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1日发(作者:爱情傀儡)
东归,中国虎一九四五(九)——远征
作者:暂无
来源:《坦克装甲车辆》 2014年第18期
★萨苏
密营
魏拯民如何可以坚持如此之久的时间,1996年画家袁武曾去拜谒魏拯民的最后藏身之地,他的纪录也许可以说明一些问题。袁武写道: “近中午到夹皮沟黄泥河,先在小饭店吃饭,然后找一个向导,乘车到大山脚下,后徒步沿运木材的山路走到山顶,再就没有路了,只好踏着深深的积雪开路前行。山顶的雪齐腰深,有时会漫到胸部。虽然上山前我们做了一些准备,买了一些布条做腿布,又用胶带将鞋和裤子缠裹在一起,但还是不断地往鞋里进雪。这段没有路的距离只有300多米却走了一个多小时,幸亏有向导,总算找到魏拯民的纪念碑和两间埋在雪中的秘营。一棵被烧死的树耸立在纪念碑的后侧,树干上还有当年被熏燃的痕迹……”
这样的秘密基地,如果不是叛徒带路,日军要找到它并不容易。第一路军在魏拯民将军指挥下能够长期在东南满敌军密集的环境下坚持,善于利用隐蔽的密营保存自己,是一个重要原因。
1941年4月,为了更有效率地与抗联作战,日军在公主岭组织讨伐作战培训班,训练山地和游击作战。在宝清驻守的日本军官铃木奉命参加,并拍摄了若干照片。其中,其在桦甸东北方参观被日军讨伐队攻占的抗联密营时拍摄的照片,似乎可以重现第一路军密营当年的风采。
铃木拍摄的两座密营紧紧相连,不足一人高,均是一面依托天然岩壁,另外三面和屋顶由原木架构而成。密营内部地面低于户外,面积在15平方米左右,除正面外不开门窗,顶部覆盖有厚厚的泥土,上面种植有半天然的植被,如果不是从密营的正面靠近,即便走到密营的顶上,也会认为它是一个天然的小山包。而密营正面,则开在对周围来说最隐蔽的一面。其中一座密营由于前面有密集的植被而开有两个小窗,另一座则干脆只有原木制成的屋门。此外,在密营附近还有哨位的痕迹。事实上日军袭击这座密营时,大约因为哨兵预先发现报警,双方曾发生激烈战斗。在铃木的相册中,还有讨伐队队员赠送给他的当时日军毙命战马之墓的照片。铃木记载从公路步行到密营需要5个小时的行军,可惜对周围环境和密营内部情况并无更多描述,但对魏拯民将军密营的调查,可以弥补这一缺憾。
根据记载,魏拯民将军的密营位于红石林业区西侧小二道河子,地势险要,山高林密,异常隐蔽。密营修建在群山环绕的跳石塘内,四周高山环抱,形成一处天然屏障。营地内有房屋两处,残留石壁高l米、宽75厘米左右。室内用板石搭成火炕,火炕部分保留完好,门、灶仍依稀可辨。烟道均朝向山坡,烟出来后,可沿山坡自然消失而不易被敌人发现。一号密营位于山体西侧,门向南开,长4.2米,宽3.4米,炕长3米,宽1.9米,是警卫员的住室;二号密营朝向东南,与一号密营在东西角相连,长4.2米,宽3.6米,门朝西南,宽70厘米。外间为灶房,灶房长1.6米,宽1.5米;里间南侧为火炕,火炕长3.5米,宽1.9米,是魏拯民的居室。门旁有一棵根部被火烧烤后而枯死的红松树,高20余米,径3.35米。当年,这棵高大的松树,不仅是密营的重要标志,还能把两个密营紧紧遮住。
在密营西南30米外斜坡下,有一眼井泉,是魏拯民与抗联战士饮用水源,在二号密营南侧的小岗梁上,筑有3个警卫哨所,并有地下交通壕通往密营。密营的西侧是跳石塘,其上缘距密营约5米处,有一堆被剥皮后的小榆木杆,榆木杆上有扒皮的刀痕,树皮全部扒光,据判断,是抗联战士在无粮的情况下以树皮充饥所留下的。 “据前往考察者记载,这个营地,东西长50米,南北宽40米,是由两个呈长方形的地戗子组成,戗子一面以山体为壁,其余三面用石块砌成,石壁上用原木刻成木墙,房顶平铺原木,原木之上覆盖泥土,泥土上长满了野鸡膀子(一种灌木),杂草和藤蔓等植物,伪装得如自然山体一样,不易被人发现。”这一点与铃木所见密营极为相似,因此,从时间和特点推测,铃木所见也是一路军官兵在后期使用过的秘密抵抗基地。
从这些信息来看,当时一路军的密营已经与早期有了很大区别。东南满地区的密营由杨靖宇将军首创,其最大特点是大量储备物资。由于考虑到日军会采用封锁的战术清剿抗联武装,杨靖宇将军曾要求密营要储备供400人食用7个月的粮食。这种一路军早期的密营极大地支持了抗联在当地的斗争。但是,在程斌叛变后,先后摧毁了抗联200个这样的密营,使一路军陷入缺粮少衣的境地,迫使抗联改变了行动的规律。在魏拯民将军领导一路军的日子里,抗联的密营更加注重隐蔽性。
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魏拯民将军指挥一路军先后取得了安图伏击战、哈尔巴岭袭击战等胜利。然而,他们不得不面对粮弹两缺的艰苦环境,只能靠桦树皮、蘑菇和橡子作为食物,而时时在头顶盘旋的日军飞机,又让抗联战士在零下30度的严寒中连火也不能升。抗联的抵抗,终于渐渐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密信
根据日军《独立守备步兵第八大队战史》介绍,1940年9月7日,在汪清县托盘沟,日军与一支抗联部队发生激战,从一名战死的中国军官身上,日军发现了一批机密文件。日军记载,这名中国军官是一个叫“李云龙”的团长,和前两年热播的抗战电视连续剧中八路军独立团团长李云龙同名。不过,我方记载东北抗日联军团级军官中,并无“李云龙”其人。经过查看,推测是日军对于第三路军第十五团团长李龙云名字的错误记录。
这批秘密文件中,最珍贵的是魏拯民的6封信件。这6封信件均已被译成日文,日军记载这是为了解抗联一路军的情况和分析抗联队伍优缺点而试图将其作为参考材料。日军对这批文献的来历介绍如下:“杨靖宇司令阵亡之后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根据被捕和降 ‘匪’供述的情况和讨伐成果来看,当处于更加艰难的状况。1940年8月15日,安图县神撰讨伐队在安图县小柳树河子附近袭击了第一路军司令魏拯民指挥的第一路军总指挥部,缴获一批文件。9月6日,汪清县春阳特搜班部队、协和会宣化班自卫团、警察等合力之下,在汪清县屯磐沟与第三路军第十五团的战斗中射杀其团长李云龙(李龙云),亦缴获一批文件。由此,可了解中共南满省委以及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的实态。”
这6封信中,有数封曾经作为伪满档案馆存件,在日军投降后被翻译回中文得以发表,但有几封属于新的发现,其中包括了一封第一路军政委魏拯民写给第三方面军参谋长朴德范的指令信。这封签署日期为1940年6月29日的文件,似乎是目前所知魏拯民将军保存下来的最后一封信件。这封信主要包括了4个方面的内容:第一,杨靖宇司令员的牺牲是第一路军的一个重大损失;第二,三方面军的活动区域和干部变更工作安排;第三,关于越冬粮秣准备工作的安排;第四,将部分人员今秋送往苏联。
从它的内容,可以看到抗联官兵在经过将近10年的苦战,特别是杨靖字将军牺牲后,仍在顽强而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不屈的抵抗。这封信原为朝语,由于并未见到魏拯民将军通晓朝鲜文的记录,推测这是魏拯民将军口述,由第一路军总部的参谋人员代为书写的。使用这种语言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收信人朴德范是朝鲜族,如此更方便其阅读。日军将这封信译成日语,目的如这部战史中所述:“是为窥知匪团弱点的贵重资料,希望可对讨匪工作提供参考。”全文如下:
朴参谋长:这一阶段尽管敌人残酷的讨伐接连不断,但我们排除了困难,安全而且仍在不断展开行动。由于联系断绝,我们一直在为你们担心。
现在,我们面临着以下几个问题:一,面对去年的冬季讨伐,我军部,队为了获得粮食和展开斗争工作而蒙受了相当的损失。其中,最令人悲愤难抑的是杨司令的牺牲,这实在是我第一路军的一大损失。今年春天召开的南满省委会议上,对于各部队今年的行动问题和干部问题,做出了决议。
与第三方面军的活动地区和干部改选问题相关内容如下:一,活动区域为汪清,以罗子沟为中心,根据当地情况和环境灵活掌握展开活动。关于干部改选问题,警卫旅由于李参谋今年叛变,今后由韩参谋领导。但实际上由于作战经验等原因,韩参谋不可能独立指挥如此大部队的行动,故此要求你兼警卫旅旅长的责任。第十三团的政治委员一向从第三方面军派干部担任,但考虑到其活动地区现为警卫旅活动区域,故决定委任警卫旅第三团崔政委前往担任。目前已决定任命安政委担任第三方面军参谋长。但是,在赴任警卫旅旅长之前,请务必与安参谋将当前各问题的对应办法研究清楚,将工作完满交接,不留后患。警卫旅面对的问题,领导上认为,在越冬准备工作紧迫的情况下,大部队的行动应绝对禁止。初步预定韩参谋随一团一起行动,随三团一起行动。
二,关于今年的越冬准备问题,请参照既往经验并在详查环境情况的基础上,传达将各部队分散成小队,各自解决粮食问题的命令。于此同时,应着眼于加强各小部队的责任性和推进积极的行动。另外,对于目前队内女干部、因病或年老目前不能继续坚持革命工作者,请均利用本次秋季派往苏联,以期使准备工作的努力不受影响。关于将有关人员派往苏联的方法,等可直接指挥派送的责任人员,以小部队活动的方式前进越境。若有渡苏之可能,请从此前的派送人员中选择人选,尽速派送。本函另附介绍信一并送交于你。另外,如果人数较多,可分多次派送。
三,与陈指挥仍未能取得联系。
四,机关枪在携带困难的情况下,可于无危险的地点藏匿(但应在不影响攻击守备的范围之内)。
五,联络接关系时间为七月十五,十六日,八月十五,十六日,联络地点和详情由十五团通信员告知。
最后,祝们英勇奋斗!
六月二十九日
魏指导员书
从这封信中可以看到,东北抗日联军顽强的生命力,即便在承受了空前的野副大讨伐和杨靖宇将军殉国的沉重打击,各部队之间联系极为困难的情况下,以魏拯民为首的一路军总部仍有全盘的工作考虑,仍在积极组织部队坚持抵抗斗争,而没有成为日军期待的“丧家之犬”。
可惜的是,魏拯民寄予厚望的这位朴德范参谋长,却未能坚持抗战到底。应该说,朴德范在抗联中曾经是一员悍将,他1932年入党,1934年担任第二军独立师第一团连长、指导员,1936年3月任第二军第一师(后改为第四师)参谋长,1939年7月任第一路军第三方面军参谋长。他是第三方面军总指挥陈翰章最得力的部下和战友之一,因作战凶狠刁钻,被日军赋予“狼”的代号。魏拯民调他担任警卫旅的旅长,应该是看中了他的军事才干 (抗联一路军编制中,警卫旅和第三方面军都是下辖三个团,但随总部行动的警卫旅显然更重要)。可惜的是,朴德范辜负了魏拯民的期待,他在1940年9月29日被俘叛变,后来成为伪特殊警察突击队队长,东北光复后被苏军逮捕,其后下落不明。
这种叛变危害巨大,魏拯民的另一封信正描述了此时抗联这种艰难危险的情境。在这份《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副司令魏拯民发给共产国际中国代表委员的私人信件》中魏拯民写道,南满省委和第一路军的各项工作遇到很多困难,对内有思想不稳定者逃走,同时自己心脏病恶化,日益衰弱,希望上级迅速派出继任人员,并在有生之日能够顺利向后任者移交工作。
从上面的信件中,可以看到,面对全军覆没的危险,抗联部队开始有组织地向苏联境内转移,以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只要喘过这一口气来,顽强的抗联就可以涅磐重生,重新点燃白山黑水间的抵抗烈火。
转移
对于这场转移,有很多抗联老战士始终耿耿于怀。1940年撤入苏联的四军下江留守处主任彭施鲁,直到晚年仍然坚持抗联人员撤入苏联最初只是一个战术需要的观点。但从目前掌握的史料来看,面对70万关东军压向边境,这种转移应该是抗联上层的共识。杨靖宇的命运,其实正是当时各路抗联部队的缩影。日军依靠充足的实力和严密的组织,用了3年的时间,将抗联11个军逐个逼上了绝路。抗战胜利后,毛泽东主席曾询问周保中如果抗联当时不撤过江后果会怎样,周保中坦然相告:“那只能是全军打光”。
新发现的魏拯民信件证明,这种撤退是有序进行的,《中共南满省委书记兼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副司令魏拯民为从优待遇部下,为派遣前往苏联者提供致远东红军总司令部相关干部的介绍信》,这是魏拯民为抗联老弱伤员退往苏联准备的一条生路,原文内容如下:
“致苏联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远东红军部司令部诸负责:
本人谨代表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全体将士,向各位在巩固我们共同的革命大本营——苏联的建设中所做的一切工作和火热的革命精神表示敬意。
我等在此前的数年间,于东南满地区坚持与日满匪众作战的详细情况,想来你们已经清楚地了解了,在这里且容我做一些重复的说明。
由于中朝民众对日贼巨大的义愤和抗日联军大部队的活动,使日贼不断遭到打击。狼狈而恼羞成怒的日贼,多次进行野蛮的归屯并户(即将我等活动的森林周围地区小村庄毁坏,民众全部移入大村,并设有重兵驻扎),并对一切经济用品进行统一管理(民众一年艰苦劳作所得收获粮食尽数被没收,对其他一切物资则为防为我所用采用票证制度)。这一行动持续之下,使我方用品补给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同时,狡猾的日贼一面使用这种经济手段,一面阴险地施展其诱降手段,结果,使我部队内若干意志薄弱、政治上幼稚的人员归顺日贼,落入其陷阱被杀者有之,也有一些为敌奸计所惑,在日贼的威逼利诱下专门针对一切革命事业实施破坏。而在我们这一方面,几年的工作中,为敌弹所伤的,因身体原因无法随武装部队行动的人员,以及老年的,目前虽隐藏在森林中休整,但敌人却在前面提到的所谓‘狗’的带领下,不但捕捉和残害我,而且通过经济封锁,完成交通网等手段,对我方残留的构成重大威胁。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只得将他们送往贵方,希望(贵方)能站在中朝人民的朋友的立场上,对他们进行接受。此处是对他们身份的证明。
特将他们参加革命的经过,以及加入部队的履历记录如下:
某某姓名
XX
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政治部主任魏
一九四零年xx月XX日”
同一批信件中,还有《中共南满省委书记兼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副军长魏拯民致关内第八路军的联络关系信》,可见抗联还考虑过让部分人员向南撤入八路军控制区暂时休整,而且为此专门写了给八路军指挥员的信。
对许多战后幸存下来的抗联官兵来说,这是一个代表着生存的决定。
生存,就有希望。一场悲怆的远征开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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