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洋社会学研究
２０１９年卷㊀总第７期
第１５５ １８１页
©ＳＳＡＰ，２０１９
妈祖庙里的财神：现代民间信仰的
内在结构研究
基于蓬莱北王绪村妈祖庙的调查
宋宁而㊀姜㊀靖∗
摘㊀要：蓬莱北王绪村是胶东半岛传统渔村㊂自从村内的妈祖庙经历重修并请进财神，财神便渐趋成为妈祖庙中香火最旺之神灵，也使妈祖庙的香火更旺㊂财神在进入妈祖庙后之所以香火久盛不衰，与渔业对农业具有依赖性㊁职业结构日趋多元化㊁妈祖功能的延伸与财神求财的功能互补等密切相关；而信众形形色色的祭拜行为则是庙宇的传统文化符号作用㊁公共空间重塑的力量和群体认同的重构等社会条件
下的结果㊂祭拜者在同一庙宇空间中，共同祭拜最有用之神，及至各人拜各神㊁一人拜多神㊁交叉拜众神的现象，是我国民间信仰及其文化体系的实用主义构造的产物，而我国文化的实用主义内在结构也正是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过程中得以传承和发展的深层动力㊂
关键词：妈祖庙㊀财神㊀民间信仰㊀内在结构
妈祖信俗 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符号，已成为国家文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㊂ 妈祖信俗 已成功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非物质文
∗宋宁而，中国海洋大学国际事务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海洋社会学；姜靖，中国海洋大学国际事务与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专业２０１６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海洋社会学㊂
中国海洋社会学研究（２０１９年卷㊀总第７期）
化遗产名录“①，标志着妈祖文化已成为全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㊂随着现代化进程加快与科学技术的发展，传统的㊁渔民自发参与形式下的妈祖祭拜开始发生祭拜方式㊁祭拜群体㊁祭拜时间等方面的改变㊂蓬莱北王绪村的妈祖庙是逢年过节村民及当地游客前来祭拜的地方㊂但经过调研发现，去妈祖庙祭拜的人大部分祭拜的是财神，单纯祭拜妈祖的人很少，更多的人是妈祖㊁财神以及其他神仙一同祭拜㊂且财神香火旺于其他神灵，财神香火旺盛使得妈祖庙整体香火更旺㊂为什么妈祖庙中会供奉财神？
为什么妈祖庙中的财神不仅没有取代妈祖，反而吸引了更多人前来祭拜？洞悉祭拜群体㊁祭拜方式㊁祭拜对象变化的本质，需要揭示现代民间信仰内在结构的变化㊂
一 财神进妈祖庙的发展过程
（一）北王绪村简介
北王绪村，坐落于蓬莱市北沟镇政府驻地北部，东邻王格庄村，西邻聂家村，北与栾家口村交界，南靠北沟镇政府驻地㊂村内环境优越，交通便利，海润路作为村内主路，从村西贯穿南北，村子距离北面海边不到１公里㊂正如崔凤所指出的，我国很多沿海渔村正经历着一次陆化类型的变迁，主要表现在产业结构㊁生产生活方式和风俗文化等方面，②北王绪村和其他传统渔村一样，也存在陆化现象㊂该村约１２００户，其中从事与海洋相关工作，如海洋捕捞和海产品贩卖，海参㊁扇贝的养殖，海蜇皮㊁扇贝㊁牡蛎水产品的精加工的户数仅占总户数的１／１０左右㊂村内有几十户外来打工人口，主要从事出海打鱼㊁贩卖海产品和去周边工厂务工等相关工作㊂如今的北王绪村与前些年相比，变化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㊂一是海洋污染㊁过度捕捞导致渔业资源匮乏，海洋资源正面临枯竭，当地俗语 宁到南山去当驴，不到北海去打鱼 正体现着当地渔业所面临的困境㊂二是渔民数量６５１
①②２００９年９月３０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政府间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委员会第四次会议审议，决定将 妈祖信俗 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ＴｈｅＩｎｔａｎｇｉｂｌｅＣｕｌｔｕｒａｌＨ
ｅｒｉｔａｇｅｉｎｔｈｅＷｏｒｌｄ），成为中国首个信俗类世界遗产㊂
崔凤㊁葛学良：‘沿海渔村的陆化变迁 基于Ｌ村的调查“，‘中国海洋社会学研究“２０１６年卷总第４期，第８９ １００页㊂
妈祖庙里的财神：现代民间信仰的内在结构研究
减少，在国家转产转业政策引导下，部分不富裕渔民转产转业，海洋群体
转变为非海洋群体，赶海㊁潜水等职业已逐渐消失，但仍有少数渔民继续
从事相关职业㊂其中，赶海是指在潮落之后，当地人就会穿水鞋到海岸的
沙滩上打捞被搁置在沙滩上的贝类海鲜，有些人也会穿上胶鞋戴上手套撬
下生长在礁石上的海蛎，或者捕捉螃蟹和鱼虾，捕获海鲜后再拿到市场上
贩卖，每次进项有几百元㊂另外一部分渔民专事职业潜水，当地人称职业
潜水员为 猛子 ， 猛子 多为潜水能力较好的男性，他们背着氧气瓶到
海底深处捕捞海鱼海参等海产品，然后和赶海的人一样，拿到市场上贩卖，
较之赶海打捞的海鲜价格而言，从海底深处打上来的海产品价格更高㊂三
是外来人员不断增多，外来到本村从事海洋工作的人员数量逐年增加，占据从事海洋工作人员数量的４０％①，平均一个本地船长带四个外来渔工，甚至其中４０％②的外来人员已经拥有自己的渔船，一旦有了自己的船，他们渔工的身份即变成了船长㊁雇主，还会再雇用外来渔工㊂
（二）从一神祭拜到多神共拜的妈祖庙祭拜变化
１ 财神进入妈祖庙前的一神祭拜
财神尚未进入妈祖庙之前，前来庙里的人专为祭拜妈祖，祭拜群体大
部分是北王绪村及周边村落渔民，祭拜只为祈祷出海平安，直至１９９５年庙
宇重建㊂妈祖庙位于蓬莱市北沟镇北王绪村东北部，站在庙最高处，可望
见北邻的渤海，渔村村民从庙宇最高处可以看到家人的渔船出海和平安归
来㊂该古建筑历史悠久，始建于唐朝贞观二十二年，当时太宗皇帝李世民
率大军由登州出海东征高丽，得胜回朝后，认为正是有当地神灵的保佑才
能在战胜后平安归来㊂因此，为了报答神灵庇护之恩，特意修建了这座庙
宇㊂据传明万历十四年，登州大李家孝廉李二慈无故蒙冤，得益于当地神
灵的庇佑，虽入死牢却终获昭雪，李二慈辗转千里化缘整三年，回来重建
大庙又三年，建庙时还在庙宇的一砖一瓦下面详细记载了 何人于何时捐
赠何物 等详细事项，余财也不随意处置，而是在草店村北沟壑管道上修
了一座广济桥，至今尚在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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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数据来源于栾家口港船舶管理站㊂数据来源于栾家口港船舶管理站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