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艺术观中的俯瞰视角

海德格尔艺术观中的俯瞰视角

贾珊红

摘要 海德格尔在探讨艺术时认为体验消解了艺术的独立性导致艺术的终结,因此

反对体验对艺术作品的过分干预。他对纯然物、器具和艺术作品进行区分,侧重从物性

角度探讨艺术,跳脱人的主体幻象。海德格尔认为艺术作品建立世界并制造大地,以俯

瞰的视角观察艺术从而发现艺术与大地的紧密关系。他从艺术延伸到技术的追问,跳脱

“座架”的束缚和“订造”的单一性,认为艺术中蕴含解蔽的无限潜能。这些都展现了

海德格尔艺术观中的俯瞰视角。

关键词 俯瞰;艺术;主体;大地;技术

作者简介 贾珊红,女,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

西方美学。

笛卡尔哲学张扬了人的主体性也促成了哲学的近代转向,但实则反

映出人的主体性对世界的过度干涉和攫取,导致了人与世界的危机;在

艺术领域,19世纪以来兴盛的浪漫主义重视情感作用,对文学艺术产生

了深远的影响,这使艺术更加重视人的情感和艺术家的天才作用,但也

逐渐削弱了艺术的独立性。海德格尔认为传统哲学混淆了存在与存在者,

其对存在的定义和追问便是对传统哲学过分强调主体性的纠偏。海德格

尔的艺术观植根于他的存在论哲学之中,因此也就对主体性幻象有着反

思和纠正。浪漫主义美学过分强调人及人的审美体验对艺术的作用,将

·307·

人的主体意识注入作品当中。海德格尔则用物性取代人性作为探讨艺术

的着眼点,以俯瞰的视角跳脱出人原有的主宰地位。海德格尔的俯瞰视

角更像是一种旁观的第三人称视角,排除了艺术家的创造力和欣赏者的

审美判断。在重视艺术对世界的建立作用的同时,俯瞰艺术作品从而将

其与大地紧密相连。在对技术的追问中,海德格尔认为技术是一种解蔽,

但现代技术的解蔽造成了对自然的“促逼”。他同样以俯瞰的视角超越

了“座架”的框选,将救赎的希望之光投向艺术的审美解蔽,从而打破

现代技术“订造”下的解蔽的单一性和规定性。海德格尔对艺术的思考

充满俯瞰的视角,但这种俯瞰并不具有上帝般的权威,而是从另一个侧

面探讨问题,这也反映出海德格尔对主体性幻象的舍弃和对存在之显现

潜能的追求。

一 跳脱主体性束缚

在《艺术作品的本源》的结尾海德格尔提出了艺术终结的原因,他认

为:“人体验艺术的方式,被认为是能说明艺术之本质的。无论对艺术享

受还是对艺术创作来说,体验都是决定性的源泉。一切皆体验。但也许体

验却是艺术终结于其中的因素。这种终结发生得如此缓慢,以至于它需要

经历数个世纪之久。”传统审美观认为艺术作品离不开人的创作与欣赏,

①

但海德格尔则重点强调艺术作品被创作出来之后所具有的独立性,他认为

诸如移情、感召等主体体验将人放置在主导的位置,从而忽视了艺术作品

的物性存在;同时,他将艺术作品与艺术家的紧密关系割断,认为艺术是

真理的自行置入,他虽未言明是谁以怎样的方式将真理置入艺术作品之

[德]海德格尔:《艺术作品的本源》,孙周兴译,[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

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00页。

①

·308·

中,这也使得“自行置入”这一说法显得十分模糊和先验。但海德格尔的

“自行置入”更像是一种真理的“冲行”:“因为真理自置于存在者而成其

为真理这回事属于真理的本质;所以,真理的本质有着一种冲行———冲向

作品,冲向真理的这种高标特立的可能性,从而可能使本身在存在者中间

以存在者的方式存在。”因此艺术作品的创作并非依赖于艺术家,“艺术

①

家就像一条为了作品的产生而在创作中自我消亡的通道”。在这些艺术观

②

点中也能看出海德格尔有意将艺术作品与人分离,从人作为主体对艺术作

品进行欣赏的视角中跳脱出来,从物性的角度展开艺术作品的本源之思。

因此邓晓芒批评海德格尔对艺术的思考离开了人性的标准,必定会陷入空

谈。但这也可视作海德格尔为了确保艺术独立性和自持性的一种矫枉过

③

正的做法。

在探讨艺术作品本源之前,海德格尔将物分为纯粹物、器具和艺术作

品。器具与艺术作品虽都为人所制作,但却有着不同的独立性。器具的存

在就在于它的有用性,“有用性又根植于器具的一种本质性存在的丰富性

之中,我们称之为可靠性”

④

,但器具的可靠性逐渐消耗在它的有用性之

中。正像石头的存在消失在了石斧的有用性之中一样,人以自身为中心出

发,关注于器具是否有用,因而也就忽视了器具的物性。但艺术作品与器

具不同,在希腊神庙中,由于艺术作品建立了“世界”,因此质料在“世

界”的敞开领域中出现,而这一切的出现基于“作品把自身置回到石头的

硕大和沉重、木头的坚硬和韧性、金属的刚硬和光泽、颜料的明暗、声音

的音调和词语的命名力量之中”。质料的存在并未在艺术作品中被遗忘,

⑤

①

②

③

④

⑤

邓晓芒:《什么是艺术作品的本源———海德格尔与马克思美学思想的一个比较》,《哲学研

[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孙周兴译,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54页。

[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孙周兴译,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60页。

陈嘉映:《海德格尔哲学概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261页。

究》2000年第8期。

[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孙周兴译,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66页。

·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