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人

古希腊人的自由观念

2010年02月09日08:48来源：《中国学术研究》

摘要：作为西方政治源流的希腊在古代就已经产生了东方世界所不可比拟的自由，这与其得天

独厚的经济、政治、宗教环境是密不可分的，希腊公民不仅对自由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而且他们热

爱自由、并通过广泛的参与政治生活，实践和捍卫了自由，还将自由与法律结合起来，对近现代的

政治自由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古希腊；自由观念；奴隶主民主；政治；法制

英国的世纪智者认为：自由就是我们实现自己的愿望不存在障碍。

近代的启蒙思想家卢梭的至理名言“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是我们所熟悉的，对

于自由，在理性的年代，许多思想家都给出了一定的含义，阐述了自由与法律犹如孪生姐妹的关系。

但我们这里所说的古希腊人的自由观念与近现代思想家给出的含义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使是西方民

主发源地的希腊，对于自由的理解也是有别于近现代的。

贡斯当认为，古代人所理解的自由主要是一种公民资格，即参与公共事务辩论与决策的权利，

古代城邦国家是一些较小的共同体，由于领土狭小，贸易不发达，特别是奴隶制为自由人提供了闲

暇。古代人生活的主要内容是公共生活，他们几乎把全部精力与时间投入到军事与公共服务之中。

这种投入的回报是，他们在共同体中具有很大的重要性：由于城邦领土的狭小与人口数量有限，在

古代城邦中，分享主权并不是一个抽象概念，而是现实的制度。

一、古希腊“自由”观念产生的前提、条件

“自由”的观念并非古希腊所特有的，然而要把“自由”在古代世界发挥到极至却只有古希腊。那

么，与其他古代世界相比，古希腊又有着哪些特有的产生“自由”的条件呢？

（一）古希腊的政治制度

在追溯西方民主的历史中，古希腊的政治制度是极为重要的，它包括：城邦制度，主权在民与

直接民主制度，轮番为治与法制和封闭的民主模式与独立的生存意识。

“城邦”是一个以城市为中心的独立主权国家，其社会结构复杂，主要由城邦自由公民、边区居

民（无公民权的自由人）、外邦人和城邦奴隶组成，其中后者占城邦人口的大多数。现代“公民”

（citizen）一词本身来源于古希腊城邦的奴隶民主制，指一部分享有特权的公民、自由民通过财产

的多寡确立自己在政治上的地位及权利，确立了社会成员之间的法律关系。因此，古希腊的公共生

活对自由的辩论仅限于这一层。亚里士多德认为“凡有权参加议事和审判职能的人，我们就可以说

他是哪一城邦公民”。因此，是否是一个城邦的公民，主要是看他是否拥有议事权和审判权。这种

公民权主要指一种治理城邦的权利，正是这种政权使公民成为自己的主人，尤其对希腊人而言，作

为“天生政治动物”的人，公民的权利不仅让他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更是他成其为人的必要。[1]

所谓直接民主制度，是指城邦的政治主权属于他的公民。公民们直接参与城邦的治理，而不是

通过选举代表组成议会来治理国家，在这种制度下，凡享有政治权利的公民的多数决议，无论在寡

头、贵族或平民政体中，总是最后的裁判具有最高的权威。城邦制度和直接民主互相依赖，互为条

件。

城邦政治中，主权在民与直接民主制度具体是通过公民轮流统治或被统治来贯彻实行的，即轮

番为治。城邦国家的绝大多数公共职务的选举靠抽签决定，这种自我治理机构凸显了城邦公民的平

等性和自主性。城邦有相应的规章，依法治理。有关公民资格、公民权利与义务的法律、行政机构、

议事机构和法庭的选任、组织、权限、责任的国家法，有关财产、继任、契约等等的私法，国家惩

处犯罪行为的刑法等，初显了法制意识。

城邦的自给性、封闭性和公民与外邦人之间的严格界限，维护了城邦“特权公民的特权公社”

的制度。城邦的防卫意识超过了攻击意识。他们打算统治邻邦，却不打算吞并邻邦，更不愿意在一

个较大的联盟内放弃它们的独立。[2]古希腊从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政治专制体制。历史的事实是

大多数古希腊城邦都没有发展出一个由少数政治精英控制和垄断公共事务的社会、经济和宗教结

构，没有任何一个城邦能够容忍一个强权的君主政体，只有极少数城邦维护了比较稳定的贵族制，

绝大多数城邦都是采取某种程度的共和制。

（二）奴隶主民主

比较民主、自由的政治环境，尊重公民独立的人格，并保证和发展了公民的个性，允许公民

思想一定的自由，比较讲求学术民主。人们探索世界的奥秘，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提出关于世界

本原的各种见解，出现了学派蜂起，百宗争立的局面。各派通过自由辩论去追求真理，重要执政者

不是世袭而来，都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乐于接近知识分子，热心文化事业并能采取积极发展文化

事业的措施。掌权的工商业奴隶主能尊重知识和重视人才，并且制定和实施了比较正确的政策。

在这样一个民主环境下产生了公民群众性的生活要求奴隶主文化不再是为宫廷贵族服务的文

化，而主要是为公民阶级（即工商业奴隶主、小农和手工业者下层自由民）服务的文化，大多反映

城邦政治理想和公民的生活，代表自由民的意识形态。[3]古希腊文化走现实主义道路，具有较多

的民主色彩，相信和歌颂人的力量，强调公民的集体利益，把公民个人利益与城邦利益结合在一起。

现代的民主制度是通过一种不可剥夺的宪法或法律权利的理念来捍卫公民的“消极自由”，而

古代的雅典是通过赋予公民直接参与政治的“积极自由”而使公民更多地获得并维护他们的“消极自

由”。[4]为了捍卫珍贵的自由，公民通过政治方式来对抗那些随时企图夺取他们自由的少数政治精

英。一方面，雅典的民主为争取多数人的政治平等和社会正义提供了一种可能，从而打破了极少数

统治精英参与公共事务，操纵政府权利的神秘；另一方面，雅典的民主也展现了一种内在的冲突和

紧张关系，即自由公民所追求的是要避免成为那些只为追求自己利益的人的奴隶。

（三）经济前提

古希腊岛国实行对外开放政策，经济发达，物质丰裕，开阔了人民的视野。城邦构成中占多

数的奴隶，为公民提供了足够的闲暇时间追求精神生活，带给那些哪怕是最穷的男性公民的政治参

与和政治平等，也同样成功地赋予了最大多数的普通人，而另一方面，由于雅典的男性公民可以完

全依靠奴隶、妇女和其他非公民从事必要的生活本身体现了一种贵族的价值观。

（四）宗教前提

古希腊宗教和东方不一样，他没有东方宗教那样森严、神秘和恐怖的感觉，也没有东方那样

严厉的保守的僧侣阶层去竭力垄断教义的解释权和控制人们的思想，也就没有钳制人们自由思想的

统一宗教意识形态，甚至迫害所谓“异端”。古希腊宗教最突出的特征就是神人同形同性与自然力和

社会活动的人格化。在这里，宗教空气是非常自由甚至开放的。艺术家们可以在创作中充分发挥自

己的想象力和满足自我表现的欲求，而绝不会受到祭司或寺院的干涉和迫害。古代艺术家们在观察

生活或创作构思时，并不是根据神的谕示或权威的独断，而是从现实生活出发，用自己的眼睛观察

世界，用自己的头脑去分析是非，用全部身心去研究自然和人本身。[5]“神人同形同性”随着民主

政治的发展而日益加强，他们信神的同时更相信人的自身智慧和力量，神话不过是现实生活的反映。

二、古希腊“自由”观念的表现

（一）自由思想思想自由

这里所说的思想自由或自由思想并不是指一种天赋的与内在的思维活动，而是将思想作为一

种见之于世的理性认识的成果。德国历史哲学家卡尔雅斯贝斯曾明确指出：“希腊城邦奠定了西方

所有自由的意识，自由的思想和自由的现实的基础。”现代美国史家伊迪斯汉密尔顿更说，在希腊

那里“世界第一次有了思想自由”。思想自由与自由思想在希腊城邦中得以首先萌发，是由奴隶制经

济与奴隶制民主政治的高度发展而造就的，这就是：丰裕的物质条件，欢愉的精神生活和足够的闲

暇时间，而这些在古希腊城邦制度及推行民主政治的城邦里（如雅典）都一一找到了它们的归宿；

加之在城邦的实际生活中，也没有形成一个有势力的僧侣集团和一种钳制人们思想的统一的宗教意

识形态，较之当时古代世界的其他地方，这有其独特的与内在的历史条件。

苏格拉底在受审时为自己所作的申辩说到：“雅典人啊，不要以为我现在是为我自己而申辩，我是

为你们而辩……因为你们要是杀死我的话，就很难再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打一个可笑的比喻，

我就像一只牛虻，整天到处叮住你们不放，唤醒你们，说服你们，指责你们……我要你们……我要

你们知道，要是杀死像我这样的人，那么对你们自己造成的损害将会超过对我的残害。”这种狂放

不羁的自由思想是希腊人所独有的，至少就其普遍和激烈程度而言是如此。他们坚信，人活着最主

要的事就是完满地展示自己的个性。理性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使希腊人能够自由而充满想象力

地去思考有关人类和社会的各种问题，并在文学、哲学和艺术创作中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情。[6]

（二）思考自由

自由，即思考的自由。古希腊城邦的形成，奴隶制的发展，相对民主和自由的社会环境以及

缺乏系统，严格的宗教教条和宗教伦理，为希腊哲学的产生和高度发展创造了前提。苏氏强调知识

的作用，强调理性，要求人们用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内心世界去了解外界事物，发现真理。

第一位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的《波斯人》中描写到希腊与东方方式之间的差别：有人对波斯

皇后说，希腊人是自由人，为保卫他们最珍贵的东西而战斗。他们没有主人吗？皇后问道。没有。

他们回答她。没有人把希腊人叫做奴隶或者仆人。希罗多德在记述中加了一句说：“他们只服从法

律”，这一点是完全崭新的东西，自由的观念就产生于此。从早期部落时代流传下来的一个观念认

为，个人对于国家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古代世界普遍接受了这个观念，可到了希腊，它被个人在国

家中享受自由权利的观念代替了，个人出于自由意志，为保卫国家而战斗。[7]在希腊，一种更加

重要的因素发挥着作用，这就是：人们进行独立思考。

古代世界受非理性的支配，受种种可怕的、尚未被理解的力量控制。人们完全听天由命，而

且他们的想法、理解作弄他们命运的原因也是不允许的。古希腊人站起身来，理性开始了他们的统

治。希腊人最根本的事实是他们一定要运用自己的思维能力。古代传教士告诉人们说：“到此为止，

不能再向前了，我们给思想制定了界限。”希腊却说道：“一切都应该经过考察，经过质疑，对于思

想，不能规定界限。”理性活动受教士们的控制，这在古代世界中起决定性的影响。可在希腊，教

士们的地位在后台、不在前台，庙宇属于他们，庙堂的仪式和规则由他们掌管，仅此而已。[8]

昂扬的精神与强劲的活动使希腊人挺起身来反对暴君的统治，反对宗教势力的控制，不允许

任何人的独裁。他们不要主人，没有主人，自由地进行思考。世界上第一次有了思想自由。国家与

教会让希腊人自由思考，听凭自便。在雅典，言论自由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世界是什么？希腊人

对它进行自由的思考，不受任何约束，可以自由地否定传统的解释，抛弃教士的训诫和说教，可以

自由地追求真理，不受束缚，他们的才智可以自由地驰骋，为我们今天的科学奠定了基础。

（三）哲学的思辩精神

古希腊人的哲学思辩令人称奇。他们批驳关于世界本原的超自然论，而把一切归根于自然界，

然后又把关注焦点从物转移到人身上。整个过程都可视为自由观念的发展过程。哲学一开始同迷信

划清了界限，避开了可能受到解释不清的力量的控制，从而关注人本身的自由发展和展示。

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的第一句话是：“每一个人在本性上都想求知”，他接着说明，出

于本性的求知是为知而知，为智慧而求智慧的思辩活动，不服从任何物质利益和外在目的，因此是

最自由的学问。

古希腊哲学家多为贵族，他们不必为生计操劳，因此才能从事纯思辩活动。亚氏正确地把“闲

暇”作为哲学思辩的必要条件。古希腊拥有比任何其他民族都要发达的奴隶制，贵族享有充分的闲

暇，能够利用闲暇从事哲学思辩，这就是希腊人的特殊之处。由于哲学家在希腊是一门独立而崇高

的职业，希腊哲学家不像印度哲学家那样属于僧侣阶层，也不像中国哲学家那样属于官宦阶层；希

腊哲学著作与宗教典籍和历史文学作品有着明显的界限。哲学的职业化反过来又促进了希腊民族的

思辩精神的发展结果形成了希腊民族的特有的静观、思辩的性格。这种性格不但展现在他们创作的

艺术品的特殊美感之中，而且造就了周围民族文化的科学理论。

四）政治辩论

古希腊的政治精英们充分认识到自己无法垄断公共事务的反常性，他们当然极力想垄断公共

事务，这就会与非精英阶层阻止这一切发生矛盾。于是，少数政治精英为了获取操纵政治事务的权

利就不得不与大多数为了维护他们公民权利的非精英阶层进行不休止的谈判和辩论，偶尔也会发生

激烈社会冲突，这些构成了当时城邦主要政治生活。

（五）法制对自由的规范

雅典民主还使公民们将个人自由与服从法律结合起来，如果违反了法律就是公认的耻辱，雅

典人也服从由他们推选的政治统治者，但雅典人的政治生活是自由而公开的，他们的私人生活是自

由而宽容的，他们一方面在许多生活方面能够独立自主，另一方面能够宽容他人的所作所为。[9]

希腊政治学家都是站在公民的视角认识政治现象，站在公民的立场上阐述政治见解的。希腊城邦公

民对政治的广泛参与，激发公民对政治问题的广泛辩论。

古希腊民主具有一定的法制基础，一方面是指民主制度靠法律来保护，另一方面是指民主所

依赖的平等原则都蕴涵在法律之中。在某种意义上，平等是自由的前提，因为在不平等的特权社会，

不可能有贸易的自由，当然也不可能有政治上的民主；只有在契约原则、法制关系建立起来后，自

由才能得到保障。专制者也可以给予臣民一定的自由，但他可以随时拿回这种自由，况且臣民永远

不可能有分享权利的自由。[10]

三、古希腊大家的思想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区分了四种政体，强烈抨击了平民政体。指出在平民政体下，人们崇尚

自由和平等，结果导致自由泛滥，平等走向极端，自由是放纵的，人们为所欲为。柏拉图讽刺道：

“在这种国家里，如果你有资格掌权，你也可以不去掌权；如果你不愿意服从命令，你也完全可以

不服从，没什么勉强你的。别人在作战，你可以不上战场，别人要和平，如果你不喜欢，你也可以

要求战争。”平等被不加区别地给予一切人，不论其是否应该享受平等。公民自认为与依附者平等，

外国人自认为与本国人没有区别，当权者像百姓，而百姓像当权者，甚至“买来的男女奴隶与出钱

买他们的主人同样自由，更不用说男人与女人之间有完全平等和自由了”。[11]在这种政体下，平

等自由发展到极端，人们像不能忍受任何约束，连法律也不放在心上。这种不顾别人自由的完全自

由，必然导致整个社会的不自由。

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享受民主与自由的人才是完善的人、真正意义的人。在论述城邦本质时，

亚氏一再强调城邦与家庭及东方君主制国家的不同。城邦是自由人的自治团体，不是主人与奴隶的

结合。城邦政治家的权威是对自由人的治理，是平等的自由人之间所嘱托的权威。奴隶制度是城邦

制度的基础。亚氏系统而直言不讳地为奴隶制进行辩护，认为奴隶制进行了辩护，认为奴隶制度是

符合自然的。他论证说，在自然界，总有支配与服从、主导与从属的关系，比如人体、肉体就要服

从灵魂。在人类社会，有些人有自由的天性，体质俊美，适合于从事政治生活，他们天然是主人，

而另一些人没有自由的天性，缺乏理智，而体质健壮，适于劳役，他们天然是奴隶。在他看来，奴

隶制既是社会分工的必然，也是维护城邦生活所必需的。只有部分人从事粗鄙的体力劳动，提供物

质生活资料才能使自由人（主人）有“闲暇”从事政治、军事和文化活动。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写道，民主政体“以自由为宗旨”“人人轮番当统治者和被统治者”“政

事裁决于大多数人的意志，多数人的意志就是正义。”古希腊人经常集会，既行使了主权又行使了

部分权利的原因就是他们热爱自由。

苏格拉底认为“自由”是民主的主导价值，当时的民主有一个重要问题：“民主”的含义在当时

就是人人统治，从而人人不受到任何人的统治；所以它的基本取向是“自由”或不受干预的自由。在

这种社会氛围中，追求极端自由的人不能忍受任何约束，否则就会群起攻击领导人为“寡头分子”，

要求惩办他们。苏氏反对当时的民主，是反对消极自由，他不主张自由，他主张归训，主张为灵魂

套上法律的严格约束。[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