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卷第，期’-(.)/0-12/)/)3)456.7489%:-;4/0:;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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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灰阑中的叙述@论西西实验小说的叙述探索
孔岩
%延安大学文学院*陕西延安A B""C B&
摘要@香港实验作家西西的创作富于变化*对叙述方式的探索与创新是西西实验小说的核心D西西小说实验的第一步是通过独特的叙事*形成对被挑战对象的质疑E反省E否定*建立另一种声音D西西建立另一种声音的方式主要是通过叙述结构的相互冲突和重写经典D对于每一种方法*西西又有不同的尝试和演进*这些叙述方式的实验也体现出西西对叙述的自省D 关键词@西西F叙述F小说实验
中图分类号@G"#A文献标识码@H文章编号@B""A IJ J+#%!""#&",I"B",I"#
香港实验作家西西是一位非常讲究叙事方式的作家D B J J+年*香港艺术发展局将首届文学奖的创作奖颁给了西西*奖励她从$"年代到现在K分别在不同文类上作过的实验L D M B N郑树森在O母鱼P序中说@K西西小说创作最锲而不舍的追求在于讲故事的方式L*M!N%Q,&对叙述方式的探索与创新是西西实验小说
的核心*从叙述结构冲突E重写经典E运用多个叙述者E图文对话E进行类的聚合E采用K童话写实L E暴露故事的叙事性到连通片断式的叙述*西西在叙述方式上的多样化探索使其小说呈现另一种声音E多个声音E和读者参与建立声音等特点*称得上是叙述的奇观D
西西小说实验的第一步不是建立某种声音*而是通过独特的叙事*形成对被挑战对象的质疑E反省E否定*来建立另一种声音*挑战某种声音的声音D孙永超提出K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构成了西西思索问题的一个惯用视角L*M,N%Q B"&黄子平评价西西的小说集O手卷P是捕捉E倾听微弱的声音*M A N%Q$!&西西建立另一种声音的方法主要是通过叙述结构的相互冲突和重写经典D对于每一种方法*西西又有不同的尝试和演进*这些叙述方式的实验也体现出西西对叙述的自省D 一E叙述结构的相互冲突
孙永超说西西的小说荡涤了惯常思维定势所形成的谬见*让读者看到了K习见之权威话语的专断与独裁L*让读者K知悉了那被惯势重压着的卑微角色为自己所进行的辩护*听闻了另一种声音对习见的冷峻棒喝L*M,N%Q J&这另一种声音正是通过在叙述结构的相互冲突中建立的D西西小说叙述结构的冲突存在我II他R她E我II他们E他II他们E我II我四种范式*有一个演进的过程D
B>叙述结构冲突的范式
B>B我II他R她的对照D O星期日的早晨P %B J+#&M#N%Q!$&E O猬的二三事P%B J+$&M#N%Q!B I!#&是西西早期的小说*都是由K我L讲述K他R她L的故事DO星期日的早晨P由K我L讲述K我L的邻居阿
翼D有着彩色影子的阿翼在K我L的叙述中是美丽而能勾起美好联想的*而在阿翼的叙述中*他很害怕*K我和每个人都不一样L*他准备拿油漆将影子涂黑D K我L对彩色影子的美好联想与阿翼要涂黑影子的作法与恐慌形成对照*让读者感到美好的东西即将被毁灭而遗憾*隐含着对引起阿翼恐慌的从众心理R权威声音否定的另一种声音D
我II他R她的对照*虽然传达出另一种声音*但也因为内聚焦的叙述方式带有叙述者的个人喜好*对他R她的声音也有遮蔽D西西将冲突的对象由具体的K他L扩展成泛指的K他们L*另一种声音针对的就不再是某个人*这样的变化释放了反思空间D
B>!我II他们的对照DO玩具P%B J+$&M#N%Q+!&E O奖品P%B J+$&M#N%Q C C I J B&基本上属此范式DO玩具P由一个小女孩K我L讲述对与众不同的K你L的回忆D K你L是一个卖鱼的*闲时在家里做冰雕D小说有三个片断*第一个片断和第三个片断都通过K我L来讲对K你L的回
收稿日期@!""#I"A I!C
作者简介@孔岩%B J+"I&*女*陕西富县人*延安大学文学院讲师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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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中间一个片断用全知叙述讲小女孩"她#与卖鱼人
"他#的交往$"我#拿着"你#送给"我#的冰做的玩具去找小朋友玩!每次到公园的时候!"我#的玩具都化掉了!"他们#不相信我有玩具$"我#的化掉的玩具%% "你#的冰雕与"他们#的玩具%%质实的工业制品&艺术品形成对照!"我#和"他们#的冲突呼应着"你#的与众不同$小说通过"自知叙述#与"全知叙述#结合的方式!既有主观视点又有客观视点!将"你#和"他们#对照!讲出一个靠卖鱼养活自己又爱做冰雕的人!"他#也是一个和气又有美的创造力的人$"我#是"你#的讲述者!"我#在与"他们#的冲突中呈现着"你#不被"他们#看见的东西!发出与"他们#不同的声音$
’玩具(中是内部聚焦和外部聚焦交叉的叙述!依然有叙述者主观的倾向支配着读者!西西还尝试彻底改变聚焦的方式!用外部聚集使叙述更客观化$ )*+他%%他们的对照$’海棠(,)-./0123,4-%)50采用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讲述"哑巴#与"他们#的冲突$不仅主观叙述者"我#消失!而且对"他#和"他们#的描述也只是言行的客观描述$午饭后打杂的哑巴带回一盆海棠!哑巴的同事"他们#纷纷教哑巴如何养花!"他们说6哑巴!77$哑巴说6呀呀#$通过倒叙讲述哑巴不是因为喜爱海棠而是因为花上休憩的毛虫才买了花$而"他们#发现海棠叶子上的毛虫!"替哑巴除了虫害#$冲突的双方在一开始就是不能沟通的!不仅是哑巴失声的客观现实!还因为"他们#因哑巴生理的缺陷而认为"他#人格&智力低劣!所以哑巴带花回来时"他们#表现得
非常惊讶$"他们#想当然地替"他#发言!"他们#的滔滔不绝与"哑巴#呀呀失语的对照!让读者感受到作为不被听见的"失语#者潜在的声音$他们显然居于社会主流位置!他们想当然地发出权威的声音!他们自以为是的"帮助#却成为对失语者的"伤害#$
这部小说!没有心理独白!没有写哑巴怎么想!没
有让质疑"他们#的声音出现!只在客观途述的冲突
中!让读者看到了差异!引起了反思$
)*5我%%我的对照$不管以上作品是内部聚焦还是外部聚焦!不管叙述者是"故事的参与者#还是隐蔽的"超故事叙述者#!叙述者其实一直都是操控者!是让别人反省$西西对这样的叙述也进行了反省$’冰箱(,)-.)0183,429%9/0就开启了"我#对"我#自己的反省$"我#和朋友们要到三地门去造访古老传奇的鲁凯族人$小说用直接引语形式表达"我们#一路上叽叽喳喳对鲁凯族人的种种设想6他们头上戴的花&纹身&他们的渔猎生活77而当"我们抵达#三地门!看到"绳索的吊桥#已"改建为更坚实耐用的桥梁#!门楣上没有蛇纹的雕刻!"在一扇敞开的门背后!我们瞥见了一个白色的冰箱#$"我#当如何看待这种冲突呢：文本又用直接引语直逼期待落空的问题6"这里是鲁凯族的村落吗:#"是的$#"你感到失望吗:#"我想!或者!我们应该感到欣慰$#两段直接引语之间的冲突!强化了"我#前后思想的冲突!加强了叙述的效果!也突显了自我反省的过程$
从’星期日的早晨(&’玩具(&’海棠(到’冰箱(!可以看出西西小说运用结构冲突这一方式的演进过程对叙述的自省$西西不断地寻找新的表达方式!以力图突破自己已有的叙述$’冰箱(之后创作的’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0193,4)/-%)+/0将以上几种结构冲突都交叉运用其中!形成叙述交叉的花园小径!成为另一种声音的代表之作$
;*’像我这样的一位女子(结构冲突与声音分析
’像我这样的一位女子(，以下简称’像(0是西西结构冲突最复杂多样的一部小说$’像(是一篇内心独白小说!作家在运用"自知观点#讲述故事的同时!将"我#与"夏#&"我#与"他们#&"我#的故事与别人的故事之间多层次对照!通过叙述切换将人物对话与心理活动的对话进行比照!不露声色地赋予这种"自知观点#叙述本身以潜在的"自我颠覆机制#!从而制造了小说的多意义结构!将读者引入对"我#和夏的爱情结局的思索!对"我#的形象的重新定位!引发对死亡与恐惧&爱与永生母题的思考!使小说获得了悲剧性与喜剧性的双重统一$
;*)"自知观点#表达的声音
主人公"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是一个在殡仪馆专门为死者化妆&对恋爱与结婚持悲观态度的年轻女子$她正独坐在咖啡店幽暗的角落里&用忧伤又异乎寻常的平静语调给"你#%%读者!讲述她如何与夏认识&相爱的故事!告诉"你#她正等待夏的到来!今天她要带夏去看她的工作室!向夏公开自己的职业!还告诉"
你#夏在知道她的职业是给死人化妆之后将会"失声大叫!掉头拔脚而逃#$
小说以悲观&自责的语气开始了叙述!女子把自己描述为一个被动地接受命运摆布的人!是一个面对爱情"魂飞魄散#的人!现在的约会只是等待分手的结局$"我#的自叙构成了小说意义的显在结构!讲述的是世俗偏见和对死亡的原始恐惧使一对恋人即将分手的悲剧故事$
;*;"我#与"他#的对照
小说一开始就将"我#置于与"他#，夏0的对照中$女子"我#是作为不被常人理解和因恐惧而远离的角色%%殡仪馆化妆师出现的!生活工作在一个阴的世
5 / )
界!阴是黑暗"阴冷"陌生!接近死亡令人恐惧的#而男子$夏%生活工作在一个阳的世界!阳是光明"正常!与大多数人在一起!是我们熟悉的世界#二人的对照!暗示着他们之间的差异#他们采用的语汇因这差异而意义不同!$我%为死者化妆!被夏理解为替新娘化妆&身上散发的令$我%苦恼的防腐剂的味道!被夏称为独特香水&出入殡葬的素白服装被夏当作$我%品格朴素#这些语汇虽然意义符号相同!意义指涉却常常发生分离#从表层看正是这种误解!推动着故事的发展!代替了传统小说里的事件和情节在制造悬念!推动主人公命运向悲剧发展#从深层看!这样的错位正是引导我们倾听"解读另一种声音的线索#恋人说自己
的职业是$替人化妆%时!夏说$但你的脸却是那么朴素%&恋人身上那股洗也洗不掉的特殊气味儿!夏却说$你用的是多么奇特的香水%!对此!我们可以推测!也许夏早已知道恋人的职业!他不冒然将此点破!正是他理解恋人的敏感和自卑!怕给她造成伤害#
当夏快乐地带着鲜花而来!$我%却说$夏是快乐的!而我心忧伤#他是不知道的!在我们这个行业之中!花朵!就是诀别的意思#%$鲜花%与$决别%更象是双关语!夏是用自己的行动与世人的偏见诀别"勇敢走向爱情呢!还是与$我%的爱情诀别’通过$我%与$他%的层层对照!可以看到!$我%与$他%之间有许多错位&$我%的叙述与$他%的内心活动之间也充满了冲突&我对爱情的期望与我平静地诉说似乎也相去甚远#一个潜在的声音似乎在讲述另一个故事!即夏不知道我的职业!他并不惧怕!他带着鲜花"阳光"勇气而来!他向世俗的观念与胆怯诀别#这另一个声音是否成立!还需要在叙述的深层结构中进一步捕捉与映证#
()*$我%与$他们%的对照
$像我%!是相对于$像你%+$像你们%,"$像他% +$像他们%，而言!小说用人称营造出一种$我%与$众%的对照!暗示了$我%和别人的不同!$我%有许多别人不了解的感受#
$他们%把在殡仪馆工作的$我%当成另类!因为$我%的工作而$不喜欢我%"害怕$我%!最终离开$我%#这也是$我%没有一开始就把工作的真相告诉夏的原因!说明$我%和$他们%一样$天生就有原始的胆怯%#而后面一段$我%与$他们%的对照!却在表述$我%与$他们%的不一致#$为什么你们要害怕呢’%$
这个工作总得有人做%#虽然$我%无力对抗$他们%!最终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朋友!但$我%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他们%代表$惯常的思维%"$习见之权威话语%!而$我%是那个$被惯势重压着的卑微角色%!$我%被置于这样的处境是不公平的#
这段对$他们%的叙述!使我们联想到$我%何以形成对夏的想象--夏知道我的工作真相后会逃走!这与其说是所谓$夏的想象%!不如说是$他们%代表的$惯常的思维%的想象#$我%并不能确知夏的态度!我只是通过$他们%的态度来假定#而$我%对$他们%的态度的质疑!潜含着$我对夏的想象%的质疑!也才有了$我%对夏的$考验%和等待#
西西通过$我%与$他们%的冲突!建立了有别于固有看法的另一种声音!即对社会固有偏见的质疑!因而也埋下了对这种固有看法导致的故事结局的质疑# ().$我%的故事与其他人的故事对照
在讲述$我%的故事时!还牵涉很多其他人的故事!怡芬姑母的故事"$我%父母的故事"小弟与女友的故事"一对徇情自杀男女的故事#这些故事同$我%与夏的故事形成对照!为$我%与夏的故事发展建构另一种声音#
同样以给死人化妆为职业的怡芬姑母!当她把男友带到自己的工作室"她的男友知道她不是给新娘化妆而是给死者化妆的时候!$尖声大叫!掉头拔脚而逃%#正是以$我的命运已经和怡芬姑母的命运重迭为一了%这样的意识为前提!$我%才断定夏在看到我的工作室之后会和姑母的男友一样失魂落魄地逃走#姑
母的恋爱虽然以悲剧的形式结束!但并非所有给死人化妆的人其恋爱故事都是悲剧!$我%父母的爱情故事就非如此#虽然$我%给自己假定了一个类似姑母的爱情悲剧!但读者不是同样可以给他假定一个类似于父母爱情故事的喜剧结局吗’在与这样两个故事比照中!$我%的故事结局变得更加不确定#
小弟和女友及那对徇情的恋人!都是相爱的人!他们却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当$我%不为徇情自杀的人化妆!对没有勇气向命运反击的人不屑一顾时!面对不幸$我%会溃逃吗’
尽管$我%承认$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异于常人!不适合谈恋爱!但在不同故事的映衬"呼应下!作品讲述的显然不是$我%不适宜谈恋爱!而是强调$我%的权利!$我%和所有人一样!拥有获得幸福"争取幸福的权利#不同故事的穿插!其实都是在形成与$我%悲观独白相反的另一种声音#
以姑母的情人所代表的$他们%虽然许诺对$爱情至死不渝%!却胆怯而$魂飞魄散%!而姑母和$我%却继承了母亲身上的勇气--坦然而无所畏惧!无论面对死亡本身"面对情人的溃逃!还是面对这个世界的冲突!正是那种$真正具备勇气而不畏惧的人%/ ()0我--我的对照#尽管在小说结尾!女子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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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重复说!"像我这样一个女子#其实是不适宜与任何人恋爱的$#尽管一种不祥之感依然笼罩着她#但这
时的感叹#已不同于开头那种自责及归咎于命运的被动态度%"我$在对"你$讲述的过程中也梳理着自己的内心世界#打开了郁结于心的情结#"我$虽不能决定男子的态度#但"我$已经解决了自己内心的畏惧!"几十年不过匆匆一瞬#无论是为了什么因由#原是谁也不必为谁而魂飞魄散的%$女子在自省的过程中完成了自我认同%
再来看小说的结尾#"夏是快乐的#而我心忧伤%他是不知道的#在我们这个行业之中#花朵#就是诀别的意思%$"鲜花$与"诀别$显然意蕴丰富#我们已经能够区分女子内心真正的声音#我们能够想象无论夏与固有偏见诀别还是与恋人诀别#她的内心自有信念和勇气#她的生命自有鲜花与阳光%当我们接受"因为爱所以无所畏惧$这个在三位女子的生命中产生过共鸣的声音时#我们原先对这个职业的神秘和恐惧感悄悄发生了位移#对这个女子的印象也在改变#对这个气氛沉重的爱情故事做出了新的解读#我们从"我$冷静地让人恐惧的叙述中读出了热情#我们也在与僵化的理解诀别%
西西认为"叙述只提供说者个人选择的角度$#&’()*+,-.所以#西西在自己的创作中#不断阻止读者不假思索地接受#也不断消解"作品中那独一无二权威的声音$&/()*+0.1像2以其多层次的结构冲突暗示存在的多种可能性#建立挑战人们成见的另一种声音#更新了小说揭示人的生存状态的手段%
二3故事里的故事,，重写经典
西西有很多从老故事改写的作品#如1肥土镇灰阑记231陈塘关总兵府家事231致西绪弗斯231芭蕉扇23
1看洛神赋图卷2等%在小说集1故事里的故事2的序言中#西西曾解释过她重写经典的意图!"为什么要到古旧的世界中去发掘故事4为什么要书写过去4是否真的因为这样可以帮助我们记忆#更新我们的记忆4$"当史学家开始向历史的断裂3失忆处考据#让我们重新审视自己5小说作者#是否也可以从故事里再书写#故事里再生故事#尝试在重重对照里反省我们自己4$&+6()*7,8.西西重写经典#不是演绎一些新的情节或进行故事新编#而在于反省老故事的叙述#从老故事中的一个角色入手#重讲老故事#使同样的故事在不同角色的叙述中显示出另一种不同的声音#产生新的意义空间%
-9+"灰阑$中的叙事
在地上用石灰画个圈#在古代叫作"灰阑$%1灰阑记2讲两个妇人争夺一个小孩#无法裁决时就让两个妇女去争夺站在白粉圈中的小孩#以验证母爱的方法巧妙断案%西西的1肥土镇灰阑记2&++()*::,+-6.重新诠释了中国元代的1灰阑记2#选取的叙述者是小孩马寿郎%1灰阑记2中的马寿郎几乎没有讲过话#断案中他的话也没起过什么作用#一个关乎自己命运的人却被剥夺了话语权%如果让这个五岁小孩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说说他的意愿#将会如何4西西便携带她所处的历史空间向古老的故事质询#"如今#在这座衙门之内#又重审这么一件人命关天的案件%死者已矣#要决定的可是我的将来%难道说#不是我寿郎#才是最重要的角色么4;；真奇怪#舞台上的灯光#都投射到包待制的铁脸上#那象征了所有的希望和理想么4我站在他撒下的昏暗的小粉圈里#只期望他智慧的灵光4我和一头待宰的羊有什么分别4$西西让这个曾经沉默失声的当事人成为讲述者#从老故事忽略处开始叙事#在文本间形成对照#质疑过去的叙述%
戏剧照着古时候那样演着#站在幕边上无人注意的五岁小孩马寿郎却在心里给情节和词作"注释$%两种叙述角度交错并进#一种是原有对白#在舞台上发声呈现#用的仍是元杂剧的文体语言5一种却是马寿郎的"内心独白$#一如电影里的"画外音$#重叠于古老对白之上%叙述者"我$既是马寿郎#又是在肥土镇舞台上演马寿郎的演员#既是这出戏的演出者#又是反省这出戏的人% "这个叙述者成功地将传说3传说的现代搬演及对这搬演的批判三者融为一体#将六百年的时间也顺便压缩到了同一个平面%&+-()*<00."我$不仅是故事中的人物#而且是一个跨越时空3超越故事的反省者#拓展了故事的声音#建构了新的意义空间%在时间的平面上#那个活了六百岁的五岁小孩#虽在灰阑之中#他的叙述却在努力挣脱那灰阑#超越拘限他的历史时空% 1致西绪弗斯2&-()*+-+,+0=.中的石头是另一个被剥夺了话语权与选择权的"马寿郎$%西绪弗斯的故事虽为大家熟悉#西绪弗斯推巨石上山永不言败的精神也倍受世人推崇#而西西却选取石头的角度#借石头的不幸质疑荒谬的处罚%西绪弗斯欺骗冥神#神惩罚西绪弗斯推石头上山#然后追赶滚下山的石头#但石头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卷入这个场旷日持久的惩罚中% "要惩罚的是他#不是我$#西西从石头的角度出发#让一个被动的角色发声#对经典进行反思%
这些老故事在流传中已生成固定的意义#而西西重写经典#总是从经典中的次要角色入手#在空白处开始叙述#让沉默失语者重新发出自己的声音%马寿郎3石头跳出老故事中的次要角色#成为主角#作为次要角色被忽略的部分#正是西西文本发挥的地方%西西经常从小孩3女性3动物甚至是石头这样没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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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入手!从这些"次要#角色$边缘人物出发!旁观老故事的演绎!引发出被忽略的内容!建构了更多的反思的声音%
"灰阑#意象与挣脱权威声音限制的"灰阑中的叙事#在西西的作品中屡屡出现%&浮城志异’中那悬在半空中的"浮城#!既不上升也不下降!仿佛也有两只手在拽它%&猬的二三事’中叫"猬#的女子套中人式的生活岂不也是身陷"灰阑#(哑巴中的哑巴不是又一个意愿不被听见者("灰阑#无往而不在!叙述者无法走出灰阑!走出灰阑的是她的叙述%
)*)文本衍生文本%
重写经典!不仅成为西西形成另一种声音的方式!还逐渐发展出一种借文本衍生文本的写法%&看+洛神赋图卷,’!虚构了今日的观看者与过去的创作者一起看画!看画人与画家谈论画中人物$古今画技!于古今对话中形成一个关于绘画文本的文学文本% &陪李金吾花下饮’像一篇文本的侦探小说!侦破的对象是杜甫的一首诗&陪李金吾花下饮’%而李金吾是谁(杜甫在什么情况下写了这首诗(左金吾卫大将军李嗣业是什么人(金吾卫是什么官职(两人是什么关系(这个作品就像侦探小说!在其他文本中寻找线索!破解诗中的密码%文本衍生文本!故事里的故事!成为西西创作新文本的一种方式%
故事里的故事$文本衍生文本也成为西西在其他类型小说实验中常常用到的方式%&感冒’用括号穿插古典$现代的诗句!这些诗句配合着故事的叙述!又与故事的叙述形成一种"内心对话#%&肥土镇灰阑记’中
提到汉代的黄霸断案$佛经中阿波罗断案等各种各样两妇人争子的案件%&哀悼乳房’中!各种与乳房有关的图片-主人公由剑想到笔记小说中的剑侠!想到杜甫看公孙大娘舞剑!想到画剑舞的图画!想到梅兰芳的"霸王别姬#%&飞毡’中关于人类实现飞行梦想的各种方式%&镇咒’中潜藏在电视新闻$历史和文学作品中的各种各样的城%西西小说中类的聚合$连通片断等叙述实验都可以看到中国套盒式的故事里的故事!由文本衍生文本的影子!使文本不单纯是一个故事$一种意义$一个声音!还使文本充满各种声音的交汇%灰阑中的叙述是弱小者的声音!是对权威的挑战!是对沉默的征服!是对话语权的争取!是在叙述的冲突中沉静地显现出来的声音!是在对经典换一个角度审思后突显出来的声音%建立另一种声音只是西西小说叙述探索的第一步!却已彰显了黄继持对西西小说叙述探索的评价!"更致力于使每一部作品呈现各自.殊相/%不只在.说什么/!而且在.怎么说/方面!几乎每篇都有各自的特色%#01234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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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西西*昆南*天堂舞哉足下0=2*北京8科华图书出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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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西西*故事里的故事0=2*台湾8洪范书店!9>>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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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仁*西西卷0D2*香港8三联书店!9>>)*
0962黄继持*西西连载小说!忆读再读02*八方文艺丛刊!
9>>;39)7*
0责任编辑8高浦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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