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认知与客观世界——论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她的埋在土中的

第9卷第4期 Vol.9 No.4

福建江夏学院学报

2019年8月 .2019

Journal of Fujian Jiangxia University Aug

人的认知与客观世界

——论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她的埋在土中的小狗》

关冰冰，杨炳菁

12

（1．浙江外国语学院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2．北京外国语大学日语学院，北京，100089）

摘 要：《她的埋在土中的小狗》此前多被研究者视为是一部描写“精神创伤”或者要改变

与他者关系的小说。虽然“精神创伤”“与他者关系”等要素的确存在于小说中，但由于此前研究

者普遍忽略小说开头有关“雨”的描写，因此未能探明男女主人公故事发生的最根本原因。而这便

使得先行研究对小说主题的阐释与小说实际所表达的内容发生了偏离。事实上，《她的埋在土中的

小狗》探究了如何解决人的认知与客观世界之间存在差异的问题，村上春树以故事的方式提出了人

在认知客观世界时所应采取的态度。

关键词：村上春树；《她的埋在土中的小狗》；雨；认知；客观世界

中图分类号：I313.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2082（2019）04-0097-08

一、前言

《她的埋在土中的小狗》（以下简称《小狗》）是收录在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去中国的小

船》中的作品。从叙述结构看，《小狗》中明显存在着“我”和“她”以及“我”和恋人这两个故

事。而且在和“她”分开后，“我”开始给恋人打电话，因此，两个故事之间应存在某种关联。然

而，有关《小狗》的早期研究却将其看作表现“精神创伤”以及创伤治疗的故事，认为该作品是把

“对话疗法伪装成小说”，是“分析疗法教科书式的病症研究”。由于所谓的“精神创伤”

[1]45[1]48

及治疗都出现在“我”与“她”的故事中，因此早期研究存在忽视“我”与恋人之间故事的问题。

2000年以后，出现酒井英行、山根由美惠、津久井秀一等人对《小狗》的研究。酒井英行认

为，“她”就是“我”的分身，对“她”的治疗导致“我”和恋人（即外部世界）的关系发生改

变。山根由美惠在指出“精神创伤”仅仅是推动小说情节向前发展的道具后说道：“在《小狗》这

一作品中，存在藉由他者关系改变自身的文本结构。”津久井秀一认为，治疗只是“‘我’与

的、‘无法表达的部分’（即‘空虚’与‘孤独’）”，而“我”与恋人之间的故事表明“我”

[4]54

试图冲破“虚无”与“孤独”，回归现实。

与早期研究相比，上述三人的研究具有以下特征：首先，虽然“精神创伤”及治疗依旧是其

研究所涉及的内容，但不论是山根由美惠的“推动情节发展的道具”，还是津久井秀一的“偶然结

果”，都表明在研究者看来其对小说的重要性在逐步减弱；其次，以上三人都承认小说中存在两个

故事，而这两个故事的关系是“我”在与“她”接触后要改变“我”与恋人之间的现状。

正如前文所言，由于“精神创伤”及治疗存在于“我”和“她”的故事中，因此，当研究者仅

聚焦于“我”和“她”的故事时，其重要性便会被放大。相反，当“我”和恋人的故事受到关注，

其重要性必然会被弱化。由于上述三人所要处理的是小说中两个故事存在何种关系，因此弱化对

“精神创伤”的关注是自然而然的事。但需要指出的是，虽然三者都认为两个故事的关系是“我”

在与“她”接触后要改变“我”与恋人之间的现状，但在回答具体改变了什么这一问题上，三者却

显示出不同。

酒井英行所说的“我”与恋人（外部世界）的关系意味着“我”与恋人（外部世界）处于不

可分的状况中，“我”给恋人打电话是因为不满意自己与恋人所处的状态，因此给恋人打电话是

手段，改变与恋人的关系是目的。而山根由美惠的“藉由他者关系改变自身”与此不同，改变自身

是目的，因为要改变自身所以有了给恋人打电话这一行为。二者的根本区别是：酒井英行说的是

点完菜，她臂肘拄在桌上，手托下巴，和我一样看雨。由于我和她相对而坐，我得

以隔着咖啡壶把手有意无意地观察她。她诚然在看雨，但我不大清楚她是否真的看雨。

似乎在看雨的彼侧或雨的此侧。三天时间我始终看雨，对雨的看法已相当成熟，分得出

真正看雨和不真正看雨的人。

[5]127

这段内容含有诸多重要信息。第一，“三天时间我始终看雨，对雨的看法已经相当成熟”，

说明前三天“我”并非仅仅是把“雨”作为一种风景来看待，看雨的同时“我”进行了深刻地思

考。而“对雨的看法已经相当成熟”，表明“我”对自己看法颇具信心。第二，“分得出真正看雨

和不真正看雨的人”表明，“我”依据自己的心得能把看雨之人分成“真”和“假”两部分。第

三，“我不太清楚她是否真的看雨”，说明在“我”自认为比较得意的“看雨”这一领域却无法对

“她”作出准确的判断。这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小说原文中，“真”这个词是以着重号的方式

加以强调的。此标记的出现进一步强化了“我”对“她”看雨方式无从判断的状态。换句话说，至

少在此阶段，“她”对“我”来讲是不可解的。第四，从“似乎在看雨的彼侧或雨的此侧”中可以

发现，“我”将雨分为“彼侧”和“此侧”。这里暂且不论“彼侧”和“此侧”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二者毫无疑问有着本质性区别。因为在小说中，“雨把灰的天空和暗沉沉的大海的界抹得

濛濛

一干二净”，连平时可见的绿岛也无从寻觅。也就是说，单从这一描写便可以发现，雨的“此

[5]126

侧”只有灰的天空和暗沉沉的大海，但“彼侧”则会有小小的绿岛。

判明“我”对“她”产生关注的根本原因，来自于“我”的认知需要非常重要。因为这意味

着“我”之所以关注“她”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而并非“她”的问题，那么由此一来，“她”所具

有的“精神创伤”便不再是该小说所主要反映的问题。此外，所谓“我”自己的问题指的也并不是

“我”与他人的关系，“我”与他人的关系是马斯洛需求层次中的归属需要。尽管这也是人的基

本需要，但却不是小说所重点描写的“我”和“她”产生故事的契机。因此，从这一角度讲，《小

狗》所反映的并不是“我”对自己人际关系的修正，而是通过对外部世界的认知探求来达到自我实

现的目的。

三、“我”对“她”关注的实质

“我”的认识上，这三天中“雨从未停过”（此处用了「は」）。但雨或许停过，因为“我”有睡

觉和没看雨的时候。在此种情况下，让“我”头脑混乱的问题便出现了，即究竟是“我”的认识是

现实，还是作为客观事实而下着的雨是现实？“我”没看到雨停过，那结论自然是雨一直在下；与

此相对，雨或许在客观上停过，但由于“我”睡觉或者做其它事情而没有看到。那么，究竟哪一方

对“我”来讲是可称为现实呢？

很明显，这里涉及客观世界以及人对其进行认识的问题。客观世界在那里，人要对它加以认

雨的此侧和彼侧，也就是人的认知和客观世界究竟哪一方才更具现实性，却是“我”依然抱有的问

题。那么，“她”的经历是否给了“我”最终答案？

从一般意义上讲，较之人的认知，客观世界毫无疑问更具现实性。然而，这里却存在着一个无

法回避的矛盾，那就是对于人来讲，客观世界只有通过人的认知才能成立。因此，探讨人的认知和

客观世界何者更具现实性的问题，其本质是一个应如何面对自己认知的问题。那么，“她”是如何

面对自己的认知呢？

在小说中，“她”觉得自己手上一直残存着挖小狗坟墓时所留下的气味，且多少“给人以固

执己见之感”。此种状态不但表明“她”是以自己的认知作为客观世界本身，且更是用该认知

[5]128

作为自己日常行为的某种指导。在挖小狗坟墓时，或许的确有某种气味残存在“她”手上，且可

能持续一段时间，但当“我”嗅“她”的手时却发现，“她”手上“只有香皂味儿”。显然，

[5]161

“她”的认知与客观世界的真实状态存在决定性差异。然而，“她”却执着于自己的认知，且以此

种带有差异的认知指导行为，这或许正是此前先行研究之所以将目光聚焦于“她”是否属于“精神

创伤”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在小说中“她”不但曾经意识到自己认知方面可能出现了问题，且有机会避免该问

题。在回忆当年这段经历时，“她”讲道：“当时最让我意外的，是自己一点都不害怕。（中略）

什么也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简直就像去信箱取回报纸。”“她”所感到的“意外”清晰地

[5]159

表明，“她”当时便已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出现某种问题。而当“她”拔装有小狗的箱盖钉子时，曾

有电话打进来，且铃声持续了二十次。这二十声电话铃被认为是“来自于‘外面的世界’、某一个

能够感觉其真实存在的他者的呼唤。是一种把想重新回到‘与小狗的世界’的她带回‘外面的世

界’的呼唤”。那么，如果“她”在意识到问题后选择去接电话，或许应该就能避免其认知所发

[3]40

生的问题，“她”可能也会和今天的样子有所不同。

人的认知与客观世界之间所存在的差异不仅停留在认知层面上，更会给予行动极大的影响；当

能让“我”摆脱与恋人间所存在的问题。如果不行，那就继续拨打，恋人不接电话也无妨。虽说结

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我”的此种行为正是在确认自我认知存在很大问题后寻求改变的一个方式。

五、结语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小狗》是一部要进行自我修正的故事。具体来讲，就是表现人所认

知的现实世界究竟与纯粹客观的现实世界处于何种关系，以及如何处理人的认知与客观世界间所存

在的偏差的问题。《小狗》中的两个故事具有不同的作用。与恋人的故事给“我”带来了问题，促

使“我”思考，与“她”的故事让“我”明白了问题的实质，并着手解决。虽然小说最后仅仅写到

“我”给恋人不停地打电话这一试图改变的行为，而没有提及最终结果，但它却给人极大启示，那

就是当意识到问题的实质后，要去努力改变自身。

人的认知与客观世界的关系，可以说自村上春树文学开始便是其重要的表现内容。1979年，

《且听风吟》出版，小说的第一章被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杰鲁宾视为“可以用作讨论他后期创作的

·

参照”。在这一章中有这样一段话：“我们要努力认识的对象和实际认识的对象之间，总是横陈

[9]

着一道深渊，无论用怎样长的尺都无法完全测出其深度。我这里所能够书写出来的，不过是一览表

而已。”“但我还是这样想：如若进展顺利，或许在几年或十几年之后可以发现解脱了的自己。

[10]5

到那时，大象将会重返平原，而我将用更为美妙的语言描述这个世界。”7年后的1986年，当

[10]2

《小狗》发表时，努力认识的对象和实际认识的对象间的那道深渊似乎依旧横陈在村上的面前。然

而，与《且听风吟》不同的是，在《小狗》中可以真切地看到“我”为试图跨越而作出的努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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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東話

[2] [日]山根由美.村上春「物」ののシステム[M].京:若草房,2007.

恵樹語認識東書

[3] [日]酒井英行.村上春:分身とのれ[M].京:翰林房,2001:46.

樹戯東書

[4] [日]津久井秀一.『土の中の彼女の小さな犬』:〈切り型〉の物を差化する「」の独自性(オリジナリテ

紋語異僕

ィ)について[J].宇大国究,2017(28):40-54.

語論

[5] [日]村上春树.去中国的小船[M].林少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6] [美]亚伯拉罕·哈罗德·马斯洛.动机与人格(第三版)[M].许金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

[7] [日]松本隆.反可能な「は」と「が」による心象の描き分けーー文芸作品における表技法としての「は/が」

転現

選択紀

ーー[J].清泉女子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要,2016(36):95-110.

[8] 彭漪涟,马钦荣.逻辑学大词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793.

[9] [美]杰·鲁宾.倾听村上春树 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M].冯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47.

[10] [日]村上春树.且听风吟[M].林少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杜生权）

Human Cognition And the Objective World:

On Murakami Haruki's Short Story

Her Puppy Buried in the Soil

103

GUAN Bing-bing,YANG Bing-jing

12

( of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Zhejia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Hongzhou,

310012,China; of Japane,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Binjing,100089,China)

Abstract:

Her Puppy Buried in the Soil

was previously regarded by rearchers as a novel depicting

"mental trauma" or changing the relationship with gh the elements of "mental trauma"

and "relationship with other people" do exist in the novel, as the rearchers have generally ignored

the description of "rain"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novel,they failed to find out the most fundamental

trigger for the ,in turn,makes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theme of the novel deviate from the

actual esnce of the fact, explores how to solve the problem of

Her Puppy Buried in the Soil

differences between human cognition and the objective h this story,Haruki Murakami

propos an attitude that people should hold towards the objective world through.

Key words:

Murakami Haruki;; rain;cognition;the objective world

Her Puppy Buried in the Soil

（上接第73页）

Western Scholars' Thoughts on the Publicity of Intellectuals

CAO Hong

(College of Marxism,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Abstract:

Since modern times, western scholars have mostly defined intellectual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lass or Western scholars believe that publicity is the esntial

attribute of r intellectuals must have publicity is the first level of their publicity

dispute:Banda,Johnson,Soville have a negative attitude;Posner neutral;Gramsci,Jacoby,Said,Debr

ay actively affirms and advocates the publicity of kind of publicity an intellectual

should play is the cond level of their publicity i,Jacoby,Said,Posner,and Debray

have different study the publicity of intellectuals,we must confirm the intellectual

meaning of intellectuals firstly,and then put the rearch background into the objective reality of

contemporary China to judge whether the public space of China needs the publicity of intellectuals

and what kind of publicity is y,The public attitude of intellectuals should be changed

from "expert type" to "consultant type".

Key words:

intellectuals;publicitu;western schol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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