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9日发(作者:泊怎么读音)
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三者比较及内在联系
作者:白丁 冯骁英
来源:《文物鉴定与鉴赏》2022年第11期
摘 要:“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的称谓在古代文献中多有提及。然古人对三者的研究往往是单一的、零散的,缺乏系统的研究。文章从文献学入手,对三者的文献材料广为搜集,加以梳理,进行比较,试图找出三者的演变历史及内在联系,并对文献中出现的错讹进行了订正,以达到去讹存真、正本清源之目的。
关键词: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比较
DOI:10.20005/.1674-8697.2022.11.036 关于“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的称谓,在一些古代典籍和儒家寺院里多有提及。但囿于史料,或语焉不详,或莫衷一是,或李代桃僵,给我们阅读相关古代文献或开展相关学术研究带来很大的困惑。本文试图从三者的称谓、演变、本义、引申义、内在联系入手,进行梳理考证,以期达到存正去讹、正本清源的目的。
1 “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称谓说法来源
“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三个称谓比较来看,“金人”现于史籍的时间最早,自西汉时就有记载;其次是“磨兜坚”,自唐《艺文类聚》始;最后是“古谨言人”,清代才出现。而“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三者同时出现的作品仅有清代张汉《摩兜坚改署古谨言人说》。为更清晰地反映三者现于文献的先后,列表格如表1所示。
最广为流传的“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三者典故均与孔子入周观礼在太庙前见金人之事有关。孔子入周太庙,此事最早在《说苑·敬慎》中有记载:
孔子之周,观于太庙右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无多言,多口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戒,无行所悔。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勿谓何残,其祸将然;勿谓莫闻,天妖伺人;荧荧不灭,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将成江河;绵绵不绝,将成网罗;青青不伐,将寻斧柯;诚不能慎之,祸之根也;曰是何伤?祸之门也。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盗怨主人,民害其贵。君子知天下之不可盖也,故后之下之,使人慕之;执雌持下,莫能与之争者。人皆趋彼,我独守此;众人惑惑,我独不从;内藏我知,不与人论技;我虽尊高,人莫害我。夫江河长百谷者,以其卑下也;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戒之哉!戒之哉!”①
在《孔子家语·观周》中内容大同小异:“孔子观周,遂入太祖后稷之庙,庙堂右阶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②
相传周公被分封鲁国,周公为辅成王没有前往封地,其嫡子伯禽接管封国。周公便使家臣随伯禽一道前往封地,并在家臣背上书写训诫以警示伯禽,此家臣后因此陪祀在周公庙内,即为金人,或称磨兜坚。
对照文献与传说,文献中孔子入周见到金人是在“太祖后稷之庙”前,与周公家臣陪祀于周公旁不吻合。但联系黄帝时期即有“金人器”,且三封其口,应是“金人铭背”习俗相当久远,周太祖后稷、周公姬旦均非首创者,乃是很好的继承者。
首次提及“磨兜坚”并将其与金人之事联系起来的是《艺文类聚》,原文为:“盛弘之《荆州记》曰:‘樊城西北有鄾城,西百余里有鼓城。鼓伯绥之国。城门有石人焉,刊其腹云:摩兜鞬,摩兜鞬,慎莫言。疑此亦周太庙金人缄口铭背之流也。’”③与《艺文类聚》同时期的《酉阳杂俎》有相似的记载,原文为:“鄧城西百余里有榖城,榖伯绥之国。城门有石人焉,刊其腹云‘摩兜鞬,摩兜鞬,慎莫言’,疑此亦同太庙‘金人缄口铭’。”从时间上看,《艺文类聚》虽为唐武德七年(624)编纂,但其中引用《荆州记》作者盛弘之是南朝宋人。可见“榖伯绥之国城门石人”当在南朝便存在了。
清代张汉对“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做有考证,《摩兜坚改署古谨言人说》是如今所见将“金人、磨兜坚、古谨言人”三者置于同一文的唯一一篇文献。其中记载:
洛阳周公庙中庭祀周公,其左楹合土写像颀立一人,前置木署“磨兜坚”三字。予初不晓,已而曰是当是太庙金人之事,以谨言相类,故讹。耳考《酉阳杂俎》,登城榖伯绥之国,城门有石人,刊其腹曰“磨兜鞬,慎勿言”谓疑与缄口铭相类。朱子亦谓“磨兜坚,秦人座右三字铭,不言”,即金人之事也。洛之人妄署其名以陪祀,毋乃不协乎?予议改署“古谨言人”始当盖孔子语也。至像不合金为之,尚失本义,虽然仿其意而已。呜呼,人能谨言,百世祀可也,况重之以孔子乎?不谨言者即日奉金人而祀又何益也?④
张汉,字月槎,号峨思,晚号蛰存,云南石屏人,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进士,雍正二年(1724)由翰林院检讨改授河南府知府,当时河南府治所在洛阳。孟津龙马负图寺至今立有张汉所撰《至日谒羲皇庙》所刻成的石碑,洛宁县西长水立有张汉所书“洛书出处”石碑,为仓颉造字台赋诗《造字台》,“确认了杜甫故里所在地,而且建立了保护与纪念制度”。⑤可见张汉本人十分重视并热衷于古迹的调查、研究、考证,身体力行做了许多努力。史料载:“张汉,清乾隆二年(1737)召试博学鸿儒科,再授翰林院检讨。”可见时人对其学术造诣的认可。
张汉在洛阳周公庙中庭见到署名为“磨兜坚”的泥像,考证《酉阳杂俎》,认为周公庙中泥像,把本应作为铭文刊刻于像上的“磨兜鞬,慎勿言”中的“磨兜鞬”误作为该像的署名(且字亦有误)。而主张其署名应改为“古谨言人”。
文中“朱子亦谓‘磨兜坚,秦人座右三字铭,不言’”,在《朱子语类》中的原文为“尝见徐侍郎敦立。书三字帖于主位前云‘磨兜坚’,竟不晓所谓。后竟得来,乃是古人有铭,如‘三缄口’之类。此书于腹曰:‘磨兜坚,谨勿言!’畏秦祸也。敬仲”。
2 从《酉阳杂俎》《朱子语类》《古今事文类聚后集》看“古谨言人”的概念及演变
“古谨言人”一词出现的时间是三者中最晚的,但与之同义的“古之慎言人也”在《金人铭》第一次出现时便出现了,在宋代又出现了“古之谨言人也”的字样。
《酉阳杂俎》中对“石人铭文”的判断是,“疑此亦同太庙‘金人缄口铭’”,说明在作者段成式看来,“榖伯绥之国城门石人”和“太庙金人”是同一回事,“摩兜鞬,摩兜鞬,慎莫言”与“金人铭”在铭文含义和作用上是一致的。在张汉看来,两像表达的是同一回事,不论材质,均为同一人的塑像。即金人像和石像所筑之人均是“古之慎言人”。 在“古之慎言人”演变为“古谨言人”过程中,最直接的由“慎”字变“谨”字的依据乃是《朱子语类》和《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尝见徐侍郎敦立。书三字帖于主位前云‘磨兜坚’,竟不晓所谓。后竟得来,乃是古人有铭,如‘三缄口’之类。此书于腹曰:‘磨兜坚,谨勿言!’畏秦祸也。敬仲。”⑥“孔子观周入后稷之庙,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谨言人也。多言多败,口是何伤,祸之门也。”⑦
《朱子语类》中古人有“三缄口”之类的铭文书于腹,“三缄口”即“金人之事”;而“书于腹”却是从《藝文类聚》中“石人”而来(“金人”铭在背);“慎莫言”变成“谨勿言”;可见此书已认可“太庙金人”、刻有“磨兜坚”的石人与“古谨言人”三者在表达同一事,也证明了“古谨言人”确由“古之慎言人也”而来。
《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在解释“三缄其口”时已明确出现“古之谨言人也”的字样了。
另外由《金人铭》的叙述顺序也可看出“古谨言人”由“古之慎言人也”来。《金人铭》行文顺序为“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这点在晋代孙楚的《反金人铭》一文中也有体现。《反金人铭》应为戏谑之作,故意模仿金人铭的行文,而将关键词换为反义词,“晋太庙有石人焉,大张其口,而书其胸曰:‘我古之多言人也,无少言,无少事,少言少事,则后生何述焉?……’”亦采用“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的行文顺序。“古之慎言人”即金人和石人的人物原型,后世将其称呼简化为“古谨言人”。
也正是因为“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的模式,后世才会根据“摩兜鞬,摩兜鞬,慎莫言”中“摩兜鞬”所在的位置,将其误认为石像所筑之人的名字。
3 “磨兜坚”概念及其形态演变
文献资料中我们所见到的“磨兜坚”有以下几种写法:①现今能看到的唐《艺文类聚》和《酉阳杂俎》记载为“摩兜鞬”。②张汉看到的《酉阳杂俎》中三字为“磨兜鞬”。③宋《朱子语类》中为“磨兜坚”。④元《辍耕录》中为“磨兜轭”。⑤清《摩兜坚改署古谨言人说》中,清代洛阳周公庙人像前署名为“磨兜坚”。
按时间排序,其中最早出现的写法应为“摩兜鞬”三字。根据每个字的基本释义可以推测出此词释义:①摩,摩擦、摩挲。②兜,“”和“皃”会义。皃,像人的头部。兜鍪,首铠也。凯者,甲也,首凯即头盔。首凯曰兜鍪,因其形似鍪也。鍑属曰鍪(鍑:一种大口锅),如今可见的铜鍑实物确实与倒置的头盔很相像。《文选·扬雄》有诗曰:“鞮鍪生虮蝨,介胄被沾汗。”李善注:“鞮鍪即兜鍪也。”其中“鞮鍪生虮蝨”与曹操《蒿里行》“铠甲生虮虱”类似,同反映战争残酷。鞮鍪即兜鍪,可见“鞮”即“兜”,从革,与皮革相关,这点正与“鞬”同。③鞬,从革,为马上的盛弓器:“左执鞭弭,右属櫜鞬。”⑧ 摩兜鞬,即为“摩挲头盔和皮弓袋”,当为思索时的状态,“摩兜鞬,慎莫言”正合三思而后言之意。此释义在宋代诗人丘葵的《七歌效杜陵体》中也可得到支持:“我生辰逢乱离,四方蹙蹙何所之。欲登山兮有虎豹,欲入海兮有蛟螭。归来归来磨兜坚,毋与蛟斗兮毋充虎饥。呜呼七歌兮歌曲罢,猿啼清书虫呜夜。”诗中“生逢乱离”四处“虎豹蛟螭”,指战争与混乱,而“归来归来磨兜坚”可以翻译成“归来摩挲(擦拭)头盔和弓袋”,此诗虽未写到谨言,但“毋与蛟斗兮毋充虎饥”亦是带有“退避含藏、勿露锋芒”之意。
关于“摩兜鞬”被误认为所筑之人,可追溯到宋代。《钦定四库全书·苏魏公文集》卷五“累年告老恩旨未俞诏领祠宫,遂还乡,闬燕闲无事,追省平生因成感事述怀诗五言一百韵,示儿孙辈始知遭遇终始之意,以代家训故言”“高门训序畏刊腹摩兜慎”。其注“……然宜慎兜鞬之戒……”,并未用“石人之戒、金人之戒、古谨言人之戒”,“摩兜鞬”去掉首字便失去了本意,“兜鞬之戒”的“兜鞬”更像是将“摩兜鞬”当作了三字人名,省略了姓氏。可见在宋代苏魏公时期,便已有将“摩兜鞬”误认为石像本人名字的趋势。而联系丘葵的诗,“摩兜鞬”的原意也并未被完全遗忘,当是宋代处于原意与讹误意并行的时期。
到张汉看到的《酉阳杂俎》版本中三字“磨兜鞬”,和清代洛阳周公庙人像前署名为“磨兜坚”,从一字讹误到两字讹误,可见自宋以后,不仅已不了解“摩兜鞬”本意,在传抄书写上也开始有误了。
此外,在现代对清《诂经精舍文集》的研究中找到了清人对“摩兜坚”的研究成果,如“《诂经精舍五集》中有《摩兜坚赋》(以‘摩兜坚慎莫言’为韵),张大昌与杨振鉴就分别从不同角度对‘摩兜坚’做了一番考证:张大昌重音变,从《酉阳杂俎》作‘摩兜鞬’至《辍耕录》作‘摩兜坚’起笔,言其音近而通;杨振鉴重义衍,从佛经入手,认为摩兜坚为尊者,即妙吉祥菩萨,又从《易》与《孟子》释‘莫言’之意,各有见解”⑨。笔者虽未得见《诂经精舍五集》原著,但从相关研究可得知前人对此做了许多工作,并认同“摩兜坚”自《酉阳杂俎》至《辍耕录》的演变关系。“从《酉阳杂俎》作‘摩兜鞬’至《辍耕录》作‘摩兜坚’起笔”,可见清人所见《辍耕录》中为“摩兜坚”,今人所见“磨兜轭”应是讹误。
4 “金人”概念沿革
4.1 三国以前“金人”概念
相比于“磨兜鞬”与“古谨言人”,“金人”出现得最早,概念也更宽泛,最早可追溯至黄帝时期。
三国魏文帝时期奉敕所撰的《皇览》,原作失传后,清人孙冯翼辑出佚文一卷,仅存冢墓记等八十余条,不及四千字,收入《问经堂丛书》。其中有“记阴谋,黄帝金人器铭曰,武王问尚父曰:五帝之诫可得闻乎?尚父曰:黄帝之诫曰,吾之居民上也,摇摇恐夕不至朝,故为金人三封其口。曰:古之慎言,尧之居民上也,振振如临深渊;舜之居民上也,栗栗恐夕不旦。武王曰:吾并殷民,居其上也,翼翼惧不敢息。尚父曰:德盛者守之以谦,守之以恭。武王曰:欲如尚父言,吾因是为诫,随之身”⑩。可见黄帝有金人器,且为金人三封其口。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始皇“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淮南子》注:“秦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有长人见于临桃,其高五丈,足迹六尺。放写其形,铸金人以象之,翁仲、君何是也。”《说文解字》对于“金”的释义为“五色金也”。意为金有五色(赤、青、黑、白、黄),此时金为金属的总称。“金人”之金,只表材质的大类,秦汉时“金”应是作“铜”意,“金人”只是“铜人像”之意。周太庙为“古谨言人”立的像,和秦始皇为“翁仲、君何”立的像,材质均为铜,所以文献中均称为“金人”。
在“古之慎言人”演变为“古谨言人”过程中,最直接的由“慎”字变“谨”字的依据乃是《朱子语类》和《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尝见徐侍郎敦立。书三字帖于主位前云‘磨兜坚’,竟不晓所谓。后竟得来,乃是古人有铭,如‘三缄口’之类。此书于腹曰:‘磨兜坚,谨勿言!’畏秦祸也。敬仲。”⑥“孔子观周入后稷之庙,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谨言人也。多言多败,口是何伤,祸之门也。”⑦
《朱子语类》中古人有“三缄口”之类的铭文书于腹,“三缄口”即“金人之事”;而“书于腹”却是从《艺文类聚》中“石人”而来(“金人”铭在背);“慎莫言”变成“谨勿言”;可见此书已认可“太庙金人”、刻有“磨兜坚”的石人与“古谨言人”三者在表达同一事,也证明了“古谨言人”确由“古之慎言人也”而来。
《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在解释“三缄其口”时已明确出现“古之谨言人也”的字样了。
另外由《金人铭》的叙述顺序也可看出“古谨言人”由“古之慎言人也”来。《金人铭》行文顺序为“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这点在晋代孙楚的《反金人铭》一文中也有体现。《反金人铭》应为戏谑之作,故意模仿金人铭的行文,而将关键词换为反义词,“晋太庙有石人焉,大张其口,而书其胸曰:‘我古之多言人也,无少言,无少事,少言少事,则后生何述焉?……’”亦采用“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的行文顺序。“古之慎言人”即金人和石人的人物原型,后世将其称呼简化为“古谨言人”。
也正是因为“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的模式,后世才会根据“摩兜鞬,摩兜鞬,慎莫言”中“摩兜鞬”所在的位置,将其误认为石像所筑之人的名字。
3 “磨兜坚”概念及其形态演变
文献资料中我们所见到的“磨兜坚”有以下几种写法:①现今能看到的唐《艺文类聚》和《酉阳杂俎》记载为“摩兜鞬”。②张汉看到的《酉阳杂俎》中三字为“磨兜鞬”。③宋《朱子语类》中为“磨兜坚”。④元《辍耕录》中为“磨兜轭”。⑤清《摩兜坚改署古谨言人说》中,清代洛阳周公庙人像前署名为“磨兜坚”。 按时间排序,其中最早出现的写法应为“摩兜鞬”三字。根据每个字的基本释义可以推测出此词释义:①摩,摩擦、摩挲。②兜,“”和“皃”会义。皃,像人的头部。兜鍪,首铠也。凯者,甲也,首凯即头盔。首凯曰兜鍪,因其形似鍪也。鍑属曰鍪(鍑:一种大口锅),如今可见的铜鍑实物确实与倒置的头盔很相像。《文选·扬雄》有诗曰:“鞮鍪生虮蝨,介胄被沾汗。”李善注:“鞮鍪即兜鍪也。”其中“鞮鍪生虮蝨”与曹操《蒿里行》“铠甲生虮虱”类似,同反映战争残酷。鞮鍪即兜鍪,可见“鞮”即“兜”,从革,与皮革相关,这点正与“鞬”同。③鞬,从革,为马上的盛弓器:“左执鞭弭,右属櫜鞬。”⑧
摩兜鞬,即为“摩挲头盔和皮弓袋”,当为思索时的状态,“摩兜鞬,慎莫言”正合三思而后言之意。此释义在宋代诗人丘葵的《七歌效杜陵体》中也可得到支持:“我生辰逢乱离,四方蹙蹙何所之。欲登山兮有虎豹,欲入海兮有蛟螭。归来归来磨兜坚,毋与蛟斗兮毋充虎饥。呜呼七歌兮歌曲罢,猿啼清书虫呜夜。”诗中“生逢乱离”四处“虎豹蛟螭”,指战争与混乱,而“归来归来磨兜坚”可以翻译成“归来摩挲(擦拭)头盔和弓袋”,此诗虽未写到谨言,但“毋与蛟斗兮毋充虎饥”亦是带有“退避含藏、勿露锋芒”之意。
关于“摩兜鞬”被误认为所筑之人,可追溯到宋代。《钦定四库全书·苏魏公文集》卷五“累年告老恩旨未俞诏领祠宫,遂还乡,闬燕闲无事,追省平生因成感事述怀诗五言一百韵,示儿孙辈始知遭遇终始之意,以代家训故言”“高门训序畏刊腹摩兜慎”。其注“……然宜慎兜鞬之戒……”,并未用“石人之戒、金人之戒、古谨言人之戒”,“摩兜鞬”去掉首字便失去了本意,“兜鞬之戒”的“兜鞬”更像是将“摩兜鞬”当作了三字人名,省略了姓氏。可见在宋代苏魏公时期,便已有将“摩兜鞬”误认为石像本人名字的趋势。而联系丘葵的诗,“摩兜鞬”的原意也并未被完全遗忘,当是宋代处于原意与讹误意并行的时期。
到张汉看到的《酉阳杂俎》版本中三字“磨兜鞬”,和清代洛阳周公庙人像前署名为“磨兜坚”,从一字讹误到两字讹误,可见自宋以后,不仅已不了解“摩兜鞬”本意,在传抄书写上也开始有误了。
此外,在现代对清《诂经精舍文集》的研究中找到了清人对“摩兜坚”的研究成果,如“《诂经精舍五集》中有《摩兜坚赋》(以‘摩兜坚慎莫言’为韵),张大昌与杨振鉴就分别从不同角度对‘摩兜坚’做了一番考证:张大昌重音变,从《酉阳杂俎》作‘摩兜鞬’至《辍耕录》作‘摩兜坚’起笔,言其音近而通;杨振鉴重义衍,从佛经入手,认为摩兜坚为尊者,即妙吉祥菩萨,又从《易》与《孟子》释‘莫言’之意,各有见解”⑨。笔者虽未得见《诂经精舍五集》原著,但从相关研究可得知前人对此做了许多工作,并认同“摩兜坚”自《酉阳雜俎》至《辍耕录》的演变关系。“从《酉阳杂俎》作‘摩兜鞬’至《辍耕录》作‘摩兜坚’起笔”,可见清人所见《辍耕录》中为“摩兜坚”,今人所见“磨兜轭”应是讹误。
4 “金人”概念沿革
4.1 三国以前“金人”概念 相比于“磨兜鞬”与“古谨言人”,“金人”出现得最早,概念也更宽泛,最早可追溯至黄帝时期。
三国魏文帝时期奉敕所撰的《皇览》,原作失传后,清人孙冯翼辑出佚文一卷,仅存冢墓记等八十余条,不及四千字,收入《问经堂丛书》。其中有“记阴谋,黄帝金人器铭曰,武王问尚父曰:五帝之诫可得闻乎?尚父曰:黄帝之诫曰,吾之居民上也,摇摇恐夕不至朝,故为金人三封其口。曰:古之慎言,尧之居民上也,振振如临深渊;舜之居民上也,栗栗恐夕不旦。武王曰:吾并殷民,居其上也,翼翼惧不敢息。尚父曰:德盛者守之以谦,守之以恭。武王曰:欲如尚父言,吾因是为诫,随之身”⑩。可见黄帝有金人器,且为金人三封其口。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始皇“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淮南子》注:“秦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有长人见于临桃,其高五丈,足迹六尺。放写其形,铸金人以象之,翁仲、君何是也。”《说文解字》对于“金”的释义为“五色金也”。意为金有五色(赤、青、黑、白、黄),此时金为金属的总称。“金人”之金,只表材质的大类,秦汉时“金”应是作“铜”意,“金人”只是“铜人像”之意。周太庙为“古谨言人”立的像,和秦始皇为“翁仲、君何”立的像,材质均为铜,所以文献中均称为“金人”。
在“古之慎言人”演变为“古谨言人”过程中,最直接的由“慎”字变“谨”字的依据乃是《朱子语类》和《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尝见徐侍郎敦立。书三字帖于主位前云‘磨兜坚’,竟不晓所谓。后竟得来,乃是古人有铭,如‘三缄口’之类。此书于腹曰:‘磨兜坚,谨勿言!’畏秦祸也。敬仲。”⑥“孔子观周入后稷之庙,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谨言人也。多言多败,口是何伤,祸之门也。”⑦
《朱子语类》中古人有“三缄口”之类的铭文书于腹,“三缄口”即“金人之事”;而“书于腹”却是从《艺文类聚》中“石人”而来(“金人”铭在背);“慎莫言”变成“谨勿言”;可见此书已认可“太庙金人”、刻有“磨兜坚”的石人与“古谨言人”三者在表达同一事,也证明了“古谨言人”确由“古之慎言人也”而来。
《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在解释“三缄其口”时已明确出现“古之谨言人也”的字样了。
另外由《金人铭》的叙述顺序也可看出“古谨言人”由“古之慎言人也”来。《金人铭》行文顺序为“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这点在晋代孙楚的《反金人铭》一文中也有体现。《反金人铭》应为戏谑之作,故意模仿金人铭的行文,而将关键词换为反义词,“晋太庙有石人焉,大张其口,而书其胸曰:‘我古之多言人也,无少言,无少事,少言少事,则后生何述焉?……’”亦采用“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的行文顺序。“古之慎言人”即金人和石人的人物原型,后世将其称呼简化为“古谨言人”。
也正是因为“首句点明此像所筑之人+其人优秀的品德”的模式,后世才会根据“摩兜鞬,摩兜鞬,慎莫言”中“摩兜鞬”所在的位置,将其误认为石像所筑之人的名字。 3 “磨兜坚”概念及其形态演变
文献资料中我们所见到的“磨兜坚”有以下几种写法:①现今能看到的唐《艺文类聚》和《酉阳杂俎》记载为“摩兜鞬”。②张汉看到的《酉阳杂俎》中三字为“磨兜鞬”。③宋《朱子语类》中为“磨兜坚”。④元《辍耕录》中为“磨兜轭”。⑤清《摩兜坚改署古谨言人说》中,清代洛阳周公庙人像前署名为“磨兜坚”。
按时间排序,其中最早出现的写法应为“摩兜鞬”三字。根据每个字的基本释义可以推测出此词释义:①摩,摩擦、摩挲。②兜,“”和“皃”会义。皃,像人的头部。兜鍪,首铠也。凯者,甲也,首凯即头盔。首凯曰兜鍪,因其形似鍪也。鍑属曰鍪(鍑:一种大口锅),如今可见的铜鍑实物确实与倒置的头盔很相像。《文选·扬雄》有诗曰:“鞮鍪生虮蝨,介胄被沾汗。”李善注:“鞮鍪即兜鍪也。”其中“鞮鍪生虮蝨”与曹操《蒿里行》“铠甲生虮虱”类似,同反映战争残酷。鞮鍪即兜鍪,可见“鞮”即“兜”,从革,与皮革相关,这点正与“鞬”同。③鞬,从革,为马上的盛弓器:“左执鞭弭,右属櫜鞬。”⑧
摩兜鞬,即为“摩挲头盔和皮弓袋”,当为思索时的状态,“摩兜鞬,慎莫言”正合三思而后言之意。此释义在宋代诗人丘葵的《七歌效杜陵体》中也可得到支持:“我生辰逢乱离,四方蹙蹙何所之。欲登山兮有虎豹,欲入海兮有蛟螭。归来归来磨兜坚,毋与蛟斗兮毋充虎饥。呜呼七歌兮歌曲罢,猿啼清书虫呜夜。”诗中“生逢乱离”四处“虎豹蛟螭”,指战争与混乱,而“归来归来磨兜坚”可以翻译成“归來摩挲(擦拭)头盔和弓袋”,此诗虽未写到谨言,但“毋与蛟斗兮毋充虎饥”亦是带有“退避含藏、勿露锋芒”之意。
关于“摩兜鞬”被误认为所筑之人,可追溯到宋代。《钦定四库全书·苏魏公文集》卷五“累年告老恩旨未俞诏领祠宫,遂还乡,闬燕闲无事,追省平生因成感事述怀诗五言一百韵,示儿孙辈始知遭遇终始之意,以代家训故言”“高门训序畏刊腹摩兜慎”。其注“……然宜慎兜鞬之戒……”,并未用“石人之戒、金人之戒、古谨言人之戒”,“摩兜鞬”去掉首字便失去了本意,“兜鞬之戒”的“兜鞬”更像是将“摩兜鞬”当作了三字人名,省略了姓氏。可见在宋代苏魏公时期,便已有将“摩兜鞬”误认为石像本人名字的趋势。而联系丘葵的诗,“摩兜鞬”的原意也并未被完全遗忘,当是宋代处于原意与讹误意并行的时期。
到张汉看到的《酉阳杂俎》版本中三字“磨兜鞬”,和清代洛阳周公庙人像前署名为“磨兜坚”,从一字讹误到两字讹误,可见自宋以后,不仅已不了解“摩兜鞬”本意,在传抄书写上也开始有误了。
此外,在现代对清《诂经精舍文集》的研究中找到了清人对“摩兜坚”的研究成果,如“《诂经精舍五集》中有《摩兜坚赋》(以‘摩兜坚慎莫言’为韵),张大昌与杨振鉴就分别从不同角度对‘摩兜坚’做了一番考证:张大昌重音变,从《酉阳杂俎》作‘摩兜鞬’至《辍耕录》作‘摩兜坚’起笔,言其音近而通;杨振鉴重义衍,从佛经入手,认为摩兜坚为尊者,即妙吉祥菩萨,又从《易》与《孟子》释‘莫言’之意,各有见解”⑨。笔者虽未得见《诂经精舍五集》原著,但从相关研究可得知前人对此做了许多工作,并认同“摩兜坚”自《酉阳杂俎》至《辍耕录》的演变关系。“从《酉阳杂俎》作‘摩兜鞬’至《辍耕录》作‘摩兜坚’起笔”,可见清人所见《辍耕录》中为“摩兜坚”,今人所见“磨兜轭”应是讹误。
4 “金人”概念沿革
4.1 三国以前“金人”概念
相比于“磨兜鞬”与“古谨言人”,“金人”出现得最早,概念也更宽泛,最早可追溯至黄帝时期。
三国魏文帝时期奉敕所撰的《皇览》,原作失传后,清人孙冯翼辑出佚文一卷,仅存冢墓记等八十余条,不及四千字,收入《问经堂丛书》。其中有“记阴谋,黄帝金人器铭曰,武王问尚父曰:五帝之诫可得闻乎?尚父曰:黄帝之诫曰,吾之居民上也,摇摇恐夕不至朝,故为金人三封其口。曰:古之慎言,尧之居民上也,振振如临深渊;舜之居民上也,栗栗恐夕不旦。武王曰:吾并殷民,居其上也,翼翼惧不敢息。尚父曰:德盛者守之以谦,守之以恭。武王曰:欲如尚父言,吾因是为诫,随之身”⑩。可见黄帝有金人器,且为金人三封其口。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始皇“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淮南子》注:“秦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有长人见于临桃,其高五丈,足迹六尺。放写其形,铸金人以象之,翁仲、君何是也。”《说文解字》对于“金”的释义为“五色金也”。意为金有五色(赤、青、黑、白、黄),此时金为金属的总称。“金人”之金,只表材质的大类,秦汉时“金”应是作“铜”意,“金人”只是“铜人像”之意。周太庙为“古谨言人”立的像,和秦始皇为“翁仲、君何”立的像,材质均为铜,所以文献中均称为“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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