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的丁丁

文/刘宏宇

一提“立场”，或许，太年轻的人，都会觉得是“古语”般的“生僻词”；稍有些年岁（三十岁往上吧）的，会哑然失笑甚或“喷笑”——啥年月了，还提这么老古董的词儿。

词儿是老古董了些，可确是不过时的——啥年月，立场，都始终存在；而且，存在于每个人的身心。只不过，如今这年月，不是总挂在嘴上、标记在可阅读界面了而已。而其实，几乎生活工作中的每分每秒，“立场”这个东西，都在影响甚至左右着每个人。

有人肯定会说：“我没立场。不管什么。”这是对“立场”这一概念的偏解。“立场”不是“站边儿”，不是“非此即彼”，其所涵盖的意味，更广阔、更宽泛，至少，“非此即彼”之外，还有一个“同类项”，就是“不彼亦不此”、“不站边儿”，也就是所谓“没立场”——没立场，这仨字儿，本身，就是一种“立场”！

讲个稍微有点儿少儿不宜的小故事：

年少时，很仰慕十八世纪后页到十九世纪前期的法国大人物拿破仑·波拿巴，读了不少关于其人的著述，其中有一部书，标题忘了，讲的是他在滑铁卢战败后被英国人囚禁在圣赫勒拿岛直到病逝期间的事情。

书中提到，他在五十出头（应该是53或54岁）的年纪就病逝，陪同的法国“臣下”怀疑是囚禁他们的英国人给下了慢性毒药，强烈要求解剖验尸。英国人同意了。于是，即便当“囚徒”也是被胜利者尊称为“将军”的伟大的拿破仑，赤身裸体呈现在了两国在岛相关人员的面前。人们同时发现，他的“丁丁”很小……

解剖验尸的结果，莫衷一是；到现在，也是“英国人慢性毒药毒死拿破仑”的说法更占上风。不过那不是这个故事要讲的。要讲的是：英法两国的“有关人员”因为解剖的需要，同时亲眼“见证”——拿破仑的“丁丁”很小。面对这一“铁的事实”，法国人当即就说，可见，传说中我们的皇帝搞过多少女人，有多少风流韵事，是胡吣！这么小的丁丁，怎么会能……

而不久后，英国人则有板有眼地发表出大意是这样的观点：可见，性，欲的强弱，跟丁丁的大小，没有直接关系。给没给拿破仑造“风流韵事”的谣，不好说，但后来的相关科学、医学研究表明，英国人这话，大抵不错。

故事有点儿小三俗，但很可能与事实发生相当接近。

想从这故事引申出要说的是，同样面对一事实（拿破仑的丁丁很小），法国人和英国人的“说法”完全不同。这个完全不同的根本因由，就在于“立场”——法国人站在维护他们的皇帝也就是死去的拿破仑·波拿巴个人声誉的立场上，英国人则……好像，是站在“科学”的立场上，而要足够考虑“情境”，就不难看出，他们是站在维护关于拿破仑“风流成性”传言的立场上，亦即，他们站在对拿破仑的“生活作风”非议、嘲讽的立场上。

这故事，跟很多类似故事一样，都形象阐释了“同样情形立场不同结论不同”的道理。

比如俄罗斯跟乌克兰的军事冲突，有些人站在俄罗斯的立场上，也有些人站在乌克兰的立场上，还有些人站在本国也就是中国的立场上。为什么？为什么，面对同一事件、情由，不同人有不同的立场？看看他们周围，了解一下他们的“利益相关”，就不难知道。

不说那么大的题目了，说“小”的——小孩子，不懂事的小孩子，你给ta一个玩具或零食，ta通常会欣然接受，尽管那未必是ta应得的；可你要是把赠予的玩具或零食收回，ta通常都会哭闹起来，以表示不同意、不接受。明明并非是ta一定应得的，得到就接受，被收回就不接受，这里面，所作用的，就是“立场”——利己！

有利于自己！小孩子很单纯，可以说“人事儿不懂”，所以，ta的这个“利己”的“立场”，狭隘而天真，可以说是“天然的立场”。利己，基本可以说，是无例外的、自主生发的，天然的立场。

别说什么“孔融让梨”的故事。那故事是真是假，难说，就算是真，也至少有三点可辨：

一，让梨的孔融，时龄虽也小，却肯定比上述举例中的小孩子稍大，有更复杂的思维。

二，因为更复杂的思维，他会有“大的未必可口”的经验以及相关的考量。

三，同样因为更复杂的思维，或许派生成了更复杂的“利己”考量——把大的梨让给兄长和弟弟，会让他那“知书达理”的内心体验到“安”与“悦”；或者，会让他那“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幼小心灵，获得“安全感”。

较早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话——立场决定观点，观点指导方法。话虽“老”，但绝对有道理！好像，现在据说中学不教这些了，甚至大学都不教了，窃以为，很不应该。

大约不到一年前，从网上得知一桩桩奇事，说某大学还是学院，理工科课堂上，教师在讲课中提到“日本人精益求精”，被听课的学生事后以“为侵略者张目”之类理由举报了，而该名理工科教师还就因为这个被举报而受到了校方好像是“停课”还是什么的处置。

如果把“日本人精益求精”说成“日本人匠气、矫情”，可能在同样的课堂面对同样的学生，就不至于被举报，即便被举报，也八成不至于受处置。

精益求精是褒义词。日本人是敌人。褒义词不可用于敌人，用则不妥，应予正视、纠正——如果我是接到举报的校方，最多会给“不当言论”教师这样的告知，而且是不公开的。

这件事上，教师、举报学生、处置教师的校方，三方，各自立场不同，究竟都是怎样的，因为对事情本身并说不上全面且真实的了解，故而也不敢置喙，只能借之说明一下“立场决定观点，观点指导方法”的“古训”。

说个能说清楚的——本人亲身经历。

三十多年前，大学时候，思想政治课，老师给了个题目《人的本质是自私的吗？》让写“论文”，是该门不考试只考察的课程一次重要作业。

我们是工科，对人文方面，都是“基本要求”。可巧，本人自幼喜欢舞文弄墨，写起文章来，还能头头是道、下笔千言，于是就写了篇《人的本质是自私的！》递交了。

那时，由于本人“文采”算是“锉子里巴将军”，一般这类作业，都有一帮兄弟等着“先睹为快”，然后，胡乱扯开，你一页我一页地“借鉴”，时常弄到最后“回收”要花上比写更多的精力，且偶尔还会出现“收不齐”的“恶性情况”。不过，那篇《人的本质是自私的！》，本人故意拖到最后才写，写完还紧紧捂住不让任何人“借鉴”，是为了他们好！

结果，文章得了“优-”——“优”后面带了个减号，上过学的且得过“优-”的，都应该了解其意。老师在“优-”后面的红字批语，至今仍清晰记得：解构清晰，可谓有理有据，且文墨通达、演论精彩，为多年难得一见之作！然立意不对，故予“-”。共勉！

“立意”咋就“不对”了呢？噢，原来，是要我们说“人的本质不是自私的”啊！这，就是这道题目的“立场”——要求或说“强迫”学生承认“人的本质不是自私的”，并且还要以“论文”的郑重来自圆其说！

我写的《人的本质是自私的！》，丝毫没有宣扬“唯利是图”、“专门利己”，而是拿着“自私”具体讲是“自”和“私”的“内涵与外延”大做文章，将“自私”的概念“升华”到了“利己”特别是物质化的利己之上，阐释人的伟大或渺小，不在于是否“自私”而更因了其对“自”和“私”在“定义”上的巨大差异。即：人能否“大公”，不在于是否“无私”，而在于如何“扩大”、“广义”、“公共”ta的“私”。这就是我面对题目的“立场”。

给了我“优-”教师的评价所表现出的，则是他的立场。在我看，他的立场，应该是：部分同意你的观点；承认你写得有理；但我不能予以无保留的肯定，因为……

立场，只要是人，只要生活在人的群体中，哪怕只是“人事儿不懂”的小孩子，就都会有，就都会在“必须”要明确的时候，以各种方式表现出来、明确起来。不同仅在于是坦率还是含蓄，是讲理还是蛮横，是有知还是无知。

近些年，尤其疫情爆发以来的两三年，爱国，成了“最热”，各种言论铺天盖地、汗牛充栋。爱国，本是伟大而美好的情感，中华民族，尤其如此。但什么是爱国，怎样算是爱国，由近二三年所见所闻而感，窃以为，是有的思磨、有的商榷的。

比如FF，说不写光明面，不爱国，或许有道理；说给谁谁谁“递刀”，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是有点儿“含糊”了；再是武术“宗师”要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较量较量”、“比划比划”，就觉得，已经不能算是“爱国”了，该算什么，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怕挨揍。

爱国，爱、国——什么叫“国”？“国”是什么或者是谁？不知道、不清楚，或许“情有可原”；但总该知道什么叫做“爱”吧！换言之，关于“爱”，总该有个“立场”吧！砸烂别人的东西，比如日系车，是“爱”？连带着把保护自己财产的车主打到奄奄一息，是“爱”？既不明白“爱”，又闹不清“国”，“爱国”何解？何来？

倒推：跟FF“比划比划”、砸明显属于私人财产的汽车以及明显是“同胞”的车主的脑袋，是“方法”，那么，其背后的“观点”会是什么？再背后的“立场”又能是什么？得是多费劲多“走偏”才能“绕”到“爱国”上面来啊！

最后，或许多余地，说说对于日本的“立场”。

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突出代表、为全国人民至今仍无比思念和爱戴的周恩来总理曾这样说中日两国的关系：两千年友好，五十年对立。接着就表达出老人家对于中日关系的“立场”：友好是主流。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日邦交正常化”之际。就这个“邦交正常化”的说法，也是“立场”的表现——不是“建交”（如同和美国那样），而是“邦交正常化”，也就是改变之前“不正常”的“邦交”。

再早，日本侵华其间，毛泽东主席在其关于对日作战的著述中，明确提到了日本是“先进的工业国”（跟说“日本人精益求精”有的一比），也有类似“要正视差距”的言论。这是站在明确与日本军国主义对立的立场上讲的，其中的大气与智慧，是否当得后人借鉴？

对比看今天，则很想冒生命危险劝一句：先“爱”自己也就是先学会“自爱”吧，然后才可能厘清自己应持的“立场”，再然后，才勉强可以聊点儿别的。

2022盛夏于北京栖醇阁（听风楼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