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的瞬间#
我是我们那所中学的首批学生,入学那会儿我们那所学校一切都是新的。新盖的教室,没有跑道的操场,来自四面八方的老师在空旷得有些湿冷的教研室里办公,女老师去外面上个厕所总是牵着手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厕所墙外就是一片坟地,越过墙头,经常会看见盖着鲜艳花圈的新坟。墙里在教书育人,茁壮成长。墙外已盖棺定论,了此一生。在这上学,我们首先思考的是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有点哲学的意思。
我们学校的老师大半都是从师范院校新毕业的学生,他们好象也大不了我们几岁。我初一的英语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姓崔,叫什么,忘了。只记得他个子很高,腿很长。有一回我上英语课睡着了,那时我在体校田径队每天早上几乎都是10公里越野,上午头两节课特别容易犯困。崔老师把我叫起来说:你不是能跑嘛,走,咱俩上操场比比,你要赢了,以后我的课我让你上我宿舍睡去。这下可热闹了,英语课瞬间改体育了。两个人比赛,全班同学围观,同学们笑又不敢笑,加油也不妥。崔老师也真行,两圈下来我竟然没落下他,但他怎么能跑过我呢,第三圈就立竿见影了。后来我成了他的课代表,我们俩的故事也从此永远留在同学们的记忆里了。
初一和初二我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叫王凤霞,她是我嫂子的二姐。她是学校老师当中年龄比较大的,资历也比较深。她走路很快,喜欢背着手拿本教案或者三角尺。年轻的老师都很尊敬她。她对我很严厉,让我当班长,她不在的时候班级大小事都交给我管。她让我以身作则,要我好好学习让大家服气。我很努力,那两年我的各科成绩都非常好。我记的我们班的学委每次考试都偷偷打听我的成绩,有的时候她高一点,大多时候我要好一些。直到初三,情况才彻底改变过来。
初三我们年组的八个班里考出来两个重点班,为的是提高进入重点高中的升学率,这两个班的老师也是重新组合的,王老师的数学只能送我们到初中二年,我进了重点班,但失去了从前的优势。最重要的是我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落差,虚荣心受到了打击。从小我骨子里就有一股叛逆的暗流,它每到关键时刻就会左右我的思想,改变我的行为。这回我索性不学了,上课睡觉,下课胡闹,成绩直线下降。我们原来的学委在另一个重点班,她给我写了封很长的信,表示不解和遗憾。我知道她是好意,但我很生气。新班里有个女同学学习也不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班主任对此似乎很有些意见。有一次在他的课上不知道因为什么(我好像睡着了),只听见他大声的训斥这个女同学,说她成天不学习,打扮的跟妖精似的。这个女生站着和老师几乎一样高,她不低头,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老师,好像在看一件和她不相关的事,老师越讲越激动,用手指点着她的衣服说她穿成这样哪像个学生。然后就听见一声脆亮的耳光。我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边,老师也愣在了当场,一时间教室鸦雀无声。那个女生就象下晚自习了一样,收拾好书包,走了。说实话我有点佩服她,我从没听说过学生打老师,还是个女生。说不清道理,我总感觉不全是她的错。后来学校在操场开大会,开除了这个女同学。一个星期以后,这个女同学又回来上学了。
操场四面只有西墙是砖砌的,墙外紧邻着一个单位的家属区。有个西角门,从这出去能看见不少推着扣个玻璃罩子的小车卖零食,旁边也有几个小卖店和文具店。我班有个姓田的男生家就在这住。这小子给我们学校编排了个顺口溜:一半阴来一半阳,两个厕所一排砖房,三面土堆一面瓦,四五十个老师忙够呛。校内很流行。
我回家得从操场北墙跳过去,翻过去是道壕沟,长满芦苇和蒿草,夏天这里藏着很多蝈蝈,每到晌午,它们就争前恐后的叫成一片。沟里经常有些积水,一不小心,跳过去就会闹个腚蹲儿,坐得满屁股精湿,全是泥。越过壕沟是长满灌木的大片的荒地,这块地好像没人特意收拾,你却又总能在杂草和树稞中辨认出这里种的庄稼,这是块靠天吃饭的落荒地,我估计种的人也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长啥样算啥呀吧。我觉得它和我有点象。沿着这往上走是一道林带,两侧是连绵的农田。那条杨树林带蜿蜒曲折,靠近我们学校这头树长得比别处的要高,但不茂密,不干旱的夏天也枝楞着几乎没有几片树叶的枝干,深沉的指向空中。不论冬夏,远远看过去总感觉它是黑森森的。说不清为什么,我一看见它们就会有些难过。
我很喜欢快要到家时候的那片树林,那里多半是柳树,间或长着些杨树,靠近地头还有些枸杞。这片林地长得很好。三四月间,别处的树木才醒过来,它们已经抽枝发芽远远的能看见绿色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这里地势低洼湿润又向阳的缘故吧。夏天,一阵风吹过来,柳条悠来荡去,真的如烟似雾,总能让我想起“万条垂下绿丝绦”这句话,很美。这里让我感受到古诗词的语境。在这里还能采到蘑菇,一场雨后,从萱腾腾的树叶和碎草间顶起一把小伞就是了。这里的蘑菇几乎都是些草蘑,它们长得很快。从发现它冒出来,几天功夫就会长到巴掌大。吃这种蘑菇要趁鲜,吃前要拿盐水多泡些时候,才能洗净几乎是长在伞面上的树叶和草末,切两片肥瘦相间的猪肉和它一起吊汤,汤粘乎乎、滑溜溜的,很是鲜美。偶尔这里也能采到黄蘑和鸡腿蘑,这两种蘑菇就要晒才能吃。我在阿尔山下的明水河吃过用黄蘑和土豆块煲的汤,十分鲜美。
我曾爬到这里的一棵杨树上刻过我和一个女生的名字,我暗恋她很久,却从没有什么接触。她的好,她的坏,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我经常躺在树杈上跟刻着的名字对话跟树干聊天,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她的名字我都忘了。如果那棵树现在还在,我们的名字怕是早已长成一片模糊的疤痕了吧。
她的背影永远定格在夏天的午后了⋯那年我们还不到十七岁。刻在树上的名字己经过了两个17年了。
本文发布于:2023-02-28 21:11:00,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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