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秘密
《
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的代表作,写于十七世纪初。当时,文艺复兴使欧洲进入了“人”的觉醒的时代,人们对上帝的信仰开始动摇,纷纷在“个性解放”的旗帜下“为所欲为”,这是当时的一种时代风尚。这一方面是思想的大解放,推动了社会文明大发展,另一方面,尤其是到了文艺复兴的晚期,随之产生的是 了。剧作通过描写哈姆雷特与现实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和他在复仇过程中的犹豫彷徨,忧伤苦闷及其惨遭失败的悲剧结局,深刻地体现出人文主义者要求冲破封建势力束缚的强烈愿望,那么今天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位主人公的人文主义形象。
一、哈姆雷特人本主义的觉醒
人们常说: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演员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地,历来的评论家也在各自的心目中塑造着不同形象的哈姆雷特。20世纪初,英国著名莎学家布拉德雷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哈姆雷特为何不听从鬼魂的吩咐,立即动手复仇?这样就不用一死就是八条命,另外七条人命可以保全了。”
的确,哈姆莱特报仇心切,却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一再拖延?历来认为这是有关《哈姆莱特》的问题中最为症结所在的一个问题。面对这个问题,名家作出各自的阐述,有的很能给人以启发。例如歌德的独到的见解,就引导我们注意王子的这两行独白:“时代整个脱节了,啊,真糟,天生我偏要把它重新整好!”这实在是哈姆莱特人本主义觉醒的集中体现。首先时代脱节了,说明他对自己所处的时代很不满意。其次,他接着说要把这个世界重新整好。哈姆莱特想通过复仇消灭克劳狄斯体现的罪,认为这样就可使时代再颠倒过来。最后,哈姆莱特认为这个世界真糟,感到绝望,他也没有给自己重整乾坤一个道义上的理由。社会秩序的失范与人心秩序的失序往往是共生的,哈姆莱特在生命价值还没得到确认之前,即在人心秩序还没安顿好之前,就被迫要去重整社会秩序。
二、一个典型的人文主义者形象
哈姆雷特是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者的典型形象。他一向认为人是“多么了不得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他生在一个开明君主的宫廷,从小学到大学都受到人文主义的教育,抱有远大理想,成了国内有新思想的模范青年,进步人士所瞩望的新时代的代表。但经过巨大的打击后,一时找不到重整乾坤的办法,
哈姆雷特的悲剧不仅在于他为复仇而丧失的生命,更在于他的人文主义思想及封建思想的激烈碰撞。哈姆雷特的踌躇原因在于客观形势妨碍了复仇计划的实现,我们的丹麦王子的软弱性还是决定了他没有鲁莽行事。在严峻的现实中,他自觉地担负起自己的历史责任:“唉,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他所要担负起的责任太大太重,远不是那个暴烈如火的王子小福丁布拉斯,目标狭隘、不计后果地一会儿攻打丹麦,一会儿攻打波兰;也不是那个简单莽撞,一心复仇,纠集一群乌合之众攻打王宫,又被国王几句花言巧语所哄骗和利用,愚蠢地充当了国王的枪手的雷欧提斯。哈姆雷特的复仇,不仅仅是遵照父命去杀死国王克劳狄斯的肉体,而是要消灭克劳狄斯所代表的黑暗社会:黑白颠倒,是非混淆,到处充满着专制腐败、阴谋诡计、阿谀奉承以及“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和微贱者费尽辛勤所换来的鄙视。”
在一个和自己的理想信念相背谬的社会里,“生存还是死亡”,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人生命题。这也是人文主义理想者所面临的无奈和不幸。时代及社会的颠倒混乱,是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的所造成的必然的阵痛。君主理想已然破灭,君臣礼仪不复存在,纲纪败坏,伦常崩溃,世风日下。而封建堡垒却更加顽固。新兴的第三等级势力仅仅处于萌
芽阶段,还不为人文主义者所认识。历史的反复和螺旋状态,是人文主义理想者们不期然而然的规律。人文主义者们不是政治家,而是理想家,他们胸怀远大,目标纯正,坚持理想信念,意志坚定,绝非为了一己的目标而不择手段。在哈姆雷特机智地以“戏中戏”的方式证明这一骇人听闻的罪恶时,本可以毫不犹豫的复仇,但在克劳狄斯慌乱地向上帝祈祷时,哈姆雷特不是趁机杀死他,而是想到要在敌人罪恶昭彰时,再举起正义的剑惩罚邪恶。这不能仅仅归结为哈姆雷特的宗教情结,更不能怪罪哈姆雷特的优柔寡断,这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文主义理想者的必然行动,而不再是宫廷权利的血腥争斗。最后哈姆雷特让他的好友霍拉旭好好活着把他“行事的始末根由昭告世人”就说明了这一点。他说:“如果我不去剪除一个害天性蝥贼,让他继续为非作恶,岂不是该受天谴吗?”从前自己是“苟活于世”,因此“必须用一个重大罪行作为我压舱之物”。这样,复仇就是一种别无选择选择了。
三、作为存在主义的人文主义
生存还是死亡(To be or not to be),最后哈姆雷特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感到自己被命运控制着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同时又感无力反抗,哈姆雷特在剧中处处体现了这种悲剧精神。剧本一开始,三道打击就同时落到了主人翁哈姆雷特身上:父王的猝死,母亲的改嫁,王位的丢失。一下子把一个对未来充满美好梦想的年轻王子置于一个不堪的现实,
他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或者那永生的真神未曾制定禁止自杀的律法!上帝啊!上帝啊!人世间的一切在我看来是多么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哼!哼!那是一个荒芜不冶的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莠草。这样好的一个国王,比起当前这个来,简直是天神和丑怪。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不能再想下去了!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短短的一个月以前,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送我那可怜的父亲下葬;她在送葬的时候所穿的那双鞋子还没有破旧,她就,她就——上帝啊!一头没有理性的畜生也要悲伤得长久一些——她就嫁给我的叔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那流着虚伪之泪的眼睛还没有消去红肿,她就嫁了人了。啊,罪恶的匆促,这样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乱伦的衾被……
由于现实的打击,哈姆雷特一下想到了死亡,但是在那个中世纪的欧洲,这是与基督教的信仰相背的,所以在他死亡的念头一逝而过后开始诅咒这个不公的世界。本来美好的世界现在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这么的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继而觉得这世界是个荒芜不冶的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莠草。就从这里开始,他的世界观开始有了变化,对他原本成长的童话般的地方他说出了“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监狱,丹麦是其中最坏的一间牢房”这样的话。仅仅在几天之内,他冥冥中感到了一种悲剧的命运,而这种悲剧的命运将伴随其一生,直至
其死亡。
“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一再困扰着哈姆雷特,当然这里所述不仅仅是生存与死亡的问题,而是连带着每件事的价值评判,到底做还是不做,去还是不去,牺牲还是不牺牲?理性的思维能够指导行动,但是过多的思虑就会延误时机,多虑的人内心往往是懦弱的,对后果太多的顾虑导致其不愿作出重大决定。但他立即对死亡产生了顾虑,想到死后“我”是否还存在,想到死去将要到达之地是否比这里更痛苦,想到死后将不能再回来。这就是典型的哈姆雷特似的思维,对事物犹豫不前的惯性不仅存在于行动上,也存在于其思考当中。提出一个A命题,又用B命题推翻A,在B即将水落石出时又匆忙转向C命题。无论行事或思维,哈姆雷特就是这样徘徊不前,往往在即将触及本质的时候又能很油滑地闪开。于是“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哈姆雷特完全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和谐的;人类是一种伟大的生灵,是善良的、有德行的,是应该有所作为的;人间是充满友谊、爱情的,而这种友谊、爱情是忠诚的、纯洁的。但是哈姆雷特的这些人文主义观点是不为当时的封建大众接受的,他复仇的另一方面是去证明他自己的人性善的观点,他希望除去阴暗的一面,还世界光明,即使这是不可能
实现的。哈姆雷特尽管从出场到死去都背负着复仇的使命,但我们依然能够从他的言谈中感受到他所追求的是一种平等、仁爱、充满着光明、远离了欺诈与阴暗的理想社会。人文主义理想信念的根本在于“人”!高贵文雅,纯洁优美,勇敢坚强,兼具热情和理智,拥有平等和尊严。但在残酷的现实中,人性是那么邪恶,那么卑鄙;那么脆弱,那么善变;那么孤独,那么……“这一个泥土塑成的生命算得了什么?”但忧郁的哈姆雷特毕竟没有丧失人文主义对“人”这个“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的信念,而且为这个永恒的信念献出了生命。这个信念就是我们一代代人活着而且奋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