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花洒是什么梗

更新时间:2023-03-02 22:31:02 阅读: 评论:0

作者刘小念

小时候,我家住在泉州农村。

父亲是个大厨,烧得一手好菜,村里但凡有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掌勺。

每次父亲都会带上我,好让我吃点好的。

酒席结束的时候,大多已经天黑。

乡间小路黑的出奇,偶尔窜出个小动物,常常把我吓哭。

父亲总是软着声音哄我:“男子汉,不怕黑!”

然后,他会背起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后来再走夜路,父亲就会带上手电筒。

我伏在父亲背上,手电筒的光圈一层层晕开,像黑色的湖面铺洒了一层金子。

调皮的我按动着按钮,亮了,灭了,又亮了……

于是,我兴奋地唱起“一闪一闪亮晶晶”。

光亮驱散了内心的恐惧,父亲的喘息声也在半明半暗之间,温暖了我被夜色冰冷的身体。

02

为了让我有更好的读书环境,在我十五岁那年,我们举家迁到泉州。

乡镇教育和城市没法比,父亲发现了我在学业上的差距,他对我严厉起来,在很多事情上,说一不二,独断专制。

而我却十分顽劣,尤其进入叛逆期,常常和他对着干。

我们的父子情开始有了隔阂。

高中毕业,我想追随喜欢的女生,即便知道自己的分数没什么胜算,也一股脑儿全都填报了北京的大学。

父亲知道后,破口大骂,瞒着我去教育局把我的志愿改到泉州,还自作聪明填了城市规划设计专业。

心爱的女孩分手了,我也因此恨上了父亲,对他选择的专业,更提不起兴趣。

毕业后求职,我誓死不和设计行业沾边,生怕随了他的心意。

在这种情况下,我在家待业好久,直到2018年,误打误撞地进了一家地产公司当销售。

疫情之后,房市遇冷,公司资金链又出了问题,工资都发不下来。

我一冲动,辞职回了家。

隐隐的,也把生活的不如意都算在父亲当年改我志愿的事情上。

03

2019年夏天,57岁的父亲被查出脑梗。

他的记忆力开始衰退,脾气变得暴躁易怒,人也越来越糊涂。

好脾气的母亲总是耐着性子安抚他。

除了父亲,母亲还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奶奶,以及暂住在我家,姐姐的女儿朵朵。

父亲的病情逐步恶化,2020年7月,再次被确诊为血管性痴呆。

这个病和阿尔兹海默症有一定区别,但老年痴呆都差不多,而且都是不可逆的。

医生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保持现状,要他多学习,让脑袋转起来。

为此,家里订了报纸,朵朵教他认字,可他把报纸揉着团,当炮弹攻击朵朵。

后来,他发展到动手,不论是谁,看不惯就打,下手不分轻重。

04

有一次,糊涂的父亲用拖鞋打了奶奶,差点把眼睛打伤。

不得已我们把奶奶送到大伯家,姐姐也吓得把朵朵接走。

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母亲。

我不用上班,每天睡到九点十点,吃了早饭就开始打游戏。

母亲劝我找个活,可我推三阻四,只想摆烂。

没办法,她决定自己出去打零工补贴家用,让我在家里照应父亲。

我心想,只要把他关在屋里,看他喜欢的战争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便答应了。

结果,父亲直接让我连饭都吃不上。

他每天早早起床,一个人吃光母亲备好的早餐,等我起来时,饭桌上早已空空如也。

我不信邪,试着早点起来,结果还是如此。

我生气了:“你怎么回事?还是不是我爸,一点饭都不给我留?”

父亲正对着电视里面的人傻笑,看到我,他用手指着屏幕,说:“出来啊,老李头,你别在里面站着,赶紧下来喝茶。”

“我们家混球啊?卖房呢,他现在长志气了,是金牌销售,一个月能挣这个数!”父亲炫耀地竖着三根手指。

我心里一惊,想起我最走运的那次,一个月卖出去三套房,挣了三万多,没想到父亲倒把这事儿记这么清楚。

可是,他记得儿子的事情,却不认得面前的就是他儿子。

05

父亲最开心的,就是跟我一起下厨,仿佛只有在厨房,才能依稀回忆起年轻时,挥舞颠勺的潇洒。

菜下锅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指指点点。

“笨猪,这肉要勾芡。”

“排骨要先熬糖,你搞什么,这么简单都不会。”

“放糖,哎呀,你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教都教不会。”

我被他叫唤地失去耐性,“乓”地把锅铲一丢,“你不知道自己有糖尿病,还吃糖?这么能叨叨,你来啊!”

但实际上,他早已糊涂得分不清油盐酱醋。

06

除了照顾父亲,我每天的主业就是打游戏。

有一次,我戴着耳机,正在屏幕前酣战,隐约闻到一股糊味。

我赶紧跑进厨房查看。

只见窗户紧闭,灶台的火没关,上面的锅已经被烧得乌黑,浓郁的煤气味四处弥漫。

我正欲发作,父亲突然从身后窜出来,紧接着,拖鞋啪啪作响,一下下打在我背上:“煮个饭都能煮成这样!个水货,还能干啥!”

我被打懵,气得跳起来:“我都没出过房门,这明明是你干的。”

“敢说老子!满口胡话!”

拖鞋继续像雨点一样打在我身上,我突然想起,父亲唯一一次对我动手的情形。

那是我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后,因为家里的大部分亲戚都在农村老家,父亲便张罗着在老家办升学宴。

那天,父亲拿出看家本领,亲自掌勺,六个冷盘、十个热菜,在红彤彤的瓦斯炉上,不停地掂锅翻炒,后背湿了一大片。

宴席上,大家说着恭喜的话,父亲喜滋滋地挨桌敬酒。

可我当时正气他帮我改志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阴阳怪气地发脾气:“我哪有什么能耐,还不是老子叫我读什么就读什么,有什么可恭喜的。”

父亲的笑容僵在脸上,铁青着脸甩了我一耳光,维护他作为“老子”的威严。

我摸着滚烫的脸,恨恨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天就下起了暴雨。

等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我躲在村里看戏的戏台下,身体已经湿透。

看到父亲,我扭头就跑,他打了手电跟在后面,那光束也因过分匆忙,变得七扭八歪。

这件事之后,我和父亲更加生分,再也找不到孩提时的亲昵。

回想着这些,父亲的拖鞋还没有停下。

我一阵烦躁:“打吧,打吧,打死我你就没儿子了!”

父亲突然愣住,停住了手。

他踮起脚来摸着我的脸:“儿子!我把你打疼了?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

我没法习惯这样的肌肤之亲,粗暴地把他的手甩到一边。

没一会儿,他再次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没法将他印象里的儿子和眼前的我联系在一起。

父亲的记忆只有五分钟,我们的父子温情似乎也只残存在五分钟的和谐中。

07

为了和父亲抢早饭,我必须每天六点半就起床,才能赶在他之前混口吃的。

有时候,吃完饭我再睡个回笼觉,但父亲很快就能将我吵醒。

他看战争片,声音会调到最大。

如果我不理他,他就在屋里跳来跳去。

我不得不陪他坐着,他才能安生一点。

我一走,他又开始跳。

我不再管他,只是,楼下的刘婶很快就会找上门。

“你们家能不能消停点啊?每天一大早噼里啪啦地,有没有公德心啊!”

我点头哈腰地解释父亲的病,恳求她能包容一些。

父亲却躲在我身后,冲人家吹胡子瞪眼。

08

那段时间,刘婶对我们家颇有意见,三天两头找上门,说家里有小宝宝,要父亲安静点。

我和母亲也觉得抱歉,只能尽可能把父亲盯得紧一点。

有天上午,房门又被拍得啪啪响,刘婶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家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往底下丢东西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肯定又是父亲惹事了。

鉴于上次的经历,我没有第一时间出去。

我看见父亲开了门,刘婶双手叉腰呵斥:“我楼下晒着被子呢!你儿子往下面丢烟头、瓜子,什么素质!”

父亲连连摆手,梗着脖子说:“我儿子不抽烟的,不是我儿子!不许你说我儿子。”

刘婶可能仗着父亲有病好欺负,说话越来越难听。

“这里一共六层,我家三楼,这个点在家的,就只有你们爷俩,老的不省事,儿子也不工作,在家好吃懒做,住在你楼下,真是倒了霉。”

听了她的话,父亲激动起来:“我儿子是卖房的销售,怎么不工作啦?你胡说八道!”

接着,他开始脱鞋子,看他要动手,我赶紧冲出去拦下。

刘婶白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离开。

次日,母亲下班回家跟我说,五楼新租给两个小年轻,他们在阳台嗑瓜子,丢烟头,被刘婶逮了个正着。

父亲竖着耳朵听见我们母子的对话,插嘴道:“我儿子才不干这样丢人的事。”

嘿,这不挺明白的嘛!

母亲和我都笑起来,这也是父亲患病后,我们一家三口难得的轻松瞬间。

09

面对操劳的母亲,还有邻居的嘲讽,我终于决定振作起来。

我在网上到处投简历,在等待应聘期间,我把父亲以前的工具包找了出来。

父亲大抵是回忆起以前拎着包,去村里给人掌勺的辉煌。

他极有仪式感地,把厨房里的调味品全部一股脑地塞进包里,接着又一件件拿出来,在地上摆好,之后又收回去……

这一波操作下来,总算能让他消停一会儿 ,我也可以干点正事。

只是,时间长了,反反复复的动作让拉链不堪重负,直接整条脱落。

父亲看着乱糟糟的包,念叨着:“我的包好脏啊——这样怎么提出去给人家烧饭?”

说着,他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胡椒粉、糖、盐、鸡精,洒了一地。

混乱的现场让我崩溃,我大吼一声:“你搞什么啊!”

可能是我声音太大,父亲吓得一个激灵。

突然,尿顺着他的大腿根流下,一点点蔓延到地上的调料里,整个客厅变得五颜六色。

积攒许久的情绪,伴着这一滩尿,一股脑儿冲上我的脑袋。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能清醒一点吗?”

我颓败得将蹲在地上的父亲一把拽了起来。

父亲低头看着满地狼籍,也惶恐起来:“我,我撒尿了。”

平日耀武扬威的他,那一刻像个犯错的孩子,双手不停揉搓着裤腿。

10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别人家掌勺,一高兴,就会将我架在脖子上。

后来到泉州,父亲当货车司机,每次送完货回来,依然记得给我带我小时候爱喝娃哈哈,其实那个时候,我大了,只喜欢喝可乐,但他并不知道。

他修理电器、木工、水电,什么都会,可现在,却变成这样一个需要人照料的孩童。

一时间,像有什么东西塞住我的胸口,心头不由一阵发紧。

我背过身子,默默地牵着父亲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

母亲回家看到我闷闷不乐,又和我聊起当年父亲给我改志愿的事情。

母亲说,父亲有个司机朋友,儿子读的是规划设计专业,毕业后进了规划局,总跟他说薪水高、福利好。

“你爸是个粗人,觉得坐办公室好,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城市规划设计,是他能知道的最体面最有前途的职业,所以,自作主张给你填了这个。他只有你一个儿子,希望你能在他身边,你不要再怪他了。”

我没有接话。

父子之间的隔阂,总是很微妙,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跟谁较劲儿。

母亲叹着气,把父亲的工具包藏起来:“过几天他就不记得了。”

果然,父亲很快淡忘了工具包的事情。

我却没法因此高兴起来。

11

为了给父亲自由,也能让自己有个喘息的空隙,我给父亲买了定位器戴在手上,每天训练他下楼自己取报纸和牛奶。

父亲对能出门很开心,但他三天两头捡了人家的东西回来。

有时候是人家的报纸和牛奶,有时候是人家门口的雨伞。

我领着他,把报纸一张张塞回去:“你再这样拿人东西是要被打的。”

父亲瞪圆眼睛,“你谁啊?个不上班的懒汉,还管我!”

楼道里,邻居们进进出出,看见我们,纷纷侧目。

“我怎么不上班?我这不是在照顾你吗?”

“得了吧!还不是又被人给炒了!”

这无疑戳中了我辞职的真相,可大庭广众的,我也不好辩解,只感觉心好累。

照顾婴孩,不管再怎么累,心是欣喜的,因为你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以慢慢去学。

但是老年痴呆不同,你知道他老了,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你可以一遍又一遍地教他,但他却还是朝着痴傻,一步步地滑落下去,令人绝望。

12

那天,我照例牵着父亲到市场买菜,路过小区附近门面的时候,父亲停了下来,盯着链家门店外面的一张易拉宝发呆。

“楼——房——首——付。”

父亲指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他因为认知功能障碍,很多字都已经不认得,那天,居然读了出来。

“我儿子在里面,我去找他。”父亲不容分说,就往店里冲。

我赶忙将他拽走,父亲边走边回头:“我儿子在里面卖房呢!他是金牌销售,不信我带你进去看看啊!”

我嗯啊地应付着。

父亲的话,无意间点醒了我,我盘算着眼下这种情况,不如先从二手房租赁市场做起。

第二天,我就顺利入职。

本来这一行门槛也不高,一切靠业绩说话。

为防止父亲出现状况,我在家里装了监控,还在他手腕上系了防丢失手环。

重新上班后,我每天带客户在小区里面看房。

这附近有很多上班族,所以二手房市场还挺紧俏。

有时候,一天可以带五六拨人,忙忙碌碌的,倒也充实起来。

偶尔在小区公园,我看见父亲站在那儿看人下棋,手里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便总抱着他能好起来的幻想。

父亲清醒的时候,十分配合我的安排,活动范围只限于楼下小区里。

有时他忘了回家的路,也会有好心人将他送回。

13

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母亲正在厨房忙活。

因为那天有点感冒,又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我累得脱下西装,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刚躺下,就感觉有热乎乎的液体烫到大腿。

我掀开沙发上父亲常盖的小被子一看,红色的汤汁跟泡面全部洒了。

我气极了,盯着父亲喊:“怎么回事?方便面怎么放在这里?你能不能别再添乱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委屈:“你这么晚回来,我怕你饿了,就给你泡了面,怕凉了,我就把它放在沙发被子里……等你回来……”

站在一旁的母亲,已经开始抹眼泪。

我赶紧将被子、沙发罩拆下来,用花洒冲洗。

水流哗哗地声音,掩盖了我那一刻的绝望和愧疚,也溶解着我和父亲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

晚上,我给父亲洗完澡,看着他很快入睡。

他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偶尔缩一下眉头,咂一下嘴,无辜得像个婴儿。

我忽然想到,也许每个人的老去,就是一次回溯,一场回归洁净的痛浴。

14

一个月后,我十分走运地成交了两套二手房,顺利通过了考核。

又帮六楼的转租给两个文静的女生,房主感谢我物色的租客干净,楼下的刘婶晒被子也没了后顾之忧。

再次碰到刘婶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大转弯,夸我办事靠谱。

这份工作,离家近,时间自由,小区熟人多,我也更加积极起来。

但父亲却病得越发厉害。

每次晚上带他散步,他只要觉得黑,就闹着要买手电,于是,手电买了无数个,也没见他用起来。

10月底,天已经有了凉意,秋雨一场接一场地下。

那天,因为要带客户看二手房,我忙得忘了时间。

母亲给我打电话:“不好了,你爸不见了,他一到下雨天,就要发病的。”

我一看,已是晚上8点。

赶回家里,父亲没有戴定位器,母亲责备我不能及时下班就应该打电话通知她。

“让你照顾你爸,这么不上心!你高考办宴席那次,你爸一冲动打了你,但他自己心疼得要命。大雨天你就那样跑出去,你爸急得到处找你,膝盖都摔破了。他现在痴呆了,你没注意吗,只要遇到下雨天,他就更加闹腾!这一跑,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母亲越说越着急。

我拿了伞,冲出家门。

在物业监控里,我看到父亲撑着伞,手里还拎了一把,径直走出小区。

我围着小区到处转,一颗心狂跳着,心里默念,不要出什么事。

风几乎要把我的伞吹跑,我索性收了伞。

雨声笼罩着世界,雨水让我眼前一片混顿与迷蒙。

15

终于,在距离小区一公里的公交站处,我看到父亲蜷缩着身子,站在一棵榕树下。

父亲看到我,先是一惊,他把另一把伞从咯吱窝里抽出来,有点畏惧地看着我说:“不要骂我,这不是人家的伞。”

我眼睛一阵发酸,用衣袖抹了把脸,要拉他回家,父亲却死活不肯。

“不行,混球被我打跑了,我不该打他的,怪我,我要把他找回来。”

父亲边说边挣扎着。

“天黑,混球怕黑,我要给他送伞。”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手电,手忙脚乱地打开。

刺眼的光束投照在我脸上,照出了我的自私与懦弱,那么亮,那么晃眼。

我闭上眼睛,蹲下身子。

“走,我带你去找儿子。”父亲听说是去找儿子,终于肯听我的。

他笨拙得爬到我背上,也开始调皮地按动手电按钮。

光束穿过雨幕的迷雾,亮了,灭了,又亮了。

就像我们的人生,时好时坏。

16

就这样,我在城市道路的积水中,背着父亲,深一脚浅一脚,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父亲将雨伞举过我的头顶,他的手电在我步伐的微颤中,有节奏地晃来晃去,他也有节奏地喘息着:“嘿呦,嘿呦”。

我的后背因为父亲的呼吸,热乎起来,暖意逐渐蔓延到麻木的四肢,也舒展了我本不该有的心结。

我突然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这时候,父亲哼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也许未来的某天,他也会变成天上的那一颗,但我亦不再恐惧。

他就像手电的光束,在暗夜里,浮现出某种隐秘而伟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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