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听风雨
傅周
简介:孔立熙喜欢陈元元,可是当年迟了一步,陈元元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而
这次,他不会再错过。
01
在比弗利山庄的别墅,陈元元与孔立熙见了面,是长辈们安排的相亲。
陈元元和孔立熙一样是华裔,二十年前,孔家与陈家为了生意,从东方古国乘
着邮轮来到美利坚,从此在这里落地生根。
说是相亲,其实还是以品鉴珠宝的名义相聚,陈母邀请孔母过来,电话里特意
提到了孔立熙。这是属于东方人的含蓄,大家并不点破,却能明白对方的意
思。即使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年,大家依然习惯遵守东方的习俗,是旧式
大家族里根深蒂固的傳承。
那天,陈元元穿着红烧羊肉的做法及配料 黑色的长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从铺着地毯的旋转楼
梯上走下来,美丽而骄矜。
孔立熙那天穿着白色的西装,虽然眉眼冷峻,却是不可多得的好相貌。他听到
声音,这才微微抬起眼皮,虽然掩饰得很好,但陈元元还是瞧见了他眼里一闪
而过的紧张。
说起来,他们以前其实是见过几面的,只是并不相熟。那时她忙着比赛,而他
忙着生意,平时接触并不多。
两家母亲以去楼上品鉴珠宝为借口离开了,客厅里仅余下他们两人,用人给陈
元元端上她喜欢的饮料也匆匆退下。
孔立熙忽然问她:“介意我去抽支烟吗?”
陈元元摇了摇头。
他站起来,对她稍微欠了欠身,就往吧台那里走去。他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
将雪茄从镶嵌着宝石公共秩序保留 的特制盒子里拿出来。垂眸点烟之间,陈元元发现他的睫
毛密而浓,连覆下的阴影都很深重,他抽烟的动作也好看,只不过心事重重。
等他抽完烟回来,身上染了淡淡的雪茄味道,他朝她笑了笑,又说:“听伯母
说你已经是芭蕾舞首席了,是哪家舞团?”
陈元元报了一个舞团的名字,孔立熙微微惊讶,因为这个舞团在全世界都享有
盛名。两人又简单地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沉默了下去。
陈元元没有想到几天后在观众席上瞧见了孔立熙。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在明亮
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更显深刻,英俊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霎时,观众席的灯光都熄灭了下去,唯有明亮的舞台灯光。在全场静默之中,
音乐声响起,陈元元立起足尖轻盈地跳了出去,像一只蝶。这场是《吉赛
尔》。
等谢了幕,陈元元到了后台,有人就送来了一大束红玫瑰,花中夹了卡片,陈
元元一看,原来是孔立熙。
过了一会儿,孔立熙也来到了后台,是剧院的经理亲自领过来的,而陈元元刚
好换好常服。舞团的女舞者看到孔立熙过来,都忍不住称赞他的翩翩风度。
“你怎么会在纽约?”陈元元问他。
孔立熙没有答她的话,却问她:“需要去吃点儿东西吗?”
陈元元摇了摇头,虽然什么什么之地 跳舞的消耗很大,但是她为了保持体态,晚上七点之后
便不再进食了。
02
陈元元没有想到孔立熙整整看了一百场她的芭蕾舞,她从《天鹅湖》跳到《胡
桃夹子》到《葛蓓利娅》,他场场都不落,每次结束后都会送一束花。
陈元元忽然明白了孔立熙的意图,终于有一次答应了他的邀约,地点是陈元元
常去的时代广场附近的中餐厅。
那天的黄昏是真的美,天幕深蓝近紫,晚星欲坠,而时代广场的街灯次第亮
起,整个世界璀璨而美丽。
他们的位置靠窗,可以将整个广场尽收眼底。陈元元向孔立熙推荐这里的特色
菜,等点完菜,她单刀直入:“这段时间,你总共看了一百场芭蕾舞剧,光是
《睡美人》你就看了不下十场。”
孔立熙忽然望着她笑了,他的眼睛是浓郁的黑色,仿佛是研磨得最好的墨汁,
稠而浓郁。他摇了摇头,然后说:“你数错了,不是一百场。”
陈元元记忆超群,更何况,舞团那里有节目单,她怎么可能记错,但是现在,
她并不想和他争论这个,她继续说:“孔先生,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可是孔立熙耸了耸肩膀,顾左右而言他:“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你不必那样
生疏地称呼我,可以唤我一声立熙,或者孔立熙。”
陈元元当然是故意的,两家是故交,两人又自小相识,她是故意拉远与他的距
离,却被他直白地指出。
她不想让他这样白费心思,于是直接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是陈元元以前的舞伴于墨初。他们相识于少年,可是由于一场意外,于墨初再
也不能跳舞,他也离开了她。为此,她的情绪曾经一度崩溃,看了将近一年的
心理医生,直到确认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才渐渐冷静。
这几年,父母一直担心她,陈元元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假装一切都好起来了,
其实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这几年,她的感情生活一直是空白,父母似乎是察觉出什么,于是试图给她安
排相亲。为了让父母安心,她也不拒绝,见面之后全部冷处理掉。
而孔立熙只不过是她众多门当户对的相亲者中的一个。
“我知道。”孔立熙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笃定地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
和你结婚。”
陈元元几乎是震惊地望着他。
孔立熙不紧不慢地说:“我和你的情况差不多,都在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的人。而父母担心我们,我们也要没完没了地应付相亲,那还不如找一个情况
差不多的人结婚让他们安心。更何况,我们自小相识,要是谁真的先等到了,
那我们就分开并祝福对方。”
明明是来让孔立熙知难而退的,却变成了孔立熙对她的求婚。他嘴角含着笑,
眉眼依然冷峻,却不会让人觉得疏离。他说:“元元,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说实话,陈元元这段时间是真的很疲惫了,她也看见了母亲的病历本,是乳腺
癌,之所以现在父母这么着急,一部分也是这个原因,母亲是真的希望她能找
到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她想,反正除了于墨初,她这辈子都没有了结婚的
打算,那还不如这样借着婚姻的壳,一举两得。
陈元元动摇了,她试探着问:“那婚后,我们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
“当然不会。我们互不干扰对方的生活,要是你有所顾忌,我们还可以签订婚
前协议。”孔立熙提议。
正是这句话,打消了陈元元所有的顾虑决定嫁给他。
03
婚礼办得隆重而盛大,圈子里所有的朋友都来齐了,甚至还有许多知名杂志的
记者。
婚纱是孔立熙请她最喜欢的一个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制的,而婚戒上的宝石是拍
卖会上拍来的,她戴的首饰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珍品。
陈元元疑惑地望着孔立熙,问他:“这场婚礼是不是太过隆重了?你对这场婚
礼好像很重视?”
“我们两家的婚礼能不盛大吗?我对你越重视,我们的父母就越对我们放
心。”孔立熙解释。
陈元元心下稍安。
婚后,两人定居纽约,两人的婚房是在上东区,本来陈元元对两人住在一起颇
有抵触,但一切正如孔立熙所说,是真的互不打扰。
刚开始的时候,孔立熙还会时不时地去舞团接陈元元回家,或者偶尔去看她的
舞剧,即使孔立熙解释他这样是为了让两家父母安心,她还是觉得拘谨,她下
意识地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甚至排斥他的接近。
久而久之,孔立熙也看了出来,索性就不来了,只是安排好司机来接她。
这样一来,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次数却是少得可怜。孔立熙其实
很忙,除了公司的事儿,他还有许多宴会需要参加,而陈元元则是在舞团准备
明年的世界巡演。
最忙的时候,一个月他们在客厅里只遇到一次,两人也只是向对方点头致意,
然后又匆匆离开。他们两个并不住同一间卧室,孔立熙的卧室在最南面,而陈
元元的在最北面,之间还隔着书房和画廊,可是这样的距离,还有两人这样的
状态,让陈元元最安心。
这样的情况整整持续了一年,他们偶尔在客厅遇到,有时会谈论一下天气,有
时候孔立熙也会问她巡演准备的情况,时间一长,两人倒是成了朋友。陈元元
这才发现两人的爱好也惊人地相似,他们可以从巴赫聊到阿贝尔星系群。
空闲的时候,两人也会约着共进晚餐,或者一同去看望陈元元的母亲。她一直
在接受治疗,情况也算乐观,似乎一切都在变好,陈元元想,如果能让她再找
到于墨初,那就再好不过了。
圣诞节的时候遭遇暴雪,本来是准备回洛杉矶的,可是现在只能待在纽约。两
人在客厅烤着火,陈元元无聊地往壁炉里加橡木,火光飘摇间,不知怎么的,
她忽然又想到了于墨初。
感觉眼睛发涩,她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玻璃上起了雾,她用手指擦出了
一个形状,然后从中望着雪幕下的伊斯特河。
“怎么了?”孔立熙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陈元元忽然问他,却没有回头,所
以没有看到孔立熙竭力地压抑着眼里的狂热和眼底最汹涌的爱意。
孔立熙问得不动声色:“你呢?”
陈元元在玻璃的水雾上写下了于墨初的名字,然后说:“他是一个很好的
人。”
04
初见于墨初那一年,陈元元才十七岁,是在柏林的一个芭蕾舞比赛上。
总决赛的时候,陈元元太过紧张,而比赛舞台有五到七度的倾斜,在立起足尖
旋转的时候,她竟然摔倒在舞台上。
这对陈元元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的老师是芭蕾界的泰斗,而陈元元向来是
老师最骄傲的学生,她忍着泪将舞跳完并向观众席的评委鞠了躬之后,就匆匆
跑出赛场。
在回字形的楼梯上,她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跑了许久,陈元元最后抓
住楼梯的扶手,整个人都跌坐在台阶上,她将头埋在膝盖里,悄无声息地落
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人似乎停在了她的身
畔,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地用德语和她打招呼,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朗。
陈元元抓紧自己的手臂,却并不抬头。
身侧的那个少年又换了俄语同她招呼,卷舌音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俏皮可爱。
陈元元这才抬起头,眼前的少年身材高挑,却也瘦削,有着一张清秀的脸,皮
肤很白,脸上还化着舞台妆。一想到你呀
楼梯间虽然光线暧昧,却并不影响视觉,于墨初只觉得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
好看的眼睛,他又不太确定地用汉语说:“你好。”
陈元元还是静默不语,只是那样望着他,于墨初以为她听不懂,彩虹的英文 于是又换成日
语同她问好。不知怎么的,陈元元忽然用汉语问他:“你究竟会几门语言?”
于墨初忽然就笑了,他又走下一級楼梯,也跟她一样坐在了台阶上。前方有一
扇小窗,外面的光全部从这一方小小的口子涌了进来,有尘埃在光线中起伏,
他的眼睛有稍微不适,伸手遮住光,然后侧过头望着她,压低着声音说:“你
猜?”
那个下午,于墨初和她讲了他有着小桥流水的家乡,春天里放的纸鸢,还有繁
复的刺绣,陈元元逐渐听得入迷,直到天色渐晚,于墨初才站起身,将手递给
她。
他的手修长白净,亦是十分精致,陈元元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明年莫斯科的比赛你会去吧,我在莫斯科等你。”于墨初说得笃定。
“到时候你能做我双人舞的舞伴吗?我们以双人舞的形式参赛。”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邀约,她明知道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而于墨初却答
应了。
那一年,两人开着视频,放着同一首曲子,在练功房里练同一支舞,两人配合
着舞步,然而有些需要两人合作的动作还是无法进行,于是他们约定等比赛的
时候,提前一周去莫斯科练习那些动作。
可还是出了意外。比赛将近,陈元元所在的城市有飓风,她想尽办法也无法提
前抵达莫斯科,她那段时间一度焦虑,失眠严重,而远在莫斯科的于墨初每晚
都会给她打电话,在遥远的那端轻声细语,哄她入眠。
等陈元元到达莫斯科的时候,已经是比赛前一天的深夜,于墨初来机场接她,
她一看到他,鼻子就开始发酸,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冲进他怀里,而于墨初笑着
拍她的背低声安慰她。
等到了酒店,于墨初拒绝了陈元元排练的提议,反而是让她好好休息,毕竟她
刚经历了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八个小时后又要比赛。
陈元元紧张又焦虑,差点儿因此崩溃得大哭,于墨初安慰她说:“我们就把这
次双人舞当成是一次游戏好不好?你要相信我们的默契。”
其实比赛对舞者而言十分重要,拿到好的名次是进好的舞团的敲门砖,可于墨
初为了安抚她,宁愿将比赛当成一次游戏,他这样的关切终于让陈元元镇定了
下来。
没想到半决赛那天,两人发挥得格外好,虽然这次才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在一
起跳舞,可每一次的旋转和托举,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舞蹈的最后一个动作是高空托举,这个动作需要女舞者完全信任男舞者,也十
分考验舞伴之间的默契。
陈元元其实一直以来很害怕这个动作,以前和其他男舞伴练习时都十分胆怯,
可是那天在明亮的舞台灯光之中,望着于墨初的双眼,她完全放下心来。她高
高地跃起在空中,然后把自己完全地交给他,他单手稳稳地在空中撑住她的后
腰,而她张开双臂,姣好身形向后仰去,像一只栖息的蝶。
他们就凭着这样的默契一直冲进了总决赛,几乎是毫无悬念地拿到金奖,当评
委公布结果的时候,陈元元激动地侧头和他说话,而于墨初温柔地吻住了她的
唇。
05
“后来我们签了同一家舞团,一起从独舞演员跳到首席主要演员,我们以为我
们会在一起跳一辈子舞,甚至已经打算结婚,可是没有想到墨初出了意外。”
说到这里,陈元元已经开始哽咽。
那是在一个冬天,两人本来开车在波士顿自驾游,没有想到气温骤降,天色沉
沉如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雪,搓绵扯絮般纷纷扬扬。
于墨初见势不对,准备在天黑之前回酒店,没有想到路面上开始打滑,他只好
将车速放慢,可是开过一个路口时,右侧方忽然有一辆车高速行驶过来,于墨
初反应很快,快速地打方向盘,而雪天路滑,最后根本避无可避,两辆车还是
撞上了。
陈元元在这次车祸中只是中度脑震荡,而于墨初则是因为左腿伤势过重,最后
不得不截肢。
一个舞者失去了腿,就意味着他演艺生涯的终结。
此后,于墨初一直很沉默,无论陈元元怎样讨好他,他脸上的笑容终是浅得淡
薄。有一次,陈元元实在是没忍住,她自他身后抱住他,声音几乎缥缈:“墨
初,我不想跳舞了。”
她是真的想陪他一起,因为以后只要她跳一次舞,他肯定就会失落一次,那还
不如不跳了。
于墨初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声音带着责备的爱怜:“说什么傻话,你要跳一辈
子的芭蕾,要成为最令人敬仰的大师。”
他明明是那样爱她,可是最后还是对她提了分手,陈元元当然不愿,于墨初却
走得无声无息。他离开之后,陈元元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却连半点儿他的消
息也没有,他完完全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相逢,所以一直在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世界仿佛开始静谧,室内壁炉温暖,两人皆沉默了下去,
偶尔只传来橡木燃烧的声音。
说起来,这是陈元元第一次对孔立熙吐露心声,却是为着另一个男人。孔立熙
心中似喜似悲,很是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陈元元才说:“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和她分開?”
孔立熙低头苦笑,声音略微沙哑:“事实上,她有喜欢的人,她从没有喜欢过
我,我甚至连喜欢都不敢让她知道。”所以只敢小心翼翼地接近她。
陈元元微微错愕,没有想到孔立熙竟然这样的小心翼翼,那他一定是爱极了那
个人。
她重重地叹息。
心事这样的重,孔立熙从酒窖里取来了红酒,两人静默无言地饮酒,喝到后半
夜,陈元元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孔立熙几乎是贪婪地望着她,结婚以来,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这般仔细地望着
她,而她现在就安静地睡在那里,微微蜷缩的样子像是一只猫。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单膝跪在她沙发前的灰色地毯上,伸出手将她面前几
缕乱发别到耳后,他几乎是怜爱地用拇指摩挲她的脸庞。
陈元元的眼睫又长又浓,鼻子挺翘,唇色饱满殷红,是真的很美,而手下的触
觉那样温热,提醒着孔立熙这并不是梦境,他眼睛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明明是他先遇到她的,也是他先动的心,可是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
最开始动心,是在孔立熙父亲的生日宴会上,那个时候,陈元元挽着父亲一同
过来,后来酒酣耳热之际,孔立熙的那群朋友忽然想恶作剧,他们知道孔立熙
对橙汁过敏,于是偷偷地往他酒里加橙汁,等着看他的笑话。
这一切都被陈元元看在眼里,她等那群朋友走开就把酒换掉了,她换完后还调
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样的古灵精怪,浑然不觉孔立熙就在她身后深深地望着
她。
自那以cad块编辑器 后,他就一直默默地关注她,那时他其实就很想接近她,可是她每天都
为比赛泡在练功房,而他又是那样的忙碌,几乎每周都要飞到国外谈生意。孔
立熙当时想,等两个人都不那么忙的时候再追求她,他们在同一个圈子,他总
会有机会的。
直到有一天,孔立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看到了陈元元的海报,仅仅是一个角落
的小小侧影,他却认出了她。
他当机立断地买了票,坐在剧院里等陈元元上场,那个时候她还不是首席,一
台舞剧里面分给她的部分少得可怜,可就是为了等她的几分钟,他从头到尾看
得都很认梦见过世的父亲 真。
等到结束,孔立熙故意等在出口,怀里还抱着一束花。他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太
唐突了,可是他看到陈元元挽着于墨初的手走出来,她脸上有盈盈的笑意,而
于墨初眉眼温柔。
孔立熙这才知道,他已经迟了。
06
陈元元开始全球巡演,飞到世界各地的大剧院去表演。
每一场表演都是座无虚席,这些年,她终于在芭蕾界小有名气,甚至有人将她
以往的舞蹈视频找出来放在网站上,让爱好者分析学习。
在日本演出的时候,有粉丝在陈元元演出后,忽然问道:“陈老师,您和于老
师还会再搭档合作吗?”
陈元元的基本功无可挑剔,只是跟于墨初一起跳和跟别人跳肯定是不同的,行
内人仔细看便会分辨出来。
因着粉丝这样无意的一句话,陈元元始终心绪不宁,以至于她在下剧院楼梯的
时候一不小心踩空滚下来,导致右腿骨裂。
孔立熙知道消息后,直接坐私人飞机来接陈元元,只见她腿上打了石膏,很安
静地坐在轮椅上,神情却是恍惚。
等孔立熙走近了,才发现陈元元在微微地发抖,她在害怕。
孔立熙蹲下身,自下而上地望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攥紧,柔声地安
慰:“元元不怕,我来接你回家。”
可是陈元元忽然俯下身,抱住他的脖子,那样的脆弱,仿佛被风一吹,她就破
碎了。她的声音很轻:“我现在才知道,他当初有多害怕。”
肢体是舞者的生命,她仅仅是受了伤,就害怕会不会对今后跳舞有影响,而于
墨初是直接被剥夺了跳舞的可能。
这是第一次,陈元元对他这样的亲近,孔立熙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抱紧她,轻轻
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次伤到了骨头,陈元元至少需要休养三个月,舞团里换了其他人代替了她的
位置继续巡演。
回到家后,陈元元的情绪特别低落,孔立熙为了让她开心,经常推着她出去晒
太阳,可是收效甚微。于是有一天,孔立熙忽然提议说:“元元,我们来跳舞
吧。”
“跳舞?”陈元元有些诧异。
“别误会,我可不会跳芭蕾,我只会华尔兹。”孔立熙笑着说。
春天了,已经是花开风暖,陈元元换上暗红色的丝绒长裙,等家庭助理推着她
到了客厅,才发现孔立熙亦换上了西装。白衬衫衬得他更加眉目分明,孔立熙
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虽然她腿上打了石膏,现在却已经被红裙遮住了。她只能单腿站立,另一条腿
根本不能动,她正想让家庭助理扶她站起来,孔立熙突然走过来,弯下腰伸出
手撑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等他将她放在地板上,陈元元用没有受伤的腿站立,用手撑在他的肩膀,问
他:“我们怎么跳舞?”
孔立熙说:“先把鞋脱掉。”说完,家庭助理马上过来帮他们脱鞋。
孔立熙赤脚站在地上,然后抱起她,让她没有受伤的那只脚踩在自己的脚背
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她很轻,他一条手臂几乎就托起了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陈元元只觉得他的手
臂结实有力,让她完全放心。她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放进他的掌
心。
音乐声响起,孔立熙开始走舞步,他带着陈元元旋转、穿梭,她的长裙有时会
像扬起的帆,温柔地荡开。
他的脚背十分温暖,陈元元感受得分明,他带着她,似乎一点儿也不费劲,甚
至舞步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最快的时候,陈元元觉得自己是一只蝶,轻盈地
落在他的掌心。
客厅的乳白瓷花瓶里插了新剪的玫瑰,空气里有玫瑰的香气,而落地窗外的金
色阳光温柔地倾泻一地,金粉银粉似的散开。在这样氤氲的空气里,陈元元望
着孔立熙的眼睛忽然就笑了。
07
陈元元腿伤好了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到舞团去练功。
许久不男生怎样变白 练,她总感觉动作没有那么完美了,于是中午拒绝了同事一起去吃饭的
邀约,而是在练功房里继续跳舞,等到实在是累极了,她才换了衣服去舞团附
近的餐厅吃饭。
那条街道的两旁种着高大的栎树,树冠高耸,几乎将整个街道拢了起来,陈元
元正要推开餐厅的门,身后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元元。”
陈元元僵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手指开始颤抖,她的眼睛迅速发
红,却不敢回头,怕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身后的声音再一次温柔地响
起。
“元元。”
眼泪顺着脸颊一点儿一点儿地滑落,陈元元咬着唇终于回头,眼前站着的人不
是于墨初是谁?
五年不见,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脸庞依旧清俊,最后她的视线往下。于墨初注
意到她的视线,对她解释道:“我装了机械腿。”
陈元元还是愣愣地望着他哭,是真的难过到极致,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一起,
看见他,才可以将那些难过释放出来。于墨初只好走上前,将她脸上的眼泪温
柔地拭去,一如往昔。
陈元元终于忍不住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衣襟上,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摆,生怕
他再一次消失不见。
于墨初安慰了许久,陈元元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两人在餐厅坐下,等点好了
菜,于墨初才笑着说:“都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陈元元一愣,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
“我看到了报纸。”于墨初回答。
陈元元很想给他解释她结婚的原因,可是他看上去好像很替她感到高兴,这倒
是让陈元元的心沉了下去,她反问他:“看到我结婚,你很高興吗?”
“当然。”于墨初回答,爱到最爱,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部分,即
使最后他们没能在一起,可依旧挂念着对方。
陈元元几乎是有些赌气:“那你这次回来干什么?”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来看望一些老朋友,以及和你告别。”于墨初眼里似有泪
光闪烁,“我始终是欠你一声再见的,我想亲口对你说。”
这么多年,她这样苦苦坚持,这样期盼,可最后所有的坚持只换来他的一声再
见。
陈元元失望极了,他不是为她结婚而高兴吗?等真正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她
倒是要看看,他是否真的能由衷地为她高兴。
“我丈夫也一直很想见你,明天你可以与我们聚一聚吗?”陈元元说。
“好。”于墨初欣然答应。
08
回到家,陈元元将遇到于墨初的事告诉了孔立熙。
“所以,我们要分开了吗?”孔立熙握紧手中的玻璃杯,力气那样大,仿佛要
捏碎手中的杯子。他心里发涩,他和她的婚姻本来就是他偷来的,如果不是于
墨初出了意外离开了她,他压根儿没有这个机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一场美
梦就要醒了。
陈元元摇了摇头,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
孔立熙有些错愕,不过当陈元元让他帮她这个忙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
了。
第二天,于墨初来的时候抱了一束白玫瑰,陈元元从他手中接过花后,孔立熙
和于墨初握了手。
于墨初见到孔立熙,眼里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而后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你好,我是元元以前的舞伴。”于墨初向孔立熙介绍自己,“我相信你很爱
她,祝福你们。”
“谢谢。”孔立熙亦笑了笑。
陈元元这才发现于墨初是真的在为她高兴,她努力在他脸上寻找一丝难过的表
情,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只是他不可能不在乎自己,这么多年,她对他是那样
了解。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陈元元又试探地问。
“所有的朋友都拜访完了,我今晚就离开了。”于墨初回答。
“这么快?”陈元元有些错愕。
于墨初点了点头,又说:“我妻子怀孕了,我得早点儿赶回去。”
这句话连孔立熙都觉得不可思议,于墨初竟然也已经结婚了?他下意识地去看
陈元元,只见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于墨初,通红的双眼蓄满了眼泪,是真正的痛
不欲生才会有那样绝望的眼神。要是自己再卑鄙一点儿,或许会觉得庆幸,可
是孔立熙只觉得沉重。
陈元元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儿一点儿地破碎,那样疼痛,仿佛是将最最重要的
东西割舍掉。她脸上露出笑容,眼泪却不停地滑落。
是孔立熙亲自开车送于墨初去的机场,两人一直沉默着,等到了机场,于墨初
才开口:“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孔立熙疑惑。
“你以前经常来看舞剧。”于墨初回答,那还是他没受伤的时候,和陈元元跳
各种各样的芭蕾舞剧,观众席的灯光虽然很暗,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观众席上与
众不同的孔立熙。孔立熙有一段时间几乎场场不落,那时于墨初还以为他是喜
欢芭蕾,原来他喜欢的是陈元元。
那个时候,只要孔立熙想她,便会去看她的舞剧,坐在昏暗的观众席,望着明
亮灯光下的她。只是他知道,她并不属于他,她属于台上的于墨初。那些暗恋
的时光,孔立熙还以为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没想到于墨初记住了他。
孔立熙幾乎想笑,陈元元从来没记住他,于墨初却记住了。
“你骗她的吧,你根本就没有结婚。”见于墨初想下车,孔立熙又开口。
于墨初沉默着。当初他之所以要离开她,就是因为他们太过相爱,对他们反而
是种折磨。他失去左腿之后,他痛苦,她也痛苦。后来他们陷入了爱与折磨的
怪圈,所以他还不如离开,让她不要受这样的双重折磨。只有陈元元对他的感
情淡了,或许就能放过自己了。
其实这五年,于墨初从来都没有离开陈元元,他一直在这里偷偷地陪着她。甚
至偶尔会去剧院看她跳舞,远远地坐着,不让她发现。那场在日本的巡演,其
实他也在,后来知道她受了伤,他去医院找她,却远远地看到陈元元抱着孔立
熙,她似乎对他很依赖,这时于墨初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就让她恨我吧,恨比爱容易遗忘。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还有永远
不要告诉她真相。”于墨初说完,开门下了车。
孔立熙顿了一瞬,还是喊住了他:“我和她之间是假的!”
09
孔立熙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于墨初。
于墨初却并不惊讶,语气平淡:“我都知道。把她交给你,我是真正放心,因
为你很爱她,所以我才会走得这样干脆,我只能陪她到这里了。”他的孕妇坐姿正确图解 意外是
他这一生都无法走出的阴影,所以这一生这样长,他们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说完,于墨初头也不回地走了。
孔立熙心情复杂地开车回去,一进门就看到陈元元眼睛通红地坐在沙发上,见
他回来,她紧张地望着他问:“他真的走了吗?”
孔立熙点了点头。
陈元元终于捂住脸哭了,滚烫的眼泪尽数掉落在掌心,她呜咽着:“我一定会
把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孔立熙几度启唇,终于还是决定遵守承诺将那些真相掩于唇齿,或许就如于墨
初说的那样,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何必又要继续互相折磨。
陈元元还在哭,孔立熙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试图安慰她:“一生那样
长,总会有人比于墨初更加爱你的。”
是真的太难过了,陈元元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抱着他呜咽。
孔立熙知道她是真的开始信赖她,才会放纵自己在他面前这样脆弱。从一开始
她那样疏远他,只要对她好一点儿,她就如临大敌,到现在,她可以毫无顾忌
地抱着他。
至少,她开始将自己当成朋友了不是吗?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机会慢慢
走进她的心?那些曾经错过的机会,孔立熙绝不会让自己再错过,他不会再犯
同样的错误,也会遵守对于墨初的承诺,他会好好照顾陈元元,一生一世。
孔立熙收紧手臂抱住陈元元,他再也不会错过她。
而他的心,她总会发现的吧。
一生那样长,让她慢慢去发现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去等待。
本文发布于:2023-03-24 16:22:53,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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