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州(临潭)
1940年4月,俯瞰洮州(临潭)城关镇。
1932年,洮州(临潭)的汉族妇女。洮州方言依然保留着五、六
百年前的江南官语,临潭的汉族和回族多为明初西征甘南的将士和迁
移居民的后裔,祖籍明朝的应天府,今南京一带。
1933年,洮州(临潭)的集市日。
1934年,洮州(临潭)附近的长城遗迹。
1934年,洮州(临潭)附近的长城遗迹,《临潭县志》有记“明
边墙是古长城西端之起点”。
1933年,洮州(临潭)与卓尼的界河,洮河。沿着甘南靠向北方
高地的洮河流域,曾有“进藏门户”之称。
1934年,洮州(临潭)一带的干燥河谷地带,土壤厚实,地气较
暖,被来自江南先进农耕地域的百姓开垦精耕细作。
1933年,洮州(临潭),洮河渡口。
1938年3月,洮州(临潭),洮河岸边的喇嘛寺。
1933年,洮州(临潭),洮河岸边的路。
1933年,洮州(临潭),装有羊毛包的手推车和马车行进在洮河
岸边的路上,商业贸易通恒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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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洮州的三标志
我认为古洮州的古有三个标志,它却被我们忽视,甚至遗忘或熟
视无睹。这三道穿越历史风烟的标记,使洮州显得浑朴厚重、凄美雄
壮。如果没有这些标志,那么历史的沉积不知又从何说起。
一、边墙
第一道标志是边墙。在洮州的东西两境都有边墙,据一九九七版
《临潭县志》记载,东边是宋边墙。该墙南起三岔乡南的关上,经大
小红花两地,过边墙河至王旗村北接洮河,是宋代洮州重镇铁城的屏
障和门户。现在在王旗镇磨沟村边墙河,还能看到一段残墙。
西边墙是明代所筑的长城,现存相对完整。自古战乡西南的玉古
崖起,向东延伸,经达加、甘卜他、官洛、恶藏、土桥、边古壕各闇
门,至上八角顶石墩河州界,在洮州境内全长约二百六十里。
第一次去卓尼县阿子滩乡达加村看边墙,是在2007年11月间。
我独自骑摩托车经古战、尕路田、九日卡翻山远远就看见了边墙和暗
门。秋日午后的斜照,使墙体泛出古铜色的基调,从闇门中窜出的古
道延伸至山野之间。古道两边荒草漫漫,收割过庄稼的茬地,也无意
间为边墙衬托出几丝萧瑟的气息。几名放学早归的儿童背着书包走出
暗门,在古道上一路零落而行。我在暗门前的道路边停住,时间像凝
固了一样,忘却了到底是在古代还是现代。
边墙高七米、厚五米、收顶三米,依山就势,雄伟壮观。《中国
国家地理》杂志有文章说,秦长城“因河为塞”,汉长城叫“塞垣”
或更直接的“遮虏障”,至明代才叫“边墙”。“墙”才占了长城建
筑的大部分,边墙叫作长城是没错的。据该文章叙述:“明长城从辽
宁丹东落笔,穿越10个省、市、自治区直达甘肃省嘉峪关”。“长城
总长度21196.18公里,存在于全国15个省市自治区,而明长城占其
中10个,总长度接近9000公里”。文章提到,在青海范围内也有明
代修建的长城,但因与明长城主线并未相连,未作详述。那么洮州边
墙与青海长城是否同一墙体?
数年间,我因拍照的缘故,多次在达加、甘卜他、恶藏、土桥这
些地方活动,对这些边墙遗迹的毁损有些惋惜,也对他背后的“故事”
萌生好奇。九七版《临潭县志》有“明边墙是古长城西端之起点”句,
这与我早先推测秦长城西端起点是否会在临潭境内相吻合。秦时,这
里属秦陇西郡临洮县的辖地,“秦乃虎狼之国”,蒙恬西起临洮修筑
长城,怎么会退后一二百里,把属于秦的一大片山川无端割舍出去?
《史记蒙恬列传》“筑长城,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
万馀里。”作者司马迁立史作书年代,距蒙恬筑长城之时最多不逾百
年,他对如此大事记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鉴于《临潭县志》的说法,
借一次浪山的机会,我向当时的主编海洪涛老师求教,了解洮州边墙
为古长城西端起点的有关资料,但海老师的回答让我有些泄气,“推论”
他说。当时有一种观点提出,明边墙就是依秦长城原墙基而修筑,这
样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可以事半功倍。就这个观点,后来,我又向岷
县地方史学者李璘老师求教。他说,推论合乎情理,但缺少实物依据。
他自己也在玉古、达加、甘卜他一带做过实地调研考察,只能找到明
代的“依据”,找不到秦汉的“依据”。没有实物依据作支撑,推论
是站不住脚的。关于洮州边墙是否是秦长城西端起点,卓尼范学勇老
师多年来潜心文史,实地走访,做了大量工作,有论文行世,范文
《秦长城西端起点临洮地望与洮州边墙考》基本肯定明长全屏 城依秦长城
遗址修筑,这里不再详述。
但是,我的疑问是:既然这是明代修筑的边墙,那么,这个丝毫
不小于洮州卫城的工程,为何在洮州的地方史志中没有只言片语的记
载?而修筑洮战争的名言 州卫城的事迹却有文字记载。
另据《中国国家地理》杂志2016年1期“三代长城存甘肃”一文
提到:“唐朝前期,中央政府实力强大,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皆从参
天可汗道来朝拜。'安史之乱’后,国力急剧衰落,不得不堵塞陇山道,
修筑长城(堵达边墙)同吐蕃人对抗了”。长期以来,一直有种说法,
唐代是中原政权唯一没有修过长城的朝代。经过百度搜索查到,唐代
确实修过长城。山西省榆社县、太谷县;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境内都发
现有唐代修筑的长城。那么,作为大唐和吐蕃前沿阵地的洮州境内的
边墙,和唐代扯得上关系吗?
二、烽燧
洮州的第二道标志是烽火墩。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就说明了烽火
墩,在古代军事设施中占据的分量。烽火墩在洮州的新旧两城周边以
辐射状构建,遥相呼应,没有专业人员考证,已经无法辨别建筑时代。
九七版《临潭县志》记载的数量为一百零一座,民间有“十里塘汛五
里墩”的说法。据《洮州厅志》记载:洮州副总兵营所辖烽墩分南路
二十四座,东路十三座,北路二十座,共五十七座;旧洮守备所辖烽
墩东南路二十九座,西北路十五座。
虽然经历了太多岁月侵蚀和人为破坏,依旧有为数不少的烽墩幸
免于难,存留下来。我曾经不厌其烦的拍过许多烽墩的照片,游览烽
墩,让人产生崇敬之心,让人感受到时光的流动和历史的静态;让人
意识到岁月的沧桑和生命的孱弱。
神仙墩在临潭城关镇东山顶上,是至今保存完整的烽墩之一,每
每在晨曦中透出沉静的背影,然后被朝阳照亮,被烟霞晕染。有一年
秋季的一天,我去东山顶拍照,看到在暖洋洋的太阳下,几簇朴素的
黄花在烽墩脚下默默绽放笑靥,黄花的微笑触动人心,让人感受到岁
月的深邃。
拉扎村背后的营盘墩也是非常完整的一座烽墩,因为这座烽墩周
围沿山顶平面轮廓线有一圈类似战壕的营盘痕迹,被当地村民称为营
盘墩。所有的烽墩几乎都选在高山顶端修筑,而这座烽墩坐落的位置
却低矮的多,据说是专为近距离监视洮河对岸的石堡城而设,从这里
可以将石堡城那边的一草一木看得一清二楚,它与八木山顶的八木墩
高低相望,传送信息。
最悲惨的莫过于烽墩消逝的情景。那是烟囱沟梁上的一座烽墩,
因为岁月的侵袭、风雨的剥蚀、人为的破坏,我第一次看见时,他四
周的土层已大部剥落,只有中间一部分像石柱一样立于天地之间。当
两年后,再到该地时,它像一个孤独的老人,伫立山头。去年我又顺
道去探望它时,就只剩一堆坍塌的土块了。
完整保留的烽墩还有八龙川顶的八龙墩、达子沟脑的石沟墩、包
家寺背后的包家大墩、钦子沟西侧的钦子墩、卓逊堡西边的卓逊墩……
在众多的烽墩中,最富有诗情画意的要数八木墩了。非常遗憾的
是,这座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就被毁掉了,现在只剩烽墩的底基
了。八木墩在洮河北岸的山上,俯视山下洮河对岸的羊巴石堡城,洮
水在这里转了一个半圆,将石堡城三面围拢,站在八木墩上,这一湾
风光一览无余。这座烽墩与拉扎村后的营盘墩形成高低呼应之势。
据传,这两座烽墩是唐王朝军队与据守石堡城的吐蕃军队对峙的
产物。自唐高宗仪凤元年(676)至唐宣宗大中五年(851),唐蕃之
间在这一带进行过长期的拉锯战,其间虽然有天宝八年,哥舒翰以
“唐士卒死者数万人”的代价攻破石堡城的胜利。但正如之前陇右节
度使王忠嗣所预言:“所得不如所亡”。
在八木墩上举目四顾,北方青山连绵,南向层峦叠嶂。从西向东
的洮水,在青山翠峰之间悠悠迂回,令人思绪万千。临潭诗人白岩
《登八木墩远眺怀古》诗最能表达此时的情于景:
八木蝉声初,纵目烽火墩。
石门锁瑞霭,晴川送暖风。
哥舒功碑在,洮阳遗城空。
晟愬眠何处,故乡可有魂?
三、古城堡
古城堡是古洮州的第三道标志。在古洮州的乡野中行走,不时就
与古城堡相遇。历史上,古堡在洮州可谓星罗棋布。据史料记载,洮
州境内历代所建寨堡有一百三十多处,政治军事要堡有三十七处。现
今虽然大部分已经毁损,而且有些城堡在当地声名卓著,可惜也没能
保留下来,比如羊永堡、李岗堡、杨昇堡。
杨永堡位于羊永镇岷合公路十字处,为明代洮州百户杨永屯边驻
守的处所,原堡内住十二户人家。一九五八年拆毁了堡门,二〇一〇
年岷合二级公路从羊永沟改道,城堡始完全消逝。
李岗堡位于羊永镇李岗村北山坡,岷合公路南侧,东距羊永堡4
公里,西距临潭县城7.5公里,是元朝小校李岗投明后远征云南,因功
封昭信校尉,被派遣到此地筑堡驻守,现城堡无存。
杨昇堡位于长川乡阳升村,距临潭县城5公里。是明代洮州世袭
百户杨昇屯边驻守的处所,现仅残存城堡南墙一段。
尽管如此,现存比较完整的城堡依然不少,比如:刘顺沟的卓逊
堡、水磨川堡、红堡子;羊永沟的业路堡、白土堡、土门堡;新城镇
的端阳堡杰斐逊 、长川沟的千家寨;羊沙沟的双河堡、小岭堡;旧城沟的恶
藏堡等等。
在众多的寨堡中,有两座古城遗址值得一叙。一是位于古战村北
的牛头城、该城是西晋怀帝永嘉末年,土谷浑占据洮阳时所修。因城
廓在山头上依山势而筑,呈倒梯形,且前低后高,上宽下窄,形状颇
似牛头而得名。牛头城前马面现今已成耕地了,城垣坍塌倾废。置身
其中,唯见麦浪涌动,金黄的油菜花阵阵飘香,一派安详的田园景象。
但站在对面山头上远眺,城垣及残存的烽燧依然历历在目,犹显雄浑
和肃穆。
另一处是位于红崖村的鸣鹤城,是和牛头城前后时期的遗存。这
座城因为少数民族叫法音译错讹之故,在不同的史料中有泥和、侯和、
迷和、洪和等多种称谓。清人赵廷璋留洮州八景诗《鹤城晓日》“杲
日周天际,晖流古戌城。春寒啼鸟急,露重花落轻。云树千丛翠,烽
烟万里清。夕阳临眺处,水寺晚钟横。”
鸣鹤城坐落在新城镇东五里的红崖村,省道306公路从旁边经过,
我们时常驻足停留。城垣虽然多处坍塌,但南墙还基本保留了原貌,
城廓仍然清晰明了,城内也被改造为耕地。顺着地埂或城墙根行走,
随手就可以捡拾几片古人的砖石瓦当。有一次我和朋友彭世华在城垣
中捡到一块檐瓦上的“帽头”,纹路清晰,造型古拙,让人兴致陡然。
鸣鹤城形方正,东西一百七十六米,南北一百八十五米,有东西
两个瓮城。城周有护城壕,现在都被垦为田地。近年村民沿公路扩展
修建住宅,已逐步侵占古城一线,古城的保存和保护令人担忧。
除上述两座城池外,还有羊巴古城、跌宕什古城。它们在唐代声
名远扬,因为内容丰富,我计划独立成篇,在此不作论述。还有钦子
沟一处古城堡遗址,相传为古可当县城址;八龙川有八龙堡,在上世
纪末被毁。除此以外,洮州古城堡大多都是明代修建的,当然也不乏
清代修建的。如流顺宋家庄西侧山顶的堡子,就是光绪二十一年,洮
州名儒包永昌为乡民避乱所修。
现存完整的古城堡中,恶藏堡和双河堡是两座空堡。距离村庄较
远,是名副其实的孤城古堡。恶藏堡据传是守卫恶藏暗门的士兵们的
营寨;双河堡在羊沙乡大岭山脚下,据说也是为守大岭关或大岭山隘
汛而建。现在大岭山公路隧洞正在开掘,工程队就驻扎在那里,处在
大型机械设备威胁下,但愿工程结束后双河堡依旧能完好无损。
业路、白土、土门、卓逊等城堡都在村庄内,都有人居住。随着
居住村民对文物古迹的重视和环保意识的增强,毁损的几率已经降低,
继续保留不再有太大问题。卓逊有山上和山下两个城堡,山上城堡大
门朝东而开,堡内住着一户人家,他们自称是洮州小杨土司的后裔。
据《岷州志》记载:小杨土司始祖名永鲁札刺肖,明永乐间以功
授予土官百户。其子名彪,彪子名林。杨林于正德间因功加世袭不支
奉土官副千户。林子名勋,勋子名寿,寿子名登高……而《洮州厅志》
却将杨寿记为杨氏始祖,出入较大。《岷州志》载:小杨土司管中马
番人四十五家;《洮州厅志》载:所管卓逊、达子坡、牙布、革泻、
余家庄、塔儿木多、大蜀七族番民共三十户。报部士兵十名,把守青
土坡、卓逊、莫都儿三处隘口。
二〇〇八年地震时,卓逊山城堡子门楼被震塌,其余墙体完好。
山下堡内住着七户人家,城堡四面墙体严实完整。城外路傍地边都以
石块磊墙,古香古色。人们在田地中精耕细作,节奏缓慢,大有超脱
世外的感觉。在这座古城堡背后不远处,还有一处唐代金银器 荒废的古城堡遗址,
四面只剩残损的墙根,事迹无考。
千家寨,当地人将两字发一个音,就叫成了“恰寨”,位于临潭
长川乡千家寨村,占地1.45万平方米,平面呈长方形,有南和西两处
城门。我一直对此城堡的地形方位感到辨别不清。按理,长川沟水由
北向南,经千家寨城外流过,汇入洮河。但水流出去的那边的城门却
不是南门而是西门,这就似乎是地形在这里有个拐弯,我的头脑却始
终拐不过弯。据传,此堡是明代洮州卫指挥千户敏大镛的千户所。敏
大镛,回族,江苏南京人。明初将领,洪武十一年随沐英来洮州平叛,
奉命屯军洮地。也有传说,他在东路敏家呢、哈尕滩都有人员分布。
因为缺少资料,查找不到更多事迹。
红堡子坐落在流顺川,因当地土质颜色而得名。而这个川的地名
也因城堡的主人而得名。这座城堡是明代昭信校尉世袭管军百户刘顺
和他的父亲刘贵建成的。刘顺祖籍直隶州庐州府六安(现安徽六安县)
人。明洪武十二年,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叛乱,平西将军沐英、曹
国公李文忠奉旨平叛,刘氏父子随军征讨,来到洮州。叛乱平息后,
他们奉命协同奉国将军金朝兴、当地土司南秀节等督军修筑洮州卫城。
其后刘氏父子根据朝廷敕谕,修筑了红堡子作招军守御、管理屯军、
征收粮草事务的营寨。洪武二十五,刘贵随大军南征叠部途中负伤,
于洪武二十六年医治无效亡故。刘顺奉旨袭职“洮州卫左所管军百
户”,经太祖朱元璋敕命,刘顺所驻军管理的地方被正式命名为刘顺
川。
红堡子呈正方形,边长九十乘九十七米,墙基七米、收顶两米九,
高十米,坐北向南,周围村舍环绕。北面城墙顶上刘氏后辈及部下建
有祠庙,春秋祭祀,形成了洮州庙会文化的一部分。
至于大家耳熟能详的洮州卫城,现今已是临潭旅游的金字招牌,
资料浩瀚,妇幼皆知,人人引以为傲,个个如数家珍。洮州卫城,更
是洮州城堡的代表。洮州的边墙、烽墩、城堡构成了古洮州线点面的
军事防御体系,呈现了古洮州边域的地理风貌,和独特的社会历史特
征。进入了古洮州,就进入了历史。边墙、烽墩、城堡像三位老人,
向你呈现这里的古老历史,在此就不再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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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州边墙
在今甘南藏族自治州的临潭、卓尼两县境内,有一条修筑于明朝
中期的边墙,因其构筑于当时的洮州辖地,史称“洮州边墙”。对于
这条边墙,原《洮州厅志》、《岷州志》及新编《临潭县志》、《卓
尼县志》、《甘南州志》均有记载,1703年的《岷州志》所载,除比
较准确地记述了这条边墙的走向之外,还涉及沿线关隘及大体里程,
谨录如下:
边墙自旧洮堡南峪古石崖起,至苔家(现行地名用字为“达加”,
以下同)闇门三十里;苔家至甘卜他(塔)闇门三十里;甘卜他至关洛闇
十五里;关洛至恶(俄)藏闇门十五里;恶藏至土桥闇门六十里;土桥至
边(扁)古壕七十余里;边古壕至上八角山顶石墩河州(今临夏州)交界三
十里。
洮州边墙号称300里,《岷州志》载为250里,《临潭县志》载
130公里,即260里,当是实测。笔者实地考察了达加至俄藏约30公
里区段内的城垣及相关遗址,基本上搞清了这条边墙的形制特点。在
这30公里的边墙线上,其构筑为墙体结合壕沟的形式。凡平地及峰间
平岭处,皆筑有墙体,延伸至陡坡处,便斩山为壕,与墙体连接。遇
山障、断崖诸险绝地,既不筑墙,也不开壕,利用地形采取自然防护。
沿线制高点,大都筑有烽墩,前后呼应,布局合理。整个边墙依坡沿
山,蜿蜒起伏,蔚为壮观。在各大隘口,开设通道,被称为“闇门”。
闇门内,大都筑有驻军堡城。
兹就考察区段内的边墙状况按走向分别记述。
达加段:南接峪古崖,北连甘卜塔,依山脊随形而筑,跨越三峰
二岭,于平岭筑墙体,山峰坡面开壕沟,三峰间墙体长度约1000米,
底宽5.7~7.2米,最大残高7米,夯层8~20厘米不等,以10厘米
及18厘米居多。中段走向偏东10,南北峰顶各筑烽墩一个。
甘卜塔段:南接达加,北连关洛,走向偏东30。自谷间向南北两
面山坡延伸,省道徐(礼县徐家店)合(甘南州合作市)公路穿城而过,谷
间平地有墙体350米,向南坡延伸100米,向北坡延伸120米,各与
坡面壕沟相接。残高7米,底宽5.1米,顶宽2.8米,夯层厚8~18
厘米,南北山头各筑烽墩。
关洛段:南接甘卜塔,东连俄藏,走向偏东75,大体呈东西向。
谷间墙体138米,缺损42米,最大残高7.2米,底宽7米,夯层12~
22厘米,以18厘米居多。边墙内侧58米处有一堡城,略呈四方形,
东西墙体各77米,南北墙体各72米,最大残高5米,南墙正中开设
堡门,门墩间距3.3米,进深5米,夯层与边墙一致。
俄藏段:西接关洛,北连土桥,呈东西走向,过东侧山岩后,折
而向北。河谷地段墙体总长550米,与东西两侧山岩相接,其中河道
处有50米空缺,为过水通道及溪流冲毁者,山脚人行道处毁损20米。
现存墙体基本完好,高达8米,是为原本高度。边墙内侧,有堡城三
个,堡一居中,与边墙相距150米,堡二位于堡一西南50米处,堡三
位于堡一东南约400米处,筑于山脚台地,堡内筑一烽墩。三堡呈三
角摆布,如有战情,可相互策应。堡门一律开于南墙正中,即与边墙
闇门反向开设,非常情况下,便于防卫运作。堡一北侧有宽达9.2米的
护城壕。堡三高出河谷地20余米,可望边墙以外较远地段,堡内烽墩
可随时示警。从以上构筑可知,俄藏闇门是洮州边墙线上的重要隘口。
俄藏闇内,堡城留存完整,以处于中心靠前位置的堡一为例,大
体呈四方形,与边墙取平形方位,最大高度8米,与边墙等高。东西
两垣各长98米,南北两垣各为96米,面积9.4千平方米,南墙正中
设堡门,门墩间距3.45米,墙体夯层10~22厘米,与边墙同,可见
边墙与堡城为同时筑成。
在洮河中上游今岷县至临潭、卓尼地界内,遗存有上起战国下至
明清的历代城址,就其构筑来看,明以前城址夯层整齐,层高多在15
厘米以内,同一遗址的夯层只有小幅差异,多在2厘米左右。惟明代
城址的夯层呈现非整齐状态,凡边墙、卫城、堡城乃至烽墩,同一构
筑体的夯层差异多在10厘米上下,薄层厚度在8~10厘米,厚层多在
18~22厘米,个别遗址厚层有达24~26厘米者。这种非整齐、大差
度特点,正好成为这一地区明代黄土板筑体的断代参证。在笔者考察
的诸多明代城堡及烽墩遗址中,极少例外。
时代更迭,岁月悠悠,历经寒暑的洮州边墙沉寂于荒烟丛岭之中,
已显残缺的墙体,无处不留有久远时光的印记。回望已经逝去的500
年,我们反而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条边墙见证历史的意义和作用。
洮州边墙首先是一条军事防御线。
防御需要是修筑边墙的初衷,历代长城(含边墙)的修筑,一开始都
是出于军事防御的考虑,洮州边墙修筑于“西控番戎,东蔽惶陇”的
重要战略位置,明清两代皆有驻军守卫,从而保障了西陲边地的稳固。
长期以来,这条边墙起到了维护洮岷崛河湟地带安全的作用,保证了
两代王朝在这一地区的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
同时,洮州边墙又是一条经济交流线。
边墙的存在,不仅没有隔断民族区域与内陆的经济往来,反而促
进了贸易的发展和边地的繁荣。在考察过程中,笔者注意到自边墙修
建以来,这一地区经济重心的转移及由此而导致政治中心转移的事实。
对此,还应从明初洮州卫城的修筑和洮州卫的设置说起。
洪武十二年(1379),明廷设置洮州卫,筑卫城于东陇山脚。自此,
卫城所在地长期为行政治所,从明代的洮州卫、清代的洮州厅一直到
中华民国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的临潭县。但卫城所在地西距洮州边
墙将近百里,处于内外商流的不利位置,而距边墙不足10公里的旧城
堡却因优越的边贸位置而日趋昌盛,逐渐成为茶马互市和边贸集散的
重心,成为万贾云集的西部商埠。在500年的历史进程中,不仅经济
发展超过了行政治所,而且人口密度也远在行政治所之上。旧城堡的
兴起及行政治所的衰落,全然因地缘所致,充分展现了洮州边墙在地
域经济发展中的历史作用。经济重心的转移,势必引起政治文化中心
的相应倾斜。1953年,临潭县治遂被迁往旧城堡,原驻地被降格为新
城乡。时至今日,在临潭县城关镇即原旧城堡1.44平方公里内,人口
达19483人,新教师发言 而新城乡82.91平方公里内,人口只有10983人(据
1997年《临潭县志》)。一兴一废,全在于一盛一衰,究其历史原因,
洮州边墙的修筑便是重要因素。
另外,临潭县治的西迁,还带来一个意外收获。原治所新城乡因
人口与经济发展的长期滞后,使洮州卫城幸免于毁,至今完好无损。
明初卫城能完整留存于今的,全国罕见,在甘肃省则属惟一。在新城
乡人口密度增大,经济提速初见端倪的当今,地方人士对卫城的文化
价值已有了足够的认识,而今,洮州卫城已博客技巧 被确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
位(对洮州卫城笔者另有专文陈述)。
第三,洮州边墙又是一条经济区域分界线。
边墙出现以前,这片地段属荒僻的无人区,为古代游牧地。边墙
筑成后,逐渐有人定居,随着时间的推进,沿边墙线出现了不少村落,
特别是关隘通道处,都成为重要定居点,人居密度渐大。沿边墙的河
谷、川台及坡地被广泛开垦,从而成为民居连片的农业区,而边墙以
外,长期保持游牧区的特征。500多年来,这种历史走向逐渐成为定
势。今天,当我们实地考察时,在边墙沿线所看到的是满目农田,麦
麻豆薯遍郊野,村庄相我的本领 望,远近错落,边墙屏其间,如红线穿珠,鸡
鸣犬吠,烟气氤氲,全然一派农家景象。墙以外,则为广袤草场,稀
疏的牧帐,如云的羊群,也每见纵马扬鞭的牧民。这条边墙,至今仍
是农业区域与牧业区域的分界线。
第四,洮州边墙还是一条民族关系交融线。
边墙各闇门,自明代以来就是民族经济交流的通道。边墙的存在,
不仅使民族经济的互补优势得到有效发挥,而且促进了民族融合的历
史进程。经济交流加强了生活联系,汉藏民族的通婚嫁娶世代不绝。
走向边墙沿线的村落,立即会感受到汉藏文化的包容。汉族村落,藏
式民居,入户访问汉族家庭,祖辈都有藏族成员;藏族村户,服饰礼
俗无不渗透着汉族传统。在边墙线上,不仅能感觉到藏族的汉化,同
样也能感觉到汉族的藏化。
回族是一个善于经商的民族。远自明代,回族商人便活跃于洮州
边墙线上,他们深入牧区,带去内陆的茶叶、丝绸及各种工艺品,又
将牧区的马匹和各种畜产品运销内陆。其中,不少人选择边墙码头旧
城堡为基地,开设商号,兴建清真寺,规模渐大,人口日增,全面涉
足农工商等多种领域,与汉、藏民族共同发展,从而使临潭县城成为
西北地区穆斯林文化的重要名胜地。边墙不仅没有造成民族之间的隔
绝与对立,反而成为连接民族关系的纽带,促成了这一地区以汉、回、
藏共为主体的格局。
“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栽柳柳成阴”,当初修筑边墙是以单纯
的军事防御为目的的,边墙筑成之后,却产生了综合性的社会效应,
举一反三,从洮州边墙可推及历代长城。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统一国
家,中华民族又是多民族的统一体,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包括洮
州边墙在内的历代长城,都曾发挥过不可低估的历史作用。
本文发布于:2023-03-21 19:45:03,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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