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中的生态伦理及自然主义
生态主义学者利奥波德在大地金字塔模型理论中,将生态系统的规律定性为“高组织的结构体系下,每个生物自身生态本位的养分循环和能量流动”。当生态系统的规律被破坏,生物的生态本位失衡下,必然会出现自然灾害、生态危机等现象。为避免此类现象,杰克·伦敦在《野性的呼唤》中对环境伦理和生态的必然规律进行描述,通过危机预判及人性批判,激发人们尊重自然、维持生态的人本责任意识。
一、杰克·伦敦生态文学概述
(一)杰克·伦敦生态情结起源背景
杰克·伦敦生态文学的创作,与作者自身的社会成长经历和作者所处时代的大背景息息相关。一方面,从作者的思想内因来说,杰克·伦敦童年的苦役生活及青年的淘金经历,铸就了他观察自然和洞察人性的敏锐度。杰克·伦敦著名荒野小说《野性的呼唤》是以美国艾奥瓦州道森市的淘金旅行为背景创作的。作者从对抗自然到了解自然的亲身经历,提升其荒野小说内容描述的真实性及具象性。在生态文学的创作上,杰克·伦敦深受自然主义文学代
表作家福楼拜及达尔文《物种起源》的影响,因此,杰克·伦敦对呼吁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自然主义格外推崇。
杰克·伦敦曾说过,“最能理解穷苦人的只有穷苦人”。杰克·伦敦童年时期的苦役生活、混混生活及流浪者生活,让他深刻体会到下层人民的疾苦。苦难的生活经历使他面对生态危机、动物受难时多了身份置换的同理心。也由此,杰克·伦敦的生态情结,往往最终升华到人性回归的层面上。另一方面,美国生态主义、自然主义、生态文学及自然派文学的发展,完善了杰克·伦敦生态情结及其生态文学创作的基本思想框架。19世纪初期及中期,美国正在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杰克·伦敦的文学创作期刚好处在美国工业社会转型完成后的工业时代。工业革命、趋利主义、淘金热的出现,使自然生态环境出现危机、人类精神生态也产生异化。基于此,大批开始呼吁保护自然的生态主义学者涌现。在生态文学繁荣的大背景下,杰克·伦敦的生态情结也由此愈发完善成熟。
(二)杰克·伦敦生态文学发展脉络
杰克·伦敦笔下的生态文学著作,在不同的时期,作品的格局、思想境界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杰克·伦敦于1897年首次踏上淘金之旅,在靠近北极极地的北美洲育空河地区靠给人划
船生存,并通过在育空河营地中对达尔文《物种起源》、弥尔顿《失乐园》的探索,勾勒出生态小说的大体框架。1903年《野性的呼唤》出版,其背景框架便是基于杰克·伦敦的第一次淘金之旅。这次荒野之地的冒险让杰克·伦敦对工业时代人类对自然的生态破坏有了新的反思,从《野性的呼唤》中宠物狗巴克“狼性回归”中能看出作者对生态破坏的批判。这时杰克·伦敦笔下的生态文学还是充满野性和强烈的批判情绪的。《白牙》、《热爱生命》等生态文学于1906年杰克·伦敦的世界环游之旅之后产生。其中,《白牙》被杰克·伦敦称作《野性的呼唤》姊妹篇。但与《野性的呼唤》相反,《白牙》讲述了一只真正的狼在遭受苦难后被人类的爱感化、回归文明的过程,小说的批判性也从激烈转为平缓。白牙虽也如同巴克一样接受了荒野中原始文明的洗礼,但最终还是回归了人类社会。此时,杰克·伦敦生态文学中的精神层次提升,作者不再只是提出生态危机的最终后果,而是提出解决生态危机的方案,即杰克·伦敦在描述《白牙》作品中所说的主题——“爱可以治愈最痛彻的绝望”[2]。由此可见,杰克·伦敦的生态文学的文本格局及思想内容逐渐从对抗、批判转为包容、仁爱的,这是基于作者成长轨迹下的必然结果。
二、生态主义视角下《野性的呼唤》环境伦理解析
(一)自然环境伦理预示
一方面,环境伦理学说中的“生态整体主义环境伦理观”认为,自然界的生态系统都在固定的、动态的发展规律中进行。自然界中的每个物种自身的生态本位构成整体自然界的和谐共存。而在《野性的呼唤》中,人类作为自然界天平上的一员,始终以奴役其他物种(斗狗取乐、杀狗吃肉)作为常态,始终以征服自然界(寒冬中坚持淘金、风暴中坚持出海)作为成功的标志。环境伦理观下,作品中人类自身的行为已经打破了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作者在批判人类利己主义的同时,呼吁人们坚持环境伦理学说中尊重自然的原则。作者以荒野作为写作背景,便是指明“荒野是人类不可征服之地”的观点。另一方面,《野性的呼唤》中巴克在米勒法官家的友善性格、在哈尔斯手下的狂野性格以及与索隆顿在一起时的伪性格中都体现出环境决定论的观点。在自然伦理的固化系统下,同种生物在不同环境中会体现出不同的个性,这同样也还是环境伦理学中“生态整体主义环境伦理观”的体现。当人类打破自然环境的平衡后,原本与人友善、忠诚的“狗”,却在恶劣的原始环境中被激发除“狼性”,这是环境决定论下其他物种遭受危机后对人类破坏行为的必然反噬,作者借此预示了自然环境伦理失衡后的结果[3]。
(二)动物环境伦理探析
学者阿尔贝特·施韦泽首次提出“敬畏生命”的伦理学思想,是环境伦理学中“生物平等权利伦理观”的代表之一。施韦泽曾说过“生物的多样性和环境的和谐是人类存在的条件”的观点,这是《野性的呼唤》动物伦理重要性的直接体现[4]。杰克·伦敦笔下的淘金者,奴役动物的残忍行径已经丧失了人类基本的伦理道德,在《苦役》这一章节,作者对赶狗者哈尔斯详细的语言描写,体现出工业革命社会中动物伦理观的丧失,人们仅将动物作为可以被利用的物品,而非是生态系统中的生命。当狗群因负重超出自身身体机能时,哈尔斯说:“这帮懒东西,我不给他们几鞭子,他们不会走的。”当狗群出现负伤现象时,哈尔斯依旧说“走啊,快走,你们这些跛脚的可怜虫”以及“哈尔斯的鞭子又落到狗的身上”等直观描写,直接说明了人类趋利主义下自身伦理道德的丧失。而当巴克回到狼群、狼性完全觉醒时,其对人类的复仇正说明了施韦泽“环境和谐是人类存在的条件”的环境伦理观。即当动物伦理被破坏、动物权利被压制时,生态环境已经处于“不和谐”的状态之中,此时,动物便对人类发出挑战,“人类存在的条件”开始消解。
(三)社会环境伦理解读
环境伦理学研究的内容最终目标,是回到人类主观内省性的社会伦理道德上,包括环境道
德行为、环境道德原则及环境道德规范等。由此,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也将环境伦理最终落脚在人类身上,作品中对人类精神异化的体现正是社会伦理道德缺失的表现。巴克最终的狼性转变,正是由于在人类的打压下,对人类的失望和仇恨所导致的;在巴克眼中“哈尔斯、红衣人以及杀死索恩顿的印第安人”都是缺失人性的代表。作品将狗眼中的世界转化为对资产阶级和美国现实社会的批判,在揭露工业革命时代美国人民精神异化的同时,呼吁人们对环境伦理的重构。作者认为,只有社会环境下的伦理道德重新建立,社会才能有序发展。人作为社会生态系统的主要组成部分,具有维持社会大环境运作的必要性。作品文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动雪橇的狗,连同那些残暴的淘金人一同掉进了下沉的冰河中”等对淘金失败的描写,也预示在人类的贪欲下,人类自身的灭亡结局[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