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测绘局队员解密测量珠穆朗玛峰海拔高度过
程
央视《新闻调查》2009年8月8号播出节目:《丈量大地的
人们》
珠穆朗玛峰的海拔高度是8844.43米,这里所说的海拔,是从我国青岛的海平面开始
算起的。但这个高度是怎么算的呢?一般人想象不到,目前世界上精度最高的测量方法还是
每30米、每30米地依靠人工来测量。那么从青岛到珠峰的距离有数千公里,是什么人这样
一步步精确测量出了珠峰的海拔高度呢?今天的节目就为您介绍这样的一群人。
解说:陕西省西安市,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驻地。初到这里,无论和谁谈起国测一
大队的历史,一代又一代的国测一大队队员都会不约而同地为你讲述一个发生在50年前的
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吴昭璞,是5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1960年早安的朋友圈说说 夏天,吴昭璞接到任务,
带领着一个测量小组进入了新疆的茫茫戈壁。
白贵霞(陕西测绘局局长):吴昭璞是水准测量组的组长,他们所带的水,在新疆沙漠里
边,水壶被骆驼走路的时候磨烂了。在这个区域里面没有水了以后,就意味着死亡。
郁期青(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原工程师):就是我们点的那个蜡烛,放在公务箱里,
蜡烛全部变成一锅汤,就不成形,热得温度可能超过70度。
岳建利(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大队长):我们国家当时的测量的理论基础,在世界
上居于前列,但是我们的仪器加工,因为刚解放,精密的仪器,还不能够大批量地制造。
我们很多的先进仪器,都是从国外来进口,由于国外西方国家对我们的限制,仪器比生命还
要重要。
白贵霞:当人渴的时候,一点力气都没有,仪器一个是贵重,另外它也沉重,背着走
出去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宋超智(国家测绘局副局长):如果大家都留下,很可能全军覆没,那么他(吴昭璞)作为
组长,毅然做了一个决定,让其他离开,当时在沙漠里边可以说,没有水就意味着,
面对的就是死亡,那么他(吴昭璞)自己实际上是把1%的这种生存的可能,他让给了他小组
的,把99%的死亡的这种可能,他是留给了自己,他是组长,他是党员。
陈永军(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副大队长):最难的,就是我处在这个地方,我知道
要死,但是我会让小组的成员走,我来就一个人,我明知道我就要死去。我还要在这里等
死。按照我们现在来说。就是明知道你在这里要死。你会等吗?我们都会放弃的!
白贵霞:(几天后)他的同事返回来,带着救援的人员,带着水过来以后,吴昭璞离
开人世,他原来是一米七几,因为干渴使他一个高大的身躯,变成了一个跟木乃伊一样的。
郁期青:人就趴在地上,沙地,两个手就刨一个坑,他(吴昭璞)好像是下意识的,往下
挖一点是不是有点水,其实戈壁滩上哪来的水。
岳建利:墨水瓶子空了,这个墨水瓶子,拧着的盖不会蒸发,不会倒掉,他(吴昭璞)
只能喝掉。
宋超智:他(吴昭璞)把自己的外衣压在仪器和资料上面,用戈壁滩上的石头压得严严实
实的。可以说大地一切都是静止的,惟有他手上的表还在跳动着。所以当时测绘队员真的是,
含着热泪,把他掩埋了,那么留给他的惟一的陪葬品,就是用军用壶装了一壶水。
陈永军:这是从我进队包括以后每一次进队,年轻人必上的一课,是大地队最原始的
一种精神。
记者:但是作为一个年轻人,进来就要上这么一课的话,很感人,但是也很残酷。
陈永军:当然了,作为我们吴昭璞,这可能是一个极端的极端,在今后不会发生这种
例子,但是这曾经是我们的历史,这是我们的传统。
解说:从1954年成立到1975年,20年时间里,国测一大队先后有46名测绘队员牺牲,
那么,国测一大队究竟是一家什么样性质的单位?为什么曾经有如此多的人付出宝贵的生
命呢?2009年7月,《新闻调查》栏目沿着青藏公路拉萨至唐古拉山一线,寻找和采访这些
国测一大队的外业队员。
记者:他刚才报的那一组数字是什么意思?
柏华岗(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读这两个尺子之间的高差。
记者:其实也就是这两个地点。
柏华岗:两个地方的高差。
记者:这两个尺子距离有多宽?
柏华岗:两个尺的距离就是30米。
记者:那你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每30米每30米地这样工作?
柏华岗:基本上可以说是这样。
记者:那一天能走多少里?
柏华岗:正常的话是10公里。
记者:你这个精度能达到多少?
柏华岗:每公里误差1毫米。
记者:这在国际上是一个什么样的标准?
柏华岗:这应该说是最高等级的。
记者:误差一两个毫米会发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柏华岗:一两毫米,咱们觉得那么一点点,但是这一两毫米传递出去以后,因为它每
公里,都可能要差一两毫米的。如果你传递几百公里出去,那可能几十厘米,甚至一米就不
见了,所以这个误差很厉害的。
记者:我看你们好像还挺讲究的,我看出了太阳你们还打着伞?
柏华岗:主要是给仪器打伞,
记者:不是给人打伞,
柏华岗:不是哪是给人打伞,人没那么高待遇。
记者:主要是防止温度对于仪器的影响。
柏华岗对!
记者:这个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李标(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G018,这是点号,这个点的点号。
记者:那你的观测是怎么做?
李标:这是接受卫星的天线,一般情况下是30颗卫星。
记者:数据显示在哪儿显示?
李标:在这边。这个是接收机
记者:现在灯闪着呢?这是在工作状态?
李标:对!
记者:我看你这儿还搭了一个帐篷。
李标:晚上要在这儿睡。
记者:这两个帐篷不能搭在一起吗?
李标:可以,那个大帐篷你现在如果把大帐篷搬到上面太费事了,但是我这个仪器,
人要在这儿看着。
记者:刮起大风来的话怎么办?
李标:刮风的时候反正这帐篷也让刮起来过,也让吹得都翻过山了。
白贵霞(陕西测绘局局长):国测一大队所干的工作,第一项就是在全国布这么一张网,
把中国整个罩住。每一个点,他要把坐标测出来,要把高度测出来,还要把点跟点的,角
度和长度测出来,还要重力加速度测出来。整个构架起来就像整个一个建筑,它的梁跟柱一
样。在这个基础上,再填补地图里面各个要素,任何的行业,只要是在国家建设中非常重
要的这些基础性的工作,都是需要这些点的。修路、架桥、隧道,从发展改革来讲的总
体规划产业布局,一直到开发都是需要这些点出出来的。
记者:那刚才我们看到的大地测量控制点,和这个电脑上这张图有什么关系呢?
白贵霞:在大地测量外业的时候把每一个大地基准点的高程,还有位置都测下来之后,
由内业工作人员把这些线根据航空影像把它画出来。
记者:也就是说必须先有这个图然后才可能有路。
白贵霞:对!如果没有图,设计人员光靠两条腿到实地查勘的话,我想他一条路线设
计十年都设计不出来
解说:我们从拉萨到唐古拉山一线所采访的国测一大队外业队员,他们现在所做的工
作,就是在西部200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开展测图工作。
白贵霞:青海甘肃新疆西藏这一大块,大面积的都是无人区
记者:比如说我要想在这儿,要建条铁路的话,就很困难了,因为没有(大地测量控制)
点。
白贵霞:没有点,首先测绘还要先进去。
记者:随着我们工作的这种深入可能这些空白的地方,最终都要布满点。
白贵霞:还要往里面加,加点,当然工作难度非常大,因为连道路也没有。
解说:在那曲的水准测量作业点,我们的采访只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刚才还晴空万里,
只一会儿的功夫,乌云就从天边黑沉沉地压过来,瞬间,狂风大作,大雨夹杂着冰雹从天
而降,我们的采访被迫中断,队员们的测量工作也被迫中止。由于国测一大队队员都是分
散在各个作业点上,彼此之间路途遥远,为了能尽可能多地了解国测一大队外业队员的工
作和生活,我们《新闻调查》栏目记者决定兵分两路,一路赶往唐古拉山山口,一路继续
留在那曲采访水准测量小组。
记者:这水是用来干什么的?
张伟(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我们用来吃饭、喝水。
记者:吃饭?
张伟:对!
记者:这水是从哪儿来的呢?
张伟:它是这里有小地冒泉。
记者:就是从这地底下渗上来的?
张伟:对。
记者:早上过来的时候,我看你们在这儿挖这个坑就是为了蓄这一汪水?
张伟:对。让它沉淀,沉淀好了我们再来接水。
记者:这周围没有饮用水吗?
张伟:没有自来水。
记者:这儿好多的垃圾,这儿还有牛屎。
张伟:这是活水,还可以。
记者:不会生病吗?
张伟:到哪儿都换水土,肯定闹一闹就好了。
记者:每换一个地方大家都得经历一次闹肚子的过程?
张伟:差不多吧。
记者:但是你还不得不吃这个水。
张伟:没办法,只有这个水。
记者:有进一步净化它的工具吗?
张伟:没有,还没有。
记者:直接拉回去就喝了?
张伟:对,烧开喝。
解说:西藏的夏日,天气总是一日多变,在那曲,天空还是艳阳高照,而在唐古拉山
山口,大风、雨雪、夹杂着冰雹,已经从天而降。一个多小时以后,雨雪才停了下来。
记者:这边的气候是一天好几变?
高峰(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对,春夏秋冬吧。我们是这一天(里面)一年四
季都遇到了
记者:七月份了,我上来我还加了棉袄。
周喜峰(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如果一下雨下雪的话,那时候温度可能就急
速下降,直接就到零下了。
记者:那这样是不是很容易生病?
高峰:是。6月份,你想,内地已经都穿短袖了,我们俩跑到尼玛的时候竟然
周喜峰:当时帐篷都搭不起来。风大得,而且下着雹子,好不容易搭好了,我们俩在
里面把灶具,什么东西都弄好了,我们俩正准备做饭,结果一阵狂风过来,直接就垮掉了,
哗地一下就被撕扯了。
记者:那帐篷就废了吧?基本上就是废了?
高峰:那就废了。但是我们刚刚到没办法,我们就从车上找点铁丝,把(破的地方)绞了
绞,然后又把它撑起来了,撑了八天八夜。
记者:那时候那么冷,这帐篷又破了,这八天八夜怎么过呢?
高峰::咬着牙坚持!
解说:安多,海拔4680米,这里的大气含氧量仅仅相当于内陆平原地区的60%左右。
在这里驻守GPS观测点的有两名队员:王涛和李标,他们都是80年前后出生的人,这一次,
是从新疆以及青海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执行完任务,不久前才进入西藏。
记者:来多长时间了?
王涛(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3月20号来的,三个多月了。
记者:最大的体会是什么?
王涛:外业很苦。
记者:苦到什么样的程度?
王涛:很寂寞,很无聊的那种感觉。两个人一组,你一开始还能说话,两个人还聊聊
天啥的,到最后两个人就说完了,也没事。周围什么都没有,很空旷,就睡在野地里,最
后就两个人默默相对地坐着,要能有点事情做特高兴,就是那种有的时候早上起来,你一
拉开帐篷,突然看见一群狗围着你的帐篷,你也感觉挺高兴的。
记者:在那儿就两个人默默地待着心里会想什么呢?
王涛:那个时候感觉想家。
李标(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会想家。
记者:那心里会不会比较难过?
李标:会难过,我妈妈身体不太好,今年刚出来的时候,我妈妈就住院了。我打电话
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边任务要完成,也不能回家看一眼,
记者:妈妈生什么病?
李标:急性脑出血吧。
记者:那很严重!
李标:很严重,没回,不能回去看一眼。
记者:那给妈妈打电话了吗?
李标:打了,不过现在已经出院了。
王涛:当时干完之后到拉萨,写了一首诗。当时路途很远,跑到藏西南,最西南,然后那
边有神山,神湖,云生神山巅。然后,尘起足始末。“尘起”就是你只要走过的地方灰尘就
起来了。然后,西凤千里外。西凤是陕西的酒。然后千里外也喝不到。燃烟解独愁,每天
就只能抽抽烟解愁,那个时候反正就是孤独的那种感觉特别严重,然后我就给我们主任发了
过去。
路冠陆(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办公室主任):从年轻人来讲最大的苦是寂寞,真是
寂寞。你说累吧,上山是很累,环境是很辛苦,但是大家已经惯了,已经习惯了,真正精
神上的寂寞,就是王涛的这种感受。我是刻骨铭心的,尤其上(海拔)4000米以上的话,草稍
稍泛点绿,夏天就过去了,然后又是黄的。所以人的色差,感觉到色彩上严重的不平衡。
想像,想像这个树是什么样子,想不起来。树是怎么长的,大家都在问这个问题,很少见
到绿色。后来我们下来,出来的时候。到羊八井见到路边上第一棵一米多高的树,坐卡车,
在车厢上大家都跳,高兴得不得了。那种情绪,后来想想的话,怎么能到那么一种程度呢?
但是设身处地的话,确确实实有这种感觉。所以当王涛从无人区出来以后,他这个心路历
程是很艰难的,给我发了那么一首诗。看到他的情绪不太好,所以我就规劝他,青藏高原
美丽的风光,对你的性情是一种陶冶,另外呢,深入到第一线,磨炼自己的意志。
王涛:然后我们主任给我回的是:常念当年步步苦,俯拾今日粒粒金。主任他是老测
绘了,常念当年步步苦,也就是说他回忆以前,每一步都是苦的。但是,俯拾今日粒粒金。
今天过头来看以前,这种经历是你一生,难得的一种财富。
解说:由于是国家高等级的测量工作,不允许有任何规定外的误差,所以在那曲的水
准测量组,受西藏特有气候的制约,为避免大气折射以及太阳烘烤地面所造成的气浪影响,
每天都只能在上午11点以前和下午4点以后工作,中午的时间,只能在驻地等待。
记者:这么长一段时间以后,后悔过没有?
张龙(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开始后悔过。
记者:为什么后悔呢?
张龙:就是苦。适应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也就习惯这种生活。
记者:是因为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生活而适应下来呢?还是真的喜欢这份事业?
张龙:应该说是慢慢地适应过来的。
记者:生活这样的艰苦,你们的收入呢也并不高,所以你们在这儿依然坚守,是为什
么呢?
张伟(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总得有人做这个东西。
记者:总得有人做。
张伟:那肯定的。
记者:水准测量,他们几乎是在拿自己的脚步,在丈量这个土地。
岳建利(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大队长):对。
记者:都是这么最短的故事 辛苦吗?
岳建利:就目前而言从国际上高精度的高程测量,无法有任何的技术,现代的技术来
替代它。
记者:昨天采访还是这一段路段,后来因为下雨收工了,我看他们今天又重新在测。
岳建利:对。
记者:测过的数据就不能再用了吗?
岳建利:是不能再用了,因为他必须从一个控制点,当天测到另外一个控制点,,如
果他在测量过程中他仅仅做了一个标记,那在这一夜当中,这个标记到底变了没变。
记者:就这么一点微小的误差就会影响你们的工作吗?
岳建利:一公里这么长的一个测量战线上,他们30米这样一段一段地测下去,它的误
差只有0.12个毫米,这么高精度的东西他必须重测,的确很难想像,在一公里之内才只有
0.12毫米,对,最多也就是头发丝的误差,我们还需要克服光线的照射大气的这种抖动,
甚至于这个地表的松动,他们在竖这个尺子的时候,地表的松软,可能尺子敦在这里会有一
种弹性,造成了这个数据不能闭合的话,上千公里要从头开始。
记者:那就意味着他们几个月的付出都白?
岳建利:是的!
记者:如果他们对自己的要求稍有懈怠的话,那这个数据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数据?
岳建利:因为一公里如果有一个毫米的误差,我们可想而知,从我们国家的高程起算点
青岛传递到西藏,几十万公里的水准路线,它的误差有多大,它可能造成了分米级、米级,
甚至数十米的高程误差,如果做水利工程建设,水还会流吗?如果我们提供的桥梁、隧道
的数据,因为这种误差造成了它不能贯通,不能正确地对接,几十亿、几百亿的资金,那
造成的浪费不可估量,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数据。
记者:跟你的队员接触,他们都是很豪爽,看上去有的甚至于有一些粗鲁,可是听你
说完了以后我才知道他们每个人肩膀上的责任是非常重大的。
岳建利:你要从事这个工作,这是你的天职。你没有这样严谨的,一丝不苟的这种
作风,你可能连一天的工作你都完成不了。
记者:那你觉得他们热爱自己的这个事业吗?
岳建利:我不能说每个职工都在热爱这个事业,但是生活尽管很艰苦,没有人去埋怨
这片土地给他造成了不幸使他没有过上富裕的生活。同样我们的职工,他在这个氛围里面,
就像一块土地一样,他就忠诚于这样一个工作和事业,他坚持下来了。
解说:在那曲的水准测量组终于完成了规定路段的测绘任务,由于天气的影响,小组
在那曲已经多耽误了两天时间,下一路段的测量任务同样很重,所以他们当晚就要赶往下
一个地点。在国测一大队采访,队员们谈论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复测。
虽然珠峰复测已经成为历史,可是在复测过程中队员们所经受的考验,却成为他们永久的
记忆。
白贵霞(陕西测绘局局长):珠穆朗玛峰的第一次精密测量是1975年,8848.13米。30
年之后,到2005年有几位院士提议珠穆朗玛峰应该再测一次。
记者: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白贵霞:一是中国(当时)测定的珠穆朗玛峰这个高度有些国家有怀疑,怀疑中国(当时)
的测绘技术。第二个珠穆朗玛峰的主权是我们的,我们的珠穆朗玛峰,我们给自己的珠穆
朗玛峰量量身高,相当于给自己的小孩量身高一样,意义重大。同时这个地区,是近二三
十年来地壳运动频繁的地区,有很大的科学意义(和价值)。从这几个方面(考虑),决定重测
珠峰。
解说:接受了复测珠峰的任务,国测一大队的队员以及大队长岳建利都感受到了前所
未有的压力。
岳建利:尤其是珠峰这个地区你不能保证它每天的气候是什么样子的,突发的这种气
候的突变可能会造成人员的伤亡。出发之前我们进行了一个统计,珠峰的登顶大概的死亡率
是30%。
记者:这是你最大的压力?
岳建利:是,因为这是无法补救的。
解说:历史上,国测一大队已经有46位职工在外业工作中牺牲,虽然悲剧都发生在建
国最初的20年中,可是这一次珠峰复测,受珠峰恶劣气候条件的影响,任何意外都可能发
生。而且为了取得更精确的数据,除了国家登山队队员要把测量用的觇标以及雪深探测雷
达带到珠峰峰顶以外,国测一大队也要有4名队员把测试仪器推进到海拔7790米的高度进
行测量,这在人类测绘历史上还是首次。
记者:当时怎么会选上你?
柏华岗(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咱身体倍儿棒,还要有兄弟。
记者:不能独苗。
柏华岗:不能独苗。就是害怕你牺牲。
记者:你当时愿酒后头疼 意去吗?
柏华岗:愿意。人这一辈子,活那几十年对吧,总要有一死,死得有意义才行。
陈永军(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副大队长):我们是先从藏北高原,往珠峰地区收。我挨
着站去看,有耐受力好一点的,就是坐在帐篷里,低个头不吭气,有的耐受力差;吐得胸
前全部是水,但是不能动弹,就坐在那儿。我看了看,我说没有问题吧?他说没有问题。
我说会不会死人。他说不会死人。我说那我走了。我还看下一个,高原反应是非常痛苦的,
扛过去,因为我们要干活,有的气上不来,就地一头就栽倒了,然后哈哈,哈上个四五分
钟才慢慢坐起来继续走。到62006300米的时候,就走不动了。膝盖是麻木的,开始是酸疼
酸疼,到最后就没感觉了。
记者:那怎么走?
陈永军:拿大腿这样挪,用身体往前挪。
解说:根据珠峰的气候特点,每年5月是珠峰冲顶的最好时段。为了实现5月冲顶,国
测一大队队员提前两个多月就到达了珠峰大本营以及西藏地区各观测点,开始了登顶的准
备工作以及珠峰复测的外围测量。虽然国测一大队大部分队员都有着丰富的野外作业经验,
可是3月的珠峰、恶劣的气候条件,还是让所有队员经历了考验。
高国平(国家测绘局第练声 一大地测量队队员):天气预报就没有预报到突然间就下大雪了,
能见度也就四五米。漫天飞舞的就是大雪,来的路已经找都找不到了,山全部是白的。这
个雪一直下到下午七点,就是整整下了八个小时。当时在两点钟的时候,报话机还能通,
但是到三点钟的时候,报话机通讯就断了。
解说:虽然一切工作都在慎重而井然有序地展开,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这一天早上,
天气状况良好,两名队员带着高山向导到珠峰的西绒布冰川作业,可是刚走到目的地,就
下起了漫天大雪。
高国平:在内地平地你一小时走上五六公里正常,在珠峰那个地方,
平地你可能也能走三公里。但是我们是工作,要朝我们的点上走,要见山爬山,见沟
要过沟的。那个根本就不是路,是在石头缝里穿行。
岳建利:我们所有人都在山头上呼叫,用对讲机呼叫他们,没有声音。
记者:当时人回不来的时候你心情怎么样?
岳建利我站在那里,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能派更多的职工去寻找他。因为这些职工
如果寻找,可能他们也回不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是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不要
急,慢慢地走,走回来。
高国平:晚上零下20多度,又是个大风雪,他们带的干粮,最多就是说吃一天基本上
如果当天回不来,这四个人基本上就没有了。
解说:作业点距离大本营只有7公里路程,可是整整8个小时过去了,队员们还是没有
回来,大雪仍然在下,危险也在随时逼近。
高国平:回来一问,还是一个高山向导起作用了。他一看他说这个大雪,咱们来时那个
沟,咱们肯定是翻不过去了。他说他以前走过哪一条路,你们如果相信我,我就带你们走。
岳建利:他在冰川里面的的确确跑了很多的冤枉路。他在里面不停地奔跑,他知道他
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要面对着死亡。
解说:大雪下了整整8个小时才终于停止,天马上就要黑了,远处的山梁上终于冒出几
个人影。4名队员能够从持续8小时的暴风雪中走出来是幸运的,可是,对于大多数队员来
说却并不幸运,由于珠峰恶劣的天气状况,原计划在5月15日的冲顶时间只好一拖再拖,
在各个海拔高度待命的队员们已经体力耗尽,只好奉命下撤。
岳建利:第二次我们确定在5月22日,一旦确定我们不能再往后推了。如果再往后推,
当年的珠峰测量,就已经宣布取消了。那么我们一直没有一个好消息,天气的好消息。21
号那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我在帐篷外面散步,我看着这个珠峰,我当时看着它,我甚至想
给它下跪,给我一次好的时间。我所有的职工和我,这个事业、这个责任要求我只能成功,
不能失败。除了胜利,我们没有任何的选择,但是我们的内心又知道,不可能百分之百地
成功,谁都没有这个把握。
柏华岗(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登山说白了我们登山是靠意志登的,不是靠
体力登的。我们是数着数登的,一二三四五,数到二十,二十步了,好了,可以休息了,
往地上一跪,这下可好好吸上几口气。休息上可能一分钟到两分钟,等你喘均匀了,再开
始数二十步。
记者:你不是随身都带着氧气瓶吗?
柏华岗:哪有!7790以上才让带氧气,如果你7790以前带氧气的话,你就别登珠峰了,
登顶就是找死的。
陈永军(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副大队长):按照登山上讲8000米左右,人的负重是5
公斤,基本上就是(平常的)10倍。我估计在7000米,最起码他背这一台仪器,相当于我们在
内地,就像我们平原地区,最少最少在六七十公斤重,就是背一个人。
记者:背一个人在爬山?
陈永军:对!而且还随时会产生危险,而且是无氧,对他们自身确实是一种非常大的
考验,自身的耐受力。
解说:22日临晨3点,当亿万观众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队员们已经启程向着珠峰峰顶
挺进。上午9点,当中央电视台开始直播珠峰冲顶的时候,国测一大队的柏华岗等4名队员
已经背着近10公斤的测绘仪器向着海拔7790米的目标艰难行进了4个多小时。经过近3个
小时的期待,电视直播过程中,在大本营附近负责观测的队员王新光第一个从仪器的目镜中
看到了队员登顶,并且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观众,可是此时,很多人并不知道,
王新光的内心除了激动,还有着隐隐的伤痛。
王新光(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党办主任):4月13号我父亲去世了。这一天时间刚
好是我们在开营升国旗的时候
岳建利(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大队长):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故事让每个人都会感
动。他的母亲这个时候,要求所有单位的职工和领导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王新光。她说只
要王新光去了,他一个至少能让测绘人,能把自己工作的成果,标注在我们国家的教
科书上。干这样一个非常伟大的事情那就让他一定要干好。不要因为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到
他的耳朵里,让他知道影响他的工作。我当时就找到王新光,我说你赶快回去吧。因为我
认为一个人生父母只有一次,我不想在我们现今的社会当中我们给职工留下太多的遗憾。
王新光: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自己就躲到一个帐篷里,我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岳队
长就说:你干脆回去,然后我再重新调个人。我当时也想珠峰到最关键的时刻,而且这个
测量点,可以说目前还没有人来承担了。我说你这小学生成语大全 样子吧,你先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下个
山打个电话,问一下家里情况。拨通了以后就是我妈接的电话,(平时)如果家里出了大事的
话,我妈一定是承受不了的。我一听,老太太非常非常地平静,跟我说家里没有任何事情,
你安心工作。
解说:放下母亲的电话,王新光只好又给其他人打电话,才最终证实了父亲去世的消
息。
王新光:我想了半天,还是要留下,一定要留下。最起码把这个事儿做好,让我父亲
在九泉之下,他也会很高兴很欣慰这个事情。
解说:5月22日11时左右,冲顶队员陆续登顶,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努力,不仅成功地用
雪深探测雷达测量了珠峰积雪层的厚度,而且成功地把测量用的橘红色觇标竖立在珠峰峰
顶。
王新光:当时见到这个觇标以后,确实非常激动。觇标整个是橘红色的,太漂亮了。
我们在西藏待了三个月的时间,在大本营待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是期盼这一天就在阳光底
下,大风底下就开始测,测完以后,中午下来以后,他们就说你的眼睛咋红得像兔子一样。
当时没感觉,也没镜子也没照,心情确实非常非常激动,什么也顾不上了,下午接着干,
一直干到落日。
解说:从觇标竖立起来以后的两天时间里,六个交汇点同时观测了两天,成功取得了比
规定数量还要多的数据。可是,成功登顶并不意味着珠峰复测工作的成功,此时的大本营,
仍然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当登顶直播结束后,大多数的人都认为珠峰复测成功了,
可是,队员们还没有安全归来,这就意味着所有测量的数据也都没有安全地回来。
岳建利:那么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的队员在下山的时候怎么办?12点以后就是暴风雪的
开始。
柏华岗:基本上就看不见前面的路。往下跑的时候,(脚上的)冰爪跟冰爪打架了,腿就
伸不直,跪着就滑下去了,大斜坡,已经到崖边上了。
岳建利:他们连夜一刻不停的把我们的数据尽快地给我,我们再连夜去查看数据,质
量非常得好。我们才知道,我们并没有在22号欺骗全国人民。
记者:当最后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成功了的时候。
岳建利:我躺在地下,我认为我太幸运了!我们的职工太幸运了!他们没有一个伤亡,
他们都回来了,我们获得了第一流的数据,这也是世界上精度最高的一次。
解说:2005年10月,经过精密的计算核实,国务院委托国家测绘局正式对外公布了珠
穆朗玛峰新的高度,8844.43米,一个载入史册、载入教科书的新高度。
王新光:包括我母亲,就是在我父亲去世到我从珠峰回到家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
有滴。我从机场回来以后,一出机场,我是一直在克制,进我母亲家那个大门,一跨进去
的时候,我母亲一见我,当时我母亲也是,搂着我就我俩就开始抱头痛哭……我非常理解我
母亲的心情,她一直很坚强。她一直觉得她的老公,这一辈子干测绘,然后他一直把它干
得很好,他儿子又接替父亲的班,也在做测绘,在最关键的时候,也是做了最好的事情。
她自己一直很坚强,一直到我把这个任务,顺利地完成以后,回到家里以后,她才把自己的
感情发泄出来。确实是,母亲太伟大了。
高峰(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我去年去了可可西里。可可西里那种环境,从
我的言语上来说在字典上已经找不出来那种苦。艰苦或者更艰苦,或者困苦!已经没有苦这
个字了,比这个苦还要苦。到了我们那个目的地,测绘(控制)点,(那个点)是我的前辈去埋
的。当时那个点只剩一根杆子指明着方向。那个点就在那里,给我的一种感觉就是我的前
辈太了不起了!我们现在进去是开着车,穿着鸭绒衣,背着给养进去的。当时(前辈)那种环
境,也许是赶着马车,也许是赶着牦牛进去的。看着我前辈留下的足迹,我由衷地佩服他
们!由衷地敬仰他们,敬重他们!然后我才会想到他们是英雄,我也是英雄!
王涛(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员):这是我最后写的一段感受:你看在野外干测绘
的,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衣服一两个月不洗,脏得油黑发亮,大包小包的仪器、行李背着。
有句俗话说我们测绘队员:
“远看拾破烂的,近看像要饭的,工作证一看,搞测绘的。雪山、蓝天、湖泊、羚羊,
你也会看腻;大风、寒冷、饥饿、疲劳,你也会习惯。所以我觉得测绘人披星戴月,万里
河山走遍,不是福,是奉献!”
宋超智(国家测绘局副局长):那么作为一个英雄测绘大队,它之所以是英雄,那么它必
然在它身上会体现出这种英雄的特点。哪些特点,你比如说:第一,这支队伍特别能战斗。
为了为我们国家的基础测绘,打造一个很好的三维的,大地控制网,50多年独一味中药 来,徒步行走
了5000多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1200圈,是常人难以想像的。第二,特别能吃苦。因为他
的工作需要,他必须战酷暑斗严寒,饮雪卧冰、爬山涉水,他必须跟恶劣的自然环境去抗
争。但是我们这个测绘的工作,它又决定了他们必须是严谨细致一丝不苟。第三,特别能
忍耐。因为测绘工作决定了他们必须春去冬归,足迹得踏至到人间罕至,甚至人间未至的
地方,忍受着这种离家的痛苦,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我觉得当今经济的多元化,诱惑人
们的诱因很多,如何把国测一大队的热爱祖国、忠诚事业、艰苦奋斗、无私奉献这么一个
一大队精神把它有效地传承,可以说它优良的传统,优良的队风,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它像一个净化器,它几十年来,它确实薪火相传。很好的队风,优良的传统,它对每一个职
工从心灵上是一种净化。
本文发布于:2023-03-23 04:20:40,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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