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欣赏了养和医院生产记,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样,对私立医院的一流服务印象深刻,差点有了再生个孩子的冲动。不如,这次我们来个平民版的,对比一下我在公立医院生孩子的经历。
公立医院的费用只是私立医院的零头,账单只有三位数字,但整体的服务质素还是不赖的。这里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选择公立医院。当时仍是新手妈妈的我,参加了不少产前讲座,讲座上大概介绍了这些信息:
第一,香港公立医院人口基数大,医生处理疑难杂症的经验更加丰富;万一出现搞不定的情形,私立医院还是会将病人往公立医院送;第二,公立医院鼓励自然分娩,被动的情形下才会选择剖腹;而私家医院一般不会主动建议自然分娩;第三,人脑往往对痛苦的记忆印象深刻,所以网上对公立医院的差评并不能代表全部,很多顺利生产的情形可能并不会在网上发表,即使发表了预期曝光率也不高。
于是,资金有限的我(请忽略以上,这才是重点),决定就近在公立医院分娩。
我选择的是地处大西北的屯门公立医院,不需预约,只要准时参加每次的产检,届时出示身份证即可入院。
公立医院的产前护理是指派给下属的健康院,而健康院的设施其实和公立医院有较大分别,所以产前护理我是在公立医院和私家诊所同时进行的。例如怀孕中期,健康院的护士是用摸肚子的方式告诉我胎儿性别;私家诊所早就用超声波技术告诉我了。
不过,公立医院的产前讲座我倒是认为可以抽空参加,讲座由医院现任护士和医生讲解,当中有不少实用知识。比如半夜遇上突发情况,打车去医院,专门接待产妇的急诊室在哪个位置。想象一下那种场景下的六神无主,就明白这样讲解一番后我们有多安心了。
公立医院鼓励自然分娩,强调自然喂哺,让宝宝大部分时间和妈妈在一起;私家医院强调让妈妈得到充足的休息,宝宝大部分时间可能是和其他宝宝共处一室,所以我决定先在公立医院尝试自己生。整个过程四天三夜,第一天生产,后三天是产后护理。
我是在凌晨三点入院,当时有半个手指头面积的出血,没有任何阵痛,我和先生迈着大方而不失优雅的步子向医院进发。(其实忐忑得不得了)去急诊室的路上,经过的人一直很少,但当到了妇产科正前方的走廊,却看到不少男性同胞在凳子上或坐或躺,有的还携带着厚厚的被子。我和先生不禁面面相觑。
入院手续很快办完,护士叫先生回家等消息。他临走时,跟走廊上的男性同胞聊了两句,打听到那位带着被子来医院的家属,太太已经在里头待产了一个星期了,还没有动静。先生被吓得立即回家补一补觉,准备打长期战。
我当时被打了加快阵痛的药物,躺在待产室的床上,虽然不能动弹,但听到产房里新生儿降生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那种和婴儿“这么近,那么远”的感觉,非常神奇。在寸土寸金的香港,这个房间算比较宽阔的了,病床左边还有个巨大的瑜伽球和瑜伽垫,无聊的时候可以坐着玩玩。
我待的这天,只听到另一位产妇的声音,估计是个双人间。躺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到一群医科学生走过来的声音。护士先让他们保持安静,再走过来询问我,可否让这群学生和我聊一两句,以增加他们到时成为职业医生时对病人的同理心。哎呀,立刻想起了《On Call 36小时》,脑海里容祖儿Da Di Da的声音都响起了......
我当时精神不错,心里对他们又有点好奇,就允许了。几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少男走过来,步伐温柔,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我听到有两位女生轻轻地说:“准妈妈,你好厉害呀!现在一定痛得好厉害吧!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温柔应和:“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其实当时我还一点没有开始发力呢,只是躺着没事干而已......
之后每隔十五分钟左右,护士会过来观察情况;每隔一两个钟头左右,会有医生过来看看阵痛程度。我的床前分别有两部机器,以监测我的心跳和婴儿的心跳。在接驳的时候,有位经验尚浅的护士接错了一条线,被另一位资深护士发现了。
资深护士(正常音调):“咦?这条线好像并不是插在这里的哦。”
新护士(犹豫地):“emmmm”
资深护士(忽然变得无比小声):“呐,这条线是跟这个位置的,下次记住啦,没事的,弄多几次就熟了。”
我顿时觉得这个产房好有爱。
别看护士对产妇很温柔,她们也是非常有原则的。入产房前要事先上缴手机,有需要就让护士拿专用的沟通电话来用。当时护士趁着早上没那么忙碌,问是否需要致电家人安排陪产。我想到先生一夜未眠,自己精神尚可,就摇了摇头。
我旁边床位的产妇(中间以厚厚的帘子分开,我只能听到声音),则邀请先生陪产。她先生可能坐了一上午有点闷,于是开始走动,虽然脚步声比较轻,但还是被护士发现了。“这位先生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是在陪你太太生产,产房里还有其他产妇,你是不是想你太太生产的时候,其他男士也在旁边?什么是私隐你懂不懂?我们医院允许陪产,是方便家属的情绪照顾,麻烦你们也要配合!”一阵暴风雨输出,我不禁为这位护士的专业精神点赞。
阵痛了一天,却一点没进展。医生决定放更多的羊水出来,给身体打了更高剂量的催痛药。当时我已经24小时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又累又饿,加上药物的作用和强度越来越大,整个人有点不省人事了。
下午六点,羊水差不多放光,胎儿的心跳由于缺氧骤降,医院觉得这是个紧急事故,决定立刻安排我上手术台。(我遭受的就是俗称的“食全餐”)就这样,我从自然分娩转为剖腹产。
在被推进手术室前,我见到了在外面等待一天的先生(因为产房太忙了),我一天的精神寄托就是想对他说声抱歉,我尽力了,但是我做不到。谁知我还没有开口,先生已经紧握我的手说:“老婆,辛苦你了,支撑了这么久。”
手术需要家属和本人签字,阵痛中不省人事的我,用颤抖的右手、朦胧的眼神,在纸上画了一下就当签好名了,被火速推进去了。
与喧闹的待产室相比,手术室里反而非常安静。手术台两边的医生默契十足,一边做手术,一边轻松聊天。我猜,可能想分散产妇紧张的心神?躺在手术台上,因为持续的密密麻麻的阵痛,我整个身子像被电击一样,颤抖着,蜷缩着,甚至抓着医生的衣角当救命草不放手。医生只好安慰我:“终点在望啦,很快所有的痛苦就没有啦!你很快就可以看到宝宝了!”
我当时想,你一定在骗我!我挣扎了一天都没结果,刚入产房就可以立刻见到宝宝?!结果真的如医生所说,被推进去不够五分钟,就听到婴儿的哭声。上了麻醉后,痛苦烟消云散。
剩下的时间,不是无聊得听医生聊哪里哪里的餐厅好吃、哪里的“麻麻的”,就是和我旁边的护士交流怀孕心得。(医院安排了一位护士全程陪伴在侧,可能怕我太无聊)护士温柔地说,恭喜你哦,等一下下就可以看到宝宝了!过了几分钟,我就看到一对乌黑的大眼睛,告诉我人生的身份在这一秒转变了。
手术完成后,我被安排推入产后护理病房,中间要穿过之前走过的那条走廊。我抱着宝宝,瞥见走廊上那些还在苦苦等待的男性家属,感觉就像拿着奖杯进行一场巡游。
那天晚上我几乎整夜未眠,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回带,大概凌晨四点,护士在我床头放了一瓶牛奶,问我休息得好不好。她见我精神不错,就再把宝宝从婴儿房带回来让我抱着。护士都是称呼我们叫“太太” ,给我们的感觉好像颇为尊重。
接下来的这三天,我简直是参加了一个婴儿喂哺精修班。护士们传授给我很多育儿知识,让我即使后来出院回家,独自照顾宝宝也完全没有难度。
护士教我们怎么喂奶瓶
我第一天学会了怎么帮宝宝包衣、换尿片,第二天学会了查看宝宝究竟是“Poo Poo”(大便)还是“Wee Wee”(小便),第三天学会了怎么瓶喂。由于公立医院推荐自然喂哺,所以每隔几个小时我就会被护士拍醒,提醒喂哺时间到了。(选择自然喂哺的妈妈一开始真的很辛苦,当值护士也很辛苦。)当然不愿意自然喂哺的妈妈,也可以把宝宝交给护士,完全放任自己在病房休息。
产后护理病房里面总共摆放了四五十张病床左右,很幸运的,我被分配到了窗边有阳光的床位。每个床位的面积约50尺(约4.6平米)左右,床边有柜子可以放置私人物品。病床和病床之间虽然离得很近,但设有帘子可以拉上以增加私隐空间。
有时妈妈们会打开帘子,互相聊天,以排解压力,我也算是借此一窥人生百态。有的妈妈因为先生家族需要男性继承家业,诞下女婴而感觉不开心;有的妈妈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天都保持帘子紧闭,里面也没有宝宝的哭声,原来是诱发了一连串疾病,需要留院观察,宝宝同样因为情况不乐观,需要放在保温箱。
等到第三天,我的伤疤渐好,可以四处走动的时候,我惊讶发现有些产妇的病床,因为没有足够的位置,摆满了整个走廊;有些产妇的病床,甚至就在洗手间旁边不远!由于环境限制,她们有的甚至没有足够的帘子遮掩......这大概就是公立医院的局限性吧。
我一边为自己竟然有足够的床位空间觉得侥幸,一边也为同是产妇却经受了生产痛苦的女性感到无奈。医院每天设有两段探望时间,除了每次都会过来的先生,还有我们的家属、朋友和陪月姐姐。
每日三餐也是由医院提供,饮食由营养专家亲自设计配搭,每餐、每天都不会重复。并且每个妈妈的位置都有卡片,记录了各自的生产方法和对药物的敏感等等,以分配不同的膳食。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我每次都吃光光。
最后一天,我们办理了出院手续,收到的账单是这样的:
这个费用包括:急诊室费用,手术费用,三天住院费和饮食费,奶粉也是无限量供应的。感谢伟大的公立医院,让一个穷人的人生大事,可以这么经济又高效地搞定。回顾这段在公立医院生产的经历,即使自然分娩不成功,不得不进行剖腹产,我也不后悔我的选择。
公立医院的妇产科团队表现出的无比耐心和专业,让我深深钦佩;那段时间跟她们的相处,就像在一个大家庭,互相问候,互相关心。作为一团混沌的新手妈妈,我不是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摸索,医生护士们的每一句关心,都给我增加温暖和内心的力量。
当然,如果特别真的怕痛,并且要求产后足够休息的,我相信私立医院是最好的选择。而在公立医院,不要遑论充足的休息了,周边新生儿的交响曲也让人难以入眠。出院后,我给这家公立医院寄了一封信,以表内心深深的感激之情。
谢谢您们,辛苦了。
(本文作者:Ms. K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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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布于:2023-02-28 21:34:00,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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