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陟

清华简《系年(三)》与秦初史事略析

张天恩

【摘要】清华简《系年》所记秦初历史有不少新的内容,学术价值较大,但其中确有

不少错讹,因之修改秦史的可能性有限,故不可给予过高的期望.而作为出土古籍的一

种,以一家之言看待,择其善者而从之,才是客观科学的态度.

【期刊名称】《考古与文物》

【年(卷),期】2014(000)002

【总页数】3页(P107-109)

【关键词】清华简;系年;秦;早期历史

【作者】张天恩

【作者单位】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陕西西安市710054

【正文语种】中文

清华大学将近年入藏的战国竹简陆续整理出版，对古史研究必将产生深远影响，意

义重大，自不待言。

其中被暂定名为《系年》一类古史形式的书内，有一段专门记载了秦人的早期历史，

即《系年》的第三章(以下简称《系年(三)》)。因其涉及了周武王灭商、成王践奄、

杀秦先祖蜚廉、西迁商奄之民，以及周室东徙、秦人兴起等内容，使关注秦历史文

化的学者颇感意外和兴奋。其文与经典史书的记载多有相近，但亦多相违，对其所

记的秦史的史料价值应如何评判，自然需要进行一些分析。

《系年(三)》全文如下:

周武王既克殷，乃设三监于殷。武王陟，商邑兴反，杀三监而立录子耿。成王屎

(继)伐商邑，杀录子耿，飞(廉)东逃于商盍(葢)氏。成王伐商怎么写方案 盍(葢)，杀飞(廉)，西

迁商盍(葢)之民于邾，以御奴之戎，是秦先人，世作周(翰?幹?)。周室既卑，平

王东迁，止于成周。秦仲焉东居周地，以守周之坟墓，秦以始大。

从开始至飞廉东逃于商盍(葢、蓋)氏为一段，讲了周与秦之先发生关系的缘起，涉

及武王灭商及成王平叛的两大历史事件。此段中之录子耿，即金文录子(聖)，文献

之武庚禄父，李学勤已有切当论断［1］。其实为殷纣之子，耿为其名。《史记殷

本纪》等谓武王灭商后“封纣子武庚禄父，以续殷祀”。又命其弟管叔鲜、蔡叔度

等为三监以相辅禄父治殷，后三监与禄父合谋以叛，而被周公、成王或诛杀或流放。

此段内容多与经典文献的记载契合，但《系年(三)》却记载武王去世后商人反叛，

杀了三监并立禄父，不仅与《史记》诸纪、列传不同，亦与其它先秦文献所记大异。

《尚书康诰》序:“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遗民封康叔。”

《尚书蔡仲之命》:“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

郭邻。”

《逸周书作洛解》:武王克商，乃立王子禄父，俾守商祀。建管叔于东，建蔡叔、

霍叔于殷，俾监商臣。……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畔

(叛)。……二年，又作师旅，临卫政(征)殷。殷大震溃，降辟三叔，王子禄父北奔，

管叔经而卒，乃囚蔡叔于郭陵。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国，俘维七邑。”

《左传定公四年》:“管蔡启商，惎间王室，王于是乎杀管叔而蔡蔡叔。”

另外先秦诸子多有类似的相关记载，可知其应属较可信的史实和先秦诸家的共识。

《系年(三)》之谓，或是出自其它琐什么是中国梦 记传闻，或是记录者对史料的自行剪裁，以致

意旨含混，恐难以完全征信。

本段与秦相关的最后一句“飞(廉)东逃于商盍(葢)氏”，飞同蜚，飞廉即蜚廉。商

盍(葢)即《墨子》等先秦文献所说的商奄，学界已有很好说明［2］。此句与《史

记秦本纪》:“恋爱小说 周武王之伐纣，并杀恶来。是时蜚廉为纣石(使)北方，……死，遂葬

于霍太山”的记载虽有未合，但却与《孟子滕文公下》“周公相武王，诛纣。伐

奄，三年讨其君，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下大

悦”的说法相近。而更具体的说明了飞廉逃亡的地方先是商奄氏，因知伐奄的原因

是不仅商奄族众参与反叛，而且有纣之宠臣飞廉奔之，后飞廉再逃到海边还是被周

公率军杀死，同时被灭之国族多达数十。此段也可与《逸周书》的部分内容相印证，

可信度应该较高。

第二段，自“成王伐商奄”至“世作周”。其始至杀飞廉，可与前引《孟子滕文

公下》等文献契合。

其下的“西迁商奄之民于邾，以御奴之戎，是秦先人，世作周”，至为重要，直

接指出所迁的商奄之民为秦的先人，并世代成为周的边臣。据《左传定公四年》

之说“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可知鲁国所封是在商奄之地，但

并不知商奄之民还有西迁之事。《史喜福会 记》、《逸周书》等文献虽曾记载周公东征后，

有迁殷遗民之举，《作洛解》的“俘殷献民，迁于九里”即是。但所迁之地或说成

周洛阳，或谓在卫，多不知其详。而《系年(三)》的记录明确告诉我们，被迫迁徙

的殷遗民中有一部分实为商奄之民。

特别是商奄之民西迁的邾，指出了迁徙的具体所在，就更引人关注。我们知道山

东境内确有名邾之地，是否与所迁之邾有关?据山东省的考古资料，在邹城市峄山

镇纪王村周围，已发现周长约10公里的邾国故城，并存在宫殿区和大型墓葬。又

在枣庄市山亭区东江抢救发掘了三座小邾国国君墓葬，出土了许多有铭文的青铜器，

其中有邾君庆、邾友父等人名［3］。因这些名邾之地就在商奄附近，似应首先注

意。

文献记载商奄故地为西周鲁国所居，既说是西迁，其地自当在曲阜鲁国故城以西为

妥。但查邹城市的纪王村，以及枣庄市的东江位置，均处于曲阜的东南方向，嘴唇肿 都无

法与西迁的说法协调，自应放弃。

对于邾，李学勤认为“在战国楚文字中常通读为‘吾’，因此‘邾’即是《尚

书禹贡》雍州的‘朱圉’，《汉书地理志》天水郡冀县的‘朱圄’，在冀县南梧

中聚，可确定在今甘肃甘谷县西南。”［4］现在，甘谷县还有一处名朱圉山的地

方，位于今县城的东南10余公里处。实际上，《禹贡》中所提到的山川，多是著

名的高山大川，属于地望，断不会是一个小地方，或者一座小山头。《系年(三)》

所提到的邾如果是《禹贡》之朱圉山，则一定不会是指现在甘谷县三十里铺旁那

个叫做朱圉山的小山头。

但山川地名，往往会有沿革，此朱圉山可能与古人说指的朱圉山有一定的关系，或

是将其具体到现在的这座小山。《禹贡》说的朱圉山，是古雍州名山，与鸟鼠、太

华、熊耳诸名山并列。鸟鼠山是渭水的发源地，太华即秦岭，熊耳即现在的熊耳山，

为东秦岭的延伸，朱圉山当是今甘谷、武山、天水、礼县之间的群山。主峰为甘谷

县西南古坡乡的石鼓山，海拔为2625米，周匝100余公里。

此可能确为朱圉山，周边的考古发现可为之佐证。其山之阴为渭河谷地，甘谷、武

山县幻灯片视图 所辖。该区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发掘了甘谷县毛家坪遗址，其中的A类遗存

与周秦文化面貌一致［5］，学界认为可能属于秦人的早期文化遗存。山之阳，有

西汉水河谷，属礼县境地。从2004年开始，调查发现与周秦文化有关的遗址数十

处之多［6］，此后发掘了公开承诺 礼县城郊的西山遗址、永坪乡的大堡子山遗址，发现了

三座两周之际的城址，大继承的英文 型夯土祭祀遗址、祭祀坑、墓葬、大型建筑。不仅有属于

秦公的大型墓葬，也有中高级贵族及普通平民的中、小型墓葬，但其文化内涵显然

属于比较典型的秦文化的特征［7］。许多相关发现的年代虽在西周晚期或春秋早

中期，但这些发现无疑为进一步寻找秦人初迁时期的文化遗存提供了重要线索。山

之左，为西汉水支流红河河谷，调查发现也多有周秦文化遗址。其中的六八图－费

家庄遗址，就是2004年在西汉水上游调查发现的三个重点遗址群之一，虽没有经

过发掘，但调查发现有年代较早的遗物，显然也应该是下一步工作需要关注的地方。

这些重要考古发现的价值，在清华简整理之初，就被李学勤注意到了，他说:“西

山位于礼县县城西侧，西汉水北岸的山坡上，还不是最早的秦文化遗址。由这里往

北，没有多远便是‘邾’的可能位置。”［8］其实，西山等遗址正处于朱圉山之

阳。如果《系年(三)》的邾确为朱圉山，寻找西迁之初的秦人文化遗存，还需要对

礼县境内的考古工作投入更大精力。

“周室既卑”以下为最后一段。此段文字基本内容与《史记》等有关文献一致，唯

细节有出入。

首先是“秦仲焉东居周地”，其中的人物显然有误，基本可肯定属于记录者对史料

抄写的出错。当平王东迁时的秦先人，肯定是秦襄公、文公。秦仲是襄公的祖父，

早在周宣王早期就已战死在伐戎的疆场，可以说是壮烈殉国了，如何能东居周地。

所以，不能不认为这一记载实属错误。

不过，按照《秦本纪》的记载，襄公确有一位兄长，名叫世父，为了报祖父被杀之

仇，让弟弟襄公继位，自己专心率军伐戎。如果襄公还有弟弟，其也可称秦仲，似

乎可通。但这样就与其祖父同名了，在古代人伦中可能并不妥当。但只有他们兄弟

俩的话，襄公就只能称秦季了，所以还是竹简记录者错谬的可能性为大。

另外，“以守周之坟墓”句，也从不见其它文献。故此语是渊源自有，还是记录者

的度情推论，实不能底定。

据以上分析，我们认为《系年(三)》确实提供了不少重要史料，有些可以补充古文

献的不足，历史价值还是比较高的，显然从出土文献中佐证了甘肃礼县等地考古的

重要价值。但可发现，《系年》的全文是以晋楚两个大国争霸的历史为重点，记录

者或作者并非是为了专门记述秦人的历史，而是因要涉秦，遂对其历史做了一点简

单说明，故仅是一个很概括的摘录，其间的失误或错讹也就不足为怪了。另外，对

周、卫等国的历史，都采取了同样的手法，以致纪年、叙事多有紊乱。

在秦史的记述中，《系年(三)》其实还有一处较大的漏洞。如没有交代飞廉与商奄

的具体关系，只讲了其逃到了商奄，是属于本家，还是他国呢?如果飞廉出自商奄，

那西迁的商奄之民为秦先人即无误。但若并非其家族，飞廉仅是逃亡他人的国族，

商奄迁民为秦之先就存在问题了。因《秦本纪》说飞廉是秦之先祖，商奄之民就非

其源。如果秦族真是来自商奄，飞廉及其父中潏以上，就是秦人冒认的祖先了。加

之内容相近的《孟子滕文公下》有伐奄，讨其君之语，知飞廉绝非奄君，是否可

以认为秦人冒荫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所以，《系年(三)》于秦史研究，跆拳道横踢 尽管有较大价值，但也不可给予过高的期望，以

为因之可以修改秦史，其实可能性非常有限。而将之作为一家之言，择其善者而从

之，才是较客观科学的态度。

［1］李学勤.清华简《系年》及有关古史问题质量管理员 ［J］.文物，2011(3).

［2］李学勤.清华简关于秦人始源的重要发现［N］.光明日报，2011－9－8(11).

［3］刘延长，徐倩倩.山东地区周代古国文化遗存的发现和研究(略稿)［C］∥陕西

省考古研究院，上海博物馆编.两周封国论衡——陕西韩城出土芮国文物暨周代封

国考古学研究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4］同［2］.

［5］北京大学考古系，甘肃省考古研究所.甘肃毛家坪遗址发掘报告［J］.考古学

报，1987(3).

［6］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西汉水上游调查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8.

［7］a.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甘肃礼县西山遗址发掘取得重要收获［N］.中国文

物报，2008－4－4.b.2006年甘肃礼县大堡子山祭祀遗迹发掘简报［C］∥北京大

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北京大学震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古代文明(第7卷).北京:

文物出版社，2008.

［8］同［2］.

(责任编辑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