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情人节,我发誓必须趁着别人的爱情急剧升温狠狠地捞上一把。交不上房租,我就会被房东从这个城市一条中心的街道踢出去。那么我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带刺的玫瑰上,还舞文弄墨吟诗作赋的日子必将结束。我在这个城市四年的苦苦挣扎,就会彻底失去意义。我还不能对我的胳膊不义,我从农村到石油小镇,从石油小镇到滨城,都是它替我握着带刺的玫瑰,赚来钱财。除了把自己握出血滴子,那些馨香都随着指缝溜走了。
情人节前一周,我抱着和那枚“刺”决一死战的决心误打误撞进了市里一家医院的疼痛科。
Z医生的诊室人满为患,原先以为街道集市超市一定是城市里最拥挤的地方。现在看来医院才是世间最拥挤的地方。挂号交钱的人,都排成了长队,叫号机上永远滚动着叫不完的名字。抽血处永远有抽也抽不完的血,手术室里彻夜通明,新生的婴儿和即将亡故的人卡着同一个点……
弯着腰的,用一条纱布把自己的胳膊吊在自己脖子上的,瘸着腿的,捂着肩膀抱着胳膊的……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写着“疼痛”这两个字。有的笔画重一点,有的笔画轻一些,但是一撇一捺紧凑在一起,像是被刻上的那么深刻。看得出来,他们都极度压抑着什么深藏着什么。不像我,一出口就被自己出卖了。譬如我和别人交谈,出口除了花就是诗,让别人感觉我一把年纪,生活得那么不脚踏实地,甚至有些虚幻的意味。不过,也确实这样,我对于即使染色的蓝色妖姬都过分溺爱,它传说里的男孩和女孩让我一直坚信爱情。它的那种蓝深入花瓣内里,总让我进入一个梦境。
轮到我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Z医生,他刚从治疗室出来,鼻尖上冒着汗珠,一副眼镜架在消瘦的脸上。脸色煞白,头发也不大整齐,不像X大夫,仅有的头发伏贴在脑袋两边,整齐得像种植上去的。Z医生的脸色白得吓人,不知道是本来就这么白,还是为了病患祛除疼痛而失了血气。
他问我哪里不舒服,我如此这般又描述了一次,并加深了厉害度。他拖过我的左胳膊,从手腕开始,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摁,每摁到一个穴位,都问我疼不疼。
我一边回答,一边在眼睛里酝酿泪花,并在心里有了如果他能治好我的胳膊,我要以身相许的一种模糊冲动。交了钱,买了针剂绷带、胶布、银针后,躺上治疗室洁白的治疗床。医院给患者使用白色的床单被褥可谓用心良苦:任何人都愿意躺在一个整洁没有任何污点的床单上。完全没有其他颜色的白色,能给病人一种信任。充分运用白色床单的显色能力,病人伤口的任何渗液渗血等都能清晰地在床单上看出来,以便诊治。
看着Z大夫把长约十厘米的针伸进拇指大小的药瓶里,再抽出来,在眼镜前打了一个美丽的圆弧,我的鼻孔里立即有浓烈的药水味充塞。但是并不能看到药水的颜色、性状,更无法得知它的密度。因为玫瑰,因为刺,因为生活,对于气味过敏的我必须强制自己去接受适应,直接喝下它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
Z医生拿着三支针管,开始往我的后背、肩胛、肱二头肌的部位注射。那针头插进肉里三厘米,Z医生每一次推动药液,我都感觉那枚“刺”在痉挛着,喊叫着,并有了沿着静脉弯曲的道路逃跑的迹象。
Z医生好像一眼看穿了我,一看便识别出“刺”,他拿起几根更细更长的银针,从原先的针眼伸进去,并来回搅动。类似一个服务生拿着一把小勺转圈搅动一杯给顾客喝的咖啡。
他的针准确、精妙、到位,一下穿透了那枚“刺”,抵达了我的心尖。一滴血带着玫瑰花的色泽从心上冒出来的同时,眼泪带着药水的清冽,带着银针的白、细长、锋利,排着队到来。我用长年握剪刀的右手,悄悄地消灭了它们,就像玫瑰百合的香,凋谢的凄楚,漫不经心就灭掉了我的理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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