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游记》中“老残“形象分析
胡瑶
【摘 要】《老残游记》是中国古代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以主人公老残的游踪串联小说情节,描绘了官场中的丑恶现象.本文针对主人公老残的形象作三个方面的解读与分析,首先是老残形象的具体内涵,包括医者之形、官者之心以及文者之才、侠者之气两大层次.其次是将老残形象与《儒林外史》中的儒生形象作对比分析;最后则从三个层面来阐述老残形象的意义.
【期刊名称】《扬州教育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8(036)003
【总页数】5页(P34-38)
【关键词】《老残游记》;老残;形象
【作 者】胡瑶
【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江苏扬州225002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I207.419
刘鹗在《老残游记·自序》中说道:“吾人生今之时,有身世之感情,有家国之感情,有社会之感情,有种教之感情。其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此洪都百炼生所以有《老残游记》之作也。”[1]全书二十七回以“老残”在山东各地的游历为主线,描绘出晚清时期官场的腐败和百姓的苦难。作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本书的主题与其他谴责小说一样,旨在批评晚清社会的腐败,以鞭策警醒当朝统治者。小说中作者着重强调了“清官”之恶,他借“老残”的身份揭露了这一官场丑恶现象,严厉地批判了表面上是“清官”的酷吏肆意残害百姓的可憎行径。同时,他又十分欣赏以“刘仁甫”为代表的仗义侠士和以“白太尊”为代表的正义清官,而老残本人则是游走在这两类人物形象边缘的一个角色,他负责构架起江湖和官府之间的桥梁,使冤情错案得以昭雪,正是这种独特的立意和角色形象使得《老残游记》成为晚清谴责小说的一朵奇葩。
一、“老残”形象的内涵
老残,江南人氏,原姓铁,单名一个英字,又号补残。“因慕懒残和尚煨芋的故事,遂取这‘残’字做
号。大家因他为人颇不讨厌,挈重他的意思,都叫他老残。”[1]1从小说开篇介绍老残的只言片语中可看出,老残这个人物形象的基质是正面的。那么,这个正面形象的内涵又如何?
(一)医者之形,官者之心
老残的第一身份,或者说行走江湖的身份,是摇着串铃的郎中。他虽出自书香门第,但他做不通八股文章,也不精买卖生意,所以他既不为官也不为商,却向个道士学了几个口诀,成了个江湖郎中。其实医生的形象蕴含着作者的巧心,一方面游医的独特身份,使得小说故事情节得以触发、开展,小说内容变得顺理成章。譬如“这年刚刚走到山东古千乘地方”、“到了次日,觉得游兴已足,就拿了串铃,到街上去混混”、“未刻时候,走到大街北一条小街上,就立住了脚,拿着串铃尽摇”,倘若老残的身份换成了为官的、为商的,都不大可能有这么多空暇时间游历各地,也就没有可能真正地接触底层百姓,从而知晓冤假错案的内情,直观感受人民生活之多艰,也更无可能为此东奔西走,还能得到刘仁甫、黄龙子等奇侠隐士的帮助。
另一方面,医者形象,借救人象征救国,寄托了刘铁云醒世济人的希望。说那年山东古千乘地方有个名叫黄瑞和的大户,每年夏天身上总要溃几个窟窿。老残以当年大禹传下来的方法替他治病,再没出现一个窟窿。联系刘鹗的生平可以揣测出,这段情节是在演绎他于光绪年间治
理黄患的情形。黄姓大户象征着黄河,身患窟窿象征黄河泛滥,决堤夺路。而大禹之法即“设闸坝以泄黄”“引清逆淤,束水攻沙”[2]等方法。作者借救人补残的故事情节,表达了自己致力于以实践来改造社会的态度。再有,老残求得刘仁甫出山坐镇东昌府,提高了当地的治安水平,到了“犬不夜吠”的境界,玉贤也没有借口再以民为盗。联系晚清官僚勾结、压榨百姓、阶级矛盾激烈的背景,治理贪官酷吏保一方百姓安稳的情节何尝不是寄托了作者挽救家国百姓的抱负与理想?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串铃,小说中还多次提到了老残的棉袍,与它相对的就是申东造的狐皮袍。很明显,作者是以两种袍子来借喻在朝和在野两类人,并将二者进行对比,得出了“这棉袍子的力量恐怕比你们的狐皮还要暖和些”[1]36的结论。事实上,根据小说内容来看,和申东造、黄人瑞这些官员相比,老残更懂得为官施政之法。
其一,老残深知苛政猛于虎,教化民众不可用暴政酷刑。《孔子家语·始诛》言:“上失其道而杀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听其狱,是杀不辜。”[3]孔子认为身居上位不按道行事而滥杀百姓,这违背常理。不用孝道来教育民众而随意判决官司,这是滥杀无辜。偏玉贤和刚弼就是两个典型的反面形象,他们一个为了官绩,化民为盗;一个刚愎自用,屈打成招。如此这般,以至于老
残发出了“我若有权,此人在必杀之例”的狠语。除了对酷吏的欲杀之而后快,老残还十分同情生活在暴政下的百姓。他心思细腻,看见冰天雪地里的缩颈避寒的鸟雀,都忍不住联想到在水生火热中挣扎的百姓们,不觉落下泪。小说中还多次写到他和掌柜的、跑堂的、传话的或是店铺老板的谈话,从“作揖请教”“老残拿茶壶,替他倒了碗茶”“老残拉他坐下,倒了一杯给他”等细节可以看出他对待百姓的态度,与两个酷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是一个“贤”来一个“刚”,却不如一个“老残”。
其二,老残心怀家国天下,践行济世救人之道。老残曾说过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看出天下将来一定有大乱,所以他“极力留心将才,谈兵的朋友颇多”,他们相约“倘若国家有用我辈的日子,凡我同人,俱要出来相助为理的”,[1]39这番话颇有孔明卧龙岗观天下的气势。除此之外,在观赏雪月交致的景象时,老残还在担忧着：“那王公大臣只是恐怕耽处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得百事俱废,将来又是怎样个了局,国是如此,丈夫何以家为!”[1]71想至此处,老残又不觉落泪,这也是他的第二次落泪。面对国运不盛,百官无作为的现实,老残并未像大多数的官员一样混日子虚度光阴,而是努力济世救人。通读全书,老残的济世救人之道,不仅是指医治些咽喉肿痛、溃烂窟窿,还体现在对翠环、魏家父女等孤寡无助之人的拯救,对玉贤、刚弼等酷吏恶官之流的叱责,对即将没落之家国的挽救。这些种种,不仅是老残“曲线”救世的方式,更是作者刘
鹗理想寄托的折射。
(二)文者之才,侠者之气
小说其实并未用浓墨重彩来刻画老残的文人形象,而是用些许细节描写来表现。譬如在第三回中,高绍殷拜访老残,惊奇地发现老残桌上有不少罕见古书，如宋版张君房刻本《庄子》、毛子晋仿刻苏轼手写的陶诗祖本。更甚者,这些仅仅是老残眼里先人的几本不值钱的“破书”,随便看着解闷,不足挂齿。这一细节不仅表现出老残书香世家的家庭背景,还暗示他具有深厚的文学素养,同时又把文人那股矜傲的小性子给刻画出来了。然而在第七回老残却说自己不曾看过“三百千千”这些书,这一细节其实是与开篇中就交代老残“八股文章做的不通”相呼应。
在小说中,老残做了3首诗。第一首诗专咏玉贤残害生民之事,第二首诗叹息不得见柳家藏书之事,第三首诗则是记录齐河县黄河水域结冻之事。这三首诗的创作背景不相同,而第二首诗的讽刺意味极强:“沧苇遵王士礼居,艺芸精舍四家书。一起归入东昌府,深锁嫏嬛饱蠹鱼!”[1]44其中的“沧苇”“遵王”“士礼居”,还有“艺芸精舍”,是江浙四大藏书家。老残意指柳家的藏书,都是从这四家搜集来的,故云“一齐归入东昌府”。末了又讽刺柳家的藏书不让看,只能锁在箱子里喂书虫。读罢全诗,似乎可以想象出老残当时又沮丧又愤怒的样子,确可看出他作为
文人学者的爱书情怀。除了喜欢看书作诗,老残还有文人墨客其他的一些特征:悠游自在,享受生活;幽默逗趣,怜惜佳人。他听戏、赏月,找人算命,对妓女翠环体贴温柔。这些性格特征虽不占老残形象的主要方面,但也为他注入了一些更为贴近现实生活的气质,让老残这个形象既不扁平也不脱离现实。
老残是个侠者,他的侠义体现在他行事的诸多方面。其中尤为突出的一点就是他的敢作敢当,扶弱锄强。每每在墙上题诗,老残必定落款“江南徐州铁英题”,连旅店老板都生怕老残口直心快,恐招致横祸。偶遇妓女翠环,听得她讲述黄河决口酿成的惨状,老残也不禁叹息落泪。听到因黄患而与弟弟分散,沦为妓女的时候,老残又言真是荒唐至极。因此当黄人瑞提出替翠环赎身的法子时候,老残一口答应了。为了让翠环安心,最后老残还与她成亲,随她心愿把她托付给了自己的挚友,又将她弟弟安置妥当完毕,老残才回了淮安。通过这一情节,表现出老残对水深火热中的人民的极大关爱和同情,此乃扶弱之老残。老残锄恶一面,即老残和酷吏第一次正面对抗,也是小说矛盾冲突达到极点,集中在第十六回末。在刚弼下令对奄奄一息的贾魏氏用刑之际,是老残不顾公堂重地毅然站了出来,他“用手分开”站堂的差人,大叫一声：“让开!让我过去!”走上公堂后,他首先是将为贾魏氏上刑具的差人“一扯”,接着“大摇大摆走上暖阁”,向着刚弼“打了一躬”。这一连串动作可见老残当时的义愤填膺之情,但是他并未丧失理性,该
注意的礼节也没有少,足见老残的镇定自若和不卑不亢。在之后的对峙过程中,老残仍旧不慌不忙,从容应对,还问出了“这是制强盗的刑具,你就随便施于良民,天理何存?良心何在?”[1]101这样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为老残的医者、文者形象平添了一股江湖侠者的豪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