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遁

2024年3月11日发(作者：专项施工方案内容)

ＮＯ￣ＨＥＲＮ　Ｕ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才　

ＩＢＩＢＩ￣　遁　

许侃　

臼　

回家我必须还原人的形象。这样想着，我从地上抬　

起前爪，腰身一挺，直立起来，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　

７９８监狱是一所模范监狱，你就是变成一只老　

的人，甚至手上还拿着一只真皮手包，就像我坐牢　

鼠都别想从这所监狱逃出去。当然，如果你够聪明　

以前经常携带的一样。

这只真皮手包应该叫个什么牌子呢？我竭力回　

的话就会发现，防范再严密的监狱都有一条逃跑的　

通道。当我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刑满释放的Ｉｔ子　

想以前风光的时候，也就是被人叫做“廖处长”的时　

就到了。也许在我坐牢的那些年头里，想要变成一　

候，拥有的各种高级名牌手包。有麂皮的、鳄鱼皮　

只老鼠逃跑的念头过于强烈吧，当我被人送出监狱　

的、小山羊皮的、袋鼠皮的……对，就拿那个袋鼠皮　

黑漆铁门时，一个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几乎谁都没　

有想到，一眨眼的工夫，我变成了一只老鼠。　

我的身体披上了一层黑毛，手脚变成了爪子，　

的吧，可惜我忘了它的牌子。现在我发现，即使在我　

生活得富丽堂皇、光彩夺目的时候，我的习性里也　

潜藏着老鼠的本质，我经常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干　

只在掌心部位没有生毛。眼睛鼓凸像两粒晶亮的黑　

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我最喜欢的手包也是袋鼠皮　

琉璃球，胡须龇出面颊如鬃毛般刚硬，屁股上拖出　

制的。

一

条细长的尾巴……总之，就跟一只真正的老鼠没　

我衣冠楚楚地登上西去的列车，一路风驰电掣　

什么两样。　

奔向家的方向。我归心似箭！五年了，我没有见到我　

我心虚地回头去看，生怕狱警因为这个情况把　

那位花容月貌性格风骚的妻子如月，此刻一想起　

满腔爱欲几乎要进发出来。虽然以前在位时，我　

我再抓回去。可是，送我出来的狱警们跟着一副担　

她，

架上了一辆救护车，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变成了一　

像有句顺口溜说的：“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　

只老鼠。我望着救护车绝尘而去，轻松地搓了搓手，　

用。”性生活周旋于数个小蜜之间，难得交一回“公　

不对，是搓了搓爪子，几乎在心里笑了起来。我发现　

粮”。但是毕竟与梁如月是结发夫妻，在牢里，我发　

现别的女人一个也不来我梦里，我梦见的女人只有　

条逃出监狱的秘密通道。是的，我发现了。　

一

变成老鼠我也记得回家的路。我清楚地记得我　

她。我对如月的感情既迫切又复杂，急于见面的理　

我还有话要问她。　

家的门牌号码，也知道应该如何抵达它所在的城市　

由除了性饥渴之外，

和街区。但是作为一只鼠，你是无法利用这些记忆　

自从我被双规乃至于坐牢以来，如月一次也没　

何至于令她如此绝情？　

回家的。我想象了一下要是搭上列车和巴士，会是　

有来看过我。虽说我犯了罪，

怎样一番人人喊打的情景，我知道一只鼠只能通过　

在看守所，案子审结后允许探监，单位里的老部下　

旷野一路奔跑回去。可是旷野里我又无法找到家。　

丁科长来看我，我托丁科长带信给我妻子如月，叫　

人这么聪明的动物，离开有标志的交通工具就找不　

她来看我时给我做一缸子红烧肉带进来。看守所里　

到家，我的鼠脸不由得露出一丝讥笑。没办法，为了　

清汤寡水的日子实在太难熬啦！可是，直到我被发　

６５　

李　ＮＯＩ￣＇ＨＥＲＮ　Ｕ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２０１３＿４　

配到劳改农场，如月竟一次也没有来。丁科长倒是　

态。只要我想亲近一下妻子如月，马上便发现它虎　

又来看过我一次，还给我捎来一条红塔山香烟。可　

视眈眈地出现在女主人身旁，搞得我根本没有机会　

是，一直没有吃上我妻子如月做的红烧肉，这曾让　

我大为伤心。　

列车进入站台，我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一

和胆量变成人形。甚至我想事先藏进妻子的卧室　

里，等夜晚藏獒睡了，再变化人形，与如月上演一幕　

夫妻破镜重圆的好戏，也不能够。因为那只藏獒夜　

晚就睡在如月的卧室里，我倒成了被关在门外的落　

魄汉。　

下火车，我立即变身为一只老鼠了。用不着为乘　

坐巴士再变幻人形，在这座城市里无论怎么绕，我　

都能找到家门。我在路面上看好方向，钻进窨井口，　

顺着下水道吱溜一下就窜没影了。　

一

这样的刑满释放等于一种新的苦刑。实在闷得　

发慌，百无聊赖之际，我只得窜出门去，以一只鼠的　

物。苦闷中，我在监狱里已经戒掉的烟瘾又犯了。可　

进家门，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我一大　

形象游走在城市各个角落，寻找熟悉的场景和人　

跳。一只狗，一只大狗，准确地说是一只藏獒，突然　

在我头顶上汪汪地大叫。我在家的时候并没有养　是，有谁见过一只抽烟的老鼠呢？就算这只老鼠偷　

狗，儿子上大学走后，如月觉得寂寞，曾经提出来养　来一盒香烟，又如何吸，如何点火呢？　

一

条巴儿狗，被我断然否决了。我嫌狗养在家里太　香烟令我想起那位善解人意的老部下丁科长。　

脏。想不到如月终究还是把狗养上了，而且养了这　在我最倒霉的时候，他曾给我送过一条红塔山。我　

么一条体形高大的恶狗，简直有二百斤重吧？瞧这　

为什么不到丁科长家去逛一逛呢？这样想着，我便　

家伙脸上那些皱褶，活像一个神情厌倦的凶汉。　

我并没有把一条狗放在眼里，哪怕它是一只藏　

理由害怕一条狗，只是因为意外被吓了一跳而已。　

听到狂吠，我敏捷地往沙发背后一蹿，躲了起来。这　

朝我记忆中的丁科长家窜去。进了门才发现，这家　

的主人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丁科长一家人了。于　

变成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我敲了敲门，门里说，谁　

呀？我说，找丁科长。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个秃顶　

哦，丁科长已经升副处了。他搬到哪儿去啦？我　

獒。无论是以鼠的灵活，还是以人的骄傲，我都没有　是，我又从门缝下钻出来。回Ｎｌ＇ｌＪ＇ｂ扶着墙站起来，　

时，就听见我那五年未见的妻子如月从楼上发出懒　来，说，你是找丁副处长吧？搬家啦。　

洋洋的声音，达令，你又不乖了，还没到遛弯儿的时　

间哪。　

又问。秃顶告诉我一个新的地址。我谢谢他，走下楼　

梯，摇身变回一只鼠。这只鼠来到丁科长的新家，从　

门缝下钻了进去。　

我的心激动得狂跳，像被网起的鱼拼命蹦　。　

我从沙发后面露出头来，前爪几次从地上提了起　

来，只要一挺腰的工夫就可以变成楼上那个女人的　

模样有点儿赛人了。这情景简直怪异极了，使我捺　

住性子，安心做一只老鼠。　

２　

丁科长（不对，丁副处长，算了吧，我还是叫丁　

丈夫。可是，那只藏獒正以嫉妒的眼神盯视着我，那　

科长习惯了）家开饭了。他们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地　

坐在餐桌旁，让我看着眼窝子发烫。丁科长与他老　

婆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我坐牢前她还是一个黄毛　

丫头，转眼已经大姑娘模样了。我不由得想起儿子　

和妻子。儿子考上名牌大学，计划是要留洋的，可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出了事，严重挫伤了他的自尊　

心。他在大学里吊儿郎当胡混，听说连毕业证都没　

我龟缩在家里，好几天没有出门。按理说自由　

了，我该尽情享受没有牢门限制的生活，可是在这　

有拿到，现在也不知道流落在哪座城市，怎样糊口。

城中，到处都有可能遇上熟人，一想到别人看我的　

妻子呢？养着一条狗，直把那条狗当作了儿子。她既　

ｋ，ＪＬ子，这个女人直到现在还涂　

眼神，我就不由自主地伏下身体，情愿披着一身黑　

不关心我，也不关，

她只关心她自己……　

毛。这样子出门还不如不出门，因为做鼠没意思，做　

脂抹粉的，

人我又没脸。　

丁科长一家人在客厅吃饭，我溜到厨房，本可　

在家里，我与那只藏獒经常处于一种敌对的状　

以在垃圾桶里找点儿吃的，可是我吃不下，哀伤与　

ＮＯＲＴＨＥＲＮ　Ｕ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方　

悔恨闹得我五内俱焚，一点儿也不想吃。再说了，我　

听到这里，我对丁科长产生了浓浓的感激之　

虽然一副鼠形，身体里却装着一个叫“廖处长”的人　

情。难怪他能提拔为副处长。这种人，我要是在位，　

的灵魂，我体会到的是廖处长的感受。这个廖处长　

我也提拔他。　

一

向吃香的喝辣的惯了，虽然坐了五年牢，现在来　

丁夫人搂住丁科长的脖子说，你真有两把刷　

到一个旧部下家里，若是在垃圾桶里找吃的，真是　

子。以前我不懂这个，还老是在你跟前吃醋。　

情何以堪。　

丁科长说，我已经好几年副处了，眼下上　

小姑娘进厨房盛饭后，电饭煲盖子没有合上。　

这个发现令我不用变化人形就可以吃到新煮的米　

级有意把我升为正职，正在考察我呢。　

丁夫人说，这不是肥猪拱门的好事嘛。哎，你要　

饭。我一跃而上，正要探头找口吃的，不料丁科长也　

不要跟我也提拔提拔呀？她说的提拔提拔另有意思　

进厨房添饭，见了我大叫一声，吓得连碗也摔掉了。　

了，只见她飞着媚眼，往丁科长怀里直拱，手就摸到　

我赶紧找一个让人看不见的地方藏好。听见他们一　

了丁科长的裆里。　

家人惊慌失措地吵吵嚷嚷，把整锅饭都倒掉了。　

丁科长说，别闹别闹，我最近太累了。　

入夜，我潜人丁科长夫妇的卧室，想听听他们　

丁夫人说，嘁，你有多久没交公粮啦。　

的私房话。丁科长说，今天那只老鼠真是奇怪，我这　

丁科长转过身去，给老婆一个脊背，说，睡吧睡　

种高档公寓怎么会钻进老鼠来呢？再说，老鼠只会　

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到垃圾箱里找吃的，怎么会跳上电饭煲从里面吃热　

丁夫人讨个没趣，生气地调转身体，也给老公　

饭呢？我看见它的爪子拿着勺子挖饭，那爪子又长　

一

个脊背。两个人在床上弓成了两只背靠背的大　

又白，竟像是一只人的手。妈呀！丁科长的老婆惊叫　

虾。　

道，你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不好。丁科长说，好，不说　

了，睡觉。　

３　

丁科长说了睡觉，丁夫人反倒睡不着了。丁夫　

人说，你这些年没做什么亏心事ｈＥ？丁科长说，我尽　

丁科长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不愿意跟老婆过　

做好事了，亏心事还没来得及做。丁夫人说，鬼知道　

性生活，让人看了笑话，算是给我无趣的生活增添　

你做没做亏心事。我看你经常往那个廖处长家跑，　

一

点小佐料。要是我能料到后来的事，我就笑不出　

准没安好心。丁科长说，这你就冤枉我了。丁夫人　

来了。　

说，廖处长在坐牢，你跟那个守活寡一样的女人热　

这天晚上，我又走访了一些老熟人旧部下的　

乎个什么劲？丁科长说，这你就不懂了ＰＥ？你知不知　

家，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听人家谈话。真正让人感　

道我凭什么提升副处？廖处长受贿被双规以后，别　

兴趣的事并不多，只是对于我来说聊胜于无罢了。　

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呢？巴巴地跑到看守所去看他，　

深夜十一点多钟，我才回到自己家，进门感觉到一　

还给他送了一条香烟去。就这一招让多少人觉得我　

点异样——　

这个人仗义、够朋友。廖处长被送到白湖农场去参　

妻子如月养的那条藏獒每天都睡在楼上的，这　

加劳动改造，他老婆郁闷得害了抑郁症，我经常去　

天被赶到楼下来了。楼下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处狗　

看看她，其实只是以此为手段，为了赢得人心。实不　

睡榻，可是我看见它总是睡在我老婆的卧室里，从　

瞒你说，我还给她送了一条小藏獒呢。当然，没花咱　

来没有睡过狗睡榻。这天，那条藏獒一反常态地睡　

家的钱，我只是借花献佛，转赠而已。但是人家都　

在那个摆设上了，脖子里还拴了一条皮链子，金属　

说，难得我有这片心。你以为咱跟廖处长那样的人　

锁头扣在阳台的栅栏上。看到这里，我心花怒放，心　

划清界线是上上策吗？错啦。那是三十年前的老黄　

想终于得了空子，可以钻进如月的卧室里再续前缘　

历，如今的唱本呀，领导们看人是看本质的，他们不　

了。　

会反对我跟廖处长家的交往，相反，通过这些小事　

要说我多么爱如月，未免有点肉麻。在监狱里　

他们认识了我丁某这个人。　

梦中醒来，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很在乎她的，否则　

６７　

寺　ＮＯＲＴＨＥＲＮ　Ｕ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何以解释别的女人一个不来我梦中呢？妻子如月是　真是造孽啊！想想看我该多么受伤吧。幸亏　

我的大学同学，年纪自然比我轻不了。可是她这个　楼下是茅草地，幸亏我没有变化人形，这才捡回一　

人天生嫩相，因为诸事不操心，落得清闲，就养个好　条小命，没有肝脑涂地。　

脸模好身段。我当处长的时候，把她安排在企业档　

案室工作，又配了个助手，是个清闲至极的职位。即　

使在我落难之后，也没有人动她的位子，她还是和　

往常一样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４　

我在垃圾堆里养好了伤。因为腰直不了，再变　

成人就成了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了。现在人们都　

我在钻进如月的卧室之前，预想了种种夫妻重　

逢的动人情景，可是实际情况完全出乎意料。我从　

认不出我是那个曾经风光一时的廖处长了，只认得　

门缝下一钻进来，就听见一种哼哼叽叽令人腻歪的　

我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拾荒老头。　

叫床声。世上本没有谁比我对这种叫床声更熟悉的　

我好伤心好可怜，回到那个家，以上门收破烂　

了，可是，我还在床下呢？是谁帮我从如月身上制造　

的名义跟如月搭讪，冀望她能认出我来，收留我。我　

出这种噪音的？我跃上床头柜，定睛往床上一看，不　

问她丈夫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这么说着，我挤眉　

由得怒气冲天，原来在我老婆身上的竟是被我视作　

心腹的丁科长。　

弄眼，企图唤醒她对我的记忆。可是她做出一副被　

人性骚扰的模样，腔调恼火地说，我丈夫在家，干　

吗？你要叫他出来认识认识吗？　

她朝门里招呼一声，应声而出的竟是那条半人　

丁科长已经不是早先那个身材很好的小丁了，　

他的肥肚腩使他看上去简直像一头白毛猪，他跟我　

老婆一边做爱，一边咿咿唔晤语音含混地叫着，嫂　

高的、凶恶无比的藏獒，对着我发出呜噜呜噜的喑　

子，廖嫂……我老婆哼哼叽叽地说，丁大处长，你说　

哑的嘶吼。吓得我落荒而逃，连那些已经到手的破　

你怎么就好这一口呢？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小妞，你　

烂都来不及收拾，都留给了她。　

想搞谁搞不到呀！丁科长说，那不同，你是廖处长夫　

人。　

我用捡来的废纸写了许多匿名信，告发丁科长　

与我老婆梁如月的勾当，企图阻止丁科长的进一步　

这个混账畜牲！听到这里我都气得傻掉了，不　

升迁。因为他再升一步，就跟我当年的官职一样了。　

知该如何是好。丁科长～扭头看见床头柜上正在直　

如今老婆已经是他的了，如果我的位子也属于他，　

立起来的一只老鼠，吓得嗷地一声大叫，把我一下　

子从床头柜上扇到了地下。他这一巴掌用力很大，　

切的一切都成了他的了。这叫我无法忍受，不论　

是变成一只鼠，还是沦落为一个拾荒的糟老头子，　

一

我的腰撞在五斗橱的拐角上，脊梁骨撞断了。腰挺　

都咽不下这口气。　

不直，就站不起来重新变成人。我摔得趴在地上，伸　

可是——丁科长还是荣升了。　

长脖子干瞪眼。　

丁科长提了正处，少不了一番庆贺应酬。我发　

如月看见地上的我，吓得不轻。我眼中有泪，脸　

现我的老婆梁如月也夹在宾客如云的贺喜人群里，　

上有悲，她看见我的眼神忽然发直了。毕竟做过多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丈夫坐了牢而自惭形秽，相反　

年夫妻，她从我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　

与丁科长的来往使她有一种获得新身份的幻觉。虽　

丁科长穿上趿鞋，抬起脚来正要一脚将我跺扁，却　

然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但是在她那张涂脂抹粉的白　

被梁如月拉住了。如月说，别弄脏了地板。她穿一件　

脸上，有一种沾沾自喜的浅薄与无聊，让人看了恶　

飘逸的小褂，敞着怀从厨房拿来了畚箕，亲自把我　

心。　

撮起来。我心中有无限感动，不知道她会如何待我。　

在对付羞耻心方面，我比老婆差远了。即使在　

要不是腰上疼痛挣扎不起来，立时三刻我就变作人　

我变成一名拾荒老汉之时，听到有人提说廖处长的　

形显相了。正苦苦地巴望变化，不料我老婆如月走　

名字，我都要把头低下来，生怕别人认出我来。虽然　

进厨房，她把我扫进垃圾箱里，从楼上直接扔了下　

我变得连我老婆都认不出来，可是在我过去的单位　

来。　

门口，我还是被一名曾经向我行贿的客户认出来　

ＮＯＲＴＨＥＲＮ　Ｕ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哥　

了。那人吃惊地凝视着我手里的垃圾袋，又研究我　

找个缝隙钻了进去。　

垂下去的脸上的表情，像大白天见鬼一样惊惊乍乍　

一

进门，我就听见从楼上的卧室里传出吓人的　

地说，你不是廖处长吗？我心一慌，前爪立即着地，　叫床声，那声音是我老婆梁如月发出的，那么尖锐、　

马上变成一只老鼠溜走了。　

高亢，几乎不像人声了。我愣怔着呆若木鸡，卧室的　

我这是怎么了？想当初，我廖某人多么英武，什　

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那只桀骜不驯的藏獒，拖　

么厚脸皮的事干不出来？可是变成老鼠之后，我反　

着一条口水滴答的红赤赤的长舌头，脸上的表情完　

而时常生出羞愧之心，一张鼠脸比人的脸皮还薄。　全拟人了。它站在楼梯上的栏杆前看了我一眼，就　

我的内心时常燃烧着悔恨之火——看见自己一副　这一眼，我立时明白这条狗已经不再是狗了，它已　

老鼠模样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我好悔好恨；看见老　

经拥有人一般的思维。　

婆被人家丁科长搂在怀里弄得高潮迭起，我好悔好　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在此地逗留了，我完全不想　

恨；看见自己手里提着垃圾袋为挣一口饭奔忙，我　

再看见梁如月那张脸。正当我要转身离去时，忽然　

好悔好恨。我这失败的人生哟，没有谁比我更凄惨　

传来一降　人的门铃声，有人登门造访。会是谁呢？　

的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我不想见到梁如月，梁如月还是出现了，她慵懒地　

我的老婆梁如月喜欢跳舞打麻将。过去我在位　

走出卧室，一边系着纽扣，一边下楼来开门。　

时，那是一呼百应，众星捧月的景象。要说打麻将，　

我躲在门边柜式空调的后面，观察着眼前发生　

我家的客厅时常一桌坐不下，陪打的人来晚了只能　

的一幕。　

站在一旁罚看。跳舞，她喜欢去文化公园的露天舞　

我的老婆梁如月拉开门，只见几位穿制服的人　

场，从开始到结束，几乎曲曲都有人献媚邀舞。如今　

走了进来，其中走在前面的那位捧着一只罩着黑纱　

呢？那些常跟她厮混的麻将搭子都不见了。露天舞　

的骨灰盒子，他们在房间里站住了，对我老婆说，你　

场她倒还常去，往往形单影只，站酸了腿也等不到　

就是梁如月吧？你丈夫在监狱里自杀身亡了，这是　

一

个人前来邀舞。　

他的骨灰盒……　

丁科长也许算是她的忠实粉丝吧，除了丁科长　且慢且慢，打住！这些人在说什么？我老婆的丈　

就没人拿她当棵葱了。但是丁科长不会到露天舞场　

夫在监狱里自杀身亡了？那么我是谁？这样想着的　

去，也不会陪她打麻将，而且据我观察，丁科长转为　

时候，我看见自己的老鼠身形正在迅速地缩小，化　

正处以后，跟梁如月私会的兴趣就渐渐地淡了。这　成一团烧焦了的烟雾，嗖地一声钻进那个罩着黑纱　

一

点我是怎么知道的呢？说起来真是羞死个人，当　的盒子里去了。与此同时，我残存的意识像一束光　

我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想到梁如月曾经是我的老　

射入头顶的黑暗，冲破黑暗的光柱形成一条逃跑的　

婆，即使我变身一只老鼠，也差一点气得背过气去。　

秘密通道，那是防范再严密的监狱都无法杜绝的。　

梁如月脸上的孤寂就像荒原上的月亮，如果有　可是，电门一关，逃跑的老鼠就掉下来了。　

一

只野狼的嗥叫陪衬着，那倒不坏。当她从露天舞　

场被人冷落的尴尬中退下，我想起我们的结发之　

情，一时心动，不由得尾随着她回家了。打开家门，　

特约编辑梁帅　

迎面冲出来的藏獒一下子扑了上来，跟梁如月抱了　

个满怀。梁如月像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大狗　

作者简介许侃，安徽作家协会会员。１９６２年冬　

的头上拍了几拍，牵着它走进家门。那条大狗注意　

生人。＂３过水手，现为高级经济师。在《雨花》、《安徽　－

到我，回过头来，朝我凶狠地“汪”了一声，吓得我连　

文学》、《山东文学》、《芳草小说月刊》、《厦门文学》、　

连后退，留在了门外。　

《电影文学》等杂志发表小说及电影文学剧本数十　

可是我不甘心呀，这是我的家，怎么成了你这　

万字。曾获马鞍山市政府太白文学奖、首届冶金文　

个狗东西耀武扬威的地方。我在楼下徘徊逡巡了很　

协小说创作一等奖等。　

久，内心感到无比愤懑，终于忍不住回到自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