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十分自信的,他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他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他对自己的文采更是自信,他说“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这是李白《江上吟》中广为传颂的名句,也被认为是李白最狂的诗句之一。
《江上吟》
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
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
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这是一首歌行体古诗。
诗的前四句作者极尽夸张之能事,描绘了江上之游的即景画面。
诗人江上游玩,坐的是以木兰为桨、以沙堂为木做成的船,船的两头有美艳的歌妓,她们用金玉装饰的萧管,演奏着美妙的音乐,船中还放着千斛美酒。木兰枻、沙棠舟、玉萧、金管、美酒、名妓——豪华的船,华美的乐器,再加上美酒千斛,载妓随波,这是多么潇洒!多么自在!多么豪爽啊!
这是江上的即景,但并非是如实记叙,而是李白的夸张,他夸张地描绘出一个理想化的世界:美好、自由、超世绝尘。
中间四句两联,是两两对比。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这是用仙人和海客作对比。仙人想要上天,也要等待黄鹤,不能随心所欲;而作为没有什么心机,物我两忘的海客,则可以像白鸥一样自由自在,可见就连神仙也比不了海客。海客是谁呢?是诗人自己呀!李白一向笑傲王侯,此刻他携妓纵酒,更觉得豪气干云,连神仙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什么王侯将相了。
沙棠泛舟,诗人自然想起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大诗人屈原了,于是也就自然引出下一联——
“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这是用屈原和楚王作对比。屈原是一位失意的臣子,一个孤高的诗人,他忠君爱国,却遭贬谪流放,最后自沉汨罗。而楚王呢?则是楚国的最高统治者,他有权有势,却荒淫无道,穷奢极欲,终致亡国之祸。屈原是伟大的,凭借《离骚》、《九歌》等优秀诗篇,可与日月争光,永垂不朽。而楚王呢?已经早被人遗忘,他建造的奢华宫殿台阁,早已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一片荒丘了。正如曹丕所说的:“文章者,不朽之盛世也”!
用神仙对海客,用屈原对楚王,通过对比,胜出的是海客、屈原,这就是李白的骄傲!
另外,这两联在全篇上还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上一联是对泛舟的肯定,说自己自由自在,神仙难比;下一联是对文章的肯定,说自己永远傲视王侯。既然已经肯定了文章的力量,那下面当然是顺势直下,喷薄而出了——
“兴酣笔落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我兴酣落笔,能够摇动五岳;我诗成笑傲,可以凌驾沧海。这是多么大的口气啊!但也绝不是信口雌黄。杜甫不也赞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吗?李白的笔力就是那么雄健!李白的气象就是那么超拔!他就是那么伟岸不羁!就是那么才气纵横!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这两句再次呼应了上面屈原与楚王的对比。诗人笑傲的是什么?就是世人汲汲营求得功名利禄。这些东西真的会那么长久吗?不会的。这两句不就是说“功名富贵如水流”吗?这是一种强烈的否定啊!为了表达如此强烈的否定,诗人举出一种根本不可能的自然现象来对比:汉水绝无西北回流的可能,那功名富贵也绝不会长久永存,李白就是这样否定了富贵功名。既然富贵不能长久,那何不任情泛舟呢?这不是婉转回环,又回到开头泛舟的主题上了吗?
全诗十二句,充分展示了歌行体放行长歌,驰骋千里的特点,情感激扬,形象鲜明,表达了诗人豁达的心态和俾睨天下的磅礴气势。另外,这首诗押的是平水韵十一尤,音调铿锵浏亮,读起来只觉一片神行,一气呵成。
《唐诗直解》评价此诗:“太白气魄磊落,故词调豪放。此篇尤其奇拔入神。常人语,自非常人语”。
这首诗写纵酒携妓,泛舟游乐,纵情声色,及时行乐,是不是缺少了些正能量呢?也不尽然。李白是在讴歌自由,讴歌文章,他也在唾弃富贵,唾弃世俗,同时更隐含着他“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伤感,隐含着他对建功立业,不负光阴的渴望,这就是李白的真性情,也是大唐的真精神。
本文发布于:2023-02-28 21:34:00,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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