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圳服装40年看中国时尚产业的发展变迁

2024年3月24日发(作者：哈姆雷特人物形象分析)

A “GLIMPSE” OF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FASHION INDUSTRY FROM SHENZHEN 40 YEARS

从深圳服装40年

看中国时尚产业的发展变迁

编辑：朱烨 文：郭霄霄 图：作者提供

刚刚过去的2020年是深圳经济特区成立40周年。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开放的春风首

先吹到深圳，“总设计师”邓小平亲手在深圳市罗湖

区仙湖植物园中栽种下的那棵高山榕现在已经长到成

年人环抱不下了。与大树同步发展的还有深圳的时尚

产业。

在这40多年中，深圳服装企业和品牌经历了从

小到大，从弱到强的过程。截至2019年，深圳服装

行业实现销售总额2600多亿元，占全国销售总额的

10%，产业规模全国第一；深圳服装业拥有2500多家

品牌企业，品牌数量全国第一，其中有200多家企业

曾亮相国际四大时装周，有10家服装上市企业，列全

国城市第一；深圳服装品牌在全国大中城市一线高

端市场占有率超过60%，市场占有率全国第一（赵滢

纳，2020）。

度、销售额等方面的成功鼓舞了人们创品牌的热情。

目前，深圳在册的服装品牌约3万至4万个，自主品牌

的产值从90年代5%上升到现在的90%左右（深圳服装

行业协会提供数据）。“2000年—2010年是深圳自主

品牌不断壮大的阶段。大约从2005年起，深圳涌现出

一大批独立设计师，如梁子、罗峥、卡汶、邓皓、谢海

平等国内时尚领域的先行者，他们携作品亮相伦敦、

米兰、东京、纽约等国际时装周，成为名副其实的深

圳‘时尚名片’。90后出生的‘婴儿潮’逐渐成长为

从“拓荒者”到“引领者”

上世纪80年代，整个广东省成为国内最集中的

外来贴牌加工地之一。90年代，深圳的服装产业还在

延续改革开放初期的“三来一补”，即进料加工、来

料加工、来件装配、补偿贸易。当时，深圳依靠高效

率、更多的时长来体现劳动红利优势，一线流水线上

工人的薪酬要比广州、东莞等城市高一些。

从90年代开始，深圳服装在生产加工方面已经

完全达到国际一线品牌的水平，很多服装人开始意

识到品牌背后所隐藏的巨大价值。与其“三来一补”

做代工赚取微薄的加工费，不如自己做品牌。玛丝菲

尔、影儿、歌力思、艺之卉、优美世界等知名品牌都是

在90年代成立的。这些服装品牌在产品、形象、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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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1980年的深圳东门老街（图片来源网络）

图1：80年代的深圳东门街道（图片来源网络）

消费主力，使得2002、2003年成为深圳时尚行业发展

中明显的‘分水岭’。从那时起，世纪广场就出现了

很多新的档口，深圳服装有国际范儿、高品质，又符

合国内人的喜好，所以得到广泛的认可，有很多外地

人过来拿货。深圳设计师也广受认可，他们‘跳槽’

去国内其他城市的服装企业意味着更高的认可度和更

好的薪酬待遇。”深圳资深服装设计师曾江在接受采

访时表示。

进入21世纪，深圳服装企业更为注重品牌建设，

将打造国内、国际知名的服装品牌作为企业的重中之

重。首先，在做好产品的基础上重视国内外的参展、

交流。深圳女装通过抱团参加国内外重要的展会活

动，取得了良好的市场推广效应。国内知名的百货企

业和商场中，深圳服装品牌也多是“抱团”入驻；其

次，深圳服装企业在聘请国际知名设计师上也舍得

“花本钱”，比如歌力思、玛丝菲尔、影儿、EIN等知

名服装品牌的设计师团队中不乏有迪奥、香奈尔、古

琦等国际知名品牌工作履历的设计师。一些服装品牌

图3：谢海平作品《云词》，2015纽约

春夏时装周（网络图片）

图4：邓皓《花妖》，2012中国国际时装周

（网络图片）

图5：罗铮 2015欧伯莱奴春夏作品

（网络图片）

图6：深圳高档女装代表玛丝菲尔某店铺（笔者摄于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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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也会定期组织设计师到国内外进行调研、考察，

积累设计创意素材；此外，企业擅于通过向世界知名

品牌学习先进的管理经营理念来快速成长。例如，深

圳知名女鞋品牌百丽集团早先曾代理过国际品牌Bally

的大中华区销售，从中学习到先进的设计和管理理

念。从最初的追随、模仿，发展到自主设计创新和研

发，再到企业在全球重要时尚城市建立研发中心，深

圳服装企业以开拓创新的面貌引领了国内时尚发展潮

流，在东西方文化语境中呈现出开放、包容的现代化

新气象。

目前，深圳服装品牌百花齐放，逐渐掌握流行

时尚的话语权。2020年，突袭的疫情推动深圳时尚行

业迎接新环境、新业态，服装销售模式也顺时转型。

从淘宝、天猫、京东店铺到现在的网络直播、抖音带

货，深圳设计师群体表现出了强大的探索精神和适应

能力。

区域资源集中，产业配套优势显著

深圳时尚行业的快速发展首先得益于它的地理

优势。深圳毗邻香港、澳门、台湾等亚洲时尚潮流城

市，以及广州、东莞、惠州等面辅料集散地、生产加工

业繁荣的城市。同时，它自身的产业配套完善、人才

优势突出、企业资源集中。

人才优势极大地推动了深圳时尚产业发展。“我

从事服装行业35年了，亲眼见证了深圳时尚产业的

发展过程。深圳非常欢迎年轻人的到来，它的落户政

策与其他一线城市相比很宽松。因为深圳是一个‘移

民’城市，‘来了就是深圳人’。”深圳时装设计师

协会会长、香港服装学院院长周世康介绍，“目前，

深圳服装设计师人群有两万六千余人，时尚产业相关

从业者近百万。相关的产业配套、年轻人群聚集为深

圳时尚产业的发展提供了优势。从上世纪90年代初至

今，香港服装学院为行业培养了两万多名时尚从业人

员。在2015年左右，随着深圳服装行业的转型升级，

学院的培养对象从大部分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务工人

员转变为应届大学生、需要进修和提升的专业人士，

为他们提供一站式、引导性的服务”。

深圳时尚产业的产业链配套相对较为完善。面辅

料市场、服装批发市场、工业园区、会展中心等资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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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黎斌在设计深圳特区40周年会议制服

图8：郭霄霄《都市水墨》，2020年深圳时装节

较为齐全。在品牌推广方面，2015年，在市政府的主

导下，深圳时装周应运而生，通过近6年的发展成为

国内时尚流行趋势的重要发布渠道，发布会创造性地

将科技、时尚与艺术相结合，采取线上线下联动的创

新形式来推动时尚行业的发展。曾江回忆到，“1995

年中国纺织大学（现东华大学）服装设计专业毕业

后，我直接来到深圳从事服装设计工作直至今日。深

圳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背靠港、澳，及时对接国内

外一流时尚资源。东门晒步路的面辅料批发市场，世

纪广场的批发市场相对来说规划也是合理的。深圳有

大大小小服装品牌企业两三千家，给了年轻设计师大

量的机会，大多数企业更看重设计师的市场能力而

非学历背景，说到底，设计的款式卖得好才是‘王

道’。一些有经验和资源的独立设计师可以通过电商

平台成立设计师品牌，电商平台也提供给设计师足够

的‘流量’，从而实现互利双赢。来到深圳的设计师

甚至很少过分在意商业利益，他们为了自己实现的艺

术梦想拼尽全力，很多设计师一二十年如一日从事服

装设计的相关工作”。

第三，深圳政府大力扶持，讲求务实。深圳市

政府颁发了《深圳市时尚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计划

（2020-2024）》。在政府的大力推动下，大浪女装基

地从20年前的荒芜之地发展为深圳服装产业的重要基

地之一。“深圳服装产业配套完善，产业线上所有人

都认真专注、拼搏创新，很多企业都走出了自主发展

的品牌化道路。由于消费群体艺术审美能力的不断提

升，购物和消费形式由实体店铺为主、网络销售为辅

转变为网络和实体店铺线上线下‘一体化’销售的新

模式、新格局。”深圳特区40周年会议制服项目负责

人、资深设计师黎斌表示，随着“千禧宝宝”等新一

代消费群体价值观念和消费观念的转变，他们更看重

服饰的性价比，既回归服饰产品的本质，也更在意时

尚作品的实用性。

第四，深圳的空气中充盈着改革创新的观念，

自由、平等、积极进取。“我在深圳工作生活5～6年

了，我觉得深圳政府特别重视扶植中小服装品牌的发

展，很多小而美的服装品牌也有机会代表深圳去国内

外参展、交流。政府还常委托行业协会举办许多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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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技术培训、人才培训活动，这些活动很有针对性和

价值意义，对我们普通从业者来说都是免费的”，服

装设计师魏彩玲这样说道。初中毕业后不到18岁就来

到深圳，在深圳有26年工作经历的“予见”品牌创

始人廖俊友讲述他的故事：从最初的服装生产线上的

一线流水工人做到车间生产主任，后来通过自学和进

修又成为版师、设计师，发展到现在拥自己的设计师

品牌和批发零售档口。“虽然在发展过程中经历了一

些坎坷，但是我收获很多，深圳给了我平等的发展机

会。我在事业发展、购房等事情上得到过周围很多同

行和朋友的帮助。我特别喜欢这座城市积极向上的氛

围和生活态度。”

产业“空心化”问题日益浮现

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深圳凭借自身得天独厚

的优势资源，走出了一条独特的时尚发展之路，但是

一些问题也随之浮现。

首先，深圳房价过高过快增长（安居客平台显

示深圳房价近20年增长约10-30倍），生活成本较高

造成了专业人才的外流。曾江介绍到，“这几年，南

油小众品牌的设计师有一部分去了浙江、福建等地，

南洋做外贸设计的设计师也有不少离开深圳，去了外

地发展”。“以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深圳的租房、交

通等生活成本比广州高约一倍。一些三四十岁到了成

家立业年龄的设计师会考虑去广州、福建或者江浙地

区去发展，因为那里购房、生活等各方面成本更低一

些，生活节奏慢一些，工作压力也会小一些。”魏彩

玲这样说到。

同时，深圳的时尚产业也面临着国内其他城市

的竞争。比如，杭州电商资源丰富，服装产业链更为

完备，店铺租金、日常消费成本等价格更低，对于初

创品牌来说更有吸引力。河南省会城市郑州又被称为

“女裤之都”，凭借着人口资源红利、国内交通大动

脉中心的优势在国内时尚产业中占据“一席之地”。

其他城市，如广州、北京、上海、南京、青岛、常熟等

城市的时尚产业发展也异常迅猛，涌现了大量别具

特色的时尚品牌，如例外、达衣岩，江南布衣、播、素

然、之禾、地素、卓卡、圣迪奥等，还有裂帛、白鹿语、

对白、日着、飞鸟和新酒等大量的网络畅销品牌。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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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压力促使深圳时尚产业不断加快创新的步伐，走

向全面深入、高品质的专业发展道路。

商业以追逐利益为目的，艺术以阐释自我为需

求。通常来讲，设计师的艺术审美眼光先于普通消费

者，因此，过度的商业化会限制艺术的表现与表达，

这似乎也是一个“悖论”。因此，我们并不能只关注

到时尚艺术商业化、光鲜靓丽的一面而忽视太阳光照

下的“黑子”。因为对于现在的深圳时尚行业而言，

已然不缺那些带有商业价值的设计师，缺的是有着独

特文化理念、能够代表深圳时尚艺术品位和国际化风

格的品牌或设计师。然而，深圳这个快节奏、年轻的

新城市历史文化沉淀还不够深厚，设计师很难静下心

来或者由“闲情逸致”找寻自身的独特性。

深圳服装产业的“空心化”现象似乎正在逐渐

形成，且不容忽视。房价大幅度上涨直接导致了人工

成本、生产加工成本、原材料价格的水涨船高。深圳并

非多数服饰材料的原产地，商铺租金的上涨直接导致

了面辅料价格居高不下，一些服装企业则会考虑直接

到杭州、香港、台湾等地采购面辅料。位于罗湖、布吉

的工业园区大量拆迁和外迁，导致服装产品打样、小

批量生产加工的成本也比较高。许多企业的服装生产

加工基地转移到东莞、惠州、中山、江西等地，因为那

里成本更低。然而，一些锐意进取的改革者却有着不

同的意见，他们乐观地认为从城市整体的规划来看，

深圳未来会走向智能化、科技化、信息化、现代化的

道路。服装行业的优胜劣汰、转型升级是发展中的必

然，并且生产加工型企业的外迁可以带动深圳周边地

市的发展。

图9：深圳布吉某工业园区（笔者摄于2020年）

图10：深圳设计师品牌“木兮”（笔者摄于2020年）

对于当下的深圳而言，时尚产业不仅是普通的

生产制造业，而是中高端制造业，同时也是深圳文化

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标识深圳文化身份的重要“名

片”。未来，时尚产业的竞争不仅停留在“微笑曲线”

的两端，而是需要完整的产业链作为基础和强有力的

支撑。深圳成为“大湾区”时尚产业的“领军”角色

需要建立在自身完备、成熟、科学合理的产业链基础之

上，而非缺乏长远眼光、盲目地将部分产业链转移出

去。唯有如此，深圳才能在未来国际竞争中保持领先

水平并维持长久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换言之，未来

40年，谁的产业基础更扎实、产业链更完备、更科学，

谁的发展将会更具有持续性，也才能“笑到最后”。

了40年便完成了“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的话语

转换。未来，深圳服装产业将持续在中西方多元文化

的交流融合中发挥文化自信力量，在时尚领域里争取

更多的话语权。

当我们站在人类发展历史的角度来看，除了少

数的政府领导者、行业和企业精英，深圳时尚发展史

也是由数以百万计的默默无闻的企业管理者、营销

者、面辅料商、设计师、制版师、样衣师、生产工人、仓

储员、运输工人等普通劳动者来书写的。他们似乎更

值得尊重，因为他们更具有普遍性的社会意义。

这是一个物质充盈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需要

精神信仰支持的时代。经由时尚出发的艺术之美可以

抚慰人的心灵，治愈人的灵魂，引导人类精神走向更

高、更远处。那么，未来深圳，乃至中国的时尚产业

发展又将走向何方？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回望40年的时尚发展历程，深圳取得的经验值

得其他城市和地区学习借鉴。同时，它在发展中存在

的一些问题也不容忽视，更值得我们深思。

(本文主要采用人类学田野考察法和访谈法，在写作过程中深入采

访了一些深圳服装行业人士，他们分别是深圳时装设计师协会会长

周世康、资深服装设计师曾江，独立设计师品牌“搜衣坊”和“予

见”创始人廖俊友，深圳市美狄雅服饰有限公司兼品牌创始人黎

斌，传统服饰文化传承者魏彩玲等人，在此一并致谢。文中内容仅代

表作者个人观点，如有不妥之处还恳请各位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深圳——值得学习和深思的独特范例

世界时尚看中国，中国时尚望深圳。

深圳服装产业40年的发展是中国时尚产业发展

变迁的“缩影”。它的高品质快速发展背后的深层次

原因是深圳时尚产业与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社会同步发

展，它适时契合了当代中国人普遍由贫穷转小康后对

美好生活的热切向往，人们对服饰的需求由保暖防寒

的实用性、功能性转向高品质、艺术审美、文化性的精

神追求。从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的外贸贴牌生产工厂

集合地，到中国时装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深圳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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