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与我们的生活(中篇小说)

更新时间:2023-10-27 15:46:48 阅读: 评论:0

佛陀的一生-反思考试没考好

布什与我们的生活(中篇小说)
2023年10月27日发(作者:作文素材人物)

CREATION AND CRITICLSM

彳群 谬

J、说园地

布什与我们的生活(中篇小说)

这条狗抱来之前,我老公就已经作过多次申请,

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就像小媳妇有事儿求着婆婆一

样,就像要将他和别人生的孩子抱回家一样。 动将头拱进了链子。

我将头摇了一下,懒得再摇第二下。要知道养一

条狗和养一个孩子差不多,而他只需将狗抱回来,每 浓妆艳抹,眼看着自己被压缩成一朵干花,却依旧呈

天回家和它握握手,逗弄它跳几下,或者吹着口哨,

颠儿颠儿地领它出门遛几圈就行了,剩下的都是我 觉醒来,就变成一个心宽体胖、知足常乐的女人。我

的事。有人专门为他伺候玩物,这样的好事他当然态

度积极,心向往之。为了一条狗他可以低声下气,为

了我他绝对不会。

我答复他说:“木桶里养兔子——没I ̄JL!”

他终于失去了耐性,临出门时张牙舞爪地说:

“别以为我不敢惹你,今天晚上我就把它抱回来!”

他撕破了脸皮,我也露出了青面獠牙的本性,我

抓起一个鸡毛掸子指着他说:“你敢,看我不把你们 销产品的呢,也会带给我一天的隆重和新奇。我慌慌

块儿扫地出门!”

傍晚的时候,有人敲门。肯定不是他,他的脚步 辞了职,自己开时装店。看她那一日三换、全市最酷

声在胡同那头响起的时候,我就会听到。习惯了等待

的女人,耳朵比狗还灵敏。他几乎天天晚上有酒局, 类聚,人以群分”,我和皮蛋却是迥然不同的两类人。

不繁华散尽是不会回来的。他自己有别墅的钥匙,开

门前就会听到稀里哗啦的一大串响,我甚至能感觉

到他的皮肤触动门锁的细微声响。 在现代,就连虫子也不甘心与世隔绝,在家做茧!我

尽管不是他,我的心还是跳得厉害,这已经成了

条件反射。婚后,我就辞掉了工作,这是他家里人提 缺,向往温暖和幸福,所以才会舍弃一切,回归家庭

出的要求,我和他结婚的必须条件。她们家不喜欢忙 可是在皮蛋那里这根本不能成为理由,她用手指

忙碌碌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只承认在家伺候男人的

女人才是好女人。而我因为太爱他,竟一时糊涂,心

甘情愿给他当看家婆,误以为天天在家等候的女人,

才有天长地久的幸福。我就像一条天真无邪的狗,主

我稀里糊涂地成了新兴贵妇阶层的一员,每天

现出一种绝望的鲜艳。每天睡了吃,吃了睡,妄图一

小说因地

CREATION^N0 C ̄'rICISM

身诉

剜着我的头顶说:“这种家庭就好像是专门为你这种 酌才下了决心:为了咱家肖肖(我老公的名字)死活

人准备的,它在世上存在了几千年,送走了一批又一 非她不娶,咱就图猪不图圈吧!就这样我被当作一头

批的无辜,又终于等来了一个自投罗网的傻瓜!”我 猪才嫁入他们的豪门。但这就好像欠了人家的钱,一

和皮蛋性格不同,还有年龄的差距,我比她大五岁, 辈子也还不上一样,我的出身成了她们鄙视我的理

现代人思想更新太快,五年就足以形成一个代沟。但 由,让我一直不得翻身。我老公虽然对她们那一套不

奇怪的是,我们越是不同,反而像粘胶那样越粘越

以为然,却也常常搬出她们的理论来开我的玩笑。

紧。大概这就是人们说的互补吧!

皮蛋不知道,一个看家婆出去吃一顿饭,是多么

皮蛋每次来,无非是约着吃饭购物,却总能带来 隆重的事情啊!她用靴子踢着我满是瓶瓶罐罐的化

些新鲜,她几乎成了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线索。每

当她穿着靓丽新潮的时装趾高气昂地闯进我的蜗 子还来投胎作什么?活在石头缝里的封建小女人,不

居,我总暗暗有些惶惑和羞愧,我这副邋邋遢遢的少 就是吃顿饭吗,谁能吃了你?男人在外喝酒赌钱,花

妇形象,与三年前脖子上挂着相机呼风唤雨的记者 天酒地,女人出去吃顿饭怎么就得偷偷摸摸的,像犯

形象简直有天壤之别。我刚辞职那阵子,浑身散发着

卧室和厨房的气息,她一看到我,就毫无顾忌地拽拉 有鬼,所以不敢放自己的女人出去?”

着我皱巴巴的睡衣,啧啧哀叹着:堕落啊!堕落啊!

我越是低声下气地解释,她那张艳丽的脸就越

是横眉怒目起来。我希望她能痛快淋漓地骂我一通, 家族集团就在隔壁,让她们听到了那还得了?我关起

这才符合她的性格,她却往往一声不吭了,沉着脸枕 门来低声下气地说:“祖宗,你没成家立业,哪知道有

着胳膊躺在床上生闷气。这时候我的心反而温暖起

来,皮蛋是这世上唯一真诚为我生气的人了。我系着 “那你跟我说说,女人什么时候是属于自己的?”

围裙,像伺候祖宗那样为她端上美味佳肴,这位报社

当年著名的馋虫仍然闷闷不乐,吃着吃着,她就会突 皮蛋听了我的话,抓起自己的包就走。她知道再

然冒出句令我胆战心惊的话:“值得吗?为这么个平 呆下去,我嘴里不一定咕噜出什么恐怖的话来。

庸的男人,付出你本可以呼风唤雨的一生,值得吗!”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肖肖的,以为他又是查岗

也许一物降一物吧。在皮蛋面前,我常常惴惴不

安地像个小媳妇。 会儿我就把四个爪的小弟弟给你抱回来了!”

皮蛋这次是来约我吃火锅的,这两年,在我们这 我说:“好,抱回来吧,看我怎么收拾它!”

座北方小城里,火锅真的像它的名字一样,火了。 我穿上外套,追上皮蛋说,我改主意了,走,好好

我犹豫不决,每次外出,内心总要经历一番权衡

挣扎。如果让我老公回家扑了个空,没有饭吃(虽然

他回家的可能性很小),那就等于失职,他的口齿伶 说:“行啊,哥"JL,有进步了!”

俐的奶奶、冷眼看人的妈妈、至今没把自己嫁出去的

大姐,甚至早已生儿育女的二姐三姐就会闻讯赶来,

兴师问罪。他们家至今处在母系氏族阶段,女人掌

权。有统治者必有被统治者,这个被统治者当然非我

莫属。他是这家唯一的少爷,千般恩爱集于一身,却

也只有被爱的权利,没有说话的权利。我在报社工作 肯定打电话骚扰几遍了,但是今天没有。我胸有成竹

时有名,而他们家有钱,在她们眼里,名是不值钱的,

只有钱才货真价实,况且我又家在农村,出身低贱,

钟 谬 小说园地

冒着辣味儿。大街辉煌而又寂寞空旷。天,冷得像割 过门槛,逃进屋去了,惹得他哈哈大笑。我也忍俊不

人的玻璃,用自己的手去摸自己的脸,就像多年的夫 禁,“噗”地一声笑了。这家伙大概也知道它一进这个

妻,没了任何感觉,好在肚里还有火锅给予的温度。 家门,就必将成为我和他之间的第三者,分去一份他

想到一进家门,那扑面而来的温暖,我的眼睛无缘无 本该对我的关心,所以它一见我就望风而逃。它不知

故地酸涩起来。再糟糕的家,也是每个人身体栖息的

地方,不管你的灵魂飘向了哪里。 爱,没有威胁,所以它这一逃,我就喜欢上它了,以后

女人,真是世界上最矛盾的动物。

道对于争强好胜的女人来说,胆小的东西才惹人怜

说不准借助它,我还能多看看我老公的笑脸,并且,

我们家的这条巷子,叫富贵巷,曾经是这个小城 我也有拿捏他的把柄了:如果得罪了我,哼,看我怎

的富人云集处,这些年在高楼大厦的逼迫中,那些老 么虐待你的狗儿子!在这个家里我的地位最低,这下

式的二层别墅已经成为古老和保守的象征了,但依

旧有人留恋这种闭关自守的生活方式,留恋那可以

栽花种草的小院、冬日的土暖气、青石板上的青苔 上,它就使我们避免了一场战争,使我在外吃饭的问

扇大门,就将吵闹的世界阻挡在外,古老,成 题没被兴师问罪。

为一种底气,为愤世嫉俗的人们提供了最好的借口。 有这条狗和没这条狗,肯定是不一样的!

我婆母就是那种拒绝现代的人,在她眼里现代

人都是浮躁肤浅的,一身的贱骨头,纵使祖上是有贵

气的,到了如今也抖擞得只剩下皮毛了。富贵巷的梧 我们结婚三年了没有孩子,自从有了这条狗,我

桐花开放时,总是见婆母满脸的惆怅,那种萎靡颓败

的香气随着富贵的浮云远去,如一个旧IS的梦,看不 蜗居在家,很难有日子能让人记得住,因为每个

见,抓不住,永远使婆母耿耿于怀,遗恨万千。她阴沉

而感伤的表情常常令我感到寒冷。作为她的儿媳妇, 起。时间的流失对我来说,只是不停翻过的日历。

在她面前时我总是感到卑怯。只要她回过头来毫无

表情地看我一眼,就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她用一

个眼神,就足够打败我……所以我祈祷今晚回家遇到

的不是婆母,而是她的儿子。我们与婆母住的是同一

栋别墅,只是用一道墙一个月亮门隔开了。 坚硬的四壁变得温暖起来,我才能像一条解冻的鱼,

手哆哆嗦嗦的,怎么都无法将钥匙插进匙孔。用

冰凉的手去开冰凉的锁,是这个世界上最寒冷的事

情。好在这时灯亮了,fS敞开,肖肖笑嘻嘻地站在面 无能为力。那种刻骨的悲哀,和妄图抓着自己头发自

前,手按着电灯开关,那情景和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救的无奈,只有自己知道。一想到那些寂寥的、没有

模一样。

他没追究我的吃饭问题,先朝我扮了个鬼脸,而

后回头打了一声唿哨,一条长毛小黄狗就颠儿颠儿 投罗网,作茧自缚,世上还有比你更愚蠢的女人吗,

地跑过来,轻快得像冬夜里一阵小风。不知这算是什

么狗,像狮子狗,却又分明不是。他指着我对小狗说:

“介绍一下,此乃我老婆,你们以后要和平共处……”

小狗见了我,一溜烟儿逃走了,边跑边回头瞅了我一 比炉火更生动更鲜活有趣。而当初我为了和老公对抗

眼,让我看清了它尖嘴猴腮的小样儿。它大概也看出

我不是个好惹的。这个鬼东西,它倒会察言观色,一

小说园地

员,我们就有义务给它起个名字。肖肖兴致勃勃,先 死后,这个傻孩子骑在墙头上哭了一个下午。

是起了一大串俗不可耐的:小黄、虎子、秀秀之类,后

本与这条狗无关,除了让人傻笑一通外,毫无妥贴之

没问人家这条狗的性别,害得我拔开它的肚皮,左瞧

右看,一筹莫展。这件事儿好长时间里都是一桩悬

得承认,他倒也真是个少有的好人,虽然好得一

习惯,单纯到对自己都好像没有太多的了解,即使到

的公司,没有过多思索和刻意努力,却照样将公司运

转得有声有色。他就像一条浅海里的鱼,没有往深处

又起了一大串稀奇古怪的:暴风、瘦弟、雪球之类,基

览无余。他从小娇生惯养,心地良善,没有任何不良

处,而且这些名字性别混乱——这也难怪,他抱来时

了80岁可能还是孩子的心态。他经营着公公留下来

案,直到后来碰到一位“狗事通”,告诉我们这是一位

游的愿望,只要有一点儿浅水摇几下尾巴就知足了,

男性。

肖肖如释重负,他说,不是我重男轻女,它若是

条母的,越长越大,到时候我抱着它就会感到别扭。

我说:“别扭什么,你又不是狗!” 符合现代人的生存观念。

他说:“是狗也不行,男女有别!”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个人,多么纯真啊! 把老婆当成伺候这些小玩意儿的保姆,我有些怨愤,

最后,我们给小狗取名布什,因为它那小鼻子小眼

睛、一脸无辜的小样儿实在让人忍不住联想Ngl3位著

名的美国前总统。给一条狗取这么一个严重的名字,好

像有辱总统英名,但他们的表情实在相像得让人忍俊

不禁。总统有许多大事要做,一定不会跑到我们这个东

方国家某座小城的某条小巷里追着一条灰溜溜的小狗

兴师问罪,所以我们才斗胆将他的名按到狗身上,实在

没有让这条狗借助总统出名的意思。 过也难说,谁知道一条狗的记忆从何时开始的呢!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是犯了忌讳,欲将布 不管它是否记得自己的身世,有一些不良习

什写成布拾,然而不行,我眼前浮现的,还是前总统

先生那张幽默的脸。)

天夏夜,肖肖光着膀子在街上和人打扑克,布 美了。它好像也知道自己的长处,有事没事的就将尾

什闲得无聊了,就自己起身四处遛达。颠儿颠儿跑回

N^ l, 说园地 乩瑚

狼吞虎咽,对自己的赐予感恩戴德呢!况且布什的肥

戏水的鱼。恰巧这时穿得像修女一样的大姑姐进来,

瘦问题还关系着他对我的态度,我既然给他生不出 皮蛋躲闪不及,只得勉强起身,换了个收敛的姿势。

孩子,给他料理好一条狗的能力总该有吧?

什,边煞有介事地叮嘱它:“你可要看好Ij啊,不要让

老鼠抢了你的晚餐。”可惜布什不领情,它用鼻子拱

了两下,就摇摇尾巴不屑地走开了。

大姑姐装作没看见,抛给我一件东西,就掉头走了,

晚上,肖肖从酒店提回一袋“狗剩”,边倒给布 连句话都懒得说。我捡起她扔下的东西一看,是件手

织的小孩毛衣——她在用这种方式警告我:别忘了你

的本分和义务。我家娶了你,养着你,不是让你坐在

这里养狗聊天的,起码你得会生孩子!

布什对饭食的冷淡让肖肖看出了端倪,他不傻,

皮蛋朝着大姑姐依旧窈窕的身影啐了一口,满

没拿我开刀,而是腆着脸领着布什去隔壁找他的奶 怀同情地看着我。

奶刨根I司底,奶奶黑着脸责备她那不会下蛋的孙媳

妇不会照顾,说着就当场示范,用她那仅剩的几颗牙

齿努力嚼出一大口饭,吐到瓷盆里,布什马上摇头摆 着牛仔短裤,前面露着肚脐,后面露着腰,走路扭腰

尾地舔了个一千二净。 拍腚,骑着男人骑的大摩托招摇过市,这不是女阿飞

他吐吐舌头说:“奶奶,您怎么把当年喂我的招

儿都使出来了呢!” 我不反驳她,泰然自若地跪着擦我的地板。她的

奶奶恼了!婆母赶紧将老太太劝到屋里去。婆母 脸看上去还算年轻,可是表情已经老了。40多岁了还

年轻时是小城里出名的冷美人,现在老了,不美了, 没把自己嫁出去,作为女人这是彻底的失败,她不愤

就只剩下了冷。她忍受不了有生气的东西,不喜欢热 世嫉俗才怪,心理不出现问题才怪!

闹,不喜欢花草,不喜欢宠物,只喜欢洁净,她对所有

人的卫生问题都持怀疑态度,再好的亲戚朋友走了 天天倒班,没有规律,在该出现的场合她不出现,在

之后,也要拿药水消毒,将人家坐过的地方扫了又 不该出现的时候却出现了,沉着一张残花败柳的脸,

扫,抹了又抹,何况对狗。一看到布什那灰溜溜的样 阴冷得像个鬼魂,男人们见了个个怕她,哪个有种敢

子她就心烦意乱。她一辈子只对两个人无可奈何:婆 把她娶进门去?

母和自己的儿子。她的婆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厉害

老太太,80多了仍然耳不聋,眼不花,身上灰丝儿不

带,何时都动摇不了她的统治地位;对儿子的无奈, 么热闹,却有足以让空气凝固的本事。我这第四个算

则纯粹是因为爱,连儿子爱狗的癖性,她也只好忍 个什么角色呢,我想袖手旁观做观众,岂能那么容

了。从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忍耐迁就中,可以看到母爱

的伟大。

皮蛋对此很不以为然。她说一来我家就喘不过

气来,她说这个小院是凝固的、死的、扼杀生命的,在 有教训我的权利。

这样的环境中竟能长出青碧的葡萄来,真让她惊奇。 我自作自受,谁让我爱上了他们家唯一的男人

她伏在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们家起了个

名,叫小脚家族,嘻嘻!”我嗔怪她胡说八道,她说: 体还小,为了适应环境,我主动卸下了自己的翅膀。

“我在电视上看了部老片子,叫《都市里的村庄》,觉 她们因为爱他而不得不接受了我,而我因为爱他失

得用在你家太贴了!都啥时代了,还能看到你们这样 去了自由和自尊,这是多么愚蠢糊涂的一笔交易!

的家庭——以一个小脚老太太为首的腐朽家庭。你那

位冷面婆婆,别看穿得时髦,思想也一样腐朽,你说 说:“别和她计较,也别和她们计较,我又没嫌弃你,

是不是?嘻嘻!”

说这话时皮蛋将两条巧克力色的长腿放肆地搭

在沙发上,两只赤脚悠然自得地来回扑腾着,像两条

事后大姑姐鄙夷地找我兴师问罪:看你都招了

些什么人!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像鹦鹉,挂着mp4,穿

是什么!

大姑姐在一家有名的外企上班,收入丰厚,可是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在这个家中,我算第四

个了。这三个女人基本都沉默寡言,不会将戏唱得多

易,从我进了这个豪门,就成了众矢之的的对象,三

个女人代表着三个不同的时代,对我的一举一动要

求着、评点着、挑剔着,有一点不合规范的地方,谁都

呢!我是一只很小的鸟,可是我身处的世界比我的身

我将大姑姐揶揄我的委屈向肖肖诉说,他安慰

只要我对你有个正确态度就行。现在没孩子是时辰

不到,咱们顺其自然,总有一天会有的,心急吃不得

热豆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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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说话有时就像小孩说话一样,叫人有意

隐藏吗?那么到底它是人的玩物,还是人是它的玩

想不到的惊喜和激动。我搂着他的脖子说:“你们家 物?究竟是谁,让我们做了囚禁它的人。而我们,又是

三辈单传啊,怎能不急?我要是给你们断了香火,岂

被谁囚禁?

不成了罪人?”

你养着!”

这样的联想让我感到茫然和忧伤。一代代的人

又了解多少呢?而这样深邃遥远的问题,又哪是我这

他笑嘻嘻地说:“那我就去找人生一个,抱回家

活到老死,究竟对世界有多少了解呢,甚至,对自身

我捶了他一下,然后用手一下一下地拽着他芦

个天天蹲在家里挖空心思想生一个孩子的宅女该想

苇杆一样纤细的手指,拽出“啪啪”的声响,他说:“她 的?我已经斩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一切的一切,

们是傻瓜,你也是傻瓜,什么香火不香火的,现在都

个孩子了,谁敢说谁家能源远流长?你呀,还知识

女性呢!一是照顾好我,二是照顾好布什,权当那就 视线随着布什的身影恍惚,一个人站在街心发呆。

是我们的孩子不就成了嘛,哈哈!”

布什越长越精神了,像小孩一样,好跟脚。肖肖

不许任何人给它戴链子,在这个院子里,凡是人可以

去的地方布什都可以去。他已经给予了布什最大程

度的自由,任何人只要一见这条脖子上连个铃铛都

没拴的狗,都会知道它来自一个崇尚自由的家庭。可

是布什并不满足,看见你提起包,它就先跑到门口去

蹲着了,一双眼睛炯炯发光。你若呵斥它两句,它就

仰脸看着你懂事地往后退两步,但你一敞开门,它就

“嗖”地窜出去了,快得像箭一样。

暂时获得自由的布什,总要在巷子里疯狂地窜

上一两个来回,剽悍得像一匹野马,它双耳后帖,身

子和尾巴挺成一根棍子,长长的毛扬起,四蹄跺得地

面咚咚作响。路过的人见了,赶紧躲开,怕被它撞倒。

条狗要是不讲理起来,谁都没招儿!

布什对自由的热爱,让我惊心动魄。从没有见过

身诉 园地

它在宣泄释放的时候情绪高涨,不顾一切,谁惹谁倒 你们俩也有幽默感啊!”我心里说:祖宗,没有你,我

霉,还是放明白点好。

们的幽默感谁来激发啊!私下里说句不太文明的话:

我在皮蛋身上,发现了和布什同样的用处,她们都为 等它窜够了,蔫下来之后,我开始将它往回赶,

可是,为何我们自己不能制造生机和快乐呢?我

总是爱思索,却什么也作不成;皮蛋才不会去想那么 到脖子后面去了。

它缩在我的脚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哀怨地望着我,比

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活性因子。

只猫还可怜。你再看它,它却像害羞似的,将头藏

我一脚脚地踢它,它只好爬起来,拖着尾巴懒洋

深刻的问题,她只要快乐就行。她无法为自己的小狗

洋地往回走。走到一个暗处,又蹲下来,等我走时再

提供一个好窝,就给它寻找一个,让它舒舒服服地寄

不紧不慢地跟上。我回身一呵它就坐下,一走它再跟 人檐下,不受一点儿罪。

上,如此循环往复,惹得行人不时回头瞧新鲜。我气 那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吃惊于一条

急败坏,彻底对它失去了耐心:我出门的时间很宝 狗竟然可以丑到如此程度:它身子小得比一只耗子

贵,在外呆的时I司长了肖肖会查岗,家长们会甩脸

子,哪有心思和它追追撵撵地浪费时间?在城市里找

块石子不容易,我东张西望,好歹摸到一块,没等

扬起手,石头就自己怒气冲冲地飞了过去,“啪”地一 来了。最难看的是它指头粗细的小尾巴,没有毛,光

下,不偏不倚恰好落到它的嘴巴子上,巧得连我自己

都莫名其妙。小狗也好像不相信似的,呆了呆,突然

掉头就往回跑,跑得毅然决然,干净利落,没给自己

留一点回头的余地。 了,就会心满意足地维持现状,好歹适应了一条狗,

我仿佛听到了布什抽抽噎噎的哭泣声,狗也是 上帝啊,总不会再让我去适应第二条吧?

会伤心的。望着它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高楼大厦的峡 肖肖见了这个丑东西,却像见了布什一样喜笑

谷里,我的心不知为何空空落落…… 颜开。这个人,肯定是狗托生的!布什趴在肖肖用几

这年冬天,皮蛋从市场上买来一条花狗,惹得房 自信它对自己的地位构不成威胁。这个时候,我发现

东天天甩脸子,皮蛋只当没看见。房东便又指桑骂 我们的布什还是很大气、很有自知之明的。

槐,皮蛋那么厚的脸皮,竟然也扛不住,抱起小狗就

往我家来了,一进门就骂:“靠!租人家的房子就是不

行,连养条狗的权利都没有。看来得好好赚钱,为自

己和狗找一个窝了!” 为什么总要先伸出鼻子闻对方的气息呢?布什懒洋

肖肖本来对皮蛋的张扬没有好印象,又加上他的 洋地,爱理不睬。等狗JL ̄t了它跟前,它“呜”地一声

家族集团对皮蛋冷眼相看,说三道四,他就越发对皮蛋

充满敌意。但皮蛋才不关心别人的态度,她大大咧咧地

照来不误,坐下就吃,躺下就睡,就跟她自己家似的,那

股亳不忌讳的实落劲儿渐渐让人生出了亲切。她一来,

我们家连空气都好像流动得顺畅了。肖肖也变得彬彬 肖肖首先哈哈大笑,皮蛋紧随其后,笑得尤其放肆。

有礼,有时还亲自下厨炒两个菜,不像个公司老总,倒

俨然是个大哥了。这可是开天辟地的事儿,以前别说炒

菜,就连自己的袜子他都没洗过。要是让他的家人看到 我挖空心思,找了很多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拒绝

他竟然在家里做苦工,那还得了!

皮蛋看到我和肖肖有说有笑,惊叹说:“嘿,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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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她不用争取,肖肖也站在她一边。天性使然,他

站起来走了两步,它竟然也没有掉下来,那场面像猴

要一条狗比要一个孩子的热情更高。面对着这个闯 子在耍把戏。

入者,我势单力薄,无能为力。如果布什这时能及时 这就怪了,这对冤家怎么在一夜间就化干戈为

出来呜一声,也算是对我的支持,可是这个家伙不知 玉帛了呢?

躲到哪个地方逍遥去了。

我爱人对动物世界的理解十分深刻,他笑嘻嘻

我们的生活又出现了一条缝隙,让一个小玩意 地解释说:“这叫异性相吸呀!要是把一个男人和一

儿趁机钻了进来。

刚留下的那个晚上,小东西让布什唬得不轻。布

什拱着腰从宫殿里出来,它就慌忙往后退,一直退到 的,长成这么副模样真是玷污性别!这么副硌碜样儿

厨房里去,再也不敢抛头露面。我们在外面千般利 竟能把我们布什给吸引住,这布什未免太贱了。再一

诱,万般呼唤,它才犹犹豫豫地从门缝里往外探头探 看布什那副无动于衷、爱理不理的神态,又分明是懒

脑,就是不敢迈出半步。我俩只好一个在前面引,一 得跟这位稀奇古怪的,、姐计较。人家到它的盆里“米

个在后面赶,好歹将它逼出来,它一见布什站在门 息”,它也不护食,我们的布什,的确是大气。

外,吱地一声又窜回去了,敏捷得像一只土耗子。

在厨房里我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很膻,开始

我以为是狗食盆里的奶味儿,后来才弄清是刚来的

小狗身上的,这么个小东西竟然散发出这么大的味

儿,能量不小啊!替别人料理狗,本来就不甘不愿,有

口难言,这无疑又增加了我对它的厌恶:好歹也是位

知识女性,却成了饲养员,没天理啊!

临睡前,我坚持不让小狗呆在室内,因为我不想

在那种让人尴尬的气味里做梦。肖肖替小狗求情,口

气与小狗的味道融为一体,让我厌倦。他见我闭上了 布什和赖斯都是大度之人,哪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眼睛,以沉默作答,顿时火冒三丈,一脚将小狗踢出 小胆的是咱们,大气的是人家!我说重名也不能让狗

去了。我冷笑,因为我明白了男人对动物的爱和对女 重人的名啊!

人的爱一样,其实是有限度的。 就这样布什的宫殿里又多了一位女王。它们在

我与他一被相隔,咫尺天涯。床下的两双拖鞋, 同一块席子上睡,在同一个盆子里吃,同样将酸奶喝

双栖在一起,我的一只拖鞋里,躺着他的苹果手机, 得吧唧有声,同样扑扑地打喷嚏。赖斯还常常坐在我

他总说我的拖鞋温暖舒适,说不准第二天就能孵出 们布什的头顶上,在院子里游行,成为连葡萄架上的

只小手机来。我想着那个初来乍到的小东西,在黑暗 小鸟都争相探看的一景。布什的忍耐力和好脾气令

寒冷中抖成一团的样子,尽管不喜欢它,却并不忍心

让一个不会说话的动物遭罪,我推推他想跟他协商 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拍掌跳跃,喜不自禁。

下,他却已经恬睡得像个婴儿了。 可惜好景不长,赖斯来待了不久,就让大姑姐发

我以为那个小东西必冻死在院里无疑,所以早

晨他在狗窝前欣喜若狂的叫声让我心惊肉跳。我不 去汇报给婆母。婆母二话没说就过来了,声音平静地

敢想象一条狗在我家一夜之间的结局,出去一看却 说:“马上给我扔出去!以后少叫那个女的来掺乎!人

是意想不到的喜剧:布什趴在宫殿门口,睁一只眼闭 来骚扰还不算,还弄这么个脏东西来恶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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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小说园地

的丝帕捂着鼻子,冷眼示意他滚一边去,嘴里嘟哝 着养,它们常三三两两地到嫂子的天井里来找布什

着:“孩子不会养,倒学会养狗了,乡下的作风老是改 玩。布什起初还有些害怕,怯生生地躲在鸡窝后面,

不了,我家不允许这些歪门邪道!”

把手一摆说:“省着点吧,我都明白!”

还在后面追着疯跑,追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村外广阔的田野里撒野狂吠,追

被大公鸡乱啄一气,被老母鸡踩在下面拉一头的屎,

皮蛋来抱赖斯的时候,我吃力地想向她解释。她 仍一声不吭。表嫂就不客气地拿个大扫帚赶它,奚落

它小家子气,不像大地方来的。结果它勉勉强强地加

皮蛋抱着赖斯骑着大摩托车跑得很远了,布什 入了这支游兵散勇的队伍,很快成了狗群中的悍将,

布什失去了赖斯,显得有气无力。它常常这里嗅

鸡撵兔,好不快活自在!乡下无边无际的田野,给了

嗅,那里嗅嗅,搜寻着赖斯留下的点滴痕迹和气味。 它们无穷无尽的自由。

然后它回到自己冷清的宫殿内,厌倦地闭上眼睛,好 当然,布什在乡下也养成了一些不良习惯。乡下

像要准备从此一蹶不振了,唉,哀莫大于心死呀! 风俗好,家家出门都不上锁,对外开放,鸡鸭鹅们都

十二

这年春天,我乡下的表嫂来了,大包小包地带来

许多土特产。

表嫂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了。以前,她一见我就搂

着我大哭,说:“可怜呐,我这个表妹一个亲人也没

有,好可怜呐!”我孤身一人在城里漂泊的时候,她常 着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嫂子终于明白了:这家伙

常来看我,走的时候,在我的枕头底下偷偷地放下三

五拾元钱。我结婚的时候,最欢天喜地的就是她了, 这时候,后街传来了“勾勾勾”的唤鸡声,很是急

逢人就说,她的表妹从灰姑娘变成了公主!在她眼

里,我现在过的是神仙般的幸福生活,不用操心费 怕”边唤边尖着嗓子骂:“谁偷了俺家的芦花母鸡,是

力,要啥有啥,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每次来,她都要先

到婆母那边去,见了她们亲热得不得了,也不管人家

态度如何。奶奶讨厌乡下来的人,连她娘家头发花白 他做铁拐李去!”布什侧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儿。

的侄儿来都爱理不理的,却独独喜欢表嫂,拉着她的 嫂子赶紧把门关上,低声骂着布什:“你还城里

手说长道短,脸笑成了菊花。 来的呢,怎么偷人东西,俺家祖宗三辈也没做过这种

表嫂看到布什长得喜人,就要求抱到乡下去养 事呀,咱还是亲戚呢,你这不是祸害俺们嘛你,叫俺

些日子,让妯娌们瞧个稀罕。肖肖担心乡下那些野蛮 以后怎么在村里抬起头来呢!”

的家狗会欺负布什,表嫂爽快地说:“他姑夫(孩子还

没有呢,她就这么叫,真尴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布……布什么什到了我们乡下,那就是走亲戚,哪个

敢欺负?乡下的狗没见过世面,能见见城里的狗还算

它们的福分呢!”

布什到了乡下,充分享受了自由的时光。要是它 这么轻易束手就擒的。

小说园地

ION AND C ̄Bm SN

我挤眉弄眼。我没想到聊天如鸦片,上瘾。那些日子

头也不摇头。

我不分昼夜,和一位叫“北方的狼”的聊得昏天黑地,

己惨自如纸的脸,意识到用聊天填补空虚,只能使自 还不如尾巴大,几乎退回了以前那副灰溜溜的猫样

有时,布什一整天不吃不喝,肚皮眼看就垂到了

终于有一天晕倒在电脑前。醒来后,我在镜中看着自

地上。人家是越长越大,它倒越长越小了,身子瘦得

己更空虚。

子。可能营养不良的原因,它的毛老是褪不尽,老毛

期间,皮蛋曾来撺掇我和她经营时装。她刚租下

新毛竞相丛生,看上去一派颓废。腿上的旧毛尤其

了一层新建的服装城。我说我无意经商,也不是那块 多,像穿着裙子。

材料。皮蛋急切地说:你不和我合作无所谓,只要你 布什常常在黑夜里发出狼嚎一样刺耳难听的声

走出去!我说,容我细想,我一直在想! 音,我即使在梦里听到也要起鸡皮疙瘩。街上有做小买

晚上,我将想法小心翼翼地告诉肖肖。他不耐烦 卖的经过,它就鸣呜咽咽地哀叫着,和那远远的吆喝

地说:“你看我养不起你还是怎么的,我现在好歹也 声遥相呼应,让人疑惑他们间有什么默契或者密约。

是个老总!我的梦想就是让你幸福,你不知道吗?你

怎么像只养不住的野鸟似的,天天想着飞呢!” 儿,凄厉中还有些撒娇的成分,好像说:“带我走吧!带

我嗫嚅着说:“你以为这样我就幸福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他吃惊地说:“难道你愿意 的身养不了它的心,这真是让人愤怒。

整天汗流满面,东跑西颠吗?你怎么这么贱!” 但是常常,我又会产生那种幻觉:那等在门口声

我将脊背交给他,没再说一句话。我知道对他来 声凄厉地呼唤着自由的,是我。

说,有些话说一千遍和说一遍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布什一回来,我们又都新鲜了些日子。但没想到

布什这一次带回了恶习:它老是想吃鸡,听到电视里 唤着它,一条街一条街,望眼欲穿也觅不到它的踪

老母鸡咯嗒的叫声它就呜呜叫着,用爪子抓挠客厅

的门。有一次它竟然不知怎么打开了冰箱,撅着屁股 肖肖恍然大悟之后就不耐烦起来,回家差点把鱼缸

急急地偷吃一块生肉。肖肖只好打发我天天到超市

去买新鲜的鸡肝鸭肝伺候它,我成了名符其实的宠

物保姆。在乡下嫂子拿布什当客待,以为它在城里一 过了几天,肖肖却又恢复了对布什的责任感。他

定吃香的喝辣的,常买些稀罕物喂它,结果将它惯成 这人尽管单纯,却不是没心眼儿,并且干什么都很有

了贵族少爷,一天比一天难伺候。 窍门。他跟踪追击,终于发现了秘密:他发现布什一

十四

我发现布什越来越反常。它几乎一步不离地守

在l7口,甚至将那座宫殿荒废,把家搬到了过道里, 人地耳鬓厮磨,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狗不懂得人的羞

只将一块破凉席用嘴叼过来铺在身下。满过道迷漫

着它的气味儿,满过道都是它褪下来的狗毛,一团一

团的,扫成堆的话足以塞满一个枕头了。它显得十分

焦躁,老是伸着舌头,好像馋肉了似的,一看见人要

出门,它就两眼发亮,急切地摇头摆尾,随时准备着

冲出门去。看出来它对我们有了些抵触情绪,并且学

会了和我们赌心眼儿,我拍着它的脑门警告它说:

“傻东西啊,你妄图在城市里争得乡下的自由,这是

CREATION AND CRYI ̄CISM

小说园地

向前劝解,谁知他却回头恨恨地冲我说:“这家伙跟 了,它就围着树焦躁地转圈,左转了右转,右转了左

你一样,野心朝外!”

我不由得满腔悲愤——野心朝外?我都已经退

转,转得链子缠到脖子上,勒得自己两眼翻白,嗷嗷

惨叫个不停。

婆母在那边听到了,受不了这个刺激,就用丝帕

捂着头,让她的儿子解开锁链,几乎是呻吟着说:“由

它去吧!从今往后它要死要活都不准再管它!”大姑 我冷着脸恶毒地回敬道:“那你就跟布什过吧!”

扔说:“把它的嘴巴糊上不就得了吗,犯得着让条 声将脚上的一只拖鞋朝布什摔去,砸得它一声惨叫,

化成一个恶俗不堪的看家婆了,甚至连一条狗的自

由都没有了,却还要遭受这样的讥讽奚落!

他的脸红得就像刚喝了一斤五粮液,“啪”地一

姐嫌她的母亲罗嗉,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地下

随后他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直指着我说:“妈的,你想

怎么着,别属啄木鸟的——嘴硬!我要揍你还不是和 看却是个粘胶圈。

揍它一样简单!”

我只有含着泪不停地冷笑。我知道要是他真下 吐着白沫儿。刚将它从树上解开,它就拖着链子亟不

手揍我的话,我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身上留下一

块疤,在心里划下一道痕。我母亲在过世前就曾反复 后来,我们又发现布什有了新的怪僻:没人的时

叮嘱过我:男人生气的时候不要去惹他,打在身上是 候,它就腿脚伶俐地跳到我们的床上去,也不知道在

揭不下来的。而今,我父母双亡,势单力薄,而他身后

则是强悍的家族集团,一旦有什么事儿,错的总是 溜走。我预备了好几次想捉它,未遂,它狡猾如狐,来

我,一人一指头也足以将我戳得体无完肤。今天这件

事儿,其实很小,不足以惹得双方这样怒气冲天,面

目狰狞,也许,这不过是长久以来的积淀爆发罢了。

这时候我就庆幸:幸亏有了这条狗,要不这一脚说 扔到垃圾堆里去。有时,布什还会偷偷钻到衣橱里

不定就落到我身上了,他至今没朝我下手,也许与这条

狗为我挡着不无关系。但拖了初一还有十五,我预感到 者一条条花花绿绿的丝巾。

我挨他揍的时间不远了。尽管结婚前他海誓山盟诅咒 慢慢我们就弄明白了,布什的变化不是因为乡

发誓说永远不戳我一指头,尽管除了他我心里依然没

有他人的位置,尽管他的一举一动仍令我刻骨疼痛,入的世界,怎能允许狗有爱情?肖肖一筹莫展,

我们的爱情已经淡漠到誓言不再有效的地步了,信誓

旦旦的昨天,连自己都已经感到陌生。

不要相信永远的誓言,所谓的誓言其实只对今

天生效。

只有时间是永恒的。 园吗,让一个布什为你开心解闷就已经够开恩了。”

十五

这事儿过后我们都不动声色,甚至更加相敬如

宾,假装那一切发生在别人身上。

小说园地 EATION AN

 ̄I

急得香汗淋漓的二奶打手机唤来了人,才将它们活

生生地分开。

布什夜不归宿的次数越来越多起来,我只得一 我身上那种发霉的味儿,生锈的味儿。我曾经跟她说

还能感觉药的苦,睡觉时知道自己还会醒来!

每当这时我就渴望见到皮蛋。只有她才能冲淡

次次走出居住的富贵巷去寻找,人们看见,一个穿着

过:我宁愿去经历新的恶梦,也不愿重温旧的恶梦。

拖鞋、神情慵懒的少妇,迎着路人诧异的目光,声声 也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人,不轰轰

呼唤着布什,布什……他们肯定会想:这个女人大概

烈烈地活一场是死不瞑目的。

是疯了,她和那个十万八千里外发动了伊拉克战争 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巷里,我遇到了那位“狗事

的总统有何关联?

布什几乎每次回来身上都污迹斑斑,肮脏不堪, 咬了他的小孙子,他在被儿媳臭骂一通后,就聋了,

也不知是让人打的,还是让它的同类给咬的。它一进

门就前腿一软趴在地上,双眼紧闭,两只耳朵垂头丧

气地搭在脖子上。

次次的失而复得,已经开始让我们厌倦:为何 像明天的我。

我们要在一个动物身上付出这么多,难道我们没有

其它的事儿可以吗?

十六

早晨,人们正轰轰烈烈上班的时候,我常常贴着墙

根,幽魂一样在街巷里游走——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属 重的苦味儿不但吃得我面色苍黄,连院内的花草都

于主流人群了,我是一个边缘人,所以走路时就会不自

主地靠边。布什跟在我后面,东张西望,心怀鬼胎,希望

逢着一条卖弄风情的同类。我们都失去了从前的那份 肚子。有时我能听到奶奶在隔壁用拐棍戳打我的声

悠然和自在。粉红的芙蓉花翩然地在头顶开着,毫无份

量地落在肩上,世界也因之变得缥缈起来。

拓宽的商业街店铺林立,鲜花盛开,钢化玻璃映

照出熙攘的人群和繁华世界的影子。看着那些五花

八门的橱窗,不会说话的孩子也会有欲望。间或有脖 只有皮蛋来的时候,我才能看见他的笑模样。我

套绳索的布什或者赖斯,被浓妆的妇人牵着颠颠地

跑着。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各种各样的车辆轰轰烈

烈地开过来,城市的喧闹和变化,让久困室中的我心 好孩子,单纯,本分,没什么非分之想,这样的人,让

惊肉跳…… 他学坏也难。

我看着从身边流过去的人群和事物,看着步行

的,开豪华轿车的,骑自行车的、摩托车的、电动车的

我喜欢从各种各样的车辆,各种各样的服饰,各

种各样的表情来判断每个人的职业、性格和生存状 棵树,那树上的叶子可能瞬间就会被燃烧殆尽;她

态。我曾是那其中的一员,而今却成了旁观者。这时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却不对任何

候,连大街上打扫垃圾的人都让我羡慕:尽管卑微, 人负责。这个家伙,是天使也是魔鬼。我莫名其妙地

他们却还是自己。世界每天都在变,有时变好有时变

坏,正是这平淡无奇的轮回构成了沧海桑田,而我却

像蜗牛一样躲进壳中,生和死都已经没有多大区别 那天我问他:是跟我在一起快乐,还是跟皮蛋在

了。唯一不同的是吃饭时我还能感觉饭的香,喝药时

通”,他是一位胡子白花花的老头,他养的狗“豹嚎”

我在与他相遇而过的时候,将嘴巴动了动,让他明白

我在跟他打招呼——耳聋眼花的人,已经跟傻瓜差不

说园地

不会撒谎的人。

十八

我冷笑说:“狗拴紧了、呆烦了还要跳起来咬人呢!”

他一气之下将杯子摔碎了,愤怒地说:“你就这么

甘愿和一条狗相提并论了吗!’在他看来我是个不知好

日复一日毫无起色的生活,让我变得喜怒无常起 歹的女人,他为了补偿我在娘家没有得到的幸福,甘愿

来,我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被网住的飞虫,欲飞不能,求

养我一生,而我不但不领情,反而寻滋闹事,以他的心

死无路,顺着哪一条线也走不出这迷离的怪圈。我无师 去想,怎么想都不可思议。他从小娇生惯养,性情平和,

久的导火索,一点就着,出口恶毒,句句伤人。他不明白 里爬起来抽烟,望着酣睡的我,苦恼地问:“我们俩是不

自通地学会了撇着嘴说话,斜着眼看人,像一个蓄谋已

没有多少承受能力,一遇到问题就往绝路上想。他半夜

这是怎么了,只好用他的惯用手段——和我赌气。有时

十天半月,夜夜脊背相对,同床异梦。偶尔说几句,眼睛

都看着别处,好像旁边还有一个第三者。他跟我说的

话,还不如跟布什说的话多。后来他几乎天不亮就走,

夜深了才回来,有一次回家黑灯瞎火不小心踩了布什,

布什恼了,跳起来咬了他一口。我听到动静后给他开了 布什丢失了!布什是在一个下暴雨的晚上逃走

灯,但不发一词。他很委屈,撩开裤腿,摸着布什留在他

小腿上的牙印儿,呲牙咧嘴地“咝咝”叫着,说我没有同

情心。我闭着眼睛不冷不热地说:“把家当成宾馆的人,

连狗都不认他!” 唤着:布什布什布什!可是它再也不会颠儿颠儿地跑

尽管腿没破皮,第二天一早,我还是陪他去了医 过来,嗅我的脚,像个绅士那样站起来跟我握手了。

院。打针的时候,他吓得不轻,紧攥着我的手里满是

汗,无助得像个孩子。为他打针的是我原报社老总的 不住它了。

夫人,头发都半白了,却也难逃被丈夫抛弃的命运。 它在它的青春期走丢了。走失于躁动不安的渴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才好,等肖肖上了车,她 望。我们想将它留在院子里陪我们做人,而它,只想

才拉起我的手说:“孩子,到了我这个地步你就会明 做自己的狗。它与我们,原本就属于两个世界。也许,

白,两个人即使活一辈子,也是你是你,他是他,无法 不管当初如何的相依为命,到最后,每一个动物都只

成一个人。我后悔啊,后悔自己像一条盘在树上的

藤,临秋末晚的人家一抽身子,自己就瘫了!” 我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皮蛋,她在那边沉默

回来的路上,从后视镜里,我看到肖肖脸色苍白, 了一下说:“在那样的环境里,连狗都要出走!”

我也脸色苍白,但分明不是同一原因。我们是相互爱着

的,但为什么我们不能给予对方快乐?他的手依旧握着

我的,相互传递着疼痛,但我们已经无话可说。

十九

这天晚上他意外地早回来了,与站起来的布什温

习了一遍握手礼节后,就闷坐在电视机前抽烟喝茶。我 帖,身子和尾巴挺成一根棍子,长长的毛发四散扬起,四

终于沉不住气了,走过去一问再问,他依旧做他的哑

巴。我火了,在他不太结实的肩膀上响亮地拍了一把,

最后一次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他讥讽地说:“你真

不知道吗,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吗?” 这个问题了:难道我还不如一条狗吗?

我警惕地问他是谁?

“我大姐呀!看看你们俩现在还有什么不同!”

是快完了?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他不知道我其实并没有睡着。他的绝望令我的

心痛得厉害。我的泪渗进枕里,无声无息。

二十

的。他撑着伞从外面刚推开门,布什就随着一道闪电

冲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

在万道霞光里,我顺着大街小巷徒劳无益地呼

其实在这之前,我就已经预感到:布什,我们已经留

能留给人怅然若失的结局。

二十一

我们的布什,不知到哪儿寻找它的自由和爱情

去了。

我站在被青苔覆盖的富贵巷里,头顶是一道劈开

的蓝天。迎面,好像又冲来了桀骜不顺的布什,它双耳后

蹄跺得地面咚咚作响,剽悍得像一匹野马那样……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相信此后,关于布什的每一

次回忆都会让我惊心动魄。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回避

责任编辑曹庆红

老人与海的名言-关于梦想的名人素材

布什与我们的生活(中篇小说)

本文发布于:2023-10-27 15:46:47,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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