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甲骨文中的“变形声化”

更新时间:2024-02-14 17:19:06 阅读: 评论:0

2024年2月14日发(作者:助教心得体会)

殷墟甲骨文中的“变形声化”

殷墟甲骨文中的“变形声化"。

提要所谓“变形声化”是指把表意字中的某个部分或形旁改写为与之形近的声旁,使其构造由“无声符字”转化为“有声符字”。它是最经济的一种声化,不需要加注声旁,只在原字形的基础上稍作改造即可。“变形声化”在甲骨文中时有所见,这说明殷人是十分重视声符在构形中的作用的。

关键词殷墟甲骨文变形声化

“声化”是汉字演变的趋势之一。所谓“变形声化”是指把表意字中的某个部分或形旁,改写为与之形近的声旁,使其构造由“无声符字”转化为“有声符字”。最早注意到这一现象的学者是唐兰先生。他在1949年出版的《中国文字学》一书中说:

把物形的某一部分直接变作声符,应作为“声化”的一类。例如“狈”字本象一个兽,尾梢粗,后来就把尾梢改成“贝”字,从犬贝声。“鼍”字本象带尖嘴的鳄鱼,现在把身子作为黾字,而嘴跟头变成“单”字,从黾单声。这种字的来源,大都由于形体的错误。①

唐先生认为“声化“大都由于形体的错误”是不对的。“变形声化”与讹变不同,它是有意识地把表意字中的某个形旁,改写成与之形近的声旁,使它声符化。1981年,裘锡圭先生在《释“勿 ‘发”》一文中说:

在汉字发展的过程中,把合体表意字的一个偏旁略加改造,使之转化成声旁,从而把原来的表意字改变成形声字的现象,是颇为常见的。②

1991年,刘钊先生在《古文字构形研究》中说: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十五”规划项目。殷商甲骨文音系研究”(01JA740015)。

①唐兰:‘中国文字学》,上海古籍出版社1949年3月第1版,1979年9月新1版,第103页。

②裘锡圭:《释“勿”发”》,原载香港中文大学《中国语文研究》1981年第2期,第43页;后收入裘锡圭《古 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92年8月第1版,第78页。裘先生后来又多次谈到这个问题,参看《古文字论集》,第219 页、第643页;《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1988年,第152—1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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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字学报

变形音化,是指文字受逐渐增强的音化趋势的影响,将一个字的形体的一部

分,人为地改造成与之形体相接近的可以代表这个字字音的形体,以为了更清楚

地表示这个字字音的一种文字演变规律。变形音化大都是将原为象形字或会意

字的形体改造为形声字。变形音化具有讹变的性质,但与讹变又有不同,它的改

造过程具有人为的有意识的因素。① 经过上述学者的阐述,“变形声化”作为古文字构形理论的一条规律已为绝大多

数的古文字学者所接受。下面,我们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专就甲骨文中的“变形声

化”现象,作一全面的整理与研究。凡是裘锡圭、刘钊先生已举之例都在前加*号。

现举例如下:

疾,甲骨文作:{:仁、奢}}、鞘等形。卜辞称:“甲子卜,毂贞::*B(疾)疫不延?”(《合》13658

[典宾])“己卜:丁终赫(虞)于子舯(疾)?”(《花》69)“团王鞘(疾)园”(《合》22371[甲

类])上引第一条卜辞“疾”作:{:仁,是会意字,表示人有病卧床休息。第二条“疾”作徘,

也是会意字。终,当始终讲。虞,从姚萱释,读为忧虞之虞。卜辞大意说时王武丁始

终为子有病而忧虞。第三条卜辞把鞘(疾)字中的偏旁“人”写作形近的“尸(夷)”字。

卜辞“尸”字足部前伸,象蹲踞之形。古音疾在从母质部;尸在书母脂部。把“疾”字所

从“人”形改成形近的声符“尸”属变形声化。

守,古文字作冈、团、唧、闻等形。卜辞称:“丙午贞:丁未其唧(守)?”(《合》33407

[历一])“甲子卜:叨以王族自(守)方在辛山,亡灾?”(《屯》2301[无名])叨,人名。方,

夷方。卜辞记载商王命令王族主力于辛山扼守②。《说文·^部》:“守,守官也。从

^,从寸。”商代青铜器《守觚》(《集成》6589)“守”字作“同”,从^,从又。其后,“守”字

从“寸”作“闶”③。古音守在书纽幽部,费即肘之初文,肘在端纽幽部。声纽同为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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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部同属幽部。所以,“守”字把“又”改为形近的“毽”(肘),属于变形声化。

遽,甲骨文作嚷(象)、段(篆)。卜辞称:“辛酉卜:蚀(象),匕(比),遘?六月。”

(《合》22466[妇女])“辛未卜:子其亦往田钕(篆),若?用。”(《花》59)陈剑《“遽”字补

释》(《古文字研究》第27辑)说:“从字形看,‘篆/象’字象迎头兜捕野猪之形,其结构

与象‘止,在‘豕,后追逐野猪之形的‘歪(逐)’字可以类比印证。 泛指‘田

①刘钊:《古文字构形学》,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09页;刘钊:《古文字构形规律的再探讨》,“中国 古文字研究会第五届年会”论文,1985年,第188~206页;刘钊:《古文字构形研究》,吉林大学博士论文,1991 年,第188页。

②参看李学勤:《帝辛征夷方h辞的扩大》,《中国史研究》2008年第1期。

③参看《金文编》1203号“守”字条,中华书局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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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甲骨文中的“变形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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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 ‘豕’形变为特殊的‘豪猪’之形轰,属于将会意字的部分偏旁改造为形近的 声符的情况,研究者或称之为‘变形音化’等。”“做(象)”是会意字。“袋(篆)”把“豕”形 变为“豪猪”之形段,属变形声化。“务”指“豪猪”,是“淼”的表意初文。“篆”字从“炙” 从“骤”字表意初文会意,“孬”(骤)亦声。“子其亦往田遽,若”意谓花东卜辞的主人

“子”又前往“遗”(高平之野)地田猎好不好。

:l:昃,甲骨文作夼、f。卜辞称:“ ,r(昊)亦雨自北,阗(黄)口唪瞢。,,(《合》

20957[自小字])“日夸”(昃)字是会意字,以倾斜的人影表示太阳偏西的意思。“膏_’’

(昃)字把倾斜的“大”改造成形近的声符“矢”,而变成从“日”“矢”声的形声字①。

众,甲骨文作界、昂、锦。“众”字宾组从“日”从“似”,历组从“口”从“似”,皆为会意

字。此外,宾组另有一种写法,卜辞称:“贞:单其丧箱(孟)?”(《合》58,《合》59、60大致

同文)“丧”下一字,从倾,从公,是“众”字之异体。古音众字在章纽冬部,凸(或作苎,

即“公”字)在见纽东部。王念孙主张“东”“冬”不分②,可从。上引卜辞将“众”字上部

改写为形近又可表“众”字读音的“公”字,属变形声化。

利,甲骨文作车_'、铋。前者从禾,从刀,是会意字,象用锋利的刀割禾,以此表示

“锋利”之义。后者作驰(物),巧是“勿”字,应为声符。古音利在来纽质部,勿在明纽物

部。古音明、来二纽关系极为密切,常可相通;质、物旁转,故疑“利”字从“勿”为声符,

属变形声化。“物”字为《说文》古文“糁”形所本,从禾,勿声。

侯,甲骨文作匿、厣。甲骨文侯字多作匿,象射靶。少量作fif,把“矢,,刻写为“交”。

唐兰以为“与‘交’混”(《甲骨文自然分类简编》113)。其实,古音侯在匣纽侯部,交在

见纽宵部,古音相近,故“矢”改写为“交”(《合》3379),属变形声化④。

寻,甲骨文作9、卧。卜辞称:“乙亥卜行贞:王其I《I(寻)舟于河,亡灾?’’(《合》24609

[出二])“口丑卜行贞:王其卧(寻)舟于滴,亡灾?在八月。”(《合》24608[出二])甲骨

文9与卧,唐兰释“寻”,可信。目即簟之初文。寻为邪母侵部字,簟为定母侵部字,古音

至近。甲骨文“寻”字改从“『”为从“酽,盖兼取园字之音,属变形声化。

死,甲骨文作M、霸、小。“M”从“人”,“婊”从垂首而跽的“p”,皆为会意字。罗振

①参看裘锡圭:《从文字学角度看殷墟甲骨文的复杂性》,载《中国学研究》第10辑,第146页,韩国:淑明 女子大学校中国学研究所,1996年。

②参看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中华书局1979年,第463—471页。

③参看叶玉英:《古文字构形与上古音研究》,厦门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3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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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又手学报

玉说:“象生人拜于朽骨之旁,死之义也。”“死”字还有一种写法,请看下列卜辞:“己团

复团霹?四月。”(《合》21306[自小字])“爵”字,右旁为足部前伸而蹲踞状的“尸”字,

与“人”字或“p”字写法迥别。古音死在心纽脂部,尸在书纽脂部。把“人”或“p”改

为“尸”属变形声化。

兴,甲骨文作嬲、础、^、冀。《说文·舁部》:“兴,起也。从舁从同,同力也。”卜

辞称:“戍煞(兴)伐,即(比)方食园。于方既食戍翅(乃)伐,哉团。”(《合》28000[无

名])兴,当“发起”讲。“戍兴伐”意谓“戍(军队)发起进攻”。“兴”字或作从舁从井,

如;“丁卯卜,宾贞:岁卜不蔑,亡匀?五月。”(《合》339[宾三])“口口卜出贞:见岁不

触?用。,’(《合》25180[出二])《合》339疑即兴字。《合》25180有“见岁不砝’’之语,兴

作然,可互证。古音兴在晓纽蒸部,井在精纽耕部。把“H”改为“井’’属变形声化。

保,古文字作尹、暂、译、悍、忤。卜辞称:·。戊申卜,宾贞:有々手(保)在启?”(《合》

16425[典宾])“保,,字,殷代金文作“尹,,(《集》1001)。甲骨文作暂、译、悍,象人背负幼

儿形,是会意字。“々手”字把左侧的“人”改造成形近的“勺”。“保”字就由会意字转化

成从“子 ‘勺”,“勺”亦声的形声字了。古音“保”、“勺”皆在帮纽幽部,故“勺”既表义

又表音。

光,甲骨文作鬯、彳。《说文·火部》:“光,明也。从火在人上,光明意也。”甲骨文

光字作窖,从火从p,会意字。甲骨文又作彳,卜辞称:“乙未卜:今日王兽(狩)亨(光),

擒? ”(《合》10197[宾一])“光”字原来跪跽的人“p”改为“从人在土上”的“王”。

古音光在见纽阳部。王在透纽耕部,从火从王,王亦声,属变形声化。

益,甲骨文作掣、V。前者罗振玉释“益”,“象皿水益出之状”(《增订殷虚书契考

释》第9页),学者多从之。新出土花东卜辞“益”字作V,卜辞称:“庚申卜:子V(益)

商,侃?,,(《花》247)“益,,字上从··八,,下从“皿”,西周金文“益”字作盆、盆、釜等形(《金

文编》0793),其“皿”上所从的“八”形即源于甲骨文①。上引“象皿水益出之状”的管,

是会意字。而“V”字系形声字,古音“益”在影纽锡部,“八”在帮纽质部,把“V”字中

象“溢出”之水点改造成形近的声符“八”,而变成形声字。

:|:逆,甲骨文作够,又作d;,从止(走、彳)尹声;又作;荸、警,“尹”字写得与“牛”字相

①姚萱:《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h辞的初步研究》,线装书局2006年,第176~1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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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甲骨文中的“变形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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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从是牛声。这是将“尹”字改写成与其形体接近并司代表“逆”字读音的“牛”字。

古音逆在疑纽铎部,牛在疑纽之部,二字为双声,故逆可从“牛”为声符①。例如:“王

于宗门;;(逆)羌?”(《合》32035[历二])“己已卜:王其警(逆)执,有[若]o弱擎(逆)执,

亡若?”(《合》32185[历二])

丰冒(霁),甲骨文作管、侈。卜辞称:‘‘口口卜,亘贞:王往移(嚣)园?王占日:

坐囫嚣,率擒?’’(《甲骨缀合集》34组一《合》10727+10730[典宾])“其冒(男),于东方

奎(孰),擒?”(《屯》2170[无名])王国维释甲骨文移字为“男”,从网,从“糜”头会意。

男,捕捉麇鹿的网。《尔雅·释器》:“麋罟谓之男。’’《殷墟卜辞综类》(第108页)以移、

罾为一字,皆可信。“矛”、“目”二字古音阴入对转。“冒”所从的“目”既代表麇鹿一类

野兽的头,又兼作声符。第一条是典宾类卜辞,从“网”从“麋”头会意。第二条是无名

类卜辞,把“麋”头改写成与其形体接近并可代表“男”字读音的“目”字,从网,从目,目

亦声。

寤,甲骨文作{}I:、坼、瓢稚。卜辞称:tt乙卜:丁又(有)鬼瓢(梦),亡固?,,(《花》

113)“口申卜:王稚(梦),允大甲降?”(《合》19829[自肥笔])甲骨文“梦”字一般写作

辱P,表示人睡在床上做梦,为会意字。《花》113‘‘梦’’字作瓢。古音“梦’’在明纽蒸部,

“眉,,在明纽脂部,古音“之”、‘‘脂’’可通谐,故“梦’’字由会意字的“备}’’改为悒(眉),属变

形声化。小篆变为“从^从广梦声”的形声字,“广”是从“爿”讹变来的。《合》19829

‘‘梦”字作椎,从爿,炮(眉)省声。大甲,祖先名。降,指降下灾祸。

饮,甲骨文作嚣、舟、令。嚣、舟,象人捧尊就饮之形。古文字倒写的“舌,,字与“今,,

字的字形相近。古音“饮”在影纽侵部,“今”在见纽侵部,由于“今”、“饮”古音相近,殷

人有意把“舌,,字改为形近的“今,,字,使它成为形声字。卜辞称:··于自西令(含),王弗

每(悔)?,,(《合》30284[无名])零恐怕就是倚(饮)的简体,所从的“A’’也可以看作倒

“口”的变形,后来由于“今”“饮”音近就变成声符“今”了。

羞,甲骨文作钠、溉。卜辞称:“团钠(羞)丁,用卅小牢?”(《合》15430[宾三])

羞当“进献“讲。这是时王祖庚祭祀其先考武丁的卜辞。“己卜:于日淑(羞)中放三牛

妣庚。己卜:暮放,卯三牛妣庚?”(《花》286)“日”下一字的结构从“又”从“牛”,是“羞”

①参看刘钊:《古文字构形学》,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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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中胃文字学报

字的异体。“于日羞中”,是说到接近正午时。古音羞在心纽幽部,牛在疑纽之部,。‘散

(羞)”把“羊,,换成“牛”,是变形声化。‘‘牧(羞)’’可分析为从“又’’从“牛”,‘‘牛”亦

声①。

监,甲骨文作刍、矗。卜辞称:“团王其呼南(监)?,,(《屯》779[无名])‘‘团呼南(稍

残),若?,,(《屯》2581[无名])“惠瞽髭令矗(监)凡?”(《合》27740[无名])裘锡圭先生

《甲骨文中的见与视》认为:直立人形的可是“视,,的表意初文,跪坐人形的善是“见,,字,

可从。“刍,,是会意字,从“皿”从‘呵”,表示俯首在盛水的器皿里照脸。监视是“监,,字

引申义。‘‘矗”字,从皿从见,见亦声。古音监在见纽谈部,见在见纽元部。声皆为见

系,韵亦有相通之例。把“丐”(视)改造成形近的声符t谭,,(见)属变形声化。

霞(霍),甲骨文作融、雾。前者是会意字,后者是形声字,在“隹’’字下加“又’’作

“叟’’(获),并以它为声符。卜辞称:“贞:馘任雾(雯)畀舟?’’(《合》10989[宾一])‘‘馘任

霍”即“馘”地之“任”(职官名)名“霍”者。卜辞卜问“馘任霍”是否被付与舟。

综上所述,可以小结如下: (1)“变形声化’’与其他“声化,,方法如‘‘加注声符,,等相比,是最经济的一种声化。

它不需要加注别的声旁,只在原字形的基础上稍作改动即可。 (2)“变形声化”在甲骨文中时有所见,这说明殷人是十分重视声符在构形中的

作用的。

(黄天树: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100037,北京)

①参看黄天树:《释殷墟甲骨文中的“羞”字》,《古文字研究》第25辑,中华书局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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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甲骨文中的“变形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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