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特大杀人案(辽宁凶杀案高发)

澎湃新闻记者 朱远祥

岳母、邻居、村干部，三人先后倒在了齐佐军的枪下。

4月8日，沈阳市法库县发生一起特大持枪杀人案。据沈阳市公安局通报，犯罪嫌疑人齐佐军用“自制钢珠枪”将3人杀害后逃跑。当天下午被警方包围后，齐佐军开枪自杀身亡。

3名被害人中，齐佐军的岳母年龄最大，今年78岁；年龄最小的遇害者23岁，案发前正筹备5天后结婚。上述两人均在家中被上门的齐佐军杀害。另一名被害人系代理村支书，当天在村部办公室被齐佐军枪杀。

今年54岁的齐佐军，为什么要连续杀害三人？警方通报称，此案系因个人矛盾和感情纠纷引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案发村庄了解到，齐佐军与妻子因婚姻纠纷分居多年，他与3名死者亦存在矛盾，但具体杀人动机仍有待调查和剖析。

齐佐军行凶所用的“自制钢珠枪”是否其本人制造？4月11日晚，当地警方人士向澎湃新闻介绍，公安机关正展开进一步调查，目前尚无枪支鉴定结论，“从案发情况来看，杀伤力比较大。”

犯罪嫌疑人齐佐军的家。澎湃新闻记者 朱远祥 图

一把钢珠枪，四条人命

案发地之一的后满洲屯，是沈阳市法库县四家子乡一个约1500人的村子，距县城15公里。

4月11日，澎湃新闻记者来到这里。齐佐军的家位于村里的一条水泥路旁，是一层的红砖房，房门虚掩着，屋内翻箱倒柜的一片狼藉，显然经历了警方的反复搜查。一些脏乱的衣服丢在角落里，屋内除了一部简易洗衣机和破旧电视，没有其他电器。厨房里放着一堆用来烧火的玉米杆，旁边四方桌上的盆里，搁着一些还没洗的碗筷。

齐佐军家的破旧沙发上蹲着一只白色小狗，见到生人便不停地叫。它的主人以及另外三名死者，此时躺在县城的殡仪馆里。

四条人命的悲剧，发生在4月8日中午。

齐佐军先将邻居张轩杀害，然后进入约50米远的村部办公室，杀死了村干部郑海波。此后他骑摩托车来到5公里外的四家子村于家沟，将岳母王素珍枪杀，逃离现场。

张轩家位于公路旁，齐佐军住在后面不足一百米处。附近的村民廖女士说，8日中午12点多，“我听到‘哐’的一声，不像汽车爆胎的声音，后来才知道出人命了。”

今年23岁的张轩是家里的独生子，平常在外打工，案发前回了家，筹备4月13日与女友的婚礼。

案发时，57岁的郑海波正在张轩家侧面的村部一楼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位于会议室旁，有两张办公桌，还有一张用来值班休息的床。郑海波在村里当了多年会计，去年9月起任代理村支书。“工作很负责，老百姓对他印象好。”现任村会计王云阁告诉澎湃新闻，案发当天中午，郑海波的遗体是在办公室发现的，他闻讯赶到村部时，警方已在屋外拉起了警戒线。

从后满洲屯的村部到四家子乡政府后面一个叫于家沟的村庄，骑摩托车一般10分钟内就能到。案发当天中午一点多，齐佐军骑摩托来到了于家沟的岳母王素珍家。

“我招呼他进屋，倒了两碗水给他喝。”王素珍的儿媳妇刘芳（化名）回忆，当时她看到齐佐军进了隔壁屋内与老太太（王素珍）聊天，自己便到屋外干活去了。没多久她听到家里有异常动静，便走回家，在门口碰上走出来的齐佐军。

“我说你就走呀，他‘嗯’了一声，就骑摩托车走了。”刘芳进屋后，发现王素珍倒在地上，头部流血，已没有了呼吸。

当天下午三点半左右，公安民警在四家子乡发现齐佐军欲驾车逃跑，迅速将其包围。警方后来称，民警当时准备实施抓捕，齐佐军“见走投无路，持自制钢珠枪自杀身亡”。

据沈阳市公安局通报，齐佐军杀害3人以及自杀，其凶器均为一把“自制钢珠枪”。在齐佐军家里，可看到多个装有铁器的工具箱。

不过受访的村民均称，案发前从未看到齐佐军“玩枪”。

目前，警方尚未披露涉案枪支的具体信息。

郑海波是在村部办公室被枪杀。澎湃新闻记者 朱远祥 图

“媳妇儿走了”

此案被警方定为“4.08特大持枪杀人案”，辽宁省、沈阳市和法库县三级公安成立专案组展开侦查，案件当天告破。当地警方人士告诉澎湃新闻，办案人员仍在调查齐佐军的杀人动机和背后原因，其中的难点在于，“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没了”，现场也未留下遗书。

“平常看他挺老实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后满洲屯村会计王云阁说。

不少村民认为，齐佐军行凶杀人，与其夫妻之间的矛盾有关。齐佐军与王素珍的女儿王颖（化名）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大学毕业后教书，女儿中专毕业后也在沈阳工作。最近两三年，齐佐军都一人在家生活，邻居们极少见到王颖及其子女。

“他的媳妇儿（老婆）走了，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距齐佐军家不远的村民韩振江说，妻子离家出走对齐佐军的打击很大，“可能这次把怨气发在他岳母身上。”

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王颖的哥哥王辉（化名）说，妹妹与齐佐军虽然没有离婚，但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闹了几年了，我妹妹要离，他不肯离。”

王辉说，母亲王素珍遇害后，妹妹王颖曾回来一次，但很快又去了沈阳。“出了这事后，我都想跟她断绝兄妹关系。”王辉认为，母亲遇害，是因为妹妹与齐佐军的矛盾引发的，“具体什么矛盾，我也搞不清。”

齐佐军与村民张云飞家有什么纠葛，为什么要杀害其儿子张轩？有村民透露，案发前张云飞曾辱骂齐佐军，导致其怀恨在心。不过，这种说法并未得到张云飞夫妇及警方的证实。

齐佐军为什么要对村干部郑海波下杀手？“没有什么私人矛盾，他（郑海波）从来没有仇人。”郑海波的妻子告诉澎湃新闻。他女儿则透露，齐佐军怨恨其父亲或跟“土地”有关，“具体不知道什么情况。”

郑海波的弟弟郑海泉称，农村土地确权涉及一些村民的利益调整，齐佐军因这方面原因对郑海波有意见。齐佐军家附近的村民张玉石介绍，齐佐军曾因其女儿分地的事找过郑海波，但问题没有解决。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死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村干部王云阁叹道。

齐佐军床前放了不少药物。澎湃新闻记者 朱远祥 图

狂热彩民与孤僻“木头人”

在村民韩振江眼里，只读过小学的齐佐军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年轻时的齐佐军，做过杀猪的屠户，也贩过蔬菜卖，凭着自己的勤劳，生活日渐宽裕。他在村里盖起了阔气的新房子。不过，因为痴迷地下六合彩，齐佐军的生活开始走下坡路。

“他经常买六合彩，输了不少。”韩振江回忆，大概在七八年前，因为买六合彩欠债，齐佐军把自家的房子以五六万元的价钱卖了，再花一万多元买了别人的小房子。

在许多村民看来，齐佐军性格有些内向，平常话不多。他有一个外号：“木头人”。

前些年，齐佐军到法库县一些陶瓷厂打工，一个月可挣两三千元。法库是东北地区规模最大的陶瓷制品生产和销售基地，一条近60公里的“陶瓷专线”公路就从后满洲屯村穿过，不少村民都去陶瓷企业务工挣钱。

不过，案发一年前，齐佐军就很少到陶瓷厂做事。“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做不了。”齐佐军的堂叔齐管发告诉澎湃新闻，齐佐军的心脏有毛病，但没看到其“媳妇孩子”回来看他。

齐管发介绍，齐佐军没有兄弟，平常也极少与他来往，“见了面也不怎么打招呼。”

从齐佐军家里的状况来看，他此前的生活过得简单而邋遢。两个开水瓶放在床前，枕头边搁着一个塑料水杯；床边老式缝纫机的踩板上堆了几双布满尘灰的鞋子，缝纫机台面铺了一张塑料布，上面放着破旧的手电筒、打火机，以及一些药物：有治头痛的、胃痛的、心绞痛的，有一个药盒里还有不少阿普唑仑片——其药效包括治疗抑郁症和失眠。

齐佐军家的几条门上，都贴着红色的、醒目的“福”字；他卧室墙壁上挂着一本日历，上面的时间仍显示为4月8日，再没有翻页——那是他人生的终点，另外三个生命也从此消失。

本期编辑 郦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