确

为“皇后”，虫是“黄”色的，取出后放在“金盘”中，用金盘扣后

变成“龙犬”。敌人的首领由“吴将军”变为“燕王”，而且盘瓠是

“游过海”咬下燕王首级回来的。虽然故事的主干没有变，但在细节

上已经更加丰富、具体了。

畲族版的盘瓠神话，还延续了《风俗演义》中本有的细节（《盘

瓠图》上幅11、12）：盘瓠取敌人首级回来后，把自己扣在金钟里，

说明七天后可以变成人。但高辛帝的三公主担心盘瓠饿死、渴死，第

六天就打开金钟，结果盘瓠身子虽然已经变成了人，但头还没变，成

为“犬首人身”的样子。

易学视野下的盘瓠神话“解码”

从易学的视野来看，盘瓠神话的起源，是“神道设教”的产物，

背后有“天人同易”的哲学理念和“观象系辞”的易学原理。目前学

界流行的“图腾说”、“古史说”、“层累说”，并不能完整、准确

地解读盘瓠神话的起源及其内涵。下面，我们将盘瓠神话分成出生、

建功、结婚三个主要阶段，逐一进行解读。

盘瓠的出生：耳朵、盘子、龙犬、盘瓠

盘瓠为什么开始是耳里的虫？取出后为什么要放在盘子里？为什

么再扣上一个盘子后变成了“龙犬”？为什么姓盘名瓠？这些从来没

有进入到神话学者们视野里的问题，恰恰是易学分析的突破口。从易

学的角度来看，所有这些细节，都丝丝如扣地形成一个统一的象数链

条，具有完美的内在逻辑。试析之如下：

坎为耳。坎卦中的阳爻就是耳中的“虫”（图一）。坎卦又代表

月亮，坎中阳爻代表月亮的光。月光在每月农历初三日初现，形象是

一勾弯月，按照中国传统的“月象纳甲”学说，对应于震卦之象。震

卦的基本定义是“震仰盂”，“盂”相当于一个开口向上的容器，因

此“盘”在卦象上也为震。这样，我们就从易学的角度回答了盘瓠为

什么姓盘？为什么耳中的虫挑出来后放在盘子里这两个问题：盘瓠的

盘，与虫挑出后放在盘子里，是与震卦之象对应的（图二）。

在畲族的神话版本中，耳中虫是“黄”色的，盘子是“金盘”，

也与震卦之象一致。在“月象纳甲”中，震纳庚金，金色黄，可以解

释“黄”色与“金盘”的来源。这个例子说明，盘瓠神话中的细节变

化并非无据，而是根据易学原理进行增益和变化的。

那么，放在盘里的虫为何在扣上一个盘子后突然变成了“龙犬”？

答案仍然在卦象里面。盘为震卦之象。盘子倒扣过来，就是震卦的

“倒象”——艮卦之象。两个盘子合扣，形成了上艮下震之象。而艮

有“犬”象，震有“龙”象，因此有了“龙犬”之名（图三）。

那么，盘瓠的“瓠”字又从何而来呢？把“瓠”字拆开，左边是

“夸”，右边是“瓜”。再把“夸”折开，是“大亏”。“瓜”代表

圆满之象，也就是“大”，大“亏”了一点，代表圆满的东西产生了

一点缺损。从易象上讲，就是“阳极阴生”。再从神话的情节上来看：

两盘合扣形成上艮下震之象，“大象”为离卦。从整体上看两盘合扣

之象，也有“离中虚”之象。而离卦代表南方午火之位，在一年中代

表夏至，一天中代表正午，正好是“阳极阴生”之时，与“瓠”的拆

字含义完全对应，这就是“瓠”字的来源。从盘瓠的姓名来看，“盘”

代表了“阳”性的本质，而“瓠”则表示目前阳气已经发展到了“阳

极阴生”的状态。

盘瓠的建功：取敌首级

从象数的角度来看，盘瓠取敌首级的事迹，是其卦象的一种形象

演绎。前面提到：两盘相扣有离卦之象，代表“阳极阴生”之时。阳

极阴生，以三画卦表示为离卦，以六画卦表示则为“姤”卦（图四）。

姤卦由乾卦所变。乾为王，为敌人首领。乾卦六阳纯乾，阳极必变，

变化的过程，是乾卦最上一爻“上九”阳极变阴，转而向下，落到姤

卦最下的阴爻“初六”之位。乾卦上爻对应人的“头”，因此乾卦变

姤卦，有“落首”之象。这也就是古人“午门斩首”的易理依据。由

离、姤同位，在“后天八卦”的模式中，离卦与坎卦对应，离有“鸟”

象，坎为水有“海”象，因此，在神话的变异中，还有“盘瓠”变

“凤凰”，“渡海”取敌首级的情节。

盘瓠的婚姻：成为高辛王女婿

有趣的是，盘瓠的结婚与杀敌是同一姤卦之象演绎出的不同细节。

从“阳极阴生”的角度来看，姤有“落首”之象。但从“阳遇阴”的

角度来看，姤卦也有婚姻之象。乾为帝，即高辛帝。乾为“老阳”，

老阳生“少阴”，少阴即“少女”。在八卦之中，巽为长女，离为中

女，兑为少女，也就是“三女”，所以盘瓠娶的是帝王的“三公主”。

姤卦上卦为乾，下卦为巽，巽“月象纳甲为“辛”，所以公主又称

“辛女”。可见，古人的“天人同易”，在名字上是毫不含糊的，完

全合于易象。在盘瓠神话里，有盘瓠取敌首级后，为与辛女结婚，自

扣金钟里，准备七天后变成人的情节，取自易经“七日来复”之理。

六日打开仅头未变，是剥卦之象。剥卦五阴一阳，“上九”阳爻即是

“狗头”。因为剥卦对应戍月，戍为狗。盘瓠与辛女生十二子，对应

十二地支，六阴六阳，代表阴阳之全，可以相互匹配，繁衍生息。

在盘瓠神话的不同演绎版本中，还有很多变化的细节，包括盘瓠

之死的几种结局，基本上都可以从易学的角度得到统一的解读。限于

篇幅，本文只能到此为止。在结束本文之前，我想举一个例子，做为

易学“解码”的旁证。据李俊美《盘瓠神话的立体研究》一文所载，

在广东河源双田村山岗上，有一座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安葬，民

国三年（1914）重修的墓茔，墓主是当地畲族的开基始祖婆。墓穴两

侧镌有对联：“震龙气壮庚峰照，眠犬情多甲帐开。”这幅对联，明

确指示了“震为龙”、“震纳庚金”之象，其“情多”、“甲帐开”

二语，更是直揭姤卦之象，暗示了盘瓠与辛女的婚姻之事，说明在其

时其地，不乏精通易理之人，早已洞悉盘瓠神话“天人同易”的内蕴

了。

关于盘瓠神话，我知道曾有畲族后人颇有疑虑，不愿接受，申之

“以犬为祖，是对畲族的一种侮辱。”然而如以易学视野发现之，古

老的神话就呈现出苗、瑶、畲先人们隐蔽的独到智慧。领悟于此，那

些耿耿不安的畲族后人们，是否因此而获一种释然？

来源：中国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