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长江三峡南岸入蜀陆上通道考察
刘自兵;刘行健
【摘要】长江三峡南岸入蜀陆路大致可以分为两段,施州到夷陵为东段,施州到万州
为西段.东段夷陵至施州的陆路在文献中有明确记载,它开辟于明朝,当时被称为百里
荒大道,主要用于明朝军队出兵四川.西段陆路交通线最迟在宋代就已开通.南岸陆道
与长江三峡北岸陆路、长江三峡水道一起构成了古代长江三峡地区三条重要的入蜀
交通运输路线,也是沟通和联系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盆地与有"鱼米之乡"之称的长
江中下游大平原的经济纽带.
【期刊名称】《铜仁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7(019)005
【总页数】11页(P37-47)
【关键词】明清时期;长江三峡;南岸陆路
【作者】刘自兵;刘行健
【作者单位】三峡大学期刊社,湖北宜昌443002;宜昌市保税物流园区,湖北宜昌
443002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K289
长江三峡南岸入蜀陆路起点为湖北夷陵州(今宜昌市),终点是四川万州,全程正
好避开三峡水道的急流险滩,是古代人们出入楚蜀地区的另一条交通干道,与长江
三峡北岸陆路、长江三峡水道一起构成了古代长江三峡地区三条重要的入蜀交通运
输路线,也是沟通和联系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盆地与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
长江中下游大平原的经济纽带。
关于长江三峡北岸入蜀陆路,笔者已有专文研究,对路线经过的地名、里程和行人
所需日期均作了初步的考证和探讨①,而长江三峡南岸入蜀路线,杨华教授曾撰有
两篇文章进行详细的梳理和研究②。笔者认为它对我们深入认识这条陆路提供了有
益的视角和参考。杨教授主要从考古工作者的角度寻绎古代的交通路线,在文章中
对考古遗址遗迹关注较多,而对明清的方志资料及地理志书的记载留意较少,在资
料的引用上有所疏漏。另外杨文在路线的断代上也有一些模糊的认识,把路线开辟
及作为交通要道的时代定得过早。根据史料记载,长江三峡南岸陆路作为官道的时
间并不长,尤其是从夷陵州到施州的陆路,在明代才被开辟出来,清代逐渐繁荣。
笔者认为在资料的引用上考古资料和文献资料不可偏废,因此本文主要从文献资料
方面探讨交通路线,以期与杨文相互补充,取长补短,使这一重要的课题研究更加
接近历史的真实。
长江三峡南岸入蜀陆路大致可以分为两段,施州到夷陵为东段,施州到万州为西段。
东段夷陵至施州的陆路在文献中有明确记载,它开辟于明朝,当时被称为百里荒大
道,主要用于明初出兵四川。《明实录》记载乙酉湖广抚臣刘悫等以土寇覃璧平条
议五事,其中谈到:“荆州去施州卫道里险远,不便巡历,夷陵以西有国初颖国公
傅友德所辟取蜀故道名百里荒者,抵卫仅五百余里,清移巴东之石柱巡检司于野三
关,施州卫之州门驿于河水铺,三会驿于古驿铺,俾闾井联络,而于百里荒及东卜
陇仍创建哨堡各一,令千户一员督夷陵、长宁二所,班军各百人更番戍守。”③顾
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的记载也大同小异。清代吴省钦《清江为禹贡荆之沱辨》云:
“明廖永忠伐明玉珍分别由长阳巴东境所云百里荒者潜出夔门之上游,此固踵张仪
之故智而反行之。”④从以上记载可知,三峡南岸百里荒路是明初傅友德、廖永忠
等开辟出来的、用于出兵平复四川的一条捷径,当时因为人烟稀少,虎豹出没,盗
寇猖獗,行人往来较少,不大为世人所熟悉。明清地方志书对这条百里荒大道也多
有提及。明夷陵人雷思霈《荆州方與书》云:“长阳在四山中,连山竟险,接岭争
高,多不可辨,至为民害者,则县之(西)二百里有百里荒,深林茂箐,熊虎猿穴
之薮,横仅百里,纵不知几千里,多诸蛮獠所盘踞,而赖亡命亦得因缘其间以处,
刘我行旅,每至荒口,必聚众乃可入耳。”⑤乾隆《长阳县志》云:“高家堰大路,
在县西北六十里,自东湖至偏岩入境,经高家堰、点心坡、百里荒等处,至荒口出
境,为入施南要路。”⑥又“点心坡,县西北九十里,乃施南一带门户。”“百里
荒,县西北纵横百余里,林深茂箐,熊虎之薮,獠常踞焉,目今生聚日繁,知县李
拔加意抚按,劝民间垦荒土尽绢,请编保甲,守望相助,安居乐业,非复昔可比
矣。”⑦在同书艺文志中,还收有知县李拔《建修四路茶亭记》一文,其中谈到高
家堰大路经过的木球溪之点心坡,“爰捐俸廉,各于坡顶建亭设茶,广竹木以为歇
息地而额其上……在点心曰忘疲。”⑧
西段自施州至万州,其陆路交通线最迟在宋代就已开通。顾祖禹云:施州卫“外蔽
夔峡,内绕溪山,道至险阻,蛮獠错杂,自巴蜀而瞰荆楚者,恒以此为出奇之道,
宋末蒙古塔海入蜀,荆湖帅孟珙遣兵屯施州以备之,又蒙古兵渡万州湖滩,施夔震
动,盖施夔表里大江,而清江源出彭水,中贯卫境,之夷陵、宜都而合大江,其取
径尤捷也。”[1]3856蒙古兵从万州湖滩渡江,而施夔之所以惊慌失措,阵脚大乱,
是因为敌军从万州水路顺流而下至夔门,势如破竹,而从陆上至施州,有驿道可通,
不日而兵临城下。又施州卫境内有清江贯通全境,有陆道经酉阳黔州直插湖广腹地。
从清江至湖广的夷陵、宜都、松滋等地可避三峡之险,其势望风披靡。又《宋
史孟珙传》云:“庚寅,谍报大元兵欲大举临江,珙策必道施黔以透湖湘。请粟
十万石以给军饷,以两千人屯峡州,千人屯归州……珙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夔
声援,遣于德兴增兵守归州隘口万户谷。大元兵自随窥江,珙密遣刘全拒敌,遣伍
思智以千人屯施州。大元大将塔海并秃雪帅师入蜀,号八十万,珙增置营砦,分布
战舰,遣张举提兵间道抵均州防遏。大元兵度万州湖滩,施、夔震动,珙兄璟时为
湖北安抚副使、知峡州,急以书谋备御。珙请于督府,帅师西上。璟调金铎一军迎
拒于归州大垭砦。刘义捷于马巴东县之清平村。珙弟璋选精兵二千驻澧州防施、黔
路。”[2]12376蒙古兵从万州南下,宋人在施州、夷陵、宜都、松滋、澧州等地
驻军防守表明万州至施州、澧州有陆路相通。宋军据守陆路要冲,是一种积极的防
御之策。
明清时期,万州至施州的陆路交通多见于史书。李鸿章任湖北巡抚,曾从陆路经夷
陵、施州、利川到四川,王庭桢《建始县属修路记》《恩施县属修路记》《利川县
属修路记》曾多有提及⑨,其中《利川县属修路记》云:“制府合肥李公入川,尝
经其地,喟然曰:施郡路甚崎岖,而利川之石板顶、齐岳山尤高耸入云,始知蜀道
之险无逾于此。蜀省富庶,南浦雄关以北皆甃石为道,广平如砥……惜乎施郡地瘠
民贫,不能踵行耳。”⑩李鸿章因为经历了这条陆路的艰辛,深有感触,于是提议
大修从夷陵到利川县的入蜀大道,并捐俸银三千以襄此举。同治《万县志》云:
“软耳箐,在县大江南磨刀溪南五里,交湖北利川界,与湖北七曜山对峙,亦楚蜀
往来道,隘口敞阔,防堵不易,铜锣关虽天险易守,然在软耳内,入软耳则他道可
绕,由龙驹坝北渡江,故县大江南防堵以软耳为最,同治元年(1862)春,粤逆
石达开陷咸来利川,武生陈第抡统带市郭里团勇堵软耳、铜锣打杵各隘,石逆走石
柱。”(11)软耳箐、龙驹坝等地正是万县入利川施南大道上的隘口要地,太平
天国起义军石达开曾帅部转战在这条要道上。四川地方首领为防堵石达开北上四川,
在软耳等隘口构筑军事,据险而守。
明代及以前,由宜昌入蜀,陆路多取道长江北岸驿道,经过宜昌河西(今点军区)、
秭归县东南,过江又经江北归州城、巴东县、四川巫山县、夔州、云阳县抵万州。
东汉末,刘备猇亭之战失败后即从
江北线撤退至白帝城。《蜀志先主传》云:“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
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3]871-892所谓步道即陆道。至今在秭归、巴东及
巫山等陆道经过的地方还留下相关的地名及传说。在秭归和巴东交界的地方有石门。
《方舆胜览》云:“石门山在巴东县东北三十五里,山有石径,深若重门,刘备为
陆逊所破,走经石门,追者甚急,备乃烧铠断道,然后得免。”[4]1025《水经注》
云:“江水又东经石门滩,滩北岸有山,山上合下开,洞达东西,缘江步路所由,
刘备为陆逊所破,走迳此门,追者甚急,备乃烧铠断道。孙桓为逊前驱,奋不顾命,
斩上夔道,截其要径,备逾山越险,仅乃得免。”[5]645在巫山县有地名德胜铺。
正德《夔州志》卷二“邮驿”条云:德胜铺,县东六十里。它与小桥铺、锣鼓铺同
为明代通往巴东县陆路上的重要驿铺。宋时的得胜冈当在明德胜铺附近。王十朋
《登得胜冈谒武安王关云长庙,有泉一泓,俗传谓兵至此无水,拔刀刺地,泉随而
涌。庙西有磨刀溪北有晒甲崖》诗:“得胜名冈蜀虎臣,气吞吴魏失防身。磨刀晒
甲遗踪在,英魄犹能敌万人。”[6]361诗题及内容叙述三国时蜀将关云长的传说。
关云长生时未入四川,此当是其余部败走麦城路过此地入川休整时用刀凿出泉水,
又在此磨刀晒甲。得胜宾利的标志图片 冈至今留有关云长庙、磨刀溪、晒甲崖等地名。这些地名及
传说表明三国时这里就是楚蜀交通要道,与前述巴东、秭归、石门等地名一起构成
了一条清晰的汉代陆路交通线。宋代王十朋、范成大赴四川为官,取陆道而行,也
是经过这条路线。明代黄汴撰《一统路程图记》记载了从成都到南京的驿道也是取
道江北路线。“万县,八十里巴阳驿,六十里云阳驿,八十里南沱驿,六十里夔州
府,六十里瞿门公馆,六十里巫山县,八十里小桥公馆,八十里巴东县,八十里归
州,百三十里白沙驿,百二十里夷陵州……”[7]245其中的小桥公馆、白沙驿是这
条大道上两处重要的驿站。顾祖禹云:巫山县“巴中驿,在县东八十里,志云,巫
山陆路至巴东百八十里,鸟道崎岖,行者苦之,万历三年(1575),改小桥公馆
建巴中驿,巴巫二郡之民始免疲困。”[8]3256隆庆时期的小桥公馆,万历时改为
巴中驿,《明实录》有记载:万历元年(1573)五月庚寅,“设四川巴中驿,巴
东巫山两县当楚蜀出入之冲邑,小民贫甚,为递送所苦,抚臣议改道中小桥公馆为
驿,属巫山县。”(12)又《明世宗实录》云:嘉靖二十五年(1546)二月甲辰
“改迁湖广屈溪水驿于白沙铺为白沙马驿。”(13)屈溪驿原为长江水驿,嘉靖
时期改为陆上马驿。从上述两处驿站的改置可以看出,明代后期陆路交通的地位日
渐提升,长江北线是主要的入蜀陆道。清乾隆时期,北线仍然是一条重要的入蜀要
道。乾隆《长阳县志》记载:县境有四条重要大路,其中“天里铺大路,在县西北
一百五十里,自东湖红岩入境,经天里、白沙,至花桥入归州界,为入川及施南要
路。”(14)这条天里铺大路正是宋代至明代入蜀大路的一部分。明清之时,人
们往四川多行走北线。如黄辉,字平倩,四川南充人,明万历间进士,官至少詹事,
曾经天里铺大路出入四川,在途中留有诗作《白沙驿》《发白沙驿登鬼愁岭望夷陵
怀袁密修及诸子》《巫山道中二首》等(15)。又如茹敦和,乾隆时期进士,曾
经北线往四川,途中诗作有《二十日至花桥》《晚泊九湾》《过八字坡观音阁宿》
《二十三日早发至石门汛》等(16)。明清时人往施州,甚至也是取道江北线到
巴东,再从巴东往南经过建始县到施州。如,清代康熙时进士、宜都令柯煜奉命往
散毛司勘田,并非走百里荒路,而是绕道秭归巴东进入施南散毛。沿途他作了不少
诗作,其中《往散毛司勘田日行万山中》云:“归州已历万重峦,又入蛮中地屈
蟠。”(17)表明作者是从秭归巴东往西南行,即从北线进入施州。《宿建始农
家》《施州城外见清江》《又经建始界》《施州石门》等反映出作者是从巴东建始
一线往返的。
清代,尤其在清中后期,随着移民的增加,江南入蜀大道不再荒无人烟,百里荒大
道渐渐有了生气,往来的行人日渐增多,慢慢取代了江北陆路,成为入蜀的一条主
要路线。清光绪时期吴焘《游蜀后记》云:“四月十六日巳刻,自宜昌开行,宜昌
为入川门户,舟行者入峡,陆行者取道施南,皆于此分路。”[9]越往后,人们似
乎只知有南线,而不知北线。光绪时四川人傅崇矩爱好游览,著有《成都通览》一
书,对境内的官道多作了详细的记载,其中谈到万州至宜昌的陆路,所经的地方就
是利川、恩施、建始、巴东、长阳、东湖等地,沿途所经过的地名、道里等细大不
捐、罗列至详,为研究明清入蜀陆路提供了详实的资料。明清时期,尤其在清代中
叶以后,由于南线取代北线成为入蜀的陆上主道,往来行人络绎其途,交通繁忙,
因此翻修官路、架设桥梁等成为地方官府的当务之急,也是显示地方官吏政绩的一
大方面。从康熙时期开始,南线修路架桥的记载不绝于书。在沿线所在的地方志书
中,多见有《修路记》《建桥记》等。如蒋宏毅《修路碑记》,记载了康熙时施南
府守林濬修路的功德,王庭桢《建始县属修路记》《恩施县属修路记》《利川县属
修路记》记录了光绪时期所在县的修路壮举,其他如童昶《七里坡石蹬记》、郑伟
《新建迎恩桥碑记》等彰扬修桥补路的善举。修路事迹的频繁出现,进一步说明南
线交通地位的提升。
如前所述,长江三峡南岸入蜀路线的起点是宜昌县,终点为万县,全程可分东西两
段,以恩施县为界,恩施以东至宜昌为东线,恩施以西至万州为西线。东线的走向
及经过的驿铺、地形根据地理志书的记载,可寻绎仿佛。蒋宏毅《修路碑记》云:
“施南僻处山陬,咽喉楚蜀,自宜至施计程五百,置邮凡九,其间巉岩绝涧,平陂
相参,仄径羊肠,行者苦之。”(18)林公即林濬,系江南上元武进士,康熙五
十三年(1714)任恩施知县。《碑记》所云从宜昌至恩施共五百里路程,中有驿
铺九处。因是地方士人亲历所记,又是本朝人记本朝事,所言应当不虚。驿铺的名
称由于志书失载,不得其详,但沿线经过的地名及地形,根据各县志的记载,可觇
其概。寻绎从宜昌西行至恩施经过的地名及地形可以窥探入蜀路线的走向。
从百里荒东即长阳县境至夷陵的陆路上,经过的驿铺、地形多见于明清方志。同治
《宜昌府志》记载,东湖县西往归州六铺:县前铺、卷桥铺、小溪铺、桃花铺、泥
水铺、望州铺。同书记载长阳县至东湖的铺递有:西北十五里至赶牛铺、二十里至
偏岩铺,三十里至东湖鲁家墩铺。过鲁家墩铺后正好与东湖至归州路线连接。东湖
至归州的路线中,其中县前铺、卷桥铺、小溪铺为宜昌西路大道,而桃花铺、泥水
铺、望州铺是通往归州的支道(19)。又乾隆《长阳县志》云:“高家堰大路,
在县西北六十里,自东湖至偏岩入境,经高家堰、点心坡、百里荒等处至荒口出境,
为入施南要路。”综合以上记载可知,从东湖至巴东县的路线经过的地名有:东湖
县前铺干杯吧朋友原唱 、卷桥铺、小溪铺、鲁家墩铺、偏岩铺、高家堰铺、点心坡、百里荒。据明
代嘉靖《湖广图经志书》记载,长阳县西往巴东县路还有安远铺(20),也当在
这条路线上。
巴东县境内路线是入蜀陆路极为重要的一段。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云:“明隆
庆五年(1571)湖广抚臣言,荆州去施州道里险阻,不便巡历,夷陵以西有明初
颖国公傅友德所辟取蜀故道名百里荒者,抵卫仅五百余里,请移巴东之石柱巡检司
于野三关(在施州卫东北四百里),施州卫之州门驿于河水铺(在卫东北三百余
里),三会驿于古驿铺(在卫东北二百余里),俾闾井联络,而于百里荒及东北陇
仍创建哨堡,令各千户一员督夷陵、长宁二所,班军各百人更番戍守,庶无险远之
虑。”[1]3856这段史料明确告诉我们,在入蜀陆路的东线上,有野三关、河水铺
(州门驿)、古驿铺(三会驿)等地名,为方便行旅往来,政府还把施州境内的州
门驿、三会驿移至河水铺和古驿铺。另外,在经过百里荒的路线上建有哨堡等军事
设施,既方便行旅往来,又防守盗贼骚扰。野三关,据光绪《巴东县志》载,在县
西南三百里。古驿铺在巴东治南一百里,支井铺在县治南二百里,都是巴东境内通
往施州故道的铺递。康熙《巴东县志》云:“今查县南安居有地名古驿,去县约百
余里,县西南前一都有地名支井,去县约二百余里,与县旧志所载古驿铺方位相
符……此似是往施州古路。”(21)河水铺地址不详,但从方位看为巴东县南铺递
无疑。
明代初,长江南岸入蜀陆路虽然打通,但行人并不多,路线几近废弃。嘉靖《湖广
图经志书》记载了施州境内通往夔州、巫山、散毛司、黔州等地的驿铺、路线,唯
独没有通往夷陵的驿铺路线。夷陵州亦如此,嘉靖《湖广图经志书》、弘治《夷陵
州志》也没有记载夷陵州通往恩施州的路线。直到明末清初这种状况才出现改变。
清代入蜀路线经过建始县、恩施县境较长,故沿路地名也较多。嘉庆《恩施县志》
记载,恩施通往建始县有南北两条路线,北线有铺塘:沿长坡、鸡心笼、峦山子、
龙驹河等地,到达建始县治。而南线经过莲花池、了沐峪、一桶水、南里渡、滚龙
坝、崔家坝等地,到达建始桃园铺,与巴东至施州路线对接(22)。同治《施南
府志》所记大致相同,只有建始境内的桃园铺变成红岩子铺。入蜀路线没有改道,
只是对建始境内的铺递进行了调整。
从恩施往西抵万州的路线如前所述,最迟在宋代就已开凿通行,是当时联系川东和
施州的纽带,是军队及行旅的往来通道。宋代前期施州食盐供应紧张,是造成民族
聚居地社会不稳定的重要原因。当时施州的蛮族首领苦于施州驻兵后的繁重徭役常
常发难。宋真宗年间,夔州路转运使丁谓一方面带兵前往平息,与蛮族首领订立盟
约,另一方面运用经济手段,用食盐换粟米的方法,加强经济融合,收到很好的效
果。“秋七月已亥,施州屯兵备溪蛮,岁仰他州馈饷,峡民甚苦之,权知事临汝寇
箴请行和糴之法,而偿以盐,兵食遂足。”“先是蛮人数扰边,上召问巡检使侯延
赏曰:蛮人何欲?延赏曰:蛮无他求,所欲惟盐耳。上曰:此亦常人所须也,何以
不与之?乃召谕谓,谓即取诏传告陬落,髃蛮感悦,因相与盟约曰:自今有入寇者,
觽杀之。且曰:天子济我以盐,我愿输以兵食。自是边谷有三年之积
焉。”[10]1130丁谓、寇箴实施了食盐交换粟谷的计策,既解决了施州兵食匮乏
的问题,又满足了蛮人对食盐的渴求,从而保证了该地区的社会稳定,从此施州至
川东的陆路除了邮传之道外,还是一条行盐之道。
明清时期恩施至万州的陆路上设立了大量的铺递,尤其是在楚蜀两省交界的路线上
设立了铺司,跨省传递文书,进一步突出了它作为官道的地位。同治《施南府志》
记载:恩施县往西至利川县的陆路铺递有:北门底铺,三十里抵方家坝铺,四十里
抵黄草坝铺,三十里抵罗鍼田铺,自此三十里达利川县长嵌铺。同书记载利川县东
至恩施县的陆路铺递有:县前总铺,三十里达火铺塘铺,三十里达下马溪铺,三十
里达长嵌铺,正好与恩施县的来路对接。利川县往西北至万州的陆路铺递有:县前
总铺北行二十里达小菁塘铺,北行三十里达南坪铺,四十里达石灰窑铺,三十里达
白杨塘铺,三十里达杨坡地铺,四十里水田坝铺,三十里达四川龙驹坝铺(23)。
光绪《利川县志》所记县域西北路线与同治时期基本相同,但经过的铺递有所增减
和改变。光绪《利川县志》记载县域北路:县前铺、小菁塘铺、南坪巡检驻处、野
漕坝铺、木城铺、建南巡检驻处、界碑塝,界四川万县骡马洞铺面条怎么煮 ,至万县龙驹坝铺
(多改设其旧)(24)。同书卷二“疆域志”进一步记录了利川县“北至万县治
路”经过的地名:吊水坝、小菁塘、紫蝗坝、石板水、营上、南坪、干堰塘、髳樔、
软耳箐。其中,南坪“有场,驻巡检,一把总,明嘉靖时荆瞿守备驻此。自南坪东
二十五里五谷庙,又二十里白杨坝,又二十五里风门,并隶奉节,又三十里马道屯,
隶南坪,一保屯之左右,前后并隶奉节。”可见南坪是一处四达之地,东可抵奉节,
西可至石柱,南接利川,北通万县,因此光绪时在此设置巡检,稽查行旅。又软耳
箐“有卡,卡外隶万县,又十里至万县磨刀溪,有场。”显然,软耳箐也是一处隘
口,政府据险设卡(25)。同治《万县志》记载:“软耳箐,在县大江南,磨刀
溪南五里,交湖北利川界,与湖北七曜山对峙,亦楚蜀往来道,隘口敞阔,防堵不
易。铜锣关虽天险易守,然在软耳内,入软耳则他道可绕,由龙驹坝北渡江。故县
大江南防堵以软耳为最。同治元年春,粤逆石达开陷咸来利川,武生陈第抡统带市
郭里团勇堵软耳、铜锣、打杵各隘,石逆走石柱。二年(1863)秋,石逆后队李
复猷回窜咸来,军功陈诒荣带勇堵此。”又“铜锣关,在县大江南,天生绝险,咸
丰间绅民修置关门营房,明史又西南有铜锣关巡检司。”(26)以上记载可知,
恩施至万县陆路走向清晰,沿途铺递、隘口密集,南坪、软耳箐、铜锣关等处位置
尤为险要,明代就设置巡检、关卡等机构,是楚蜀陆道最为重要的一段。光绪时期
施南府守王庭桢撰有《利川县属修路记》云:“由楚入川之道隶施南府者三邑,首
建始,次恩施,次利川,利川之路自恩施县境之石板顶起,历关口、长嵌、高桥、
高罗、背偏岭子、团宝市、黄泥坡、火铺塘、白雀山、杨柳寺等处,至县城东凡百
有十里,又自县之北城起,历樱桃树、大箐洞、小箐丫、海罗口、石板水、十字路、
核桃树、齐岳山等处至软耳箐止,凡九十有二里,其西即四川万县之南浦雄关也,
昔制府合肥李公入川,尝经其地,喟然叹曰,施郡路甚崎岖,而利川之石板顶、齐
岳山尤高耸入云,始知蜀道之险无逾于此。”(27)
清末傅崇矩详细地记录了长江南岸由宜昌到万县之陆程经过的地名:八里点军坡,
十里黄泥坑,十里大桥边,一里河西场,七里心桥子,十里曹家巷,十里毛家店,
八里石头丫,七里高家堰,十里硝磺岭,十里木桥溪,五里点心河,二里江岔老,
一里半桃子垭,五里小罗司杠,二里聂家坪,七里罗司杠,五里青㭎坪,八里青林
口,七里纪子河,五里贺家坪,五里万水桥,六里头道河,五里铁马坡,四里下堡
子里,四里上堡子里,十里蒋蒋茂,五里鹿子坪,八里清雅沟,七里沙坪,十里槐
树坪,十里冷水桥,十里洗衣石,十里郎坪,三里茶店子,四里花桥河,三里关口
垭,三里奈子沟,五里汪家岭,三里巴巴铺,七里四渡河,十五里天门坡,五里刘
家坪,四里二蹬岩,八里太平店,六里花柳树,七里上柳坪,五里野三关,八里张
家村,五里风木村,五里马石岭,四里孙家垭,三里苦桃溪,四里堰塘湾,八里侯
家垭,七里支井河,五里卡门,二里水洞坪,五里红砂堡,三里水果坝,五里长林
杠,五里大支坪,八里野三坝哈尔滨工程大学 ,三里野三河,四里董家垭,五里唐岩头,五里麻扎
坪,五里广福桥,七里石牙子,三里长岩屋,五里灯草湾,十里落水洞,三里土笛
河,七里铁匠坳,八里红岩寺,十里清黍林,五里崔家坝,五里栀子岭,二里幺牌,
二里斑竹林,五里新塘,七里雅雀水,五里焦庄,十里南里渡,七里双树门,八里
代家店,七里桥头坝,八里熊家岩,七里饶家湾,八里鸡心场,七里石子路,十里
太阳坡,五里小龙潭,三里大龙潭,五里猪圈门,五里石庙子,五里新开路,十里
乱泥坝,五里黄草坡,五里大兴厂,五里沙子门,十二里罗针田,三里河边,二里
头等岩,三里半边坎,五里麦天湾,五里石板顶,十二里关口,三里长坎,五里高
桥,三里四方洞,七里高楼牌,八里下马溪,七里唐宝寺,八里野猪水,七里朱砂
屯,五里黄栗坡,十里白菊山,十里求男台,五里杨柳寺,五里转转河,十里利川
县,十里樱桃树,十里小心塘,五里小心垭,八里两来望,十里核桃树,十里云山,
十里黄泥坡,二里干堰塘,五里核桃树,五里大店子,五里中槽,十里毛槽,五里
卡门,七里磨刀溪,十里陡梯子,十五里变河口,三里田坝,七里王爷庙,十里青
龙嘴,五里钓鱼滩,十里马鬃岭,十里郎家坡,八里万利桥,二里篆嘴,十里龙驹
坝,十里毛台子,四里三宣渡,六里赶场坝,十里马巴坝,五里黄干石,七里庙湾
梁,八里消水坝,五里长滩井,十里土门嘴,十里老土地,十里小木马山,十里长
林杠,二里静安桥,三里龙潭子,五里苏家坝,五里武杆桥,五里沱口,十五里万
县[11]440-452。傅文所记陆路走向同方志所载基本相同,但它记录的地名、里程
更为详尽,还附录了各地的地理特征、物土风俗,为今人全面揭示长江南岸楚蜀路
线走向提供了极为有价值的资料。
明清时期随着长江三峡南岸楚蜀陆路地位的凸起与交通的繁荣,修路架桥建置辅助
设施等工程成为当务之急,应时而动。而地方政府和民间人士也把修路铺桥作为德
政,倾力而为。得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南岸陆路交通落后的状况有了较大改观。
(一)夷陵境内陆道的养护
夷陵境内的河西地区自古就是楚蜀交通要道,无论是北线,抑或南线,都是入蜀陆
道的必经之地。自明代起就有修路架桥的记载。明人雷思霈《荆州方與书》云:夷
陵“西有姜诗溪,水出焉,东流注入江汉,上为姜诗避乱徙居此山,事母至孝,所
谓泉出江水,水跃双鲤者也。今其井具在,水甚甘冽也。由此山而西数百里,楚入
蜀道也,山皆蹬斗绝造,容人左檐不可复易还,二分垂在外,若九折羊肠,一步一
足息。每夏月滟滪瞿塘多不可渡,而起陆。又崄崿难以叱御去,安所得夸娥二竖子
移之。及万历十有四年(1586),诸有司合策议治道彼岨矣,峻有彝之行。”
(28)夷陵对江入蜀陆道所经过的山即孝子岩,原来蹬道逼仄,陡峭难行,人们
往来不便,万历时地方政府集资修治,改变了崎岖难行的状况。另外还在入蜀路上
修建至喜桥。明王篆《重修至喜桥记》云:“河西古峡州地,距蜀都之陆道也,行
者望瞿塘三峡无不股栗,故多辞舟就陆。历三阳之坡,此道为绾毂四方之旅咸出其
途矣。古横溪有至喜桥,当道之孔,淳祐间曾葺之,今圮桥耳,诸父老聚族而谋曰,
我郡治实奠江皋,远人鳞集,如归肩相摩,趾相错也。兹地乃上下噤喉,往即王于
兴师东马捷于羽檄,使者应乎烽火……相与捐资合议,凿石鸠工,以无负我侯分俸
之意。……又非郡民实便也。凡我远人商旅师徒络绎道路,亦无不暱就欣欣称便也,
既成而喜可知矣。”(29)河西地多溪流,至喜桥是跨横溪上的一座桥梁,最迟
建于宋代,淳祐间修葺,后朽坏,明代地方士人又捐资重建,便利往来行旅。清代
的《地方志》所记河西地区的桥梁还有多座,多是入蜀陆路上的设施,兹不赘述。
(二)长阳县境内陆道的养护
长阳境内的入蜀南线称为高家堰大路,由东湖从偏岩入境,经过高家堰、木桥溪、
点心坡、百里荒、连天坡等地。道路险峻,人烟稀少,一向被行人视为畏途。乾隆
时期,县令李拔捐资鸠工,在扩宽路基的同时,还在点心坡建茶亭,为行人提供憩
息地。李拔《修建四路茶亭记》云:“长阳为楚北僻邑,川岩险阻,实四达之国也,
西通巴蜀,东接荆宜,北控东归,南连鹤乐,衔冲要津,从横交错,商贾络绎往来
奔会,踵相接焉。鸟道羊肠,逼窄陡峻,莫可攀跻,余视事之明年,既次第增修宽
大,而陡峻如故,如天里铺之关天坡,木球溪之点外国论文 心坡,龙潭寺之漫腰坡,石板铺
之连三坡……余爰捐俸廉,各于坡顶建亭设茶,广竹木以为歇息地,而额其上。其
在关天曰暂憩,在点心曰忘疲,在漫腰曰慰劳,在连三曰息肩。每坡量拨官佃,四
家岁收所入以供茶汤之用,并谕所司,务在经理得宜,始终不怠。”李拔修建茶亭,
并拨官田供茶汤之费,这在古代是难能可贵的举措(30)。乾隆中期在县青岩一
带又有土人向士鸿筹资修路。“青岩,在县西北五十里,为荆州至施南陆行必由之
路,经途险峻,征夫往来颇以为苦。乾隆中土人向士鸿筹资修治,知县杨于果为题
词助募,遂成坦途。”(31)光绪时期,高家堰、百里荒大路又加以重修。“制
府出白金三千,以千五百金助宜昌,以五百金助施之利川建始,以千金助恩施……
而宜昌属之长阳、巴东亦完善,工不虚縻,民皆乐助。”(32)李制府出资三千
两白银修建楚蜀南路,宜昌府所属长阳及巴东的路段也进行了一次大修。
(三)巴东县境内陆道的养护
入蜀路线经过的巴东县南部及百里荒人烟稀少,盗贼横行,明隆庆五年(1571)
湖广抚臣上请朝廷于百里荒及巴东一带创建哨堡,得到批准。在所建的哨堡中,召
化堡是最重要的一处设施。明代沈继美《新建召化堡记》云:“邑南九十里许,崇
山峻岭,林木深茂,为巴后都召化地,西邻建始,南通石柱、连天二关,远接施州、
容美,外控诸夷,内为一邑保障……乃议建堡戍之以兵,以杜后患,乃请诸当道,
咸允其议。”(33)修建召化堡的初衷虽是防堵夷人,但对保障路线畅通,方便
行旅往来起到了重要作用。光绪丁丑年间,奉湖北巡抚李鸿章之命,巴东也加入了
江南入蜀路线的大规模修治工程。除官方修路之外,清代巴东县多有地方人士修治
入蜀路线的义举。如“高胜鸿于康熙年间同岁贡田国亮修造后山道途施郡荒路,以
便行旅,现有碑记,立署内仪门前右道。”“县治后乡自巴邑至建始,必由梯儿岩,
经过此路—险,行人每苦其难,嘉庆二十三年(1818)谭宏龙领众修理平坦,来
往得其便,费金千余,因更名太平口。”又“道光十四年(1834)间,巴东士民
被县官饶拱辰德政所感,愿将自巴东至建始地界驿路修好,以便行人往来。”
(34)
(四)建始县境内陆道的养护
建始南部山区亦是入蜀路线的必经之地,约七十里,“丛山密箐,道路崎岖,不独
艰于跋涉,且有倾跌之虞,行人莫不有戒心焉。”建始县修路主要发生在光绪时期,
当时县令为卢梦麟,卢以建始县财政拮据,“请于邑中盐肆所售之盐每斤捐钱一文,
约计岁可获钱千緡”,于是请地方绅首谭瑞云等召匠集夫,“由恩建交界之小桥抵
巴东之野三河,凡七十里,狭者广之,峻者平之,坍者补之,一律整治,较未修时
已改观矣。惟是道里阻长,经费短绌,土工多而石工少,难期坚固,且路多胶泥,
遇雨则滑,非铺石不便于行。”由于经费不敷支出,修路草草收场,路面以土质为
主。丁丑时,又筹集经费,“并拨李制府捐廉银二百银以助之,共费千余緡,于是
荦确陂陀之地皆化险为夷,视始修又觉生色矣。”后县令易人,新来的易大令象商
“筹资三千余緡,凡简率者甃以石道之,有阻碍着设法更易,而建始之路可媲美于
恩利矣。”从中可知,在光绪时建始县经历了三次修路,共耗费约五千緡。新修的
道路甃石为面,平坦如砥,可与恩施县、利川县的新路相媲美(35)。
(五)恩施县境内陆道的养护
恩施境内的道路翻修在康熙时期就有记载。蒋宏毅《修路碑记》云:“施南僻处山
陬,咽喉楚蜀,自宜至施计程五百,置邮凡九,其间巉岩绝涧,平陂相参,仄径羊
肠,行者苦之。迨己丑秋,林公莅任斯土,披高历险,篝栈道危,乃慨然曰:是郡,
予之所驻,是路,即予之责也。越翌年仲吕乃捐资鸠工,遴选目能者,任以监督,
六阅月而告成,由是陟山而不知山,登险而不知险。”(36)林公所修施南府路
应包括建始县、恩施县及利川县道路。这次修建耗时半年,效果明显,改变了以往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状况,使行人登高历险如履平地。光绪时期湖北巡抚
李鸿章布置修路,恩施县境内道路又进行了一次大修。王庭桢《恩施县属修路记》
云:“比入山过长阳巴东为施南境,施属建始路尚平,恩施则由鸦雀水而南里渡,
双树门,戴家店,栅木坡,熊家岩,饶家湾,箕星岭,黄鱼泉,皆奇险也……不数
月得钱五千余贯,乃以兴修……于是亲率董事督役,夫险者夷之,曲者直之,狭者
广之,阙者补之,或改南为北,改东为西,或凿高为低,移远为近。斩荆棘,置桥
梁,循途濬沟,临壑种树,期年而东道成……今东道已成,而入蜀之西道阙如……
爰与郡人暨利川商治西道。已而制府出白金三千,以千五百金助宜昌,以五百金助
施之利川建始,以千金助恩施,庭桢亦以俸钱八百贯济恩施用……恩施西道若太阳
坡、大龙潭、猪圈门、新开路、麻园、黄草坡、猴子岩、沙子门、罗针田、头蹬岩、
石子路、麦田湾以至利川界之石板顶,其难治过东路数倍……又得钱四千余贯,刻
日兴工,一如东路,布置越十五月而毕。”(37)恩施入蜀大路分东西两段,东
段自恩施至建始,西段自恩施至利川。两次修路共耗时近两年半,耗资银一千两,
钱九千余贯,在当时可称得上工程浩大,难能可贵。
(六)利川县境内陆道的养护
利川境内的陆路大修发生在光绪时期,修路起点为利川、恩施两县交界的石板顶,
终点为利川、万县交界的软耳箐。光绪《施南府志续编》云:“利川之路自恩施县
境之石板顶起,历关口、长嵌、高桥、高罗、背偏岭子、团宝市、黄泥坡、火铺塘、
白雀山、杨柳寺等处,至县城东凡百有十里。又自县之北城起,历樱桃树、大箐洞、
小箐丫、海罗口、石板水、十字路、核桃树、齐岳等处至软耳箐止。凡九十有二里。
其西即四川万县之南浦雄关也。”修路约二百零二里。王庭桢为施南府守,与利川
县商议修路。“期年而东道告竣,因与利川陈大令国栋商治西道。陈大令就地集资,
广选工匠,簿书鞅掌之,日以亲督夫役,以课其成。嶙嶒者削平之,狭隘者推广之,
泥淖者壅筑之,迂曲者更改之。其宽则四五尺不等,因地势也……制府助利川银三
百两,其绅富谭翠山等两次捐钱共九百余贯。……故工匠皆愿效力,计东西二百零
二里,共长二万零二百丈,一律统修石路,内石梯一万一千五百四十四级。石板顶、
卡门系恩施利川交界处,向有石墙,今已坍塌,重新累石加修,女垛高二丈二尺,
长二十五丈,厚七尺,以坚厚之木为门,上刻‘利川要津’四字,与‘南浦雄关’
东西相峙,既资捍卫,以壮观瞻也。自开工以迄工竣阅两载余,计用钱九千七百七
十余贯。”修路工程堪称浩大,与恩施、建始等地不相上下(38)。
(七)万县境内陆道的养护
从万县南下入施州是宋元明清时期的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官府为保障道路畅通、
提高运力,亦常加固修葺。清代“蜀省富庶,南浦雄关以北皆甃石为道,广平如砥,
藉非因其富庶,而又得人经理,安能履险如夷。”(39)湖北李制府入蜀后,颇
感楚地入蜀大路的差距,遂决计修治。从时间上看,最迟在光绪丁丑年之前,万县
境内路线就已甃石为道,广平如砥,并且可能有专人养护管理。显然蜀地修路、管
理道路方面都走在湖北之前。
(一)三条交通路线的里程
明至清中期,江北陆路是一条主要交通要道,人们出入四川多从此道陆行。从宜昌
至万州,明黄汴《一统路程图记》有较为详细的里程记载,“万县八十里巴阳驿,
六十里云阳县,八十里南陀驿,六十里夔州府,六十里瞿门公馆,六十里巫山县,
八十里小桥公馆,八十里巴东县,八十里归州,百三十里白沙驿,百二十里夷陵
州。”合计两地的陆路里程为八百九十里。
大约从清初开始,江南陆路日渐重要,直到清中后期,大有取代江北线成为入蜀的
主要路线之势。其陆路交通里程《成都通览》亦有详细记载,“由宜昌到万县之正
站,名为十四站,然力夫多不遵行,多行至十七八站之时日。其正站有作十六站者,
列如下以便查考,四十里曹家沱,六十里桃子垭,六十里堡子岭,七十里郎坪,五
十里野三关,七十里大竹坪,七十里洪岩寺,六十四里张家槽,七十里小龙潭,六
十里罗正田,六十里团宝寺,六十里利川县,一百五里木刀溪,九十里龙驹坝,八
十里老土地,五十五里万县。”[2]439“由宜昌到万县之陆程”及“入蜀旱程
记”,合计两地的陆路里程为一千零六十四里。
三峡水道里程,记载的文献较多,但出入较大。宋王象之《舆地纪胜》云:“自万
州下水,于峡州出,陆至荆门,计一千一百里程。”[12]4599又《太平寰宇记》
云:荆门陆路“西至峡州二百八十里”[13]2845。除去峡州至荆门的陆路,万州
至峡州实际水程为八百二十里。明代早期官撰《寰宇通衢》“京城至四川布政司并
所属各府各卫”所记三峡水路里程如下,“凤栖驿,九十里至黄牛驿,六十里至屈
溪驿,六十里至建平驿,七十里至巴山驿,七十里至万流驿,九十里至高唐驿,一
百里至永宁驿,七十里至安平驿,六十里至南陀驿,一百里至五峰驿,九十里至巴
阳驿,六十里至周溪驿,六十里至集贤驿。”[7]176从夷陵凤栖驿至万县集贤驿
水道里程为九百八十里。而明代另一部地理志书《士商类要》记载,从夷陵到万县
水程为八百五十里[7]351。清代傅崇矩《成都通览》所记又有不同。“由万县至
夔州府至水程二百八十七里”,“由夔州至宜昌水程五百八十七里”[11]389-399,
合计宜昌至万县的水程为八百七十四里。综合各种资料记载,三峡水道从宜昌至万
县的里程至少有四种说法,即八百二十里、九百八十里、八百五十里、八百七十四
里。其中以八百七十四里的说法较为可信。由此可见,三条路线中北线和水道的里
程相差不大,而南线的里程最长,多出近二百里。
(二)三条交通路线的日程
陆路从宜昌到万州多是高峰峻岭,马匹难以驰行,官吏或有肩與代步,多数人惟徒
步而行。《成都通览》记载:“由宜昌到万县之正站,名为十四站,然力夫多不遵
行,多行至十七八站之时日。其正站有作十六站者。”由此可知,南线的行期一般
是十四天,力夫因负重而行,要十七八天走完全程,多数情况下是十六天。
北线的行期,笔者曾在《宋代长江三峡入蜀陆道研究》一文中根据宋代的诗文,推
测宋代从峡州到万州的陆行时间为十七天。明代从万州至夷陵的官道上设立十一站,
按古代的行程习惯,则要十一天。《资治通鉴》晋海西公太和四年(369)记载:
“琛兼程而进。”胡三省注:“程,驿程也。谓行者以二驿为程,若一程而行四驿
是兼程也。”[14]685除非战争、大赦等特殊事件需兼程而行,平时行者多一日一
程,即行两驿。据《唐书百官志》“凡三十里有驿”的制度[15]923,古人多以三
十里为驿。这样一日的行程为两驿即六十里。顾炎武《日知录》引《山堂考索》云:
“唐漕制,凡陆行之程,马日七十里,步及驴五十里,车三十里。”[16]618这是
指漕运的行程,而轻车简行的人当不受此限,多于五十里,以六十里为宜。
三峡水道的日程有顺水和逆水的差别,顺水明显要快于逆水。明清时期出入四川而
行水道的文人士大夫络绎不绝,根据他们的《日记》我们制作了一份宜昌至万州的
日程表格,如表1所示。
注:“出处”栏资料均见于王锡祺《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七帙,杭州古籍出版社
1985年版。
宋代铺递兵日程更短。《舆地纪胜》记载万州摆铺云:铺兵“自万州下水,于峡州
出,陆至荆门,计一千一百里程,以六日半,回程加四日。”[12]4599除去峡州
至荆门的陆行时间约一天半,则万州至峡州顺水日程只需五天,逆水只需九天。
(三)清代南线兴盛的原因蠡测
上述三条路线的里程与日程中,水道里程最短,行人用时最少,且免于跋涉之苦,
应是出川的首选。但是水路最为险恶。三峡险滩密布,行人常有覆舟之虞,每次舟
行如走鬼门关。另外夏秋季节,三峡封航,行旅只能望洋兴叹。李白《荆州歌》:
“白帝城边足风波,瞿塘五月谁敢过。”[17]237《唐国史补》引时谚云:“五月
下峡,死而不吊”[18]63。王十朋《夔州论马纲状》云:“除自五月至八月,江
流泛滥,瞿塘不可上下,舟航当戒,谓之住夏。”[19]635-636人们走水道因受
季节限制,从而改道陆路。
在南北两条陆路中,北线里程较短,用时少于南线,而且明代还是楚蜀的驿道,有
良好的基础设施,清代理应承前启后,培修此路,继续作为入蜀主道经营。但是南
线却异军突起,尤其在清中后期,成为楚蜀交通主线,而北线却日渐式微,这可能
与归州的政治地位下降及恩施的政治地位上升有关。明代,归州为州级机构,下辖
秭归、巴东、兴山三县,与夷陵州同级,俱属荆州府管辖。清初康熙时期这一政治
格局仍然如此。雍正七年(1729),归州的地位进一步提升,改为直隶州,下辖
长阳、兴山、巴东、恩施四县,兼辖容美、龙潭、唐崖、腊壁、定时播放音乐 大旺、卯洞、漫水、
散毛、木栅等十九土司。但雍正十三年(1735)改土归流后,归州的地位一落千
丈,州裁并归宜昌府管辖,伴随而来的是北线的交通地位黯然衰落。
与此同时,江南的恩施,政治地位与日俱增。明代,施州还是卫所,主要是镇守西
南苗蛮。南邻施州的建始县尚隶属夔州府。改土归流后,鄂西增设施南府,下辖六
县:恩施、宣恩、咸丰、来凤、利川、建始。由于行政地位的升级,由宜昌府通向
恩施府的陆路日渐繁荣,成为出入四川的陆路主线。南北两条线路地位的此消彼长,
一盛一衰,彰显出政治对交通路线走向的深刻影响。
注释:
①刘自兵,《宋代长江三峡入蜀陆道研究——对范成大、王十朋入蜀诗文考察》,
待刊。
②详见:杨华《长江三峡南岸入蜀古道考证》,《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
版)》2006年第4期;《对三峡江南入蜀古道的有关认识》,《三峡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1期。
③《明实录穆宗庄皇帝实录》卷五十三《隆庆五年五月》。
④同治《施南府志》卷二十九《艺文志》。
⑤康熙《荆州府志》卷三十六《艺文志》。
⑥乾隆《长阳县志》卷二《道路》。
⑦乾隆《长阳县志》卷一《疆域山》。
⑧乾隆《长阳县志》卷一《艺文志》。
⑨光绪《施南府志续编》卷一《续舆地志》。
⑩光绪《施南府志续编》卷一《续舆地志》。
(11)同治《万县志》卷十七《地理志关隘》。
(12)《明实录神宗实录》卷十三。
(13)《明实录明世宗实录》卷三百八。
(14)乾隆《长阳县志》卷二《道路》。
(15)乾隆《长阳县志》卷一《艺文志》。
(16)同治《归州志》卷十《艺文志》。
(17)同治《施南府志》卷十二《艺文志》。
(18)同治《恩施县志》卷十《艺文志》。
(19)同治《宜昌府志》卷四《建置志》。
(20)嘉靖《湖广图经志书》卷六《荆州府铺舍》。
(21)康熙《巴东县志》卷一《建置志铺递》。
(22)嘉庆《恩施县志》卷一《政典铺递》。
(23)同治《恩施县志》卷六《建置志铺递》。
(24)光绪《利川县志》卷十《武备志铺递》。
(25)光绪《利川县志》卷二《疆域志》。
(26)同治《万县志》卷十七《地理志关隘》。
(27)光绪《施南府志续编》卷一《舆地志》。
(28)乾隆《东湖县志》卷二十五《艺文志》。
(29)乾隆《东湖县志》卷二十五《艺文志》。
(30)乾隆《长阳县志》卷一《艺文志》。
(31)同治《长阳县志》卷一《地理志山水》。
(32)光绪《施南府志续编》卷一《续舆地志》。
(33)嘉靖《归州志》卷五《艺文志》。
(34)同治《宜昌府志》卷四《建置下book的音标 》。
(35)光绪《施南府志》卷一《续舆地志》。
(36)同治《恩施县志》卷十《艺文志》。
(37)光绪《施南府志》卷一《续舆地志》。
(38)光绪《施南府志》卷一《续舆地志》。
(39)光绪《施南府志》卷一《续舆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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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宋)乐史.太平寰宇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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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唐)李白.李太白全集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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