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夔州诗中的“空间”抒写
王猛
【摘要】夔州诗中的地理空间研究往往侧重从现地山水、山河、民俗、地方感等
元素入手.本文从夔州诗对地理空间的多重人文意蕴入手,以夔门作为“家国之门”
的空间抒写与唐人地理、时序等观念结合,探析杜甫夔州诗空间抒写的特点与意境.
【期刊名称】《杜甫研究学刊》
【年(卷),期】2018(000)003
【总页数】5页(P51-55)
【关键词】夔州诗;空间抒写;地理;家国之门
【作者】王猛
【作者单位】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610048
【正文语种】中文
杜甫的夔州诗历来被研究者所重视,其中山川形胜、怀古思幽、民风物产等元素多
为学者所论析。然而分析山川易陷入地理论证,分析怀古易困于为睹物思人寻找依
据,分析民风物产容易在民族概念与风俗祭祀中产生纷乱。在“山峡雄镇,江关要
卫”的夔州,历经安史之乱国运转关与多次个人浮沉的杜甫,在特殊的地理环境中
抒写个人与家国疏离之感触。夔州诗的地理空间抒写因之与杜甫怀抱家国的儒者情
怀融合,其呈现出的空间意蕴远大于夔府“现地”范畴。本文将杜甫的空间抒写与
唐代的地理空间观念结合,侧重从空间抒写的象征性角度,分析杜甫夔州诗“自创
一格”的意蕴。
一、“家国之门”:杜甫对夔府的空间抒写
唐代的行政区域划分在开元年间分为十五道,其中“声教所被”有“州、府三百一
十五,而羁縻之州盖八百焉”。①此为杜甫作为时人认知的天下行政空间观念。夔
州所在古为“鱼国”“鱼复县”,自汉武帝元封五年于此设江关都尉以来,历代皆
为巴蜀军事重镇。唐代几经名称改易,都以军镇枢纽为特质。唐高祖先于武德元年
改隋巴东郡为信州,又于武德二年避独孤信讳改为夔州,至太宗贞观十四年,又为
“夔州都督府”②。天宝元年,改为云安郡,置七州防御史直到肃宗至德二载。此
后以夔州为名直至五代,其军镇地位也由“夔州”升为“镇江”。③以唐人的观念
视之,夔州作为军镇恰好处于“化外”与“化内”之间。④由成都到达真正的边镇
夔州,杜甫对地理空间的感知越来越强烈,并由夔州特殊的空间特质而塑造出特殊
的空间抒写。自安史之乱以来,杜甫流寓多地,对于道里、州府的变迁,往往有近
于史家的自觉,记诸诗题。又有地理学家的精确,胸中山河脉络清晰,如《诸将》
就以吐蕃、回纥、河北、南诏、西川分咏之,表现出对王朝地理“充分”的“文化
区域认同”⑤。面对“国破山河在”的时代悲剧又流寓诸方,杜甫在诗歌中反复塑
造了以帝京所在的“中心”与自己所在的西南“边缘”对应的空间格局。自秦州入
蜀,“漂泊西南”的杜甫在诗中就时时出现这种对地理与军事空间转换的吟咏抒写,
如《成都府》中说:“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⑥,又如“乡关胡骑满,宇宙蜀
城偏”(《得广州张判官叔卿书使还以诗代意》),又如“夷界荒山顶,蕃州积雪
边。”(《西山三首》其一)、“兵革未息人未苏,天子亦念西南隅”(《入奏行赠
西山检察使窦侍御》)等。这些诗作往往通过与国家兵戈战事关联起来表达,以
“天一方”“蜀城偏”“荒山顶”“西南隅”等空间意象突出远离“中国”,与文
明“内地”对应的蛮荒“边地”之感。
在中国古代政治文化阐志愿者个人简历 释中,与夷夏观念相对应,地理空间格局里有“天下之中”
与“四方”观念的塑造。这种思想从周代就开始发展,在汉代成型为“王朝地理”,
形成兼具地理、文化与政治意义的“中国”与“四方”对应的观念体系。唐代的天
下想象依然没有跳出这个范畴,史料中往往可见皇帝所居为“中国”和“内地”之
观念,与四方的“边鄙”对应。中国是“久奉声教”的内地,皇帝诏令中时常可见
这种“天下观念”,宣宗大中三年《洗雪南山平夏德音》载:“我国家累圣以来,
许居内地,久奉声教,亦立功劳,朝廷抚绥,常布恩信。”⑦战患平定,则“中国”才可
偃武修文。如武宗《平潞州德音》孕检时间表 载:“今逆党已戮,内地无虞,偃戢干戈,谋从此
始。”⑧以“中国”“内地”与“四夷”“四方”“蕃夷”对举的观念体系,代表
着时人天下秩序、地理格局与文化感知结合的空间认知。曾上献《三大礼赋》的杜
甫,对“体国经野,义尚光大”的天下秩序体认并无隔膜,因此他每每写物征实,
甚至让后人能以杜诗为“图经”,进而按图索骥。但夔州诗又未止于对现实地理山
川的描摹,而是“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⑨不惟通过地理元素对夔州地
理及天下局势进行细腻的空间塑造,更通过抒写在时序、季节、地缘、风物等方面
与“王朝中心”都不相同的“边缘世界”,进而表达与中原旧物、中华旧事相对的
“边缘感”,并将自己的爱国与思归的愁绪放置其中,由此境界大开。
在杜甫的诗作中,夔州是中国与边鄙的分界线,夔州诗中杜甫以一系列相似的意象
塑造了一个联结王朝中心与边缘的“家国之门”。夔州拥有特殊的军事重镇地位
(既控御吐蕃南诏,又掣肘荆湘),为“西南四道之咽喉,吴、楚万里之襟带”,使
得杜甫“漂泊西南天地间”而时时远望京华,感时忧生的情绪有了独特的依凭。瞿
塘峡自汉代以来都以关为名,或为江关,或为扞关,或为瞿塘关,体现了其在军事
地理方面“扼巴鄂咽喉”的战略价值。杜甫夔州诗中也有抒写其军事重镇意义之作,
如《峡口二首》,言其“峡口大江间,西南控百蛮”的军事战略价值。但夔州诗作
中更侧重通过抒写“时清关失险,世乱戟如林”的世事变幻,反复塑造抒写其瞿塘
关作为“门”的意蕴。如在《瞿塘两崖》中写山形“三峡传何处,双崖壮此门”,
在《长江二首》中写水势“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将夔府的地理空间喻为门,
山川就具有了浓厚的人文意义。在杜甫的抒写下,急流向东的江水归向“朝宗”,
夔州三峡在军事重镇之外,成为一个回归故乡的通道与家国之门的象征,指向中原
和帝君,所谓“众流归海意,万国奉君心”。仇兆鳌评曰:“众水汇聚而争赴一门,
其迅急可知。至此东流赴海,水有朝宗之意。”王嗣奭也说:“诗以长江命题,乃
写其朝宗之性。”实际上,门具有双向的空间指向,不但有向“中心”的朝宗,亦
有向外的关照。此门既为军事之要冲,如《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
所写“绝塞乌蛮北,孤城白帝边。”也是文明的分界线,“巫峡西江外,秦城北斗
边”,“英雄事”与“割据心”都可放置于如同走廊的历史时空中。《秋兴八首》
的第六首“瞿塘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一句,以瞿塘连接曲江的喻指,为
夔州的地理空间与中原帝王州的关系做了境界阔大的比喻。杜甫用西晋潘尼、陆机
典故(“予涉素秋,子登青春”),代之以长安兴庆宫的花萼相辉楼,曲江西南的芙
蓉园来对比西南边地的萧瑟。夔州在其笔下已不仅是吴楚之襟带,而是通向政治与
文化中心的“秦中帝王州”的纽带,是步入“歌舞繁华地”的象征之门。门内是代
表着文明之正统“久奉声教”的家国“中华”,门外是“荒野蛮夷”的绝域“天
边”,是秩序破碎、礼失乐丧的萧瑟之地。
二、夔门“内外”:夔州诗空间抒写的多重意蕴
天下秩序的变动会影响人的地理感知,对山川零落与都城燔丧等空间元素的抒写也
往往喻指着天下秩序的失衡。从班固《两都赋》始,因帝京“失衡”而引起天下失
正,四时不调,阴阳失衡,进而则众庶群生不睦,民间“怨思”涌起的天下秩序认
同观念就不断出现在文士的创作传统中。左思的《三都赋》、鲍照的《芜城赋》、
庾信的《哀江南赋》《拟咏怀诗》等都在空间地域的“正”与“变”与家国秩序的
“和”与“乱”间以近似互文的形式着力吟咏。以“致君尧舜”为一生夙愿的杜甫,
历经安史之乱、都城长安两次陷落一系列丧乱,对地理、政治与文化层面的“正”
与“变”异常敏感,在夔州诗的怨与思中所抒写的空间意蕴也往往超越夔州的政区
地理范畴而与诗人对政治、礼乐在历史时空中的得失情怀联系起来。
(一)江山内外:“家国”与“绝域”的空间抒写
夔府“江山门内”是中原,是秦州所意指的家国。杜甫身在夔州,然而始终心向朝
廷“驱驰魏阙心”。满目萧瑟,但“每依北斗望京华”,北辰北斗与帝京秦州对应,
和西江蜀地遥相呼应的空间意象反复在夔州诗中出现。如“天地西江远,星辰北斗
深(《夏日杨长宁宅送崔侍御常正字入京》)”。身陷西南,只能通过仰望星空怀想
帝京的位置与繁华。“西江元下蜀,北斗故临秦(《太岁日》)”。中原与帝京,既
为乡关,又是家国。杜甫既担忧“中原未解兵”(《次晚洲》),又惦念“中原有兄
弟,万里正含情”(《村夜》)。他时时关心中原局势,痛心于“四渎楼船泛,中原
鼓角悲”(《夔府书怀四十韵》)。期待能翻卷战事,平定夷狄。瞿塘峡中“连天涌”
的波浪,都是对天下汹汹之势久未平息的心绪。天地之间,惟有此夔府“孤城最怨
思”,因其恰好是一个“望乡”与“窥边”的关口。远望中原,所冀望者无非帝京。
以自制补水面膜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为代表的诗句,反复以“北极星”与帝京
对应,呈现出远望家国的立体视角。
江山门外是塞外、天边、绝域。夔州诗中时常出现“地偏”“地卑”等相对于“天
下之中”“帝王之州”的描述。以偏远对中心,以卑微对天尊,暗示自己所处的西
南“绝域”与中原朝廷之关系。《遣兴》就“干戈犹未定”说明时局战况未熄的情
势后,写出“地卑荒野大,天远暮江迟”的空间。这里的“荒野”与六朝鲍照“茫
然荒野中”和隋炀帝诗“暮江平不动”的吟咏重合,将杜诗对华夏中心的怀想加上
浓重的历史感。相对于夔州的地理政区形势,在政治、文化意义上仿佛也都处在了
熟悉的文明传统的边缘。“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秋兴八首》其
七),可谓杜甫对处于夔州“边缘感”的精准写照。唐人十分重视地理与文化空间
之正概念。华夏中土的地理区位,与唐代天下观念的塑造,读时令和告朔礼等祭祀
礼仪的展开都密切联系。《通典边防一边防序》载:“覆载之内,日月所临,华夏居
土中,生物受气正。”而“绝域”“绝境”代指的边塞边地则是居土偏远的空间之
“变”。杜甫之创作“实拈‘夔府’,暗提‘京华’”,夔州诗中时时体现出杜甫
对“天下秩序”的认同感。长江为通道,夔府为大门,帝京所对应的星空分野渺远,
惟有冀望“孤舟一系”到故园。仰望与俯视之间,杜甫塑造了一个立体的远离中华
之政,亦远离中华之“正”的边缘时空。这种思维模式,既继承了《周礼》中塑造
的儒家文化地理传统,又与唐代的正统天下观念相合。如《峡中览物》中描述夔州
风物,与中原“地产厚而类繁”对比,才有对夔州“形胜有余风土恶”的评价,与
中国“人性和而才慧”对比,才有对夔州土著不合于“礼法”之道的观察与总结。
夔门内外,中心与边缘遥相对峙的王朝地理时空下,杜甫接续六朝乡关家国之思将
自己的边地时空感注入浓郁的人文意味,“天边老人归未得,日暮东临大江
哭”(《天边行》),“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野望》)。不管是绝
域,抑或是天边、天涯,最终都围绕并指向同一个文化认同的中心,夔州三峡成为
一个归家的通道与家国之门的象征。
(二)时序之变:空间与物候的象征抒写
夔州诗中的空间抒写往往强调山川时序之变。论杜诗或注意其山川变异,或注意其
悲秋伤春,但往往将二者分而视之。然而地理空间不仅是山水,中国古代山川时序
是融合于一体的。论地理变迁则不能不论气候时序之差,唐代亦然。《新唐书南
诏传上》载:“俗以寅为正,四时大抵与中国小差。”《旧唐书吐蕃传上》也以吐
蕃气候与“中国”对比:“国多霆、电、风、雹,积雪,盛夏如中国春时,山谷常
冰。”时序与山河融合,是唐人的立体的地理观念世界观与文化观念的体现,山川
的变异往往伴随着时序的失序,而“大化不行,和气未应”等种种“乖于时令”的
现象又与天子“阴阳不和”或天下“干戈荐兴”互为因果。
在杜甫诗作中,崎岖穷险的“绝域”往往与时序季节推移融合来呈现秩序的“丧
乱”。从入蜀至成都开始,以时序错乱来表现空间感的语句就开始在杜甫诗中大量
出现,如“甲子西南异,冬来只薄寒”(《重简王明府》),后以“鸿雁”之声寄托
自己归乡无门的愁绪。又如“西蜀冬不雪,春农尚嗷嗷”(《大雨》)同样以与中原
殊异之气候来描述“不毛”之地。再如“冥冥甲子雨,已度立春时”诘问时序之乱,
结尾“直觉巫山暮,兼催宋玉悲”表现处在中原边缘而目见萧瑟的时代文化“秋
意”。杜甫以山川风景殊异与时序失正结合,给漂泊的个体塑造出一个“陌生化”
的诗意空间。如“层城临暇景,绝域望馀春”(《奉和严中丞西城晚眺十韵》),又如
“山云行绝塞,大火复西流”(《立秋雨院中有作》),再如《晴》其二:“雨声冲
塞尽,日气射江深。”这种陌生化的“绝塞”体验给个体孤独苦闷与怀想家国的复
杂情感添加上浓重的空间痕迹,诗人在面对绝域和边塞时往往将流离之感化为低沉
和沉痛的情绪涌动其间,如《社日两篇》其二:“欢娱看绝塞,涕泪落秋风”,
《赠李十五丈别》“绝域谁慰怀,开颜喜名贤。”或以人生陌路穷愁之感冲塞其中,
如《奉送王信州崟北归》:“故人持雅论,绝塞豁穷愁。”陆机《文赋》言文人应
“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并要“伫中区
以玄览”,遵四时之季节变幻而感物思忧。比照《文赋》的观念,在夔州的杜甫远
离“中区”,时序与“中原”经典歇后语 有异,边地的“失序”与人生的“失序”,天下的
“失序”重合在一起。因此夔州诗在描述山川地理时,往往以时序与中原的不同对
比,凸显其错乱与衰败,其精神内核仍是追怀中原帝京所代表的“天下之正”的失
落与颓败。如《奉送十七舅下邵桂》:“绝域三冬暮,浮生一病身。”又如《不离
西阁》其一,以“地偏应有瘴,腊尽已含春”将时节复易与地理物候的“偏”与
“瘴”组合起网络安全小报 来,又以“无家住老身”言远离中原漂泊之意。自己居处无家乡之感,
江边柳树都非时而发,只能翘首远望,从季节推移中期待能有春色和改变。在这个
空间里,家、物候、时节、草木花朵都有着与中原不同的异样,又都暗暗指向对
“四时推迁”有序,“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时”的中原秩序的
追怀。
杜甫在夔州时间仅两年,夔州所处的纬度实际也比帝京气候温暖,即便秋季也应比
中原缺少萧瑟意,但夔州两年间写了大量与悲秋相关的诗歌。夔州诗有一百二十余
篇诗歌涉及到秋,二百余篇提及时序物候。大历元年,初入夔州的杜甫在《遣怀》
中追忆梁宋之游都会雄壮与人物殷盛写道:“萧条益堪愧,独在天一隅”,对应以
“高栋照通衢”的都市繁华。秋日“萧条”与“天一隅”的结合正是夔州空间抒写
中最具代表性的“绝域”空间意象,并且与杜甫在此时陷入的“天边常作客,老去
一沾巾”的人生暮秋之感结合,成为夔州诗能“惊心动魄”的重要特质。《秋兴八
首》就是这种天下失正,个人、文化、家国都入萧瑟之晚秋感触的立体空间抒写集
大成者。张綖评“其有感于长安者,但极摹其盛,而所感自寓于中。徐而味带叶的成语 之,则凡怀
乡恋网之情,慨往伤今之意,与夫外夷乱华,小人病国,风俗之非旧,盛衰之相寻,所谓不
胜其悲者,固已不出乎意言之表矣。”颇为精当。此时尽管安史之乱已平,但吐蕃
乱起,天下秩序依旧残破等待恢复。因此“日夕思朝廷”的杜甫不遗余力地在诗中
表现对时序失正的不适感,以及对“雅颂不作”的忧心,在“薄云岩际宿,孤月浪
中翻”的西阁体味到的不是山水之境,而是惦念天下“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
钱谦益评注《秋兴八首》其二云“孤城砧断,日薄虞渊,万里孤臣,翘首京国”,
以“望阙寸心”为八首之纲骨。的确,所谓“巫山巫峡气萧森”之秋色既为夔州之
气候,又为时序与中原殊异之象征,因而其表达“巫峡忽如瞻华岳,蜀江犹似见黄
河。”空间错乱感,则不仅仅是在阐发思乡之情,其间对现实中“帝京”动荡的忧
心,热血日漫 以及华岳与黄河象征的传统“中国”的体认情感也昭然纸上。杜甫希望叛乱得
平,诸藩镇跋扈得减,开元盛世得复,天下秩序回到正轨,因而才有“每依北斗望
京华”。以《秋兴八首》与《诸将五首》并观,杜甫既着眼于边境多事起“风云”、
朝局变更如“弈棋”的时代之秋,又将“巫峡清秋”的万壑之哀与“百年世事”的
不胜悲凉融合,颂彼繁华与伤此丧乱反复对举出现。杜甫书写的时空不止于此,气
象万千的中华也在凋零进入萧瑟之秋。从“秦中自古帝王州”到“汉朝陵墓对南
山”,从“武帝旌旗在眼中”到“洛阳宫殿化为烽”,“万里风烟”所接与“石鲸
鳞甲”所动的“秋风”穿越千年,当下的时序之变与千年的悲秋传统结合,形成
“阔大沉雄”,意境悠远的时空意象。
三、结语
空间既具有文明属性,亦具有与情感认同,世事变迁联系的象征意蕴。以人文地理
学的视角研究杜甫诗歌,需重视人地关系的互动,尤其是其与“家国”、天下观念
相关的象征性层面。诗人怀望阙之心将“天下全局运量胸中”,从而超越局部地理
空间的特质,使夔州诗所展现的地理空间与个体、家国、帝京、历史、秩序、传统
等文明与文化元素熔为一炉。夔州诗中的空间表达与抒写因此不仅描述与记录“地
理空间”,更重塑了空间的多重文化意蕴。夔州诗中的空间抒杨红樱女生日记 写不只有山川之变,
亦有山河之异;不仅有地方感,还有时序之乱;不惟是“登眺游览”的“任兴漫
作”,更有对天下失正的忧虑与关怀。其以“江山之门”与“家国通道”的空间形
象融合人生蹇促、悲秋伤春、怀古思幽、叹念山河、忠君望阙等多种情感给予夔府
地理空间以新的文化意蕴,也在文学长河中塑造了新的诗歌“场域”。
注释:
①李林甫等撰,陈仲夫点校:《唐六典》,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29页。
②刘昫等撰:《旧唐书》卷三十九《地理二》,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555页。
③欧阳修、宋祁等撰:《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894页、第6272
页、第6271页。
④王义康:《唐代的化外与化内》,《历史研究》2014年第5期,第43页。
⑤唐晓峰:《从混沌到秩序:中国上古地理思想史述论》,中华书局2010年版,
第237页。
⑥杜甫著,仇兆鳌注:《杜诗详注》,中华书局2015年版,第1187页、第
1233页、第1234页、第1247页、第1657页。本文所引杜诗皆自《杜诗详
注》,后文不再详注。
⑦宋敏求编:《唐大诏令集》,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642页。
⑧董诰等编:《全唐文》卷七七,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810页。
⑨陆机著,金涛声校点:《陆机集校注》,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页、第1
页。
王应麟:《通给祥子的一封信 鉴地理通释》卷一一,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327页。
潘尼:《赠陆机出为吴王郎中令》,萧统编《文选》卷二十四,中华书局1977年
影印胡本,第345页。
杜佑:《通典》,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4987页、第4987页。
浦起龙:《读杜心解》,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655页。
王钦若等:《册府元龟》,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6776页。
何宁:《淮南子集释》,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583页。
萧驰:《诗与它的山河》,三联书店2018年版,第385页。
杜甫著,钱谦益注:《钱注杜诗》,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506页。
方回选评,李庆甲集评校点:《瀛奎律髓汇评》,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
6页。
管士铭:《读雪山房唐诗序例》,郭绍虞《清诗话续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年版,第1553页。
本文发布于:2023-03-19 04:35:43,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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