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重建热 中的乡土秩序重构 以Ｊ村社区为例
骆建建
摘㊀要：２０世纪８０年代以来，中国各地出现了 寺庙重建 的热潮㊂虽然可以说寺庙是一个超然脱俗㊁世外桃源般的宗教信仰场所，但它同时也是一个特定时间和空间之下凝结着多种力量的社会组织㊂ 寺庙重建与地方社会的关系 是一个值得进一步思考的问题㊂为了说明这一问题，本文以位于江苏南部地区的Ｊ村为个案，透过Ｊ村寺庙重建的详细过程，以及Ｊ村寺庙内部的组织结构和外部的各种力量分析，探讨了许多Ｊ村社区的历史与现实之间的关联㊁国家与地方之间的张力㊁文化与经济之间的互动㊂从理论意义上讲，一方面，寺庙重建与地方社会有着不可分
∗作者简介：
骆建建（１９７８ ㊀），男，江苏淮安人；常州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人事处处长，上海大学社会学专业博士㊂本文系骆建建博士论文‘归来之神：一个乡村寺庙重建的民族志考察“的摘录剪辑综合文稿；原博士论文在上海大学张江华教授指导下完成并顺利通过博士学位论文答辩，本摘要文稿系上海师范大学行政管
理学系蒋姗姗㊁政治学系孙奥协助编辑完成并顺利通过上海师范大学‘政治人类学评论“编委会审核定稿，在此一并鸣谢！
寺庙重建热
中的乡土秩序重构
割的联系；另一方面，寺庙重建早已超出地方社会的范畴，新兴力量的嵌入使得乡土逻辑日渐消解，寺庙事实上成为一个复杂的多面体㊂从实践意义上讲，大量田野材料亦提醒有关部门，寺庙重建中的法律法规很不完善，改进管理已经刻不容缓㊂
关键词：寺庙重建㊀集体记忆㊀权力技术㊀仪式实践㊀经济利益
政治人类学评论（第７辑）
Ｍ镇位于Ｚ市的东南角，其地
行政区划始建于东汉，东晋咸康七
年置南沙县，梁大同六年置常熟县，
唐以后一直置太平乡，归并九乡之
后，Ｍ镇与奚浦㊁田庄㊁鹿苑等地同
归南沙乡㊂民国元年置慈妙乡，后
又改为县级行政区划，几经变更，直
至１９５７年９月设立了迄今为止的
Ｍ镇㊂①Ｊ村位于Ｍ镇的最南端，
为崇德山㊁铜官山㊁永安山所环抱㊂
Ｊ村现在是Ｍ镇下属的一个行政
村，史书中所记载的作为江南市镇
的Ｊ村早已在近代以来急剧的社会
变革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㊂村
落历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Ｊ村河道
因现代交通的发展而近乎废弃；村
落历史上曾经主导社区数百年历史
的Ｊ氏家族已经解体㊂尽管与中国
大部分地区的村落相比，Ｊ村现有
的工业化㊁现代化㊁城镇化数据指标
依然遥遥领先，但是如果以当地周
围的其他村落作为参照来看，Ｊ村
昔日的名镇风采已烟消云散，已沦
为一个普通的乡村社区㊂从１９９６
年底开始，重建起来的Ｊ村 总管
庙 发生了许多变化㊂１９９８年９月
Ｚ市人民政府正式批准了Ｊ村寺庙
的重建并核准其为 佛教活动场
所 ㊂
从１９９８年开始，ＬＺ在僧人们
的协助之下，克服了人事㊁土地㊁资
金等各种要素方面的诸多困难和阻
碍，把Ｊ村寺庙从最初仅有三间瓦
房拓展到了如今建筑面积约一千五
百平方米㊁占地总面积约两公顷的
规模㊂不过ＬＺ似乎并不满足于现
状，他们已经在村委会的支持之下
规划出了今后数年的发展蓝图㊂
他们不断地寻求上级政府的支持㊁
数次向Ｊ村村民小组租用土地㊁四
方征集募捐和化缘款，以求完成新
建大雄宝殿的佛像贴金㊂他们还
积极组织佛教书籍的编撰，申请在
国道等交通要道设置Ｙ寺庙指示
牌，计划下一步继续建造方丈室㊁
藏经阁和钟鼓楼等㊂Ｙ寺庙还正
在持续重建的路上㊂关于Ｊ村寺
庙的日益增多的文献资料和访谈
信息不断提醒我：与其说寺庙是一
个超然脱俗㊁世外桃源般的宗教信
仰场所，不如说它是一个特定时间
和空间之下凝结着多种力量的社①参见‘Ｍ镇地名志“，Ｚ市史志办公室主编，２００５年㊂
寺庙重建热
中的乡土秩序重构
会组织㊂既然我试图考察Ｊ村这样一个江南地方社会，那就绝对不
应该轻易忽略Ｊ村寺庙这样的社会组织㊂换言之，我相信，透过Ｊ村寺庙重建的详细过程，透过Ｊ村寺庙内部的组织结构和外部的各种力量，我们完全可以洞悉许多Ｊ村社区的历史与现实之间的关联㊁国家与地方之间的张力㊁文化与经济之间的互动㊂一㊁寺庙里的生命㊀意义与社会秩序（一）寺庙与寺庙重建㊀㊀在铺陈 寺庙重建 的相关论述之前，首先对本文中 寺庙 的概念作出一点说明㊂现代汉语对 寺 的解释为：１㊁古代官署名，如掌管礼仪的 太常寺 和掌管礼宾的 鸿胪寺 ；２㊁佛教出家人居住的地方㊂与此同时，现代汉语对 庙 的解释为：１㊁供奉祖先的房屋，如 家庙 ㊁ 宗庙 ；２㊁供奉神佛或历史上有名人物的地方，如孔庙㊁岳庙㊁寺庙；３㊁王宫的前殿，泛指朝廷，如 庙堂 ㊂①由此可见：一方面， 寺 与 庙 从词源上讲存在一些显著的区别， 寺 更多地倾向于特指佛教场所，而 庙 则与民间信仰相关；但是另一方面， 寺 与 庙 也存在着许多共性，诸如同时信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㊁遵循一套类似的象征符号和仪式程序等，因此很多时候 寺庙 被并置作为一个联合词使用㊂
进一步说，在中国复杂多样的
宗教信仰中，儒㊁释㊁道三教因为其由来已久的历史地位而一直占据
重要地位，按照词源的解释，释教
的场所成为 寺 ，儒教的场所成为 庙 ，而道教的场所则谓之 观 ㊂但问题在于：有时这几类信仰是很难截然被区分开来的，它们之间存
在着一种复杂的关系㊂韩森曾指
出，自南宋以来，中国正统的儒㊁释㊁道三教就与民间宗教发生了广泛而深刻的融合，以至于很多时候难以区分某种地方崇拜的适当归属（韩森，１９９９：３－１５）㊂王铭铭在闽南溪村的调查中提到：溪村的地方精英老陈在被捕入狱期间因为
①关于 寺庙 的更为详尽的解释请参见‘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２００３年㊂
政治人类学评论（第７辑）
结识一位道士，从而学到了一些宗
教知识与人生哲学，但在之后开会
讨论重建祠堂时，老陈主张祠堂重
建的事情应由 佛法 决定，而老陈
所指的佛法其实又是当地的村神
法租公 （王铭铭，１９９７：２１３－
２１８）㊂
基于上述两重原因，本文所用
寺庙 的概念不仅包括狭义的
寺 和 庙 ，还涵盖更广泛意义上
的 庵 ㊁ 宫 ㊁ 观 ㊁ 殿 等，但是
它显然不包括晚近传入中国的天主
教堂㊁基督教堂㊁伊斯兰教堂等㊂至
于 寺庙重建 ，本文援引加拿大籍
汉学家卜正民所提及的分类方式，
认为其包括如下四种情形：首先最
大规模的是拓展荒地完全新建一座
寺庙；其次是重新竖立和建设曾经
存在而今废弃的寺庙；再次是全面
修复和扩大依然存在但显破旧的寺
庙；最后是小规模地修葺或装饰一
直存在的寺庙（卜正民，２００５：１５８－
１５９）㊂就中国目前的情形来看，在
这四类中 重新竖立和建设曾经存
在而今废弃的寺庙 无疑占据绝大
多数㊂
在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
中，寺庙的周期性毁坏相当频繁㊂①
就近代以来的寺庙生命史的兴衰转
折而言，许多地区的寺庙在２０世纪
初期纷纷被损毁或拆除㊂有四个显
著原因造成寺庙的迅速衰落㊂第
一， 庙产兴学 风潮使得一大批寺
庙的财物㊁寺田被地方土豪劣绅强
占和瓜分；第二，新文化运动所引入
的 科学 和 民主 精神深刻影响
了中国民众，传统知识体系在面对
现代西方知识体系时明显失去了优
势；第三，宗族力量削弱等相关因素
所造成的社区结构变化，使得寺庙
难以维系自身的再生产，且寺庙也
不再成为社区再生产的必要条件；
特别是经过 文化大革命 运动，绝
大部分寺庙失去了最基本的物质基
础㊂
但自２０世纪８０年代以来，众
多 已经被扫进历史垃圾箱 的寺
庙又纷纷得以重建㊂用搜索引擎
Ｂａｉｄｕ和Ｇｏｏｇｌｅ查询一下 寺庙重
建 ，分别可以得到３２３０００个和
３１１０００个相关网页，如果调整一下
①几千年历史长河之中中国寺庙的兴衰状况可以参见任继愈‘中国佛教史“，中国社会科学出
版社，１９９８年；任继愈‘中国道教史“，四川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６年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