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对

２００９年１１月

第２９卷第６期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Ｔｉａｎｓｈｕｉ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ＮＯＶ．，２００９

Ｖ０１．２９ Ｎｏ．６

杜甫流寓陇右１ ２５０周年纪念活动专稿

主持人：聂大受（天水师范学院文史学院教授）

主持人语：唐肃宗乾元二年（７５９年），诗圣杜甫弃官西行，寓居陇右近半年，留下诗歌一百多首。陇右时

期是杜甫生活的转折期．也是他诗歌的转型期．在他的一生中有着特殊的意义。杜甫在陇右的经历与诗歌创作，

也成为陇右文大脑游戏 化的一份珍贵遗产 ２００９年是杜甫流寓陇右１２５０周年，天水杜甫研究会举办了纪念大会暨学术研

讨会和杜甫陇右踪迹与陇右诗风光摄影展等系列纪念活动。中国杜甫研究会会长张忠纲、副会长林继中、韩成

武、林从龙、葛景春．甘肃省唐代文学学会会长胡大浚、原会长林家英等国内知名杜学专家出席，发表了学术演

讲．并在天水师范学院作了学术报告。这次研讨活动对促进杜甫与陇右地域文化的研究，拓展天水师范学院的学

术交流有着积极的影响．本刊将陆续择登研讨会文章．以飨读者。

“天阙＂应为“天窥＂之误

韩成武．张岚

（河北大学文学院，图书馆；河北保定０７１００２）

摘 要：杜甫《游龙门奉先寺》诗，有“天阙”、 “天窥”两种版本之别，孰是孰非，学界迄今仍存争议。

对杜甫诗集中共１２首五言八行仄韵体诗进行声律、韵律、对仗三个方面的考察，可以发现杜甫创作时有着把律

诗的格局引入仄韵古体诗的心思，即尽量使用律旬，尽力在中间两联使用对仗神鸟 ，尽力不用邻韵。按照这种心思，

就应该把这首诗的颈联视为对仗．根据对仗的要求．从字的声调和词性上来权衡．应该是“天窥”而非“天

阙”。

关键词：杜诗；天阙；天窥；辨析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２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１３５１（２００９）０６—０００１—０４

莫砺锋先生所著《杜诗学疑难问题举隅》一文

（见《杜甫研究学刊》２００４年第１期）。列举了杜诗学中

长期聚讼纷纭而未成定论的九个疑难问题．诚哉斯

言．自宋至今，这些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学界。莫先

生著文的目的在于希望海蛎子的做法 引起当今学界同人对这些问

题深入研究的兴趣，立意可谓精诚。余也不才．近

日仅对第一个疑难问题作出一些思考，撰此小文．

作为对友朋诚意的回应

杜甫《游龙门奉先寺》诗云：

已从招提游．更宿招提境

阴壑生虚籁．月林散清影。

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

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醒

自宋代起，对“天阙”一语即生争议．概括说

来，主要有两种意见：一是否定说。认为“天阙”

是名词。无法与下旬的“云卧”构成对仗．王安石

据此认为“天阙”应为“天阅”： “‘天阙’当作

‘天阅’。谓其可对‘云卧’也。”（见《宋诗话全编．

王直方诗话》［１１１１５５）因“阅”是动词，与“卧”字的

词性相同。宋人蔡兴宗依据古本作“天朗”（见

《杜诗详注》引《杜诗正异》阁 ）．朗，是“窥”的异体

字，是动词，与“卧”字的词性相同。明人杨慎同

意作“天朗”，并解释说： “‘天朋’ ‘云卧’乃倒

字法，言朗天则星辰垂地，卧云则空翠湿衣，见山

寺高寒，殊于人境也。”（见《杜诗详注》引）也是从

偶对的角度作出的认定 清人姜宸英认为“天阙”

应为“天开”，认为这样才“属对既工，而声韵不

失。”（见《杜诗详注》引）二是肯定说，宋人蔡僚、

刘分Ｂ、陈岩肖等皆以“天阙”为是，认为“天阙”

就是指的龙门．陈岩肖认为从偶对的角度把“天

阙”改为“天阅”、“天豌”．这种做法是“屑屑较琐

碎，失大体。”（见《宋诗话全编．庚溪诗话》）【１Ｉ 清人朱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１０—１２ ｔ

作者简介：韩成武（１９４５一），男，天津武清人，河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杜甫研究会副会长。

１

鹤龄认为此诗“本古体诗．何必拘拘偶对耶？”

（见《杜工部诗集辑注》［３１ｔ）总之，这两种意见的主要

分歧点是要不要从偶对的角度去考问“天阙”之

“阙”这个位置的词性问题

本文拟从这个分歧点人手。做出一些辩论。笔

者认为，杜甫《游龙门奉先寺》这首诗，说它是一

般的古体诗未免过于草率，理由有三：其一，八句

诗多用律句，第２句、第３句、第４句（￣－－？－仄平

仄，是杜甫五律诗中多见的一种变格律句，如“昔闻洞庭

水”、 “宋公旧池馆”、 “故人得佳句”、 “束薪已零落”、

“壮年学书剑”等。详见拙著《杜诗艺谭》第十四章）、第

５句（取“天窥”之说）、第６句、第８句皆为正格律

句或变格律句（经过拗救而形成的律句），仅第１、

７两句非律句．律句占全诗总句数的７５％．这显然

不同于一般的古体诗 其二，通首押上声“梗”韵

（韵字：境、影、冷、醒。按，企业预算 本文对韵字的调查，依据王

力《古代汉语》第四册【附录二】 “诗韵常用字表”）。而

古体诗在押韵上并不如此严格，如杜甫五古《自京

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全诗用了“屑”韵、 “曷”

韵、“月”韵、 “质”韵、 “物”韵、 “黠”韵六

个人声韵部的韵字，五古《义鹘行》全诗用了

“先”韵、“寒”韵、“元”韵、 “删”韵四个平

声韵部的韵字，五古《夏日叹》全诗用了“佳”

韵、“灰”韵、“齐”韵三个平声韵部的韵字。其

三．颔联“阴壑生虚籁．月林散清影”是词性对应

相同的对偶句：颈联若变“天阙”为“天窥”，写

为“天窥象纬逼．云卧衣裳冷”也是词性对应相同

的对偶句。而且，对于对仗位置的设置（颔联和颈

联），也是合乎律诗的格局的。综上所述，这首诗

在声律、韵律、对仗三个方面的做法，表现出它不

是一般的古体诗．它是杜甫有意把律诗的格局引入

仄韵古体．并由此对仄韵律诗的格局进行探索的一

种尝试

杜甫做这种尝试并不限于《游龙门奉先寺》这

一首 笔者为此对杜甫的八句仄韵体诗做了全面的

排查．共找出１２首这类的诗作，令人惊奇的是，

它们都程度不同地表现出杜甫有意把律诗的格局引

入仄韵古体的尝试。为了说明问题，这里不妨把这

些诗作一一抄录。与读者共同分析之。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隔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此诗第３句、第４句、第６句、第７句、第８

句使用正格律句或变格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６３％．

２

全诗押上声“蔡”韵（韵字：了、晓、鸟、小），无一

字出韵。颔联“造化钟神秀，阴阳隔昏晓”是词性

对应相同的对偶句：颈联“荡胸生层云，决眦人归

鸟”也是词性对应相同的对偶句．其对仗的位置与

律诗相同

得舍弟消息

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

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

骨肉恩书重．漂泊难相遇

犹有泪成河，经天复东注。

此诗除了第３句．皆为正格律句或变格律句．

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８８％．押韵情况， “树”、

“暮”、 “遇”、 “注”属于去声“遇”韵， “处”

属于去声“御”韵．杜甫的八行仄韵体诗使用邻韵

者仅有三例，此为其一。此诗颔联“花落辞故枝．

风回返无处”是词性对应相同的对偶句

赤谷西崦人家

跻险不自安．出郊已清目

溪回日气暖．径转山田熟。

鸟雀依茅茨．藩篱带松菊。

如行武陵暮。欲问桃源宿。

此诗除了第１句。皆为正格律句或变格律句，

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８８％．尤其难得的是．它还按照

律诗的邻联相粘的规则写成 通首押人声“屋”韵

（韵ｑ－：目、熟、菊、宿），无出韵现象。颔联、颈联

分别使用了对仗

江头五咏・丁香

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

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

深栽小斋后．庶使幽人占。

晚堕兰麝中．休怀粉身念。

此诗除了第７句。皆为正格律旬或变格律句，

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８８％．而且，也是按照律诗的邻

联相粘的规则写成。通首押去声“艳”韵（韵字：

垫、艳、占、念），无出韵现象。颔联、颈联分别

使用了对仗

屏迹三首．其一

衰年甘屏迹．幽事供高卧。

鸟下竹根行．龟开萍叶过。

年荒酒价乏．日并园蔬课。

独酌甘泉歌．歌长击樽破。

此诗除了第７句．亦皆为正格律句或变格律

句，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８８％．而且，也是按照律诗

的邻联相粘的规则写成 通首押去声“笛”韵（韵

ｑ－：卧、过、课、破），无出韵现象。也是于颔联、

颈联处分别使用了对仗。

遣兴五首．其三

陶潜避俗翁．

观其著诗集．

达生岂是足？

有子贤与愚．

未必能达道。

颇亦恨枯槁。

默识盖不早。

何其挂怀抱。

其五

吾怜孟浩然．裎褐即长夜。

赋诗何必多，往往凌鲍谢。

清江空旧鱼．春雨馀甘蔗。

每望东南云．令人几悲吒

这组《遣兴五首》“其一”、“其二”是十行

诗， “其四”是押平声关羽貂蝉 韵，故不在审视范围之内。

“其三”这首诗，第１、３、４、８四句为正格律句或

变格律句．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５０％．颈联使用对

仗。通首押上声“皓”韵（韵字：道、槁、早、抱），

无出韵现象。 “其五”这首，除第４、７两句，皆

为正格律旬或变格律句．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７５％．

颈联使用对仗。通首押去声“杩”韵（韵字：夜、

谢、蔗、吒），无出韵现象。

遣兴二首．其二

地用莫如马，无良复谁记？

此日千里鸣，追风可君意。

君看渥洼种。态与驽骀异

不杂蹄啮间．逍遥有能事。

这组《遣兴二首》“其一”押平声韵，不在审

视范围之内。 “其二”第１、２、４、５、６、８六句

为正格律句或变格律句．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７５％．

中间两联未使用对仗。通首押去声“置”韵（韵字：

记、意、异、事），无出韵现象。

遣兴五首．其一

朔风飘胡雁．惨淡带沙砾

长林何萧萧。秋草凄更碧

北里富熏天．高楼夜吹笛

焉知南邻客．九月犹稀裕

其二

长陵锐头儿．出猎待明发

驿弓金爪镝．白马蹴微雪

未知所驰逐．但见暮光灭。

归来悬两狼．门户有旌节

其四

猛虎凭其威．往往遭急缚

雷吼徒咆哮．枝撑已在脚

忽看皮寝处，无复睛闪烁。

人有甚于斯．足以劝元恶

这组《遣兴五首》“其三”、 “其五”押平声

韵．不在审视范围之内。“其一”这首，第２、４、

５、６、８五句为正格律句或变格律句，律句占全诗

句数的６３％．颈联使用对仗。 “砾”、 “笛”押入

声“锡”韵， “碧”、 “络”押人声“陌”韵。杜

甫的八行仄韵体诗使用邻韵者仅有三例．此为其

二有竞争力的英语 。“其二”这首，第２、３、４、６、７、８六句为

正格律句或变格律句．律句占全诗句数的７５％．颔

联使用对仗．颈联对仗不甚工整。 “发”押人声

“月”韵， “雪”、 “灭”、“节”押入声“屑”韵。

杜甫的八行仄韵体诗使用邻韵者仅有三例．此为其

三。 “其四”这首，第１（凭，平仄两读）、４、５、

７、８五句为正格律句或变格律旬，律句占全诗句

数的６３％．颈联使用对仗。通首押人声“药”韵．

无出韵现象

杜甫早年写的《前出塞九首》其三、晚年写的

《白马》，虽然也是八行仄韵诗，但因为是用的乐府

旧题．也就是说杜甫是在写乐府诗．所以诗句多非

律句．亦无偶对

现在将以上１２首五言八行仄韵体诗的声律、

韵律、对仗三个方面作出综合数据展示：

第一。使用律句情况：律句共计７１句，占１２

首诗总旬数（９６句）的７４％．

第二，使用对仗情况：使用对仗共计ｌ６联．

占１２首诗要求对仗的总联数ｆ２４联）的６６％．而

且它们的位置出现在中间的两联上 如果按律诗中

间两联最少要保证其中一联使用对仗的做法．这

１２首诗仅有《遣兴二首．其二》这一首未能做到，

就是说．其合格率达到了９２％．

第三。用韵的情况：ｌ２首诗中有９首押韵严

整，严格按照平水韵来运作，只有《得舍弟消息》、

《遣兴五首》“其一”、 “其二”三首使用了邻韵

由此．可以大体得知杜甫的心思．那就是他想

尽量在五言八行仄韵诗中使用律句．追求用韵的严

格，尽力在颔联、颈联处使用偶对，也就是说，他

是有意地把律诗的格局引入仄韵古体诗中 当然．

这种意识并非杜甫独有，在杜甫制作系统镜像 之前，甚至可以说

在初唐平韵五律的定型过程中．仄韵五律的探索也

就开始了，李世民、上官仪、四杰、沈宋、文章四

友都参与了八行仄韵诗的创作．比较成功的如王勃

的《春日宴乐游园赋韵得接字》、崔融的《关山

月》，这些诗作注意使用律句，追求用韵的严整．

尽力在颔联、颈联处使用偶对。盛唐时期的王维也

是大量创作八行仄韵体的诗人 杜甫在这个诗体的

创作上可谓接声递响．并且卓有成果 （详见拙著

《杜甫新论》之《仄韵五律之声律和韵律研究》一文 ）

３

弄清了杜甫创作仄韵八行体诗的心思．回过

头来再看“天阙”、“天窥”、“天阅”、“天开”

等，似乎疑点就不难得到解决。首先看“天阙”．

阙是名词。与“云卧”之“卧”字词性不同．按

照杜甫追求偶对的心思．他是不应该用这个字的．

在这个字的位置上他应该选用动词．至于用个什

么动词好，我们可以把“窥”、“阅”、“开”这

三个字进行比较．首先可以排除“阅”字．因为

这个字是仄声．与“卧”字的声调相同．根据对

仗的法则．上下两句重要对应位置的字其声调要

相反。现在就剩下“窥”、 “开”了，笔者以为还

是“窥”字生色，理由何在？诗的第４句是“云

卧衣裳冷”． “卧”字写出杜甫躺倒在床， “窥”

字写出躺在床上的他。目光从窗隙间偷偷地张望

星空．这个行为表现出寺院的肃穆、星辰的逼近

下压．表现出年轻的杜甫初宿寺院那种小心翼翼的

心理。至于“开”字．便无所蕴涵．实难称许。宋

人蔡兴宗说他见到的古本作“天朋”．想来此话不

虚。朱鹤龄把杜甫的这类诗看作一般的古体诗．因

而认为不必“拘拘偶对”．显然他未能通观杜甫这

类八行仄韵体诗的共同特征．未能洞察杜甫的

心思

参考文献

【１］吴文治．宋诗话全编【Ｍ】．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８．

［２］仇兆鳌．杜诗详注【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９．

【３】韩成武，点校．朱鹤龄杜工部诗集辑注【Ｍ】．保定：河北大学

出版社．２００９．

【４］韩成武．杜甫新论【Ｍ】．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７．

（责任编辑艾小刚］

Ｔｉａｎｑｕｅ．ａ Ｍｉｓｔａｋｅ ０ｆ Ｔｉａｎｋｕ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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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Ｉｎ Ｄｕ Ｆｕ’Ｓ Ａ Ｖｉｓｉｔ ｔｏ Ｆｅｎｇｘｉａｎ 年夜饭的作文 Ｔｅｍｐｌｅ ｉｎ Ｌｏｎｇｍｅｎ，ｔｈｅｒｅ ｅｘｉｓｔ ｔｗｏ ｖｅｒｓｉｏｎｓ ａｂｏｕｔ Ｔｉａｎｑｕｅ ａｎｄ Ｔｉａｎｋｕｉ．Ｓｏ

ｆａｒ ｔｈｅｒｅ ｈａｓ ｎｏｔ ａｎ ａｇｒｅｅｍｅｎｔ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 ｃｉｒｃｌｅ．Ａｎ ｉｎｖｅｓｔｉｇａｔｉｏｎ ｉｎｔｏ Ｄｕ Ｆｕ’Ｓ １２ｓｐｅｃｉａｌｌｙ ｃｈｏｓｅｎ ｐｏｅｍｓ，

ｐｅｏｐｌｅ ｆｉｎｄ ｔｈａｔ Ｄｕ Ｆｕ ｐｒｅｆｅｒｒｅｄ ａｎｔｉｔｈｅｓｉｓ ｒａｔｈｅｒ ｔｈａｎ ｎｅｉｇｈｂｏｕｒｉｎｇ ｒｈｙｍｅｓ．Ｔｈｕｓ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 ｏｆ ｓｏｕｎｄ ａｎｄ

ｐａｒｔ ａｎｄ ｓｐｅｅｃｈ，Ｔｉａｎｋｕｉ ｓｈｏｕｌｄｅ ｂｅ ｒｉｇｈｔ ｏｎ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Ｄｕ Ｆｕ’Ｓ ｐｏｅｍｓ；Ｔｉａｎｑｕｅ；Ｔｉａｎｋｕｉ；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