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乃是贾府的旁支,自幼丧父,母亲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二人靠着一亩地两间房子勉强过活。后来他认了贾宝玉为父亲。
贾芸与贾宝玉虽然皆是贾家子弟,然生活的环境是大不相同的。比如贾芸,早先没了父亲,也无产业,所以很早便面临了生计问题,也很早便知了人情冷暖。贾府省亲,自然衍生出一大堆的活计来,所以贾府子弟们自然要谋算了。与上层有往来的人物自然先得了去,比如贾琏的奶母就是聪明的,一听了信,忙过凤姐贾琏处,亲自开了口,正值凤姐与贾琏和睦,便送了个人情,把奶母的两个儿子派了随贾蓉去苏州的差。贾芹的母亲素日奉承的凤姐满意,便求了凤姐,让儿子管了和尚的差。而一心上进的贾芸,早先求了贾琏,不想贾琏的权力不及凤姐,先出来的差事让给了贾芹。贾芸是机敏人,马上改求凤姐。他与宝玉的相识便是此间发生的。
“只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请宝叔安。'宝玉看时,只见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是哪一房的,叫什么名字。贾琏笑道:“你怎么发呆,连他也不认得?他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宝玉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因问他母亲好,这会子什么勾当。贾芸指贾琏道:“找二叔说句话。”宝玉笑道:“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象我的儿子。”贾琏笑道:“好不害躁!人家比你大四五岁呢,就替你作儿子了?”宝玉
笑道:“你今年十几岁了? ”贾芸道:“十八岁。”原来这贾芸最伶例乖觉,听宝玉这样说,便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挂拐的孙孙'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贾琏笑道:“你听见了?认儿子不是好开交的呢。”说着就进去了。宝玉笑道:“明儿你闲了,只管来找我,别和他们鬼鬼崇崇的。这会子我不得闲儿。明儿你到书房里来,和你说天话儿,我带你园里顽耍去。”说着扳鞍上马,众小厮围随往贾赦这边来。”
这段文字,倒是写出了宝玉的另一面,作为公子哥脾性的另一面。而贾芸的伶俐乖觉,也让人叹息。宝玉不认得他,他自然有心记得凤凰地位的宝玉。虽然明知宝玉非贾琏已经掌管事务,有权利在手,但毕竟是贾家未来的权利人物,能结交自然是结交的。而今听宝玉夸赞了一句,马上就认作了父亲。而贾琏也算厚道,明知贾芸打的小算盘,也不去揭破。这初次会面,应该说二人的印象深刻。当然宝玉随口一句让明天去找他的话,过后就忘了。贾芸自然是当贵人一样奉承宝玉,所以应约前往,自然要白跑些时。
等真见了宝玉,才不过发现,闻名不如见面,原非想像中的样子。“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又说道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
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说了一会,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起身告辞宝玉也不甚留,只说:“你明儿闲了,只管来。”“仍命小丫头子坠儿送他出去。”二人不同的生活环境,自然所在意的不同。也只能是客气几句,若是深交,自然是谈不上的。况且宝玉的富贵闲人的心态,岂是一心生计求人找活计的贾芸能享受的。
后来贾芸送礼给凤姐,谋了个种花的差事,来孝敬了宝玉两盆海棠花,也算是一种风雅的送礼行为了。海棠诗社里,赏花人自然与他无关了。遥望怡红院,红尘中的贾芸自然明知,宝玉是天上的凤凰,离他遥远。
只是世事难料,八十回后贾府没落,贾芸对宝玉另有相助之义,也算是不枉海棠花开一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