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想象与现实的交界——读钟怡雯散文
精选集《惊情》
东南亚华文文学硼究
坐在想象与现实的交界
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8.4
读钟怡雯散文精选集《惊情》
林强
摘要:本文探讨钟怡雯散文中童年书写与"神州"情结的内在情思脉络,并力图分析穿
越时空的童年书写对于作者建构情感空间的艺术价值.通过分析钟怡雯栖居都市与丛林
返回的情感状态,展示作者情思寄寓与创作的内在困境.最后,对钟怡雯想象力的丰沛提
出质疑,指出思想的匮乏限制了作者想象力世界的开掘.
关键词:童年书写;都市文明;想象力
中图分类号:I1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0163(2008)4—0038—05
作为马华新生代一颗亮眼的散文新星,钟怡
雯的散文以其丰沛的想象力和细密情思赢得文
坛的普遍赞誉,曾被评论家誉为"马华新生代超
越前行辈的创作高峰"_lJ.她先后获得过台湾中
国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首奖,马来西亚星
州日报文学奖散文推荐奖等重要的文学奖项.
钟怡雯的散文创作如此引人注目,在艺术与情思
方面自然独具匠心.不过众多的评论家在称誉
钟怡雯散文创作成就时多未能指出个中不足.
本文就以钟怡雯的散文精选集《惊情》为研读对
象,探析钟怡雯散文艺术的成就与不足.
一
,童年与"我的神州"
童年一直都是作家们不断书写的对象.童
年体验深层次地影响到作家们的表达方式.对童年体验的重新审视,编织和想象,也成为钟怡雯的散文的重要题材.而对于马华新生代作家而言,童年书写就不仅仅是一种怀旧式地书写, 它是作者旅居异域时不断追寻童年,想象精神原乡的一次次寻根.
"那时候快乐就像无所不在的空气.每个清
晨苏醒,日子便像鼓胀的气球,踏上很会爬山的小路,便似水手扬帆出航"(《来时路》)[,快乐而
38?
自由的童年,既是真实写照,也是想象.一个自
由的心灵空间,不羁的想象世界,在文字的汩汩流淌中氤氲生姿."童年的太阳有一张酡红健康的脸,愉快的从柔软的云床爬起,掀开雪白的雾帐,趁探脸和我们见面之际,给天空换上缤纷的朝霞"(《岛屿纪事》)L3j,明朗的色调,欢快的节奏,缤纷多彩的童年生活是成人无奈的奢望.而当这种童年的追忆与想象成为作者开掘内在世界和想象空间时,童年变成了一座桥梁,横架在现实与想象之间.制造巨蟒标本的古怪村长,脚底布满细密坑洞的老四,误吃蛇蛋惊魂连连的我……
钟怡雯时时涵泳其间,无尽的遐思与体验淹
没了现实的烦躁和劳顿,欢乐,恐惧与惊吓都化成一股股温馨的回味,融进现实的生命之流.童
年为现实打开了自由而丰富的心灵王国.那已
经逝去的喜怒哀乐,藉着想象的甘露,重新酝酿, 并成为心灵的永恒庇护所."失去的既无法追,
我们却可以以眼为墨,以心为纸,把一路风景拓印,装订成画册,藏进时间之魔无法褫夺的记忆
苑囿,随时可以进去和昔日的快乐哀伤温存叙旧"(《来时路》)E4].正是这种执拗的记忆打破了时间的进程,使心灵突破时空的疆域,自由往返
于精神原乡与现实之间.因此,对钟怡雯而言,
消失并不意味失去,反而变成了永恒.《岛屿纪事》便是这种失去与拥有的心灵象征
我已然失去了那座岛屿.
再回去的人脸上都写满失乐园的惆
怅和迷思.据说文明浪潮淘尽了原始的
记忆,绿林山川早已成为历史的古迹.时
光乡愁的患者阿!只好捧着破碎的碧琉
璃,无奈而失望的回到现实的世界里.
他们归去,惊见沧海已化桑田,原始
的一切已无从寻觅.武陵渔夫至此已完
全失去了桃源,文明粉碎了他们完美的回
干乙.
我应该庆幸.庆幸自己的碧琉璃已
然完好如昔.
我并没有失去那座岛屿.(《岛屿纪
事》)[j
虽然失去了那座蕴藏着童年欢笑,温馨与惊
悚的岛屿,但是记忆却让这一切永远矗立在心灵之巅.只有那些一味追逐文明,迷失在时光进程
中的人们,才真正失去了精神乐园.钟怡雯一直
在书写的就是如何从物理时空的桎梏中突围,用想象的翅膀自由穿梭于过去与现在的情思世界, 而后者正构成都市人最根本的存在也是最匮乏的资源.
钟怡雯的这种写作风格,与她19岁独自漂
泊海外求学经历有关.1988年9月,钟怡雯自马来西亚赴台湾就读于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从1991年到1997年,钟怡雯创作了大量关于童年的怀旧散文并多次获得大奖[引.在情思细密的青春岁月孤身海外,
这种漂泊感和孤独感自然时时触发她思念故土和亲人的无尽情思,此时只有多彩的童年岁月能够慰藉这份孤寂.通过写作, 把对童年的所思所忆,甚至烂漫的想象诉诸笔端,时光倒流,一切都历历在目,甚至更为精彩.
复活了的童年时空成为重要的情感因素,象浩渺的海水一样,将海外游子与故土亲人紧密相连, 时而温情脉脉,时而汹涌澎湃.从这个意义上说,钟怡雯对童年的追忆和想象正是对故土的思念.童年与故土融合,成为永不消失的记忆之城,屹立在孤独的求学生涯之上.
然而,在想象与复活的背面,正是那无可抗
拒的时间之流.即使能够自由往返于精神原乡, 这其间也必然染上淡淡的愁苦.当时间慢慢侵
蚀亲人的容颜,挣断了故土与现实相连的锁链, 童年,故土与亲人便越来越模糊.而书写它们,
更是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跋涉,其中甘苦,分外明朗.钟怡雯书写童年的怀旧散文同样充满了感伤和惜别之情.告别外公,告别老屋,
天井和茶楼,每一次都似乎斩断了与故土的最后
一
丝联系:
千里归乡,为的是告别.外公过世,
我在千山万水之外,再见面,那小小一罐
骨灰,竟然是昔日的伟岸老者.当初自热
闹的老屋迁入这间冷清的暹庙,老人家是
否有些寂寞?(《外公》)[]
签下卖屋契约时,奶奶同时与我泪光
闪烁.自此永别那里的一景一物,也割断
了系联着我和天井的脐带,那条血脉相连
的脐带啊!天井从此成了梦土,一个水涌
梦始,哺我育我滋养我的一块沃土.(《天
井》)[8]
在现实中失去了,只能在梦中找回.亲人的
音容再现,既是欣喜也是哀痛.这一点一滴,都
动人心肠.由此,钟怡雯突然醒悟,金宝小镇,就是"我的神州".正如飘洋过海的爷爷,时刻挂念广东梅县,虽是疫乡,仍是爷爷心中完美无暇的"神州".作为第三代移民,钟怡雯的精神原乡已经不是祖辈的神州大陆,但是,祖孙两代出于对生于斯长于斯故土的依恋,让他们有了共同的"神州情结".对钟怡雯而言,奶奶的枕头粽, "我"的猪肠粉,老四布满坑洞的小脚与爷爷的梅干猪肉相同,都是对故土什物的不舍之情.她与爷爷共同书写了一份对故土的情书.共同的情愫跨越了代际的隔阂,每一代人都有着跨越时空的精神原乡:
于是,我也开始了无止尽的寻觅,寻
找那片消失的神州.原来,我遍寻不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