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学厨师之前甚至鬼鬼祟祟去夜店找工作,并不十分理想。张思别没接着这个话题讲,白桦多聪明,立即怀疑马士青跟张思别也就是在那种地方结识并成了“朋友”的,他们有时候同样需要金钱交易以外的×生活。不过,两人的年龄差异虽然并不是突出考虑的事,白桦还是尽量不愿想得更糟糕。马士青收手得比较早,在夜店“工作”时间不长。后来知道自己不幸染上淋病,吓坏了马士青。于是毅然决然去学厨师准备改行。不论白桦还是郭旺都被蒙在鼓里,那个介绍年轻厨师到高个子店里去的展老师其实正是受了张思别所托。这个大学领导曾经是张思别的一个嫖客。
他尽管十分痴迷四十岁却姿色丝毫不减的前人体模特,但是这个展老师有家室,妻子相当有背景而且是远近闻名的悍妇。他俩关系保持时日长久,跟张思别私下来往,两个人避开了他及他老婆父亲挖空心思的职业对手,能平安越过地雷阵,因而从没有影响到他正常家庭生活从而使老展非常放心。工作、生活短暂获得放松。他夸女人特别懂事。张思别这方面也确实得心应手,明白哪些事她能争取,哪些事她必须安守本分,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展原本是某著名大学校长,一惯在人前装腔作势。他是高级知识分子兼干部总得保持一本正经风度,平时,维护其脸面尤为重要。自然他更不敢让依仗老岳父是高官的爱妻拿到他生活不检点的任何把柄。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是这样。现在,张思别跟展老师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关系,他俩不再上床,打从她跟白桦结婚前她早都收起了那种小买卖,偶尔,会与她相当中意的男人保持所谓“朋友”交往,马士青就属于这种情况。比较起来,她的年龄与大学毕业后一度雄心勃勃,事实上工作三番五次受挫混得相当不顺的小伙乡下的母亲差不多,可能也小不了多少,马士青说她太会打扮不出老。马士青也许恋老。也许他“不得已”在夜店兼职期间另有图谋,这些事,大多原本是猜测,不得而知。在作家白桦跟后来的年轻厨师亲密接触,同样也成为了朋友之后,说一句实话,他又发现小马不是他们一贯想像,并非这对名义上的夫妇私下谈论的那种人。马士青缺乏应有的高智商,看起来还算是个本份人。
他安下心来在高个子“变态狂”的饭店当一名厨师,而且绝对不是大厨就是绝妙证据。
或者他打小向往的城市生活对他这样的“乡巴佬”处处是陷阱,几年下来磕磕碰碰把他的棱角早都磨掉,哀莫大于心死,也许从没见过大世面所谓“格局小”的人自有他精明的生存法则。一次多半是马士青说漏了嘴,保不住他故意的,就是要让他在这城市认的“干妈”知道,自己其实处境尴尬。他老家的亲朋好友,包括父母都错误认为他是当地最有出息的人了,给他们争了光,更错误感到他在城市生活风光无限。打死马士青都不敢让老家那地方的任何人了解到他现在干的和大学所学丝毫不沾边,仅仅是厨房里头粗活。对此,同样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打拼了多年,早感到精疲力竭的张思别私下深表同情,她本人也正是从那条弯弯曲曲路上跌跌撞撞走过来。比如她早年当人体模特这件事情,假如被她老家小县城的街坊四邻挖地三尺知晓的话,还不成为长舌妇们攻击她父母的利器。她好强且上岁数的妈妈怕是只剩下一包耗子药公布跟这个女儿毫无关系一条路可以走了。
父母对马士青成家一事当然催过无数回,害他想起回黔西北老家就神经质,惴惴不安。关于他二十七岁还没找到老婆乡下至亲当然会谈论,而那些“外人”甚至犯糊涂,想不起马士青到底安没安家,也许他城里找的娇贵女人看不起偏远农村,所以从不愿带她回去才是真相。十七岁就娶妻生子的父亲另有他一番解释,干大事的结婚都晚。他就是后悔自己结婚结早了。
马士青父亲是个大货车司机。
“小马其实都不敢让家里知道他在当个小厨师。”他说,“那些人还以为他真当设计师。”
“同样我也一直没敢告诉他们我让别人画裸体,在大群陌生男人闪烁异样目光对面脱得一丝不挂,还把我的面孔留在了画布上。那时候我父母兄弟及邻居事实上根本不懂人体模特儿工作的全部意义,就凭当众脱光我父亲都会打死我,回去走在我们那条街口水会把我淹死。”
“你觉得当年那些所谓艺术家看你的眼神带着色情?”
“有些人或者不会。”张思别说,“我突然想喝酒,白桦,你愿意陪我去席里柯酒吧吗?”
“为什么非要绕路去那样远?”他问,“你好像非常爱席里柯,老实说我不喜欢那地方。”
阿瑞斯平原还不错。
“你不知道这个从马上掉下来早死的画家同样被人称之为疯女人。”
“我还真不晓得。她都有哪些著名的画作。”
“她是打开了法国浪漫主义绘画大门的一个人。”
于是这时名义上的两口子略为收拾便出门坐十七路公交前往,在邮电大楼对面转去花果园的公交车,在花果园又转了趟车。作家里面穿的是件北欧风格紫灰两色带图案毛衣,外穿棒球夹克,戴着眼镜和一顶深棕色休闲帽。张思别穿铁灰丝大樽领套裙。他们俩坐在光线暗淡的席里柯酒吧里,点的格拉夫红葡萄酒,后来白桦又要份洋菇蛋挞。他从没发现张思别醉过,他俩谈论起了共同的“朋友”年轻厨师还在读大学时一件旧事。
她同样也是听来的。
马士青从小就乐于冒险,这事发生在他大学时代。马士青有个同班同学。多年以后在贵阳他回忆起大学室友,马士青总爱在他们俩这一对名义上的夫妇面前不断提起这小家伙,直接呼他“大少”,姓龚,早前作家白桦看见过他们多人彩色合影照片后,断定他身材娇小玲珑,马士青说他脸颊皮肤过于太白,细嫩光滑,拧得出水来。在贵州乌蒙山腹地出生的黔西北男孩尽管个头同样不高,长像英俊,但是他皮肤较黑,对比粗糙,他还有一颗不算太难看的龅牙。他同学简直堪比女孩,迷蒙中甚至看他更加像女孩,以至于作家白桦不经意就会怀疑他俩那种长期以来保持的暧昧关系,他心想,龚姓阔少莫非也是同性恋者?有一次马士青此地无银三百两大声分辨“龚大少”当年在学校有个女朋友,还是个不太出名的歌星。
龚林是一个大房地产商的公子,按照马士青的一贯说法,他除了有钱,模样乖巧,还对年龄比他更小得多的女孩有兴趣,虽然说有处女癖好,但对爱情看起来很忠诚。他如果对哪个女孩动了情,轻易你就很难动摇得了他。他性格内向在大学不爱跟什么人来往,马士青很有可能也是龚林唯一同性朋友,他为不小心爱上的女孩经常会弄到精神分裂,达到傻里傻气地步。等他这个同学毕业差不多十一年后有消息传到贵阳(仍然是因为爱情),他和一个十五岁舞蹈女孩双双跳海自杀了。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马士青都坚持他固有看法。白桦感到难以置信,而且满肚子疑惑,就如同马士青所描述的那样一种人,仿佛,他除了对那些未成年女孩(当然她必须得是处女)充满激情,产生怪异的痴恋之外,几乎对外界一切事情冷漠,就连他家族的生意也从不例外;马士青兴奋地说起这小子从不缺钱,所以与之来往时他和大多数人不同,大方得过份,也毫不懂得可惜钱。
就是这么个人,马士青居然能撺掇他且大获成功,让他掏腰包买了一艘充气皮划船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朋友。这倒还在其次,张思别本觉得龚林应该特别怕死,但当马士青大胆请求龚林同学与他用这一艘他送的皮划船去漂流长红时,龚林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马士青重复解释那是雨季。
他俩买好水和面包、牛肉干和水果,打出租车抵达了江边。皮划船下水后,浪高超过他俩预计,中途还下了二十分钟的小雨,有惊无险。他俩一口气漂出五十多公里,天空云层更厚,连马士青都紧张起来。他本身烂命一条可以不在乎危险,况且他是在北盘江边长大的,一向水性不错。他可不想让同学龚林跟着自己冒险,于是马士青提议找地方抓紧时间靠岸。不料龚林正玩在兴头上,坚持要按原来的计划不变。
马士青倒也并没有把危险看得那样重,正好巴不得。龚林非但不害怕,还不停玩自拍,晒在朋友圈。财大气粗的房地产老板从朋友圈看到脸都顿时吓青了,马上打电话给学校,要校方派车追赶,并把他儿子想方设法弄上岸,否则就等着吃官司。学校方面自然是一头雾水,等明白事态确实相当严重,立即派出三辆车沿长江追赶。果真在江岸把他俩追上,还真翻船落水,所幸他俩泅至岸边,两个人也只有“龚阔少”手肘受了点轻伤。当晚龚父气急败坏乘飞机赶到了他们学校所在城市。
校方本打算严肃处理农村人马士青,但龚林仗义,很够意思,包揽下一切责任,事件显得是他这个富二代特别固执,马士青害怕他会出危险才跟上的皮划船。皮划船也的确是他买的。马士青关健时刻真的救了他。龚父对小伙颇感激。
“事实上龚父从头至尾压根儿不信他儿子会如此胆大包天,想出这件馊主意。”
“也许同学时代龚林曾经给过马士青某种承诺,这事导致了他没办法再兑现。”
“从没听到小马提起过。”
“大富豪要把他儿子——也是他事业的继承者跟这种危险人物分开的企图显而易见。”
马士青自然而然不再继续指望他从小到大关系最要好的朋友——甚至很有可能也是他离开了老家以后,在他看来险象环生的复杂社会上所能打交道,并帮得上自己忙,可能是唯一朋友——任何帮助。他老实巴交的农村父母贷款供他上完大学后就再也帮不了马士青半点忙,这一笔钱,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他工作又一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省吃俭用,直到他二十七岁那年才还清。
又到了孤单心烦的冬季。
过往种种,内心比天空还更阴沉。
马士青曾学过绘画,这也是他跟张思别能够成为朋友的基础,对外他一贯把张思别喊成老师,夫妇两人也的确是他生活、美学,包括生理需求方面的老师。他俩够资格。对所有亲戚马士青则告诉别人她是干妈。干爹并没有拜过,但干妈的丈夫自然就是干爸爸。
然而,他俩几年前离了婚,这事从没公开对外宣布过,马士青却是知情者,他只不过佯装不知道。他画的这一幅油画比较抽象。是水岸边一株遗世独立,被风吹歪了的枯树,湖面上死水波光粼粼,光片深暗。背景七坡八斜,遥远的山肩灰蒙迷离,铁血色太阳照射在荒原。右边是一丛水草,有一只叫不出名字的怪眼大鸟。阴云从一角硬挤在过来。
“我内心会产生莫名其妙的一阵一阵骚动。”
“大鸟好像是在岸边发现了动物腐尸。”
“你看穿了我的手法。”
“动物尸体尽管画得模模糊糊,我还是闻得到一股臭气熏天。”
“我故意没画。”
“丁姿老师有一幅这种主题的大油画,背景是监狱。你比他感情更投入。”
“画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这么多。”
“恰好这样,不刻意,所以收到了出乎意料效果。”
作家白桦面对这幅画作时读出了隐藏在布面背后被沉重和深暗的云块,就算是铁硬光线压抑、窒息而逐渐死亡的万物,亡灵徘徊歧路。作者当然并没有出现在风景当中,仿佛他就置身于荒原中心,在这片无边无垠广阔死寂之地,连心脏也变成了铁球,沉甸甸,再也不能向全身供血。
达到的层次分明,效果也是小伙子事先料想不到的。白桦对他进行了一番解释后他明显感到吃惊。“事实上我心胸不够宽广,”马士青说,“我画的时候根本弄不懂,怎么会越来越冷了。”
“布面油画还是指向你本人内心深处的。”
“都一样!”
“如果心冷的话,体现在画面上,冷色自然就会更为主动。”
“是否有一些僵硬呢?”
“特别是早年间在劳教所农场,也包括J死的时候,我确实深有体会。”
“我还想过,这种会不会是什么预兆。那只鸟会看见水底的什么怪物。”
那只鸟大概是受到魔法师指引。他可从没见过这种妖精。也许他年少无知时曾经梦到过。也许年轻厨师、设计师兼心不甘情不愿的××者童年时从老人那儿听到个故事,或者担心鬼师可能召唤它。
本文发布于:2023-02-28 20:58:00,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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