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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性散文的文学特征与功能*
*本文为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文艺评论价值体系的理论建设与实践研究"（15JZD039）的阶 段性成果。
①本文征引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引自《鲁迅全集》（编年版）第四卷（1926年），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第53~ 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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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为个案张_玮
内容提要：回忆性散文以第一人称叙事视角回顾过往现实的叙述活动，在现实与过去 的对话、过往事件的感知经验与再认识中，展现个体对现实的评价和自我认识。回忆性散文 在不同层面承担了记录、诠释、示范、美育、记忆、反思、娱乐等多种功能。鲁迅的散文《从百草 园到三味书屋》是中国现代散文名作，也是回忆性散文的代 作。 以 的视角回望
的 与 ， 对家园的眷恋和有关 的独特经验。
关键词：回忆性散文 文 文 能《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鲁迅散文中具有广泛影响的一篇作品，也是现代散文史上的回忆性 散文名篇。作品于1926年9月18日完成，最初发表于《莽原＞1926年第1卷第19期，后收入1928 年出版的散文集《朝花夕拾》。①《朝花夕拾》原名《旧事重提》，《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最初发表时的 副标题为“旧事重提之六”。该散文系以成年人的视角回望幼年的生活印象与轨迹，
出 园的
年生活的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以来，不但得到文学批评者和文学史的注， 中学文学 学文学史学活得到 的 ，有 篇作品的 评
史性，成为 篇作品文学 的重 文 以代文学批评文学史评中的评 为， 回忆性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文学
特征和功能类别。一回忆性散文的叙事特征与意义指向
从中学文 到大学文学史 ，具有标性的鲁迅作品《 生》《与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以 《百草园》），一成 的回忆性散文的 ， 中国
现代文学名作之 回忆性散文的 事
为以第一，具有 性的第一人 回忆性散文具有作者 的性 ， 作者的
回忆性散文的文学特征与功能
人经历，使之成为个人生活史的一部分。除自传的性质以外，回忆性散文还能以个人视角记录他人与社会的变迁，诉诸文学化的表述。自传研究者菲利普•勒热讷（Philippe Lejeune）认为，自传是"一-个真实的人以其自身的生活为素材用散文体写成的回顾性叙事，它强调的是他的个人生活，尤其是他的个性的历史”①。尽管竹内好认为,《朝花夕拾》中的篇章_为自传的性质，为
的性质为强”②，但就《》身，自传的第一人称叙述占据了主导位，述了与者传记的实，是的自传文。
第，叙述人的身，成叙述人的视角了以的实的。现与，与，与，记忆与，文中一，个体的生活历《》中，视角的性，好与回忆身的性，
回忆性散文中人叙述的性。文（Stephen Owen）述文学中的回忆::“弓回忆的是个的，他自身是的，体。记忆的文学是的文学，它视事，尽扩展自身，填补围绕残存片四周的空白。”③人视角并视角描述的，篇章的体上强的条理性。佬策略，叙事者以跳出的约定性而重述。叙述中的事，代表一个自我较为稳固的，它形了断变动中的实的立。回忆性散文中的“今日”超越了”。
第三，回忆性散文致书写与书写者时间相隔的时期发生的事件，代表对弓”的重叙再认识，是纪实性写的一形。鲁迅说，《朝花夕拾》是“从记忆中抄出来”的文字和篇章。④部散文集的核心是家个体的再组。“朝花”是的生活，“夕拾”则是能动的回忆、拣选、组书写。回忆性散文可同时担雅明说的“意愿记忆”与“非意愿记忆”。雅明阐释两者的差异：前者用以概括那些由人的注意理性组来的记忆，后者则以无意识中的为基础并在偶然的情出来。⑤与杂文《记|《为了的纪:》、说《彳：》《》的叙述中的非意愿记忆，《朝花夕拾》中的《》《藤野先生》《阿长与〈山：〉》散文的叙述主要基意愿记忆，《》《无》篇章则的非意愿记忆。《1》是《朝花夕拾》中叙事性强的篇章之一，其叙事的表出片段化记忆的，叙事的则括记忆与、与认同的意。
基础上，事了化理，为实的一。，回忆的书写，代表事的再发再认识。《朝花夕拾•丿》曾以文字表再认识的意“我一时，忆时的角，，，。些，是其
可口的是我的。后，我之后了，记忆上，还来的意存。他我一生，使我时时顾。”⑥文字中，的中的（
_可”）是生活的质（的）时回忆的化同的果。
第四，以过去至现在的经验累积勾勒出主体的心态、自我形象及其发展轨迹，并以“此时对过去
①［法］菲利普•勒热讷:《自传契约》，杨国政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第201页。
②［日］竹内好:《〈鲁迅杂记1（1946—1956）〉补译（三）》，靳丛林编译，《上海鲁迅研究）2015年夏季号。
③［美］宇文所安:《追忆：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往事再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第3页。
④《鲁迅全集》（编年版）第五卷（1927—192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第66页。
⑤［德］瓦尔特•本雅明：《论波德莱尔的几个主题》，收入汉娜•阿伦特编《启迪：本雅明文选》，张旭东、王斑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第169-175页。
⑥《鲁迅全集》（编年版）第五卷（1927—1928年），第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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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受”与“过去的见闻与感受”形成对话。过去与现实两种经验之间的差异越大，形成于文中的情感张力往往就越大。《百草园》在叙述中呈现的“过去的自我”，叙述过程中实现自我描述的“现在的自我”，两者的视域与经验之差匹配着回忆性散文“向后看”的叙述/鲁迅回忆性散文的叙述中凸显了“此时的自我”，也营造了某种“陌异感”。这种感受可关联到茱莉亚•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所阐述的“暗恐”（uncanny）^克里斯蒂娃的述阐，把“暗恐”不断困扰个体童且与恐感关的陌异感受。“陌异感”自个
体中的与情，往往显现不的①《百草园》中的陌异感着文的性与性之的深断这种断于现实与往过去的经验与之经验的自我与过往的自我之间的差异/也这种断性，往自我形的回忆形了回忆中的感与对现实的感受的断裂，了个体对回忆中挥之不去的感的评价。
，回忆性散文对过去的现，与自我在在这个，《》可与张岱的《》相对照。张《》中的经验叙述，就呈现断性的者园后了回忆与现实的断性，这种断显现的感成自我
的力。在梦中，的者与在现实中，经历战火的破败不堪,“梦中所有者，反所无”②。“梦中之”和“眼中之”之间存有痕，叙述者在个人
的时间之流中最终了回忆中的这种判断并非单纯地与过去决或否定过去的自我，是基于现实的判断的果。在这个过程中，自我经历了如几个阶段：其一，在回忆中过去所拥有的或经历的其二，在回忆中过去的自我；其三，在回忆中&过去失去的事物”或“已消逝的”；其四，建并此时处于匮乏、缺憾之中的自我。这个自我的过程样适用于《百草园》。
在特征的叙中，《百草园》等回忆性散文展几的指向：
，怀旧的指向。所谓怀旧（nostalgia），多用以指代对过往时代和过去的眷恋。怀旧的有三：其主体对昔对比中的差异性的感受淇线性时间的存续，它还在回顾的过程中得到强其三，过往的遗迹或剩余，
这成现实到回忆的中间怀旧的产生过程中，伴随着审美的过去审美化（“但那时却我的乐园”），述眷恋时的叙述策略。
，文化与知的指向。《耳》中的回忆性散文与旨在表达社会历史观的鲁迅杂文具有之处。它者知（过去自我社会）的果，还可历史文化知这成了《百草园》等回忆性散文的文化与知指向，如百草园中的（蟋蟀、云雀、覆盆子莲等）和中的：》《经》《》等）它对着与自文化关的知，&性的”的人
文化
三，的指向。这个指向分为“面向”与“面向自我”两个者于视过去的，在叙中对过去这种有于审美，它着在散文中动用知性的，形成与往对的性叙述。后者于审视自我的，自我的回忆性散文的性支撑着鲁迅回忆性散文中有史的。
①参见［法］克里斯蒂娃:《主体•互文•精神分析：克里斯蒂娃复旦大学演讲录》，祝克懿、黄蓿编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年，第131页。
②［明］张岱:《西湖梦寻》，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页。
回忆性散文的文学特征与功能
第四，伦理意义的指向。回忆性散文以自身的叙述策略和方式，使过去的事物得到重叙和审美化，推动自我与往事之间形成伦理维度上的关系，指向寄寓在往事中的人性之善。《百草园》中的私塾教师,《藤野先生》中的日本教师，《阿长与〈山海经〉》中的长妈妈，是描绘师生和长幼关系之善的代表形象。《百草园》还包含“我”自物和表的伦理~是首乌毁了泥墙罢……”），以生活中生成的伦理关系我一自”的关系~学生师”的关系）。
二回忆性散文的功能
~”（function），意指事物~”“彳~”的和，代表事物的性性方式，关的性性和性成的述在性方，关意义与关意义的在方式方，系事物的方式和
性。的包以第一，使得以生的事物本在和第二，事物在的中的第三，事物生的方式，回忆性散文文的U文的叙事和意义生成方U 的
（一）层次一：回忆性散文在与作者的关系中发挥的功能
回忆性散文在现实的以个人生的历史，但
融入了个人的悟和理解，种审美、与认知三者的合在与的关系方，回忆性散文表上当下”保持疏离，贝［J已在和理解往事的过程中包含了当下”的观照与可在文公共中扩展群体意义上的与再，或在宏观的
社会文化中扩展历史忆。
回忆性散文创者精神生活的、调整和塑造文的写可疏导者郁积的绪，挥宣泄的，心理平衡正是回忆性散文的，代表家自我心理调节的一种手段，刻画出创主在生过程中探寻自身意义与的过程。如卡西尔（Ernst Cassirer）所说：记忆“……与其说只是在重复，如说是往事的新生包含创造性和造性的成”①。文中“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一句，包含鲁迅百草园的，引导出一系列富创造性的文表
回忆性散文可挥推动自我认同的文艺生产的角度来看，文是其创者的精神世界创造力的结晶。创者通过回忆性散文的书写，对私人经历或公共生展开受和过程推动了自我的重与认中艺术之美和伦理之善的凝，使书写者在
与的关系中认自身的本力和意义种的，回忆性散文往往合
与理的，在往事的叙述中包含的积略，以出主在现实中的自我形象。《藤野先生》一文的句，即表露了往事与中的自我认之间的关②（二）层次二：回忆性散文在文学公共领域中的功能
回忆性散文可发挥描述、诠释和引导认知的功能。它对特定时期的现实生活与精神生活
①［德］卡西尔：《人论》，甘阳译，西苑出版社,2003年，第89页。
②“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见鲁迅:《藤野先生》，收入《鲁迅全集》（编年版）第四卷（1926年），第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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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描述、把握与思考，通过文学传播和接受机制进入公共生活，参与塑造读者对现实的认知与理 解，进一步产生出有关时代、社会、历史的知识。通过这一文学过程实现的认识可分为两种：一种是 事实认知，一种是价值认知。回忆性散文当中的价值认知比事实认知更为重要，也更能够凸显回忆 性散文作为文学作品的本质特征。①
其二，回忆性散文面对读者群体发挥着
能。的文学性 读接受活 为社会文活 的
，尤其是能够分 经验和增广见闻。汪 认为:™ 文和散文中的有与的 文 的
对。这作品述 ，事是 的。”② 认为：“《 中有 的， 更 认识生活。”③ 中 和的 时生活的 ，也 为 代 群 生活经验
的发V 其 ，回忆性散文作为 有 性的 识 文本， 着 的 、 、 、 、能。这 能 读和接受的过程中体为 性与 性的 V 为文学经典的回忆性散文 ，特 的文学体制 能够 时空的 ，面 更广 的受众传 经验和道 德情感，产生精神净、 建构、推 性完善等方面的作用V
正如文学 学所重视的 样，教能是文学的基本功能V ④
其四，当代消费文语境强 文学的消遣娱乐功能，也扩展了精神调节能V 回忆性散文是 “美文”的重要 ， 是文学作品，也是 被文 工业机制 量生产 进行商业包装的现代消费 品V 通过读活动对“名家名作”“怀旧经进行消费，以作品的 性和事性满足自身的精
神需求，涤除工作与生活造的心焦虑和失调V 这是回忆性散文参与消费文语境下“劳力再
生产 的一种 V
其五， 文学创作方 和技术的进步与延续方面，回忆性散文中的 范作品 有写作示范功 能V
作品中基于作家个体创造力的修辞示范性和文体实践性，是文学作技术创新与发展历程的组 部分V
后辈作家的模仿师法、中学语文学中讲解的回忆性散文代表作的语文句法和修辞术，是 这种 能的 体操作过程V 开 部分的排比句，早 为中学语文教学的范例V
其六，育能。美育是“以 活为方式和手的教育活 V ⑤与 ，文学作品在社会文 中的育能建 文学的 活的基 V 文学 的样，于
中的自 和 的社会情 的 ，展现出有、奇幻、喜剧性、怪诞等 表现 的事物V
这方面在中学 等院的育机制中 为充分的解与，力于 读者群体进行
体验推动文修养的 V 认为，这散文“与
等作品一样， 为中基 育的 中 的篇目， 以一美乐 一代一代的 的心灵中，发挥着 情操的 能”⑥
V （三）层次三：回忆性散文在更广泛的社会文化层面的功能其一，社会忆能V 回忆性散文的 个体的历史记忆 机制使其公共
V （经 自的 等一，通过 的文学机制和育机
制的 与传，以“公共
的个体忆”参与社会文建构， 为时代记忆（关于 时 ①
事实认识和价值认识的区分，可参见敏泽、党圣元:《文学价值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7年，
第296页。② 汪晖:《阿Q 生命中的六个瞬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2页。③ 唐W 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第一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第133页。
④ 参见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论文学的基本功能与核心价值》，《外国文学研究＞2014年第4期。⑤ 《美学原理》编写组:《美学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322页。⑥ ：《〈 的生命 ：： 大学学》2014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