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乱山村一家人

文：诗酒趁年华

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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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是父亲的妹妹，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因为疫情的原因，这几年我很少见到她。

这次五一假期，本地的疫情不再那么严重，虽不建议到外地旅游，但对在本地的活动并没有太多的限制，所以，我买了些礼物，准备到探望一下她，因为她的境遇太可怜了。

现在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民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一个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好，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六十岁就差不多弯腰驼背，老态龙钟了，可现在村里随时可见精神矍铄走路生风的老人。

但大姑不在此列，我进门时，她正坐在墙根下的一把椅子上昏昏欲睡，我叫了她两声，她才疲惫地睁开了眼睛，慢吞吞的要我到屋里坐下。

问候了她的身体，扯了几句闲话后，大姑的话题突然一转说：“你瞧你多好，在政府上班，旱涝保收，俺哥的命也好，孙男弟女的一大群，家里老是热热闹闹的，不像我你表妹一年一年的不回来，你表弟倒是个孝顺孩子，还是个短命鬼，你今年能看到我，明年可就不一定了。”

一旁的姑父瓮声瓮气地训斥他说：“孩子几年不来了，一见面你就说这些没用的，要不是你小丽能不愿回家吗，小军也不会走的那么早！”

“你又怨我！”大姑朝他喊道。“不怨你怨谁！”姑父说着流下了两行眼泪，看着两个老人吵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我知道，大姑家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几乎全是拜她所赐。

在我的印象里，大姑一辈子总是在抱怨，似乎全世界人都对不起她。十三岁那年我在大姑所在的村子里读初中，奶奶对我说：“你们学校离你大姑家不远，赶上下雨下雪的时候，你就到她家去，少受老多罪！”但我只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因为在大姑家里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那天，她和我说起了家里的旧事，很多都发生在我出生之前。她说她上学时成绩很好，如果一直念下去，现在肯定是个国家干部了，可奶奶要她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不给她一点的学习时间，导致最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不得不辍学回家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说起母亲，叔叔曾得罪她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最后总结为一句话，她大人有大量，要是和家里其他人一样，今天我就根本就不能住在她家。从那以后，大姑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上的存在，除了过年拜年，我很少登她的门边。

表妹比我小八岁，她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颇得父亲和叔叔们的宠爱。那年，她高考失利，向大姑提出要复读一年，大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能供你读高中就不错了，复读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表妹搬出了父亲和叔叔们说情，三叔甚至提出由他负担表妹一年的费用，但大姑最终没有同意。

事后他们才知道，村里支书的儿子看上了表妹，已经上门提亲了，为了能傍上这棵大树，大姑硬是断送了表妹的前程。表妹看不上支书的儿子，大姑又是喝药，又是上吊终于迫使表妹就范。

那几年大姑在村子里很是风光，但强扭的瓜不甜，表妹几年之后还是离婚了，带着女儿外出打工几年后远嫁到四百里外的一座城市，和家里很少联系，虽说现在交通工具发达，几百里路不算什么问题，但伤心太重的表妹几年也不回来一次。大姑逢人就抱怨：“小丽把他妈给忘了，难道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真是没良心！”

表弟小军在大姑的教育下，从小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初中毕业后，他学会了修汽车，几年下来，技术相当精湛，在北京的一家汽车修理厂里挑起了大梁，人称“修车乔丹”。他的老板为了留住他，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认识。

听到小军谈对象的消息，大姑马上把他叫回家说：“你二姨给你介绍了邻村广军家的姑娘，你们还是同学，可谓青梅竹马，你去见见。”小军说自己已经处了对象，感情还很好，不想去见那位同学。

大姑顿时暴跳如雷说：“那个外地人你想都不要想，你是儿子必须守在我身边，我的儿媳妇必须是我认可的。”拗不过母亲大人的强权，小军只好斩断情丝，违心地和同学见了面，在大姑的安排下，她们不久就结婚了。

结婚后的小军辞去了北京的工作，在县城找了份工作，大姑很是满意。婆媳关系是历史性难题，以大姑的性格如果能同儿媳妇和平共处那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为了缓和两个人的关系，小军小心翼翼地对大姑说：“妈，咱把村西那块地基盖上房子，你和我爸搬到那里去住，离颖纯（他的妻子）远点，你们的矛盾就小了。”“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想把你娘往外赶？”大姑指责他说。“要不房子盖好后，我和颖纯搬出去。”小军改变了主意。

“不行，咱谁也别搬，我不信她还能反了天。”大姑一锤定音。小军只好唯唯诺诺地退了出来。

从此后，我的表弟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妻子指责他是个妈宝男，就会听他妈的，大姑骂她不听话，唯他媳妇的马首是瞻，左右不是人的表弟终日里愁眉不展。

前几年，在街上碰到他，他说，最近总觉得胸闷气短，到药店买些药。我劝他说：“别自己乱吃药，心脏是个要命的地方，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没事，吃点药就好了。”他说。

直到两年前的一个深夜，我突然接到堂弟的一个电话：“哥，你到大姑家来吧，我军哥走了。”原来他心脏病突发猝死在院子里，“120”赶到时已无生命迹象，在表弟的灵堂里，大姑和弟媳还在相互指责，对方对小军的关心不够，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表弟去世后，弟媳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不久后就另嫁他人，至今还和大姑为了财产打官司。也许表弟的心脏早有问题，但家庭矛盾应该是个很大诱因，我到现在也这么认为。

大姑一辈子总在抱怨别人，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炮制的。“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善待别人，其实就是善待自己，可惜大姑一辈子也没明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