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学者称:犹太民族,其实是个虚构的伪概念
作者:何新
《虚构的犹太民族》,作者犹太⼈施罗默·桑德。作者在这本书⾥指出:所谓的“犹太民族”其实是⼀个伪概念,是虚构出来的,犹太⼈并不像⼀般以为的那样,是从《旧约圣经》⾥所说的时代起就成为⼀个民族了。
作者是基于什么理由,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呢?
提起以⾊列,我们⼀般都认为,这是⼀个犹太⼈的国家;⽽⼀说起犹太⼈,我们就会想到聪明、精明、虔诚、有钱、勤奋,对这个民族的印象基本上是不错的。
很多⼈会觉得,犹太民族有着长达数千年的悠久历史,尤其是当我们了解到,犹太⼈⾃从公元70年以来,就被赶出了他们祖先定居的⼟地,从此再也没有⾃⼰的国家,只能在其他民族中寄居,经常被⼈赶来赶去、被迫到处流浪的时候,我们可能会更加觉得,犹太民族今⽇的成功,以⾊列这个国家在今⽇的存在,简直是⼀个⼗分励志的故事了。要知道,两千年⾥没有⾃⼰的⼟地、家园,换⼀个别的民族,恐怕早就消亡了,可犹太⼈却能⼀直保持着⾃⼰的民族特性,他们的忍耐、顽强、坚韧、虔诚,实在令⼈敬佩。
但是如果有⼀个⼈告诉你,其实犹太⼈根本就不是⼀个民族,它过去两千年间的兴衰和流浪史,全都是有
⼈出于某种⽬的虚构出来的,你会感到惊讶吗?
这就是我要讲的这本书《虚构的犹太民族》的核⼼观点。本书的作者是以⾊列特拉维夫⼤学的教授、历史学家施罗默·桑德。这本书出版于2008年,是他在长达三⼗多年的研究和思考后,出版的个⼈第⼀本学术著作,书⼀问世就受到国际关注,被译成了⼆⼗多种⽂字。桑德的学术勇⽓和洞察⼒⼴受称赞,当然,他也因此被很多⼈视为以⾊列的敌⼈。
桑德是以⾊列公民,拥有稳定的教职,跟以⾊列官⽅并没有利益冲突。那他为什么要写这么⼀本招骂的书呢?这还得从他的家庭环境说起。桑德的⽗母都是波兰犹太⼈,但他们当年都放弃了犹太教,信仰共主义,这对桑德产⽣了直接的影响。桑德长⼤以后,逐渐形成了对以⾊列的官⽅意识形态,也就是“犹太复国主义”的敌对⽴场。这种意识形态强调以⾊列是犹太⼈的国家,必须压制和排斥这⽚⼟地上原先住着的巴勒斯坦⼈。
桑德认为,这种态度不仅有违正义,有违历史的⾛向,也是中东不安定的根源。⽽他本⼈在⼤学任教后,更是对那些没有以⾊列国籍的巴勒斯坦学⽣产⽣了同情。故⽽才写了这样⼀本书,来驳斥官⽅意识形态的谎⾔。
在《虚构的犹太民族》之后,桑德还出版了⼀本《我为何放弃做犹太⼈》,并在书⾥宣称,“由于⽆法忍受以⾊列法律强加于我虚构的民族属性,更难以忍受它在世界其他民族⾯前⾃诩上帝选民俱乐部的成员,
我愿意放弃做犹太⼈并不再⾃认为是犹太⼈”。可以说,他写《虚构的犹太民族》其实就是为了反犹太复国主义,⽽后来放弃犹太⼈⾝份,则进⼀步坚定了⾃⼰要“彻底消解犹太性”的态度,展望了⼀种世俗的、⾮排他性的、超越犹太复国主义的以⾊列⾝份认同。
接下来,我就从三个⽅⾯,为你详细解读这本书的核⼼的内容。我们⼀起跟随桑德的研究来看看,究竟是谁虚构了“犹太民族”的神话,他们为什么要虚构,以及这种虚构取得了怎样的结果。
我们先来看第⼀个问题,是什么让我们误认为犹太⼈是⼀个民族呢?
是圣经,确切地说是犹太⼈的圣经,也就是通常被称为《旧约圣经》的那部书。犹太⼈是世世代代读着《旧约圣经》长⼤的,这部书从上帝创造世界开始说起,说犹太民族源于⼈类的始祖亚伯拉罕,亚伯拉罕⽣以撒,以撒⽣雅各,雅各⽣约瑟,逐渐繁衍出⼀个民族。后来摩西带领犹太⼈离开埃及,回到地中海东岸的犹地亚地区,这时的犹太⼈已经成
为“上帝拣选的民族”,并与上帝⽴了约,遵守上帝颁布的律法。
在之后的历史中,犹太⼈围绕着耶路撒冷建⽴了⾃⼰的国家,有过⼤卫和所罗门两位国王,然后分裂、衰落。古代犹太⼈曾经从⾃⼰的家园被掳⾛,⼜曾陆续回归,但最终在公元70年,当时的罗马⼈镇压了他们的反抗,并把他们流放到了其他地⽅。此后近两千年,犹太⼈再也没有真正回到过祖先的故⼟,这⽚⼟地,在圣经⾥叫犹地亚,后来则被改了⼀个我们熟知的名字,那就是巴勒斯坦。
由此可见,按照《旧约圣经》的内容来看,犹太⼈起源于哪⾥,早年做过⼀些什么事,怎样辉煌,怎样衰落,后来⼜怎样被流放,⼀条线下来都很清楚。只要有了这么⼀段清晰的历史为证,这个民族的存在就毫⽆疑问。但是,书写历史的⼈,是在历史发⽣时写的,还是在历史发⽣之后,由后⼈写的?答案很明显,写历史的只能是后⼈,所以,所谓的“历
⼈,是在历史发⽣时写的,还是在历史发⽣之后,由后⼈写的?答案很明显,写历史的只能是后⼈,所以,所谓的“历史”其实多少都有讲故事的性质,⽽讲故事就不可避免地要带上⼀些虚构。
接下来,桑德要我们再⽤常识想⼀想,根据《旧约圣经》的记载,早期的犹太⼈处在由游牧部落向农耕社会定居转型的过程之中。他们是⼀些什么样⼦的⼈?这群⼈⾥的⼤多数,不管是牧⽺⼈,还是农民,知识的普及率很低,事实上也没有什么知识,⾏动都是听命于领导者,⽽他们跟领导者之间也许连语⾔都不通。他们的⾏动也是缓慢的,⼀个⼀直种地的农民,也许⼀⽣都没有机会去看看国王长什么样,他们会知道⾃⼰是⼀个“民族”吗?
桑德在绪论⾥引⽤了这么⼀句话,“民族,就是由对其祖先的共同谬见,和对其邻⼈的共同厌恶所联结在⼀起的⼀群⼈”。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极端,但桑德就是想告诉我们,所谓的“民族”都是事后制造的概念,⽬的是为了让⼀群⼈之间产⽣情感纽带,让每⼀个成员都觉得跟别⼈来⾃同⼀个祖先,从⽽产⽣归属感,进⽽愿意留在这个群体⾥并为它效⼒。
那么,如果那个时代的犹太⼈远远谈不上是⼀个民族,他们⼜是怎么聚在⼀起的呢?桑德说,那是因为他们信同样的宗教——犹太教。在两三千年前,宗教的⼒量是最强⼤的,也正是犹太教的神职⼈员,他们⽐较有⽂化,最有头脑,语⾔能⼒最强,他们会在民众中传播和发展⼀种“我们”的观念,告诉所有⼈说我们是⼀个共同体。宗教信仰,让族群内的所有⼈信了同⼀个上帝,但是,他们却未必了解⾃⼰的族长,⾃⼰的国王。
既然《旧约圣经》具有明显的讲故事的特点,那么为什么它会被看作犹太⼈的真实历史,进⽽虚构出⼀个犹太民族来呢?这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个核⼼问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虚构?
桑德告诉我们,其实在过去的近两千年⾥,并没有多少⼈把《旧约圣经》当作完全、纯粹的历史来看。即便是犹太⼈读圣经,讲圣经,根据圣经来崇拜上帝,《旧约圣经》也是⼀个包含了很多神话的宗教⽂本,⽽不是真正的历史。但后来,到了19世纪后半叶,有⼀些欧洲的犹太知识精英认为,犹太⼈必须结束没有⼟地、没有国家的⽇⼦,否则早晚要灭亡。他们发起了⼀个运动,叫做“犹太复国主义”,其⽬的就是动员全世界的犹太⼈,⼀起找⼀块地⽅,建⽴⼀个国家。
后来这块地⽅就找在了巴勒斯坦地区。根据《旧约圣经》⾥的描述,巴勒斯坦地区,就是两三千多年前,犹太民族兴起、居住并且建⽴过⾃⼰的国家,创造过辉煌历史的地⽅。在圣经⾥,这块地的名字叫“犹地亚”。这样,如果《旧约圣经》⾥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犹太⼈要去这块地⽅,就可以打出“回归祖先⼟地”的旗号,看起来名正⾔顺,还能够⼤⼤唤起犹太⼈的热情。
但更重要的⼀点是,由于巴勒斯坦并不是⼀块空地,那⾥⽣活着巴勒斯坦⼈,现在犹太⼈要过来,很难避免会与巴勒斯坦⼈发⽣冲突,因此,把巴勒斯坦坐实为犹太⼈祖先的⼟地,对于犹太⼈来说,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犹太复国主义者做了很多⼯作,告诉当时那些对国际政治具有影响⼒的⼈物说,巴勒斯坦的确是他们祖先的⼟地,⽽且,他们祖先则是在公元70年的时候,被罗马⼈从这⽚⼟地上彻底流放了出去,⾃此再也没有⼤规模地回去过,只能⼀代代⼈⼼⼼念念地向往故地,不停地缅怀他们祖先创建的伟⼤的耶路撒冷。⽽公元70年的这段历史,并不是纯粹的故事,它是有记载的,主要依据就是公元1世纪由犹太历史学家约瑟夫斯所写的《犹太战争》⼀书。
但是,施罗默·桑德指出,虽然公元70年确实发⽣过罗马⼈镇压犹太⼈的战争,但古代犹太⼈被从祖先的⼟地上流放出去,这⼜是⼀个⼈为制造的神话。“流放”这个概念,和“犹太民族”这个概念⼀样,也是虚构的,因为罗马⼈从未流放过所有被征服的民众。
对此,桑德给出了三个理由。⾸先,以那个年代的⽣产⼒和⽣产⽔平⽽⾔,放逐所有被征服的民众,让种地⼈⼝和纳税⼈⼝⼤⼤减少,对于统治者来说是⽆利可图的。其次,罗马统治者有条件⾎腥镇压反抗者,却缺乏放逐所有被征服民众的条件,因为他们没有现代世界可以使⽤的卡车、⽕车或⼤型战舰。
还有就是,约瑟夫斯的《犹太战争》,作为历史资料,是有很多疑点的。约瑟夫斯⽣活在两千年前,
是犹太⼈被罗马⼈镇压时的幸存者,后来⽣活在罗马帝国,那么他是⽤什么样的⽅式了解清楚当时犹太⼈的整体情况的呢?他的数据很多都是夸⼤的。⽐如,约瑟夫斯说到当时的耶路撒冷有⼀百万⼈被罗马⼈杀害,桑德指出这不可能,他引⽤考古资料,说明当时耶路撒冷的居民不过六到七万。最重要的是,即便是约瑟夫斯,他那么热情地描写犹太⼈被镇压的惨烈,也没有说到罗马⼈流放了犹太⼈。
所以,“流放”这个概念也是虚构出来的,其⽬的是为了证明犹太⼈对巴勒斯坦地区拥有历史权利,证明他们的“回归”是名正⾔顺的。
在揭露了以上两个虚构之后,桑德接下去回答了⼀个重要的问题。如果犹太⼈并没有被流放,被彻底赶⾛,那么在两千年前,那些住在祖先⼟地上的犹太⼈都到哪⼉去了呢?
这就⼜要说到犹太教了。前⾯已经说了,犹太民族不存在,但犹太教是存在的,任何⼈只要信了这种宗教,他就成了犹
这就⼜要说到犹太教了。前⾯已经说了,犹太民族不存在,但犹太教是存在的,任何⼈只要信了这种宗教,他就成了犹太⼈。因此桑德引⽤了众多资料证明,当年的犹太⼈没有被赶到其他地⽅,但为了⽣存,他们会改信其他宗教。在公元后的三四百年间,基督教正在兴起,最终成为拜占庭帝国的国教,因此有⼀些犹太⼈改信了基督教。
再后来,⼈类历史⼜发⽣了⼀次重⼤的变故。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在阿拉伯半岛兴起,公元638年到公元643年间,伊斯兰军队占领了巴勒斯坦。然后发⽣了什么?桑德说,由于犹太⼈在伊斯兰的势⼒下得到了⽐过去更宽容的对待,巴勒斯坦的犹太⼈⼤规模地改信了伊斯兰教。
这个结论势必要引起轰动。众所周知,在当今的中东,犹太⼈的以⾊列和周围伊斯兰国家关系⼀直是紧张的,以⾊列建国70年来,双⽅打了⼏次⼤的战争,⼩冲突更是不断。⽽现在桑德断定,历史上犹太⼈曾经皈依伊斯兰教,这让很多⼈⽆法在情感上接受。
那么,这些皈伊斯兰教的犹太⼈,他们的后裔是谁呢?桑德继续给出了惊⼈的推断,他说,他们正是今天的巴勒斯坦⼈。桑德列出了⼀些学者的研究结果,它们证明,巴勒斯坦⼈的⼝语中保存着⼤量圣经术语,他们的⼭村、⼭脉、溪流、泉⽔、⼭⾕、丘陵的地名都是来⾃《圣经》的,这证明了它们和古代犹太⼈有着紧密的⽂化联系。如果说巴勒斯坦地区是“犹太⼈祖先的⼟地”的话,那么巴勒斯坦⼈才是这些祖先合理合法的后代。
然⽽,事实恰恰相反。犹太复国主义运动从⼀开始就对巴勒斯坦⼈采取⽆视的态度,仅仅强调⾃⼰有权回归。1948年以⾊列建国,彻底牺牲了巴勒斯坦⼈的利益,他们的⼟地被占领,房屋被推倒,只能在犹太⼈给他们划定的区域⾥⽣活,或者去给犹太⼈打⼯。以⾊列建国后⼀直到今天,绝⼤部分巴勒斯坦⼈依然都是⼆等公民,依然拿不到以⾊列国籍,很少有⼈能爬升到社会上层,跟犹太⼈平起平坐,更不⽤说融⼊犹太⼈的群体了。
⽽以⾊列的官⽅意识形态通常都忽略不提国内存在巴勒斯坦⼈这回事,强调⾃⼰是⼀个“犹太国”。⽽当说到1948年建国时那些巴勒斯坦原住民的情况,以⾊列官⽅就会指出,他们不是⼀个民族,只是⼀些散居的阿拉伯农民,⽽我们犹太⼈则⼀直就是⼀个民族,我们对这⽚⼟地拥有历史权利。
施罗默·桑德论证指出,说“犹太⼈是⼀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以及“公元70年,古代犹太⼈被罗马⼈从犹地亚流放出去,从此再也未能回归故⼟”,这是犹太复国主义者刻意制造的两个神话,⽬的是给犹太⼈在巴勒斯坦建国找到有⼒的依据,获得国际⽀持。桑德说,实际上,犹太⼈根本不是合法地回归,⽽是殖民了巴勒斯坦。以⾊列这个国家,是在殖民巴勒斯坦⼈的基础上建⽴起来的。
那些来到巴勒斯坦的犹太殖民者,究竟是谁?他们到底是不是犹太⼈?
桑德的回答是:他们是犹太⼈,但他们并不是所谓“犹太祖先”的后裔,他们来⾃别的地⽅。
正如前⾯所说,宗教信仰是⼀种个⼈选择,可以改信,可以放弃,也可以皈依。住在巴勒斯坦的犹太⼈曾经放弃了犹太教,改信了伊斯兰教,⽽住在别处的⼈,也可以皈依犹太教,成为犹太⼈。桑德确认了⼀个事实,那就是,在公元70年前的很长⼀段时间⾥,在后来所说的巴勒斯坦这⽚地区之外,曾经存在⼤量的犹太⼈团体,有的还形成了国家,这是有很多史料和考古证据证明了的。
那么,他们是不是从巴勒斯坦被流放出去的犹太⼈呢?桑德说:No,他们是那些地⽅的⼈皈依犹太教⽽形成的。
在今天,犹太教是不传教的,它⼀般不欢迎外来的皈依者,但在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后2世纪这四百年⾥,犹太教是在积极向外扩张的。我们知道,犹太教是历史上最先出现的⼀神教,意思是只信仰⼀个⾄⾼⽆上的神。它不能包容多神信仰,因此,信仰犹太教的⼈就会去传播它,告诉别⼈只能信⼀个神,其他的神都是假的或者恶的,所以应该皈依犹太教。⽽传教的过程则带有古代社会的野蛮⾊彩,是有着强迫意味的,如果被传教者不服从,他可能会⾯临被驱逐的危险。因此,犹太⼈的存在是传教的结果,⽽不是流亡的结果。桑德引⽤了历史资料证明,这股犹太教传教的潮流⼀直延续到公元4世纪早期才停⽌。
在整个这⼀段论证的过程中,桑德不仅利⽤了前⼈的各种研究资料,⽽且依然⼤量借助了常识。他反复提醒读者,不要⾼估古代⼈的流动性,那个时候的⼈远远不如今天的我们,拥有便利的交通,可以⾃如地来往很多地⽅。那个时候的⼈找到⼀块地⽅扎根⽣存下来,是⾮常不容易的,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家园。所以,如果皈依或者改信⼀种宗教就能让他们稳定地⽣活下去,他们⼀定会倾向于选择这样做。
根据这种常识,桑德让读者确信,犹太⼈并没有⼤规模地流浪,只是犹太教会传播,会在各个地⽅制造新的犹太⼈。⽽那些“回归故⼟”的犹太⼈,就是这种犹太教传播的结果。
桑德告诉我们,“回归故⼟”的犹太⼈,他们的主要来源是东欧。在20世纪初,东欧的犹太⼈形成了⼀个庞⼤的群落,语⾔也统⼀,可以说已经接近成为⼀个民族了。根据现有史料统计,从16、17世纪之后到
20世纪三⼗年代,东欧犹太⼈的⼈⼝持续增长,分布地点也在集中。在俄罗斯、波兰、乌克兰、罗马尼亚、⽴陶宛、拉脱维亚等地,犹太⼈聚居的群落越来越⼤,拥有的地区影响⼒也在提升,其数量远远超过⽣活在其他地⽅的犹太⼈。在18世纪,单单波兰就有75万犹太⼈,⽽在汉堡,在伦敦,在巴黎,统共只有3000多犹太⼈。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犹太⼈会在东欧聚集?
还是像前⾯说的,犹太⼈是通过信犹太教形成的。桑德引证了各种资料推论说,在公元8世纪,那时中亚有⼀个卡扎尔王国,它接受犹太教为其官⽅宗教,因此造就了卡扎尔犹太⼈。这个王国存在于公元8—12世纪之间,位置在⾥海和⿊海之间。当卡扎尔王国消失后,卡扎尔犹太⼈就流落到了附近的东欧,⼜在那⾥聚集了起来。
虽然卡扎尔王国没有留下清晰准确的历史记载,但桑德告诉我们,只有承认卡扎尔王国的存在,才能解释为什么东欧有着这么多犹太⼈。
桑德说,这个东欧的犹太⼈群落差⼀点就成为民族了,他们已经形成了阶级,有了社会分⼯,政治架构也出现了雏形。他们拥有⽇常的⽂化⽣活,最重要的⼀点,他们有⾃⼰共同的语⾔——意地绪语,这是成为⼀个民族最关键的标志,因为只有语⾔统⼀,⼀群⼈才就能够通过⽆障碍交流来让⾃⼰真正形成⼀个共同体。不过,因为希特勒纳粹的兴起,这个成为民族的进程被打断了。希特勒迫害犹太⼈,将东欧说
意地绪语的犹太⼈赶尽杀绝。但是,就算没有希特勒,东欧犹太⼈形成了⼀个民族,它仍然跟两千年前从圣经故⼟繁衍出来的那⼀批犹太⼈,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此,桑德已经解释清楚,是谁虚构了“犹太民族”的神话,为什么要虚构,以及这种虚构取得了怎样的结果。犹太复国主义运动把⼀个虚构的故事变成了历史事实,在全世界宣扬了⼀个古⽼民族“回归故⼟”的信念,⽽实际上,这个民族完全就是⼦虚乌有的。在他们所说的犹太民族的源头,实际存在的只是⼀些信仰犹太教的⼈,他们曾经放弃信仰,曾经改变信仰,⽽其他地⽅的⼈则加⼊过犹太教,成为犹太⼈。也就是说,犹太⼈是⼀个范围在不停变动的群体。不存在⼀个固定不变的犹太民族,执着地流浪了两千年⽽恪守信仰,不改初⼼,最终回到祖先的⼟地上,建⽴⾃⼰的国家。这段故事听起来可歌可泣,但很遗憾,它仅仅是故事⽽已。
在《虚构的犹太民族》这本书中,桑德经常⽤肯定的语⽓来赞扬犹太复国主义的领袖们。他说那是⼀些杰出的⼈,他们思维缜密,处事果断,能够巧妙地利⽤形势达到⾃⼰的⽬的。但是,这并不能让虚构变成真实。事实就是,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利⽤虚构的历史叙事,建⽴了⼀种意识形态,靠着它来殖民巴勒斯坦,并且压制它们⾄今。根据这种意识形态,巴勒斯坦⼈根本就是可以被⽆视的,他们本来就不该呆在这⾥,他们的⽣存权不是犹太⼈需要考虑的。
对此,桑德⽤了⼀个特别浅显的⽅式发出了质问:倘若说犹太⼈在缺席了两千年后,依然拥有收回对祖先⼟地的权利,那么,巴勒斯坦⼈在这⾥也已⽣息了⼀千⼆百年,难道我们就该什么都不给他们留下吗?
虽然驳斥谎⾔,揭露神话,不过,桑德并不是⼀个激进的学者。他并没有愤怒地表⽰,犹太⼈应该退出
这⽚⼟地,退出耶路撒冷,解散国家。他说,以⾊列最该做的,是放弃它所⼀直牢牢把持的“犹太性”,从⽽让巴勒斯坦⼈也对以⾊列产⽣认同。
他引⽤了历史上的案例指出,各种各样的占领和征服过后,留下的重重不满和仇恨,都需要⽭盾双⽅运⽤理性和智慧来解决。例如,美国在建国的过程中⾮法剥夺了印第安⼟著的⼟地,但没有⼈会说美国就不该存在了。⽽英国⼈在⼀千年前遭到来⾃欧洲⼤陆的诺曼⼈的征服,后来也没有⼈要求把诺曼⼈赶回⼤陆去。
现在的以⾊列,同样是在战⽕和征服中问世的,它已经有了它的成就,它对这⽚⼟地已经投⼊了⼼⾎并且卓有成效。与其贬低和取消这些成果,不如督促它打开胸怀,去兼容之前被它故意忽略和恐惧的巴勒斯坦⼈。因此,在桑德看来,放弃“犹太性”,不再继续坚持“以⾊列是犹太⼈的以⾊列”,对巴勒斯坦⼈和对犹太⼈⽽⾔,都是最有利的。
桑德的结论仍然为他在国内招来了巨⼤的⾮议,因为以⾊列的宗教保守派势⼒⼗分强⼤,他们绝对⽆法容忍任何⼈贬低《旧约圣经》的真实性,更不可能接受犹太⼈和巴勒斯坦⼈的平等。因为,保守派仅仅将桑德看作⼜⼀个犹太⼈中的叛徒,⼀个幼稚的、同情⼼过剩的左派知识分⼦,⽽不会去关注他之前的论证。
桑德坦⾔,他⾃⼰就是以⾊列⼈,他⽆意挑战以⾊列政府,煽动⼤众去仇恨⾃⼰的国家、⾃⼰的民族,他写
这本书的主要动⼒,是⼼中的不平。他亲眼⽬睹了他那些巴勒斯坦学⽣的困境,感受到他们⽆所依归的痛苦。这个国家不承认他们是和犹太⼈平等的公民,⽽他们带着巴勒斯坦⼈的⾝份,⼜很难移居到其他国家。他们在犹太同学⾯前抬不起头来,因为⾃⼰的⾝份⽽⾃卑,但⼜很难找到摆脱⾃卑的途径。桑德说,为什么犹太⼈可以⾃在地住在美国,巴勒斯坦⼈却不能⾃然地呆在以⾊列呢?
⾃然地呆在以⾊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