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梁庄记_中国在梁庄

更新时间:2023-11-12 07:44:03 阅读: 评论:0

如何交友-一幅画的拼音

出梁庄记_中国在梁庄
2023年11月12日发(作者:我和我的祖国演讲稿)

出梁庄记_中国在梁庄

正是中午时分。和哥哥闲聊了一会儿,我就到楼上房间去

整理这些天的录音。嫂子忽然跑上来说:“快下来看看,春梅

服毒了。”然后,又旋风一样跑了下去。 我摘下耳机。

听到哥哥的前院已经是一片嘈杂,有哭声,也有人在大声叫

着,“春梅,春梅,你醒醒。醒醒!”我赶紧下去,看到哥哥

正拿着工具,往躺在架子车上的女人嘴巴里灌东西。这应该是

在灌肠了。 春梅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表情非常痛苦,在

拍打声中,眼皮不时地翻动几下,好像在回应着大家。一番抢

救过后。春梅似乎清醒了一点,她睁开眼睛,四处搜寻,蓦地

紧紧抓着了婆婆的手,嘶哑着嗓子说:“我不想死,我想活,

我不想死呀。你救活我,我一定好好哩。”她断断续续地说

着,又昏迷了过去,这期间她一直抓着婆婆的手,仿佛抓着一

根救命稻草,在短暂的清醒时刻,她还用含混不清的声音挣扎

着吐出几个字:“要是这次好了,我给你做双鞋。”

个小时后,春梅腿脚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哥哥查

了查脉搏。摇摇头说:“不行了。” 我默默地退了出

来。随后的几天,寂静的梁庄村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村子东头

的春梅家,第一次成为了村庄的中心,人们或围在门边,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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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坑塘旁,纷纷议论着这件事。梁家几个长辈聚在一起,商量

了很久,最后派出一个有些威望的中年人去通报春梅的娘家。

春梅的丈夫在外地打工,来回得两三天时间,而夏天高温,尸

体难以存放。春梅娘家爹妈、哥及本家来了二十几口人,哭

着,骂着,拿着棍子、锄头、锨把。把春梅屋里和她婆婆屋里

的锅碗瓢盆都摔碎了。又上去撕扯堂叔与堂婶。他们不让下

葬,一定要等着春梅丈夫回来,给个说法。于是,又派人去叫

堂哥。我的这位堂哥小名叫根儿,初中毕业,是村里少有的在

煤矿挖煤的打工者。他没有手机,也没有留矿区电话,每到农

忙、春节的时候,自己就回来了。这时候。大家才突然发现根

本无法联系到他,于是只好让一个同门的年轻人坐火车去找堂

时候,她们还没有来这个村庄。后来,听哥说,春梅与我们自

家的一个堂嫂走得比较近。她也是春梅在村里唯一的朋友。在

哥哥的引见下,我和那个堂嫂,一个颇有些见解与现代意味的

高中毕业生,进行了一番交谈。也大致了解了春梅自杀的缘

由。 我只给你说这些,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几

天,我心里不美得很,可难受,说起来,春梅的死也怨我,与

我有关。 春梅和根儿结婚不到一个月,根儿就出门打工

了。按说春梅也可以去,可是她晕车,一坐车就吐得死去活

来,她说啥也不出门。后来,生下那小闺女,她也就不想着出

门了。别看春梅脾气暴,跟她婆子妈(婆婆)、跟村里人经常吵

架。她和根儿的感情可好着呢,没见过他们吵架。根儿回来

了,经常骑着自行车,前面带着闺女,后面坐着春梅,去镇上

赶集,回春梅娘家走亲戚。有时候把闺女留给婆子妈。两人到

城里去玩,也是骑自行车,你带我,我带你,亲得很。

事儿出在今年春上,春节的时候,根儿没回来,在那边给村里

老支书打了个电话。说矿上需要有人看矿,一天双倍工资,他

就不回来了。春梅也没接上电话,心里就一直生着暗气。你不

知道,根儿上次回来是去年春节的时候,中间割麦也没回来,

这再不回来,到夏天割麦子就是一年半没回来了。春梅心里不

痛快,在家里打闺女,骂牲口,不给人好脸子。你说,大过年

的,别人都团聚,小两口一块儿走亲戚,她就剩自己,也怪可

怜的。 过完年,春梅来我这儿玩,说起这件事,一开始

也是扭扭捏捏,哈也不说。后来说开了,一连声地骂根儿,我

听出来了,她是想根儿想得狠。我就给春梅出主意,给根儿写

封信,说自己生病了,要他赶紧回来。春梅刚开始还不好意

思,说写啥信哩,他们从来没有写过信。根儿上到初三,还能

写字看报,春梅是几乎不识字的,咋写呀。我说,你不会写,

我替你写。咱好坏是个高中生,也是好浪漫,你哥在南方当海

员,我们俩经常写信,还相互寄照片,感觉挺好的。每次来

信,心里美得不得了,再累也高兴。春梅知道我们经常通信,

早就羡慕。最后她答应了。我就以春梅的名义给根儿写了封

信,还加了些抒情话。写完给春梅念念,她听了,还只骂我,

说谁想他了?但也不说让我再改。我就把信写好,封好,把地

址写好,春梅拿到镇上邮局寄走了。 这下可坏事儿了,

从寄出去第二天,春梅就开始天天等信,在村口等,有时还到

邮局等。一看见邮递员来,就前后跟着,怕别人看出来,还非

得拉上我。我告诉她,信来回得走二十多天,她不听,等了一

个多月。还是没有信。我就想着,是不是信寄错地址了?按说

不会啊,是按根儿寄钱回来的地址寄的。春梅有事没事就往我

这儿跑,来了就问,咋回事,咋回事?我说,干脆,再写封

时候应该先劝劝春梅,我这等于是火上浇油,把春梅领到死胡

同里了。 这一等又是二十多天,根儿还是没回信,更别

说人了。春梅也不来问我了,我去看她。她也懒得理我。成天

坐在家里,关着门,辣椒也不摘了,地也不拾掇了。婆子说她

几句,她也不像以前一样一句不饶。我心里着急啊,就偷偷又

给根儿写封信,还找老支书,让他查根儿打过来的电话记录,

老支书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我上网去找,根本找不到根儿打

工的那家矿。你说这咋办? 我和春梅去镇上赶集。原来上

街,每一次春梅不是在卖衣服的地方跟人家吵,就是在卖鞋、

卖苹果的地方吵,热闹得很。现在倒好,人一声不吭,眼睛直

直的,见啥买啥,温顺得很。我看她的脸,红得不像样子,摸

她的手,潮热得很。有一段时间,忽然又狂躁得不行。见人都

吵,把她老公公、婆子、闺女吵得门都摸不着,都不知道是为

哈哩。 最后这两个月,春梅连活都干不成,神志不清。

有好几次去地里干活,把闺女落在地里,自己回来了。也不烧

火做饭,见了村里的男人就跑,好像谁要抓住她一样,看着都

不正常。村里也开始有人拿眼看春梅,背过去还议论。我也气

得不行,谁问我了, 我都给呛回去。可有哈办

法,根儿联系不上。也没往坏处想。联系不上也正常,平常没

事没非,谁跟家里联系?到时候,自己回来就是了。想着熬到

割麦时,根儿可该回来了,没想到,这死劲头儿,还是没回

来。不过,往年根儿割麦时也没回来,现在,都机械化了,机

械直接把袋子装好,运到家里,也不需要多少人手。春梅眼瞅

着都不行了,人都快熬死了,她是一股劲儿憋着,成心病了。

要说,这还没事,说句难听的,春天猫都叫春,人也正常,熬

一下,就过去了。可是,前几个月咱邻村王营出一个事儿,春

梅又上心了。王营一个小媳妇上吊自杀了。为啥哩?她丈夫回

来,两人好得不行,一块同进同出十几天。后来丈夫走了月把

天,这媳妇一直下身发痒,她忍着,不好意思去看,最后开始

发烧,才不得不去医院,一看,说是得性病了。医生还问她丈

夫接触过什么人,要抽血查艾滋。村里人都知道了,这媳妇又

羞又气,上吊死了。春梅一听说,疯了一样来找我,逼我,问

我是不是根儿也在外面坏了,不敢回来了。我说这哪儿知道,

再说,矿上挖煤的,都是男的,根本没有女的。春梅说,她看

过电视,矿上周围都有女的,专门干那事儿,肯定都有病。我

咋解释也解释不清,我说:“干脆,你带着闺女去找根儿,现

在,大矿不都有家属区吗?租个房子也能住下。”这一说,春

梅又泄气了,她从来没出过远门,晕头转向的,吓都吓死了。

再说,她不年不月地去找根儿,村里人肯定会笑话她。家里的

有事没事就到王营去转悠,打听那个男的在哪儿打工,女的哈

样子,咋染上这病的。 大前天,不知道为啥事儿,春梅

跟她婆子妈大吵了一架,吵完架之后,春梅上地里去撒肥料,

回来才想起来撒错地了,把整整两袋化肥撤到别人地里了。她

又跑回到地里,在地头转了好多圈,我看她神情不正常,一直

跟着她。回来,眨眼不见,就喝敌敌畏了。你说,傻不傻,村

里有几个男人不是在外面,都像她这样,大家还活不活?

我都不敢跟你哥提我写信给根儿的事儿,你哥非骂死我不可。

闲得没事招啥风哩?! 三天之后,派去的人和根儿哥一起

回来,春梅的娘家人又来闹一番。娘家哥在冲动之下,上去打

了根儿哥几巴掌,根儿哥直挺挺地站着,也不还手。也不抹

泪,甚至连泪都没流,好像麻木了一样。或者。他始终处于诧

异之中。他似乎不明白,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他的老婆春梅

怎么会去自杀呢?我没有走过去。尽管我很想问他,是否收到

春梅的信?如果收到了。为什么没有回来?现在通讯这么发达,

为什么不配手机?难道他不想念春梅吗?不想念她那年轻的、仍

然圆润的身体? 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对于乡村人来

说,没什么事儿,不年不节,又不是春忙秋种,回家一趟,是

不可思议的事情。那绝对是浪费钱。而情感的交流与表达。更

是难以说出口的事情,他们已经训练出一套“压抑”自我的本

领,性的问题,身体的问题,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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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亿这样的流动大军,如果要考虑这些“小”问题,那不是

太麻烦了吗? 改革开放,“劳务输出”一词成为决定地方

经济的重要指标,因为出门打工农民才能挣到钱。才能拉动地

方经济。但是,这背后有多少悲欢离合,有多少生命被消磨殆

?男子离开家乡。一年回去一次,至多两次,加起来时间不

会超过一个月。他们都正值青春或壮年。也是身体需求最旺盛

的时期,但是,他们却长期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状态。即使夫

妻同在一个城市打工,也很少有条件住在一起。因为建筑工

地、厂家并没有义务给他们提供住宿。而他们的收入又很难租

得起房,往往都是各自住在厂家。至于周末怎么相聚。怎么进

行性生活。则是难以想象的黑暗问题。即使这样,能在一个城

市,经常会面已经是很幸运的了。由于性的被压抑。乡村也出

现了很多问题。乡村道德观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农民工通过

自慰或嫖娼解决身体的需求,有的干脆在打工地另组建临时小

家庭,由此产生了性病、重婚、私生子等多重社会问题:留在

乡村的女性大多自我压抑,花痴、外遇、乱伦、同性恋等现象

时有发生。这也为乡村的黑暗势力提供了土壤。有些地痞、流

权利过一种既能挣到钱、又能夫妻团聚的生活吗? 春梅终

于下葬了,就埋在没有撒肥料的那块地里,她最终以自己的身

体给这块地施了肥。头七那天。根儿哥到坟上给春梅放了鞭炮

烧了纸,又出去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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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怎么读拼音-竹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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