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语文《原君》参考数据目录
壹、作者参考数据
一、清史稿卷四百八十列传二百六十七黄宗羲传
二、明史卷二百四十五列传第一百三十三黄尊素传
三、黄宗羲轶事汇编
贰、课文参考数据
一、《原君》集评
参、相关文章参考数据
一、《明夷待访录》题辞黄宗羲
二、《明儒学案》序黄宗羲
三、原臣黄宗羲
四、原法黄宗羲
五、置相黄宗羲
六、取士上黄宗羲
七、取士下黄宗羲
八、黄宗羲诗选
九、黄宗羲相关名言辑要
高中语文
《原君》参考数据
壹、作者参考数据
一、清史稿卷四百八十列传二百六十七黄宗羲传回首页
黄宗羲,字太冲,余姚人。明御史黄尊素长子。尊素为杨、左,以劾魏
阉死诏狱,事具《明史》。
思宗即位,宗羲入都讼冤,至则逆阉已磔,即具疏请诛曹钦程、李实。会庭
鞫许显纯、崔应元,宗羲对簿,出所袖锥锥显纯,流血被体。又殴应元,拔其须
归祭尊素神主前。又追杀牢卒叶咨、颜文仲,盖尊素绝命于二卒手也。时钦程已
入逆案,实疏辨原疏非己出,阴致金三千求宗羲弗质,宗羲立奏之,谓实今日犹
能贿赂公行,其所辨岂足信,于对簿时,复以锥锥之。狱竟,偕诸家子弟设祭狱
门,哭声闻于禁中。思宗闻之,叹曰:“忠臣孤子,甚恻朕怀!”
归益肆力于学,愤科举之学锢人,思所以变之。既尽发家藏书,读之不足,
则抄之同里世学楼钮氏、澹生堂祁氏,南中则千顷堂黄氏、绛云楼钱氏,且建续
钞堂于南雷,以承东发之绪。山阴刘宗周倡导蕺山,以忠端遗命从之游。而越东
承海门周氏之绪,援儒入释,姚江之绪几坏。宗羲独约同学六十余人,力排其说,
故蕺山弟子如祁章诸子皆以名德重,而御侮之功莫如宗羲。弟宗炎、宗会,并负
异才,自教之,有东浙三黄之目。
戊寅,南都作《防乱公揭》攻阮大铖,东林子弟推无锡顾杲居首,天启被难
之家推宗羲居首。大铖恨之刺骨,骤起遂按揭中一百四十人姓氏欲尽杀之。时宗
羲方上书阙下而祸作,遂与杲并逮。母氏姚叹曰:“章妻滂母,乃萃吾一身耶!”
驾帖未行,南都已破,宗羲踉跄归。会孙嘉绩、熊汝霖奉鲁王监国,画江而守,
宗羲纠里中子弟数百人从之,号世忠营,授职方郎,寻改御史,作“监国鲁元年
《大统历》”颁之浙东。马士英奔方国安营,众言其当诛,熊汝霖恐其挟国安为
患也,好言慰之。宗羲曰:“诸臣之力不能东耳,春秋之孔子,岂能加于陈恒,
但不谓其不当诛也。”汝霖谢焉。又遗书王之仁曰:“诸公不沉舟决战,盖意在自
守也。蕞尔三府以供十万之众,必不久支,何守之能为?”闻者皆韪其言而不能
用。至是,孙嘉绩以营卒付宗羲,与王正中合军,得三千人。正中者,之仁之
从子也,以忠义自备,宗羲深结之,使之仁不得挠军事。遂渡海,屯潭山,由
海道入太湖,招吴中豪杰,直抵乍浦,约崇德义士孙奭等内应。会清师纂严不得
前,而江上已溃。宗羲入四明山,结寨自固,余兵尚五百人,驻兵杖锡寺。微服
出访监国,戒部下善与山民结。部下不尽遵节制,山民畏祸,潜爇其寨,部将茅
翰、汪涵死之。宗羲无所归,捕檄累下,携子弟入剡中。闻鲁王在海上,仍赴之,
授左副都御史,日与吴钟峦坐舟中正襟讲学,暇则注《授时》、《泰西》、《回回》
三历而已。
宗羲之从亡也,母氏尚居故里。清廷以胜国遗民不顺命者录其家口以闻。宗
羲闻之,亟陈情监国,得请,遂变姓名,间行归家。是年监国由健跳至滃洲,复
召之。副冯京第乞师日本,抵长崎,不得请,为赋《式微》之章以感将士。自是
东西迁徙,无宁居。弟宗炎坐与溤京第交通,刑有日矣,宗羲以计脱之。甲午张
名振间使至,被执,又名捕宗羲。丙申慈水寨主沈尔绪祸作,亦以宗羲为首,其
得不死,皆有天幸,而宗羲不慑也。其后海上倾覆,宗羲无复望,乃奉母返里门,
毕力著述,而四方请业之士渐至矣。
戊午,诏征博学鸿儒,掌院学士叶方蔼寓以诗敦促就道,再辞以免。未几,
方蔼奉诏同掌院学士徐元文监修《明史》,将征之备顾问,督抚以礼来聘,又辞
之。朝论必不可致,请敕下浙抚,抄其所著书关史事者送入京,其子百家得预参
史局事,徐干学侍直上访及遗献复以宗羲对,且言曾经臣弟元文疏荐,惜老不能
来。上曰:“可召至京,朕不授以事,即欲归当遣官送之。”干学对以笃老无来意。
上叹息不置,以为人材之难。宗羲虽不赴征车,而史局大议必咨之。历志出吴任
臣之手,总裁千里,遗书乞审正而后定:尝论宋史别立道学,传为元儒之陋。《明
史》不当仍其例。朱彝尊适有此议,得宗羲书,示众,遂去之。卒年八十六。
宗羲之学出于蕺山,闻诚意慎独之说,缜密平实。尝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糟
粕,不以六经为根柢,束书而从事于游谈,故问学者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
不为迂儒,必兼读史,读史不多,无以证理之变化,多而不求于心,则为俗学。
故上下古今,穿穴群言,自天官、地志,九流百家之教,无不精研。所著《易学
象数论》六卷、《授书随笔》一卷、《律品新义》二卷、《孟子师说》二卷;文集
则有《南雷文案》、《诗案》,今共存《南雷文定》十一卷、《文约》四卷。又着《明
儒学案》六十二卷,叙述明代讲学诸儒流派分合得失颇详;《明文海》四百八十
二卷,阅明人文集二千余家,自言与十朝国史相首尾。又《深衣考》一卷、《今
水经》一卷、《四明山志》九卷,《历代甲子考》一卷,《二程学案》二卷,辑《明
史案》二百四十四卷。又《明夷待访录》一卷:皆经世大政。顾炎武见而叹曰:
“三代之治可复也。”天文则有《大统法辨》四卷、《时宪书法解新推交食法》一
卷、《圜解》一卷、《割圜八线解》一卷、《授时法假如》一卷、《西洋法假如》一
卷。其后梅文鼎本《周髀》言天文,世惊为不传之秘,而不知宗羲实开之。晚年
又辑《宋元学案》,合之《明儒学案》以志七百年儒苑门户。宣统元年以祀文庙。
二、明史卷二百四十五列传第一百三十三黄尊素传回首页
黄尊素,字真长,余姚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除宁国推官,精敏强执。
天启二年擢御史,谒假归。明年冬还朝,疏请召还余懋衡、曹于汴、刘宗周、
周洪谟、王纪、邹元标、冯从吾,而劾尚书赵秉忠、侍郎牛应元、通政丁启睿顽
钝。秉忠、应元俱引去。山东妖贼既平,余党复煽。巡抚王惟俭不能抚驭,尊素
疏论之。因言:“巡抚本内外兼用,今尽用京卿,不若扬历外服者之练习。”又数
陈边事,力诋大将马世龙,忤枢辅孙承宗意。时帝在位数年,未尝一召见大臣。
尊素请复便殿召对故事,面决大政,否则讲筵之暇,令大臣面商可否。帝不能用。
四年二月,大风扬沙,昼晦,天鼓鸣,如是者十日。三月朔,京师地震三,
干清宫尤甚。适帝体违和,人情惶惧。尊素力陈时政十失。末言:“陛下厌薄言
官,人怀忌讳,遂有剽窃皮毛,莫犯中扃者。今阿保重于赵娆,禁旅近于唐末,
萧墙之忧惨于敌国。廷无谋幄,边无折冲。当国者昧安危之机,误国者护耻败之
局。不于此进贤退不肖,而疾刚方正直之士如仇雠,陛下独不为社稷计乎?”疏
入,魏忠贤大怒,谋廷杖之。韩爌力救,乃夺俸一年。
既而杨涟劾忠贤,被旨谯让。尊素愤,抗疏继之,略言:“天下有政归近幸,
威福旁移,而世界清明者乎?天下有中外汹汹,无不欲食其肉,而可置之左右者
乎?陛下必以为曲谨可用,不知不小曲谨,不大无忌。必以为惟吾驾驭,不知不
可驾驭,则不可收拾矣。陛下登极以来,公卿台谏累累罢归,致在位者无固志。
不于此称孤立,乃以去一近侍为孤立耶?今忠贤不法状,廷臣已发露无余。陛下
若不早断,彼形见势穷,复何顾忌?忠贤必不肯收其已纵之缰,而净涤其肠胃。
忠贤之私人,必不肯回其已往之棹,而默消其冰山。始犹与士大夫为仇,继将以
至尊为注。柴栅既固,毒螫谁何?不惟台谏折之不足,即干戈取之亦难矣。”忠
贤得疏愈恨。
万燝既廷杖,又欲杖御史林汝翥,诸言官诣阁争之。小珰数百人拥入阁中,
攘臂肆骂,诸阁臣俯首不敢语。尊素厉声曰:“内阁丝纶地,即司礼非奉诏不敢
至,若辈无礼至此!”乃稍稍散去。无何,燝以创重卒。尊素上言:“律例,非叛
逆十恶无死法。今以披肝沥胆之忠臣,竟殒于磨牙砺齿之凶竖。此辈必欣欣相告,
吾侪借天子威柄,可鞭笞百僚。后世有秉董狐笔,继朱子《纲目》者,书曰‘某
月某日,郎中万燝以言事廷杖死’,岂不上累圣德哉!进廷杖之说者,必曰祖制,
不知二正之世,王振、刘瑾为之;世祖、神宗之朝,张璁、严嵩、张居正为之。
奸人欲有所逞,惮忠臣义士掣其肘,必借廷杖以快其私,使人主蒙拒谏之名,己
受乘权之实,而仁贤且有抱蔓之形。于是乎为所欲为,莫有顾忌,而祸即移之国
家。燝今已矣,辱士杀士,渐不可开。乞复故官,破格赐恤,俾遗孤得扶榇还乡,
燝死且不朽。”疏入,益忤忠贤意。
八月,河南进玉玺。忠贤欲侈其事,命由大明门进,行受玺礼,百僚表贺。
尊素上言:“昔宋哲宗得玺,蔡确等竞言祥瑞,改年元符,宋祚卒不竞。本朝弘
治时,陕西献玉玺,止令取进,给赏五金。此祖宗故事,宜从。”事获中止。五
年春,遣视陕西茶马。甫出都,逆党曹钦程劾其专击善类,助高攀龙、魏大中虐
焰,遂削籍。
尊素謇谔敢言,尤有深识远虑。初入台,邹元标实援之,即进规曰:“都门
非讲学地,徐文贞已丛议于前矣。”元标不能用。杨涟将击忠贤,魏大中以告,
尊素曰:“除君侧者,必有内援。杨公有之乎?一不中,吾侪无噍类矣。”万燝死,
尊素讽涟去,涟不从,卒及于祸。大中将劾魏广微,尊素曰:“广微,小人之包
羞者也,攻之急,则铤而走险矣。”大中不从,广微益合于忠贤,以兴大难。
是时,东林盈朝,自以乡里分朋党。江西章允儒、陈良训与大中有隙,而大
中欲驳尚书南师仲恤典,秦人亦多不悦。尊素急言于大中,止之。最后,山西尹
同皋、潘云翼欲用其座主郭尚友为山西巡抚,大中以尚友数问遗朝贵,执不可。
尊素引杜征南数遗洛中贵要为言,大中卒不可,议用谢应祥,难端遂作。
汪文言初下狱,忠贤即欲罗织诸人。已,知为尊素所解,恨甚。其党亦以尊素多
智虑,欲杀之。会吴中讹言尊素欲效杨一清诛刘瑾,用李实为张永,授以秘计。
忠贤大惧,遣刺事者至吴中凡四辈。侍郎乌程沈演家居,奏记忠贤曰:“事有迹
矣。”于是日遣使谯呵实,取其空印白疏,入尊素等七人姓名,遂被逮。使者至
苏州,适城中击杀逮周顺昌旗尉,其城外人并击逮尊素者。逮者失驾帖,不敢至。
尊素闻,即囚服诣吏自投诏狱。许显纯、崔应元搒掠备至,勒赃二千八百,五日
一追比。已,知狱卒将害己,叩首谢君父,赋诗一章,遂死,时六年闰六月朔日
也,年四十三。崇祯初,赠太仆卿,任一子。福王时,追谥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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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羲兄弟
黄宗羲,字太冲,浙江余姚人。父尊素,天启时以忤阉党,与杨涟、左光斗
同死诏狱。思宗立,宗羲首诣京师讼冤,袖铁椎击阉党许显纯(天启时主考东林
狱者),流血被胫。又拔崔应元须,归告父主。明亡不仕,康熙时诏征博学宏词,
又征修《明史》,皆以疾辞。家居讲学,以笃行为归。尝言为学必先穷经,经以
济世必兼读史,然后不为迂儒。王守仁后,学兼体用者,无如宗羲。学者得其教
授,多为名儒。弟宗炎,字晦木,奇崛自喜,时称为鹧鸪先生。著述甚富,锢以
石函,悬之梁上,将死,谓其子曰:“有急则埋之化安山丙舍。”身后果有索之者,
子如戒,久之不知所在。《儒林琐记》
冒死报父仇
其一
余姚黄梨洲宗羲,明御史忠端公尊素子。少补仁和诸生,忠端公死魏阉之难。
崇祯初,梨洲年十九,刺血缮疏,袖长锥入京讼冤。至国门而忠贤伏诛,恤典已
下,刑部鞫阉党许显纯等召梨洲对簿,即出锥锥许,血被体。又殴崔应元,拔其
须。归而祭忠端神主前。已又击杀狱卒颜咨、叶仲文,盖显纯为大理时,锻炼忠
端公罪,而绝命于二狱卒手。梨洲冒死报仇,时以忠义孤儿宥之。后以攻讦阮大
铖被逮,值大兵南下,事得解。康熙戊午、己未,学士叶子吉、都御史徐立斋先
后荐于朝,以老病辞。后圣祖复以海内遗献问徐司寇干学,仍举以对。且言其衰
老,乃止。《熙朝新语》卷6
其二
先生讳宗羲,字太冲,号梨洲,忠端公尊素长子也。忠端公五子,仲宗炎,
字晦木;叔宗会,字泽望,并有情才著述,东林前辈交称之。而先生最晚没,学
问渊海,名冠海内。发明蕺山刘子诚意慎独之说,东南学者推为刘门董常、黄干。
少补仁和学诸生,而忠端公以劾魏忠贤、客氏死诏狱。庄烈皇帝登极诛忠贤收捕
阉党,先生年十九,袖长锥草疏入京颂冤,得赐葬祭赠官禄。后再疏请诛曹钦程、
李实,盖二人受忠贤指论公,而为大理考问公者,许显仁也。五月会审,显仁自
诉孝定皇后外甥律有议亲,先生对簿,显仁与魏忠贤谋反,引高煦宸濠亲王戮社
例,以锥锥显仁,血流被体,卒论立决,妻子流三千里。又与夏之令子光山夏承、
周宗建子吴江周廷祚共棰所头(牢子)颜咨、叶文仲,登时毙。六月,会审李实、
李永贞、刘若愚三阉,中府实辨原疏不自己出,忠贤取空本令永贞填写,故墨在
朱上,属先生所亲行贿三千金,先生疏首执对墨在朱上,贿成也。复用锥锥实,
当是时,先生义勇勃发,自分一死,冲仇人胸,赖天子仁明,念忠臣遗孤子,不
加罪。会审之日,观者无不裂眦变容。当是时姚江黄孝子之名震天下。事定还里,
四方名士无不停舟黄竹浦愿交孝子者。《思复堂集》卷3
家多藏书
黄太冲家多藏书,装本厚二寸洒墨涂乙,参互散乱,人求不得,太冲独省记
之。季弟泽望,丹黄工致,篇幅精整,讫一书,更一书,品第循环不辍。《今
世说》卷3
勤奋读书
太冲,名宗羲,一称梨洲,浙江余姚人。父忠端公,死奄(阉)祸,太冲上书
讼冤,声震国门。年逾六十余,尚嗜学不止。每寒夜,身拥缊被,以双足置土炉
上,余膏荧荧,执一卷危坐;暑月则以麻帷蔽体,置小灯帷外,翻书隔光,常至
丙夜。所学上本五经,旁罗百氏,俱能采精猎微,得其本末。《今世说》卷3
崇尚气节
黄太冲自言受学刘念台时,颇喜相尚以气节。迭经患难,渐造于深纯,乃追
恨为过时之学。晚年固辞征聘,徐元文学士延公子百家纂修《明史》,公报以书
且谐之曰:“昔闻首阳二老托孤于尚父遂得三年食薇。颜色不坏,吾今遣子从公
可以置我矣。”《新世说》卷1
有志当世之务
先生少负异才,慨然志当世之务,受业于刘念台。盖私淑文成者。早年丁阳
九,奔走于蜂屯蚁阵中,终穷约以老,仍守师说,以古文经学倡浙东。门人如万
充宗兄弟,多通经之士。富孙案:……崇祯末,逆案阮大铖挟重贿将谋起用。先
生与诸名士为留都防乱揭讨之。大铖切齿。福王立,大铖秉朝政,修旧怨,曲杀
周镳,遂以次逮问。值大兵南下,事得解。鲁王监国,先生随诸军于江上,授兵
部职方主事,擢御史,晋左副都御史。江上师溃,先生入四明山。监国在海上,
复与都御史方端士赴之。健跳城破,遂变姓名间行归家,杜门匿影,始毕力于著
述。大江南北从者骈集。戊午,学士叶子吉荐举先生,寓书止之。己未,都御史
徐立斋荐之,复以老病辞。乃取所著书付史馆,后圣祖复以海内遗献问徐尚书干
学,尚书举先生以对。又言其衰老,乃止。先生上下今古,自天官地志、九流百
氏之教、野乘稗说无不研究,学者称为梨洲先生。《鹤征前录》
论人严而未尝不恕
公弟宗会晚年亦好佛,公为之反复言其不可。盖公于异端之学虽其有托而逃
者,独不肯少寛焉。初在南京社会,归德侯朝宗每食必以妓侑,公曰:“朝宗之
尊人尚书尚在狱中,而燕乐至此乎?吾辈不言是损友也。”或曰朝宗赋性不耐寂
寞,公曰:“夫人而不耐寂寞,则亦何所不至矣。”时皆叹为名言。及选取明文,
或谓朝宗不当复豫其中。公曰:“姚孝锡尝仕金,遗山终置之南冠之例,不以为
金人者原其心也。夫朝宗亦若是矣。”乃知公之论人严,而未尝不恕也。《鲒埼
亭集》卷11
圣祖叹人才之难
康熙二十九年,公八十一岁。二月,圣祖仁皇帝问徐尚书干学,海内有博学
洽闻,文章尔雅可备顾问者,干学对以臣所知,止有浙江黄宗羲,学问渊博,行
年八十犹手不释卷,曾经臣弟元文奏荐,圣祖曰:“可召至京,朕不任以事,如
欲回,即遣官送之。”干学对前业以老病辞,恐不能就道也。圣祖因叹人才之难
如此。《梨州先生世谱》卷1
不可不通知史事
忠端公之被逮也,谓公曰:“不可不通知史事,可读《献征录》。”公遂自明
十三朝实录,上溯二十一史,靡不究心,而归宿于诸经。既治经,则旁求之九流
百家。既尽发家藏书读之,不足,则抄之同里世学楼钮氏、澹生堂祁氏、千顷斋
黄氏,吴中则绛云楼钱氏,穷年搜讨,游屐所至,遍历通衢委巷,搜鬻故书。薄
暮,一童肩负而返,乘夜丹铅,次日,复出以为常。《鲒埼亭集》卷11
学须有宗旨
先生谓学有宗旨,是其人之得力处,亦学者之入门处。天下之义理无穷,苟
非定以一二字,如何约之,使其在我。故讲学而无宗旨,即有嘉言是无头绪之乱
丝也。学者而不能得其人之宗旨,即读其书,亦犹张骞初至大夏,不得月氏要领
也。《明儒学案‧凡例》
恒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糟粕,不以六经为根柢,束书而从事于游谈,更滋流
敝。故学者必先穷经,然拘执经术,不适于用。欲免迂儒之诮,必兼读史。《清
儒学案小传》卷1
黄宗羲之学
其一
弘光朝,阮大铖起用,欲尽杀天下清流,先生几及于祸。浙河监国授兵部职
方司主事,升御史左副都御史。事败,遗民亡命者多赴先生。先生瞿然曰:“有
老母在耳,先人不可无后,乃以侠名江湖耶?”遂奉太夫人姚避居山中,大启蕺
山书,深研默究,以为世知蕺山之忠清节义而已。
武进恽日初仲升氏编《刘子节要》,握先生手曰:“今日窥先师堂室者,唯吾
与子,议论不可以不一,但于意非所发,宜稍融之。”先生不答。其为学不名一
家,苦身焦思,自谓以鲁得年二十二,读二十一史日限丹铅一本。家仇党祸舟车
茅店之内手不去编,寒夜抄书必达鸡鸣。暑则穴帐通光以避蚊蚋。早受先公命就
贽蕺山,然竟崇祯世一十七载,诗文盟会交游声气去其半。及蕺山梦奠,檐簦避
寇,匿影忧谗海澨山陬,饥寒颠踣,而后乃一意于师门之学,然碑版记述、天官
星历、勾股、壬遁夙所精兼,未能弃也。自言生平所不作者,祝嘏谀柩之文,人
亦莫敢强。康熙丁未,复举郡城证人书院讲会。戊申,皋比鄞城,谓学问必以六
经根底,于是甬上遂有讲经会。先后主海宁、绍兴讲席,而所就经术湛深,士以
甬上为最。虽时文浅说亦知崇本蕺山,先生倡明之功大焉。《思复堂集》卷3
其二
南雷自是魁儒,其受业念台时尚未见深造,国难后所得日进。念台之学得以
发明者,皆其功也。兼通九流百家则又轶出念台之藩,而窥漳海之室,然皆能不
诡于纯儒,所谓杂而不越者是也。故以其学言之,有明三百年无此人,非夸诞也。
惟是先生之不免余议者则有二:其一则党人之习气未尽。盖少年即入社会,门户
之见深入而不可猝去,便非无我之学。其一则文人之习气未尽,不免以正谊明道
之余技犹留连于枝叶,亦其病也。斯二者先生殆亦不自知,时时流露,然其实为
德性心术之累不少。苟起先生而问之,亦必不以吾言为谬。过此以往世之谤先生
者,皆属妄语,否则出于仇口也。当湖谓夏峰与先生自是君子,惜其教学不甚清
楚。此盖有朱陆之见存故云然。(全祖望《问学术帖子》)
魏公象枢曰:“吾生平愿见而不得者三人,夏峰、梨洲、二曲也。”工部尚书
汤公斌曰:“黄先生论学如大禹导水导山,脉络分明,吾党之斗杓也。”
公之论文,以为唐以前句短,唐以后句长,唐以前字华,唐以后字质;唐以
前如高山深谷,唐以后如平原旷野。故自唐以后为一大变,然而文之美恶不与焉。
其所变者词而已。其所不可变者虽千古如一日也。此足以扫尽近人规字模句之陋,
故公之文不名一家,晚年忽爱谢皋羽之文,以其所处之地同也。
有明以来学术大坏,谈性命者迂疏无当;穷数学者诡诞不精;言淹雅者贻讥
杂丑;攻文词者不谙古今。自先生合义理象数名物而一之,又合理学气节文章而
一之,使学者晓然于九流百家之可以返于一贯。故先生之藏书,先生之学术所寄
也。试历观先生之学案经说史录文海,睢阳汤文正公以为如大禹导山导水,脉络
分明,良自不诬。(全祖望《二阁楼藏书记》)《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404
其三
先生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糟粕,不以六经为根柢;教学者必先穷经,
而求事实于诸史。又谓读书不多,无以证斯理之变化,多而不求诸心,则为俗学。
盖先生以濂洛之统综会诸家。横渠之礼教、康节之象数、东莱之文献、艮斋止斋
之经术、水心之文章,莫不旁推交通,自来儒林所未有也。《国朝先正事略》卷
27
编《明文海》
先遗献公生平著述甚富,笃老支床,矻矻不辍。初,即家所藏明集选为《文
案》,后亲到玉峰徐氏传是楼借所藏明集,复得三百余家,手定甲乙,命胥史钞
录以归,而为《文海》,共得四百八十二卷。徐果亭先生云:“黄先生适生于明之
叔季,入本朝五十余年者终上寿,故得尽见有明之诸集,而藿隐藜遁,空山穷老,
殆天故以是憔悴先生,以结果有明一代文章之局。”知言哉!竹浦旧里洊经水火,
遗书尽归慈水郑氏,《文海》底本与焉。某弱冠即知有此书,力不能购。乾隆戊
午己未间,邑令赵公预向从祖天英往慈水借钞,未及足本而止。甬上全谢山庶常
为维扬马氏小玲珑山馆将郑氏所存底本尽携以去,郑氏姑置不索。壬辰之岁,天
子有征求遗书之诏,浙之大吏自中丞监司以下无不急《明文海》者。采访四出,
或云海昌陈氏有副本,是时某忝与局员之末,奉檄以往,卒无有也。旋闻江省盐
臣购获以进,未知即为马氏小玲珑山馆本否。余自去夏归田后,料理遗书,取阅
文案授读,以未窥全帙为憾。适同里祠部载青翁君假归,谓余诸暨郭君春林于维
扬巿肆得之。余为之狂喜,用白镪四十锭以售翁君,怂恿郭君。郭君亦不吝,以
仍归南雷后人为然约。二君皆好古士也,余因于居之西偏,架楼数楹藏弆,颜之
曰文海楼。(黄璋《文海楼记》)《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404
三难
梨洲先生言:藏书难,或藏而不能读,读而不能文章,兼是三者尤难。古来
文士不乏抱兔园数册,修饰成家,欲以行远,难矣。古来藏书家亦不乏兼收并蓄,
锦幅牙签,争长于名画奇器间。酒阑烛跋,充为耳目之玩,此可谓之能乎?近世
以博洽名者,如陈晦伯、李于田、胡元瑞之流,皆不免疥驼书簏之诮。弇州、牧
斋,好丑相半。上下三百年间,免于疑论者,止宋景濂、唐荆川二人。其次则杨
升庵、黄石斋。森森武库,霜寒耀日,诚间世之学者也。《茶余客话》卷16
诗中有人
余姚黄征君太冲(宗羲梨洲)之称诗也,一以“诗中有人”为训。有执卷仰可者,
征君初阅之曰:“杜诗。”再阅之连声曰:“杜诗,杜诗。”其人欣形于色,征君乃
徐诏之曰:“诗则杜矣,但不知子之诗安在?岂非诗中无人耶!”其人爽然自失,
退而逊心苦志以求之者两载,复以仰可,则征君首肯曰:“是则子之诗矣!”予友
万磁州西郭承勋曾述此一节,因识之。《不下带编》卷3
诗情婉丽
梨洲先生书壁绝句云:“倦钩帘幕昼沉沉,难向庸医话病深。不信诗人容易
瘦,一春花鸟总关心。”先生孝义肫挚,经术湛深,而诗情乃尔婉丽,所谓老树
着花也。(《听松庐诗话》)《国朝诗人征略》卷3
临终之嘱
己未、庚申累以博学鸿词特举遗献荐,固辞老病。有司承诏取所论著资裨明
史者,缮写宣付史最难忘的事作文 馆,是时先生年八十矣。岁戊辰自为生圹于先公墓畔,谕以死
后次日舁致石床,一褥一被不用棺椁,不作佛事七七。诸鼓吹、巫觋、铭旌、纸
钱、纸幡概去不用,作梨洲末命一篇。子百家私与宗叔道传谋曰:“诸命皆可遵,
独不用棺椁一事奈何?”先生闻之曰:“噫,以父之身不能得之子耶!”作《葬制或
问》,或问送死者棺周于身,椁周于棺,古今通义也。今子易棺以石床,易椁以
石穴,可乎?曰,何为其不可也。余览《西京杂记》所发之冢,多不用棺,而床
之上藉以云母。赵岐敕其子曰:“吾死之日墓中聚沙为床布,簟白衣,散发其上,
覆以单被,即日便下,下讫便掩。”陈希夷令门人凿张超谷置尸于中,人入视其
颅骨,重于常人,尚有异香,古之人行此者多矣。《思复堂集》卷3
梨洲三弟子
戴晦夫晨、顾在瞻諟、杨禹江开元同受业于黄梨洲先生之门,以古学相淬励。
《南雷文定》、《古文授读》皆西洮兄弟所梓行。梨洲初选文案,凡搜罗千余家集。
嗣复从徐果亭假传是楼藏书,又得三百余家。于是益《文案》为《文海》。《文海》
中摘加朱圈以授子百家读。是为明文授读,板藏戴氏。在瞻少时着《传习学录》,
颇谤陆、王,及自甬上归,语门人云:“吾向时一知半解,心粗胆大,妄议先儒。
今从黄先生游,乃知半生全在梦中。”遍索所抄《传习录》焚之。与禹江订读经
史法,求实学,戒空谈,后生翕然从之。《茶余客话》卷21
(数据源:李春光纂《清代名人轶事辑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贰、课文参考数据
一、《原君》集评回首页
1.清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像这类话,的确含有民主主义的精神……对
于三千年专制政治思想为极大胆的反抗。在三十年前我们当学生的时代,实为
刺激青年最有力之兴奋剂。”
2.近代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乃蹈袭孟子之故辙,未足以语于真正之转变。”
3.近代张端穗天与人归─中国思想中政治权威合法性的观念:“黄宗羲虽然一
心以反对专制为念,但他的政治思想仍未脱离君主政体的范围。……黄宗羲把
理想的实现寄托于‘明主’的兴起。……原君篇虽然讨论到三代的禅让,他却未在
以后的篇章中肯定这是明主应制定的大法之一。”
4.近代平慧善黄宗羲诗文选译:“在黄宗羲之前,中国没有一个思想家敢于向君
主权力提出质问。所以这篇文章对清末改良派和民主革命的先驱者曾产生过巨
大的影响。”
5.近代张远芬原君鉴赏:“像原君这样隐含着民主、平等思想的文章,在中国历
史上毕竟起过进步的启蒙作用,也是不可否认的。”
6.狄百瑞(DeBary,WilliamTheodore)中国的自由传统:“黄宗羲代表儒家对帝
制批评的高峰,他向朝代制度本身以及它的擅权提出了挑战。”参、相关
文章参考数据
一、《明夷待访录》题辞黄宗羲回首页
余常疑孟子“一冶一乱”之言,何三代而下之有乱无治也?乃观胡翰所谓“十二
运”者,起周敬王甲子以至于今,皆在一乱之运;向后二十年交入“大壮”,始得一
治,则三代之盛犹未绝望也。前年壬寅夏,条具为治大法,未卒数章,遇火而止。
今年自蓝水返于故居,整理残帙,此卷犹未失落于担头舱底。儿子某某请完之。
冬十月,雨窗削笔,喟然而叹曰:昔王冕仿《周礼》著书一卷,自谓“吾未即死,
持此以遇明主,伊吕事业不难致也”,终不得少试以死。冕之书未得见,其可致
治与否,固未可知,然乱运未终,亦何能为?“大壮”之交,吾虽老矣,如箕子之
见访,或庶几焉!岂因夷之初旦,明而未融,遂秘其言也。癸卯梨洲老人识。
二、《明儒学案》序黄宗羲回首页
盈天地间皆心也,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故穷天地万物之理,即在吾心之中。
后之学者,错会前贤之意,以为此理悬空于天地万物之间,吾从而穷之,不几于
义外乎?此处一差,则万殊不能归一。夫茍工夫着到,不离此心,则万殊总为一
致。学术之不同,正以见道体之无尽也。奈何今之君子,必欲出于一途,剿其成
说,以衡量古今,稍有异同,即诋之为离经畔道,时风众势,不免为黄芽白苇之
归耳。夫道犹海也,江、淮、河、汉以至泾、渭蹄涔,莫不昼夜曲折以趋之,其
各自为水者,至于海而为一水矣。使为海若者,汱然自喜,曰:“咨尔诸水,导
源而来,不有缓急平险、清浊远近之殊乎?不可谓尽吾之族类也,盍各返尔故处!”
如是则不待尾闾之泄,而蓬莱有清浅之患矣。今之好同恶异者,何以异是?
有明事功文章,未必能越前代,至于讲学,余妄谓过之。诸先生学不一途,
师门宗旨,或析之为数家,终身学术,每久之而一变。二氏之学,程、朱辟之,
未必廓如,而明儒身入其中,轩豁呈露。用巫家倒仓之法,二氏之葛藤,无乃为
焦芽乎?诸先生不肯以朦懂精袖冒人糟粕,虽浅深详略之不同,要不可谓无见于
道者也。余于是分其宗旨,别其源流,与同门姜定庵、董无休操其大要,以着于
篇,听学者从而自白吐司面包 择。中衢之罇,持瓦瓯樿杓而往,无不满腹而去者。汤潜庵曰:
“《学案》宗旨杂越,茍善读之,未始非一贯也。”陈介眉曰:“《学案》如《王会
图》洞心骇目,始见天王之大,总括宇宙。”
书成于丙辰之后,许酉山刻数卷而止,万贞一又刻之而未毕。壬申七月,余
病几革,文字因缘,一切屏除,仇沧柱都中寓书,言北地贾若水见《学案》而叹
曰:“此明室数百岁之书也,可听之埋没乎!”亡何贾君亡,其子醇庵承遗命刻之。
嗟乎!余于贾君,邈不相闻,而精神所感,不异同室把臂。余则何能,顾贾君之
所以续慧命者,其功伟矣。
黄宗羲序。康熙三十二年癸酉岁,德辉堂谨梓。
三、原臣黄宗羲回首页
有人焉,视于无形,听于无声,以事其君,可谓之臣乎?曰:否。杀其身以
事其君,可谓之臣乎?曰:否。夫视于无形,听于无声,资于事父也;杀其身者,
无私之极则也;而犹不足以当之,则臣道如何而后可?曰:缘夫天下之大,非一
人之所能治,而分治之以群工。故我之出而仕也,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
非为一姓也。吾以天下万民起见,非其道,即君以形声强我,未之敢从也,况
于无形无声乎!非其道,即立身于其朝,未之敢许也,况于杀其身乎!不然,
而以君之一身一姓起见,君有无形无声之嗜欲,吾从而视之听之,此宦官宫妾之
心也。君为己死而为己亡,吾从而死之亡之,此其私昵者之事也。是乃臣、不臣
之辨也。
世之为臣者昧于此义,以谓臣为君而设者也,君分吾以天下而后治之,君
授吾以人民而后牧之,视天下人民,为人君橐中之私物。今以四方之劳扰,民生
之憔悴,足以危吾君也,不得不讲治之牧之之术。苟无系于社稷之存亡,则四方
之劳扰,民生之憔悴,虽有诚臣,亦以为纤芥之疾也。夫古之为臣者,于此乎,
于彼乎?
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是故桀、纣之亡,乃所
以为治也;秦政、蒙古之兴,乃所以为乱也;晋、宋、齐、梁之兴亡,无与于治
乱者也。为臣者,轻视斯民之水火,即能辅君而兴,从君而亡,其于臣道固未尝
不背也。夫治天下犹曳大木然,前者唱邪,后者唱许。君与臣,共曳木之人也;
若手不执绋,足不履地,曳木者唯娱笑于曳木者之前,从曳木者以为良,而曳木
之职荒矣。
嗟乎!后世骄君自恣,不以天下万民为事。其所求乎草野者,不过欲得奔走
服役之人。乃使草野之应于上者,亦不出夫奔走服役;一时免于寒饿,遂感在上
之知遇,不复计其礼之备与不备,跻之仆妾之间而以为当然。万历初神宗之待张
居正,其礼稍优比于古之师傅未能百一,,,当时论者,骇然居正之受,无人臣礼。
夫居正之罪,正坐不能以师傅自待,听指使于仆妾,而责之反是,何也?是则耳
目浸淫于流俗之所谓臣者以为鹄矣,又岂知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耶!
或曰:臣不与子并称乎?曰:非也。父子一气子分父之身而为身。故孝子虽
异身,而能日近其气,,久之无不通矣;不孝之子,分身而后,日远日疏,久之
而气不相似矣。君臣之名,从天下而有之者也。吾无天下之责则吾在君为路人。
出而仕于君也不以天下为事则君,之仆妾也;以天下为事则君之师,友也。夫然,
谓之臣,其名累变;夫父子固不可变者也。
四、原法黄宗羲回首页
三代以上有法,三代以下无法。何以言之?二帝、三王,知天下之不可无养
也,为之授田以耕之;知天下之不可无衣也,为之授地以桑麻之;知天下之不可
无教也,为之学校以兴之;为之婚姻之礼以防其淫;为之卒乘之赋以防其乱。此
三代以上之法也,固末尝为一己而立也。后之人主,既得天下,唯恐其祚命之不
长也,子孙之不能保有也,思患于末然以为之法。然则其所谓法者,一家之法而
非天下之法也。是故秦变封建而为郡县,以郡县得私于我也;汉建庶孽,以其可
以藩屏于我也;宋解方镇之权,以方镇之不利于我也。此其法何曾有一毫为天下
之心哉,而亦可谓之法乎?
三代之法,藏天下于天下者也。山泽之利,不必其尽取,刑赏之权,不疑其
旁落;贵不在朝廷也,贱不在草莽也。在后世方议其法之疏,而天下之人,不见
上之可欲,不见下之可恶,法愈疏而乱愈不作,所谓无法之法也。后世之法,藏
天下于筐箧者也。利不欲其遗于下,福必欲其敛于上;用一人焉,则疑其自私,
而又用一人以制其私;行一事焉,则虑其可欺,而又设一事以防其欺。天下之人,
共知其筐箧之所在,吾亦鳃鳃然日唯筐箧之是虞,故其法不得不密,法愈密而天
下之乱,即生于法之中,所谓非法之法也。
论者谓:一代有一代之法,子孙以法祖为孝。夫非法之法,前王不胜其利欲
之私以创之,后王或不胜其利欲之私以坏之;坏之者固足以害天下,其创之者亦
未始非害浙江卫视节目单 天下者也。乃必欲周旋于此胶彼漆之中,以博宪章之余名,此俗儒之剿
说也。即论者谓天下之治乱,不系于法之存亡。夫古今之变,至秦而一尽,至元
而又一尽,经此二尽之后,古圣王之所恻隐爱人而经营者,荡然无具;苟非为之
远思深览,一一通变,以复井田、封建、学校、卒乘之旧,虽小小更革,生民之
戚戚终无已时也。即论者谓有治人无治法,吾以谓有治法而后有治人。自非法之
法桎梏天下人之手足,即有能治之人,终不胜其牵挽嫌疑之顾盼;有所设施,亦
就其分之所得,安于苟简,而不能有度外之功名。使先王之法而在,莫不有法外
之意存乎其间。其人是也,则可以无不行之意;其人非也,亦不至深刻罗网,以
害天下。故曰有冶法而后有治人。
五、置相黄宗羲回首页
有明之无善治,自高皇帝罢丞相始也。
原夫作君之意,所以治天下也。天下不能一人而治,则设官以治之;是官
者,分身之君也。孟子曰:“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
位,凡五等。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
凡六等。”盖自外而言之,天子之去公,犹公、侯、伯、子、男之递相去;自
内而言之,君之去卿,犹卿、大夫、士之递相去。非独至于天子遂截然无等级
也。昔者伊尹、周公之摄政,以宰相而摄天子,亦不殊于大夫之摄卿,士之摄
大夫耳。后世君骄臣谄,天子之位,始不列于卿、大夫、士之间,而小儒遂河
汉其摄位之事;以至君崩子立,忘哭泣衰绖之哀,讲礼乐征伐之治,君臣之义
未必全,父子之恩已先绝矣。不幸国无长君,委之母后,为宰相者方避嫌而处,
宁使其决裂败坏,贻笑千古。无乃视天子之位过高所致乎!
古者君之待臣也,臣拜,君必答拜。秦、汉以后,废而不讲;然丞相进,
天子御座为起,在舆为下。宰相既罢,天子更无与为礼者矣;遂谓百官之设,
所以事我,能事我者我贤之,不能事我者我否之。设官之意既讹,尚能得作君
之意乎?古者不传子而传贤,其视天子之位,去留犹夫宰相也。其后天子传子,
宰相不传子,天子之子不皆贤,尚赖宰相传贤,足相补救,则天子亦不失传贤
之意。宰相既罢,天子之子一不贤,更无与为贤者矣,不亦并传子之意而失者
乎?
或谓后之入阁办事,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也。曰:不然。入阁办事者,
职在批答,犹开府之书记也;其事既轻,而批答之意,又必自内授之而后拟之,
可谓有其实乎?吾以谓有宰相之实者,今之宫奴也。盖大权不能无所寄;彼宫
奴者,见宰相之政事坠地不收,从而设为科条,增其职掌,生杀予夺,出自宰
相者,次第而尽归焉。有明之阁下,贤者贷其残膏剩馥,不贤者假其喜笑怒骂,
道路传之,国史书之,则以为其人之相业矣。故使宫奴有宰相之实者,则罢丞
相之过也。阁下之贤者,尽其能事则曰法祖;亦非为祖宗之必足法也,其事位
既轻,不得不假祖宗以压后王,以塞宫奴。祖宗之所行未必皆当,宫奴之黠者
又复条举其疵行,亦曰法祖,而法祖之论荒矣。使宰相不罢,自得以古圣哲王
之行,摩切其主,其主亦有所畏而不敢不从也。
宰相一人,参知政事无常员。每日便殿议政,天子南面,宰相、六卿、谏
官东西面以次坐。其执事皆用士人。凡章奏进呈,六科给事中主之;给事中以
白宰相,宰相以白天子,同议可否。天子批红;天子不能尽,则宰相批之,下
六部施行。更不用呈之御前,转发阁中票拟,阁中又缴之御前,而后下该衙门,
如故事往返,使大权自宫奴出也。
宰相设政事堂,使新进士主之,或用待诏者。唐张说为相,列五房于政事
堂之后:一曰吏房,二曰枢机房,三曰兵房,四曰户房,五曰刑礼房,分曹以
主众务,此其例也。四方上书言利弊者,及待诏之人,皆集焉,凡事无不得达。
六、取士上黄宗羲回首页
取士之弊,至今日制科而极矣。故毅宗尝患之也,为拔贡、保举、准贡、
特授、积分、换授,思以得度外之士。乃拔贡之试,犹然经义也;考官不遣词
臣,属之提学,既已轻于解试矣。保举之法,虽曰以名取人,不知今之所谓名
者何凭也,势不得不杂以贿赂请托;及其捧檄而至,吏部以一义一论试之,视
解试为尤轻矣。准贡者,用解试之副榜,特授者,用会试之副榜;夫副榜,黜
落之余也,其黜落者如此之重,将何以待中式者乎!积分不去赀郎,其源不能
清也;换授以优宗室,其教可不豫乎?凡此六者,皆不离经义;欲得胜于科目
之人,其法反不如科目之详,所以徒为纷乱而无益于时也。
唐进士试诗赋,明经试墨义。所谓墨义者,每“经”问义十道,五道全写疏,
五道全写注。宋初试士,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
秋》或《礼记》墨义十条;其“九经”、“五经”、“三礼”、“三传”、学究等,设科
虽异,其墨义同也。王安石改法,罢诗赋、帖经、墨义,中书撰大义式颁行,
须通经、有文采,乃为中格,不但如明经墨义粗解章句而已。然非创自安石也,
唐柳冕即有“明六经之义,合先王之道者以为上等,其精于传注与下等”之议。
权德舆驳曰:“注疏犹可以质验,不者有司率情上下其手,既失其末,又不得
其本,则荡然矣。”其后宋祁、王珪累有“止问大义,不责记诵”之奏,而不果行,
至安石始决之。
故时文者,帖书、墨义之流也。今日之弊,在当时权德舆已尽之。向若因
循不改,则转相模勒,日趋浮薄,人才终无振起之时。若罢经义,遂恐有弃经
不学之士,而先王之道,益视为迂阔无用之具。余谓当复墨义古法,使为经义
者,全写注疏、《大全》、汉宋诸儒之说,一一条具于前,而后申之以己意,
亦不必墨守一先生之言。由前则空疏者绌,由后则愚蔽者绌,亦变浮薄之一术
也。
或曰:以诵数精粗为中否,唐之所以贱明经也,宁复贵其所贱乎?曰:今
日之时文,有非诵数时文所得者乎?同一诵数也,先儒之义学,其愈于饾饤之
剿说亦可知矣。非谓守此足以得天下之士也,趋天下之士于平实,而通经学古
之人出焉。昔之诗赋,亦何足以得士,然必费考索,推声病;未有若时文,空
疏不学之人,皆可为之也!
七、取士下黄宗羲回首页
古之取士也宽,其用士也严;今之取士也严,其用士也宽。古者乡举里选,
士之有贤能者,不患于不知。降而唐宋,其为科目不一;士不得与于此,尚可
转而从事于彼,是其取之之宽也。《王制》: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
论选士之秀者,升之学,曰俊士;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升之司马,曰进士;
司马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
然后禄之。一人之身,未入仕之先,凡经四转,已入仕之后,凡经三转,总七
转,始与之以禄。唐之士,及第者未便解褐入仕,吏部又复试之。韩退之三试
于吏部无成,则十年犹布衣也。宋虽登第入仕,然亦止是簿尉令录,榜首纔得
丞判,是其用之之严也。宽于取则无枉才,严于用则少幸进。
今也不然。其所以程士者,止有科举之一途,虽使古豪杰之士若屈原、司
马迁、相如、董仲舒、扬雄之徒,舍是亦无由而进取之,不谓严乎哉!一日苟
得,上之列于侍从,下亦置之郡县;即其黜落而为乡贡者,终身不复取解,授
之以官,用之又何其宽也!严于取,则豪杰之老死丘壑者多矣;宽于用,此在
位者多不得其人也。
流俗之人,徒见夫二百年以来之功名气节,一二出于其中,遂以为科法已
善,不必他求。不知科目之内,既聚此百千万人,不应功名气节之士独不得入;
则是功名气节之士之得科目,非科目之能得功名气节之士也。假使士子探筹,
第其长短而取之,行之数百年,则功名气节之士,亦自有出于探筹之中者,宁
可谓探筹为取士之善法耶!究竟功名气节人物,不及汉、唐远甚,徒使庸妄之
辈,充塞天下。岂天之不生才哉?则取之之法非也!
吾故宽取士之法,有科举,有荐举,有太学,有任子,有郡邑佐,有辟召,
有绝学,有上书,而用之之严附见焉。
科举之法,其考校仿朱子议。第一场:《易》、《诗》、《书》为一科,
子午年试之;三《礼》兼《大戴》为一科,卯年试之;三《传》为一科,酉年
试之。试义各二道,诸经皆兼《四书》义一道。答义者,先条举注疏及后儒之
说,既备,然后以“愚按”结之。其不条众说,或条而不能备,竟入己意者,虽
通亦不中格。有司有不依章句移文配接命题者,有丧礼服制忌讳不以为题者,
皆坐罪。第二场:周、程、张、朱、陆六子为一科,孙、吴武经为一科,荀、
董、扬、文中为一科,管、韩、老、庄为一科,分年各试一论。第三场:《左》、
《国》、“三史”为一科,《三国》、《晋书》、《南北史》为一科,新、旧《唐
书》、《五代史》为一科,《宋史》、有《明实录》为一科,分年试史论各二
道。答者亦必摭事实而辨是非,若事实不详,或牵连他事,而于本事反略者,
皆不中格。第四场:时务策三道。凡博士弟子员,遇以上四年仲秋,集于行省
而试之,不限名数,以中格为度。考官聘名儒,不论布衣、在位,而以提学主
之。明年会试,经、子、史科,亦依乡闱分年,礼部尚书知贡举。登第者听宰
相鉴别,分置六部各衙门为吏,管领簿书。拔其尤者,仿古侍中之职,在天子
左右,三考满常调,而后出官郡县。又拔其尤者,为各部主事,落第者退为弟
子员,仍取解试而后得入礼闱。
荐举之法:每岁郡举一人,与于待诏之列,宰相以国家疑难之事问之。观
其所对,令廷臣反复诘难,如汉之贤良文学,以盐铁发策是也。能自理其说者,
量才官之;或假之职事,观其所效而后官之。若庸下之材,剿说欺人者,举主
坐罪,其人报罢。若道德如吴与弼、陈献章,则不次待之,举主受上赏。
太学之法:州县学每岁以弟子员之学成者,列其才能德艺以上之,不限名
数,缺人则止。太学受而考之,其才能德艺与所上不应者,本生报罢。凡士子
之在学者,积岁月累试,分为三等:上等则同登第者,宰相分之为侍中属吏;
中等则不取解试,竟入礼闱;下等则罢归乡里。
任子之法:六品以上,其子十有五年皆入州县学,补博士弟子员;若教之
十五年而无成,则出学。三品以上,其子十有五年,皆入太学;若教之十五年
而无成,则出学。今也大夫之子与庶民之子同试;提学受其请托,是使其始进
不以正;不受其请托,非所以优门第也。公卿之子,不论其贤否而仕之;贤者
则困于常调,不贤者而使之在民上,既有害于民,亦非所以爱之也。
郡县佐之法:郡县各设六曹,提学试弟子员之高等者分置之。如户曹管赋
税出入,礼曹主祀事、乡饮酒、上下吉凶之礼,兵曹统民户所出之兵、城守、
捕寇,工曹主郡邑之兴作,刑曹主刑狱,吏曹主各曹之迁除资俸也。满三考升
贡太学;其才能尤著者,补六部各衙门属吏。凡廪生皆罢。
辟召之法:宰相、六部、方镇及各省巡抚,皆得自辟其属吏,试以职事,
如古之摄官。其能显著,然后上闻即真。
绝学者,如历算、乐律、测望、占候、火器、水利之类是也。郡县上之于
朝,政府考其果有发明,使之待诏;否则罢归。
上书有二:一,国家有大事或大奸,朝廷之上不敢言而草野言之者,如唐刘
蕡、宋陈亮是也,则当处以谏职。若为人嗾使,因而挠乱朝政者,如东汉牢修告
捕党人之事,即应处斩。一,以所著书进览,或他人代进,详看其书足以传世者,
则与登第者一体出身。若无所发明,篡集旧书,且是非谬乱者,如今日赵宦光《说
文长笺》、刘振《识大编》之类,部帙虽繁,却其书而遣之。
八、黄宗羲诗选回首页
(一)蚤发东明禅院同芝儿
钟声破山霭,绳床卷余梦。
雾交猿路迥,泉乱鱼心纵。
断虹方斗日,春禽有剩弄。
灰暖梯水田,树广贫信任 居栋。
世乱才息心,何免泉石讽。
(二)三月十九日闻杜鹃
江村漠漠竹枝雨,杜鹃上下声音苦。
此鸟年年向寒食,何独今闻摧肺腑。
昔人云是古帝魂,再拜不敢忘旧主。
前年三月十九日,山岳崩颓哀下土。
杂花生树莺又飞,逆首依然逋膏斧。
燕山模糊吹蒿薤,江表熙怡卧钟鼓。
太王蓄意及圣昌,奥窔通诚各追数。
金马封事石渠书,怨毒犹然在门户。
静听鸣咽若有谓,懦夫不难安寠薮。
何不疾呼自庙堂,徒令涕泣沾草莽。
(三)金陵哭外舅叶六桐先生
泥涂身事苦,行止自难持。
春雨迷台路,秋声滞燕矶。
音尘三月断,传说数番疑。
夙昔风期在,青镫或见之。
人传星陨日,正是月亏时。
流水秦淮咽,黄花篱落衰。
编文后死责,税服礼经疑。
泪入三泉下,寒风莫浪吹。
(四)寒夜月仿孟东野体
霜辉濯寒魄,景象恒过清。
止于枕上看,不可立中庭。
枕上一尺光,中庭千里横。
千里多伤悲,一尺已峥嵘。
贫病赏明月,更无丝竹声。
但言此夜好,已完看月情。
始知天有月,不为贫病明。
(五)十一月二十八日大雪
为说他年雨雪时,数番真足系追思。
长安貂帽旗亭酒,樊榭芒鞋古寺诗。
冰柱千寻逢洞口,桃花万树压湖湄。
于今垂老荒村里,布被蒙头不出楣。
(六)正月晦日同泽望至草庵与克归话旧
风篁窈窕樵人路,初癖丛林洞下宗。
墙角梅花五六树,窗前积雪两三峰。
弁山诸老吾亲见,画壁苍颜喜再逢。
惭愧廿年尘上老,始闻嗣法有渠侬。
(七)花朝宿石井
绳穿忆得去年事,惭愧高楼听落湍。
红烛犹嫌寒话短,竹鸡亦道路行难。
相看白鬓经三世,耐得青松此两山。
感慨便成孤负却。铜丸钱汁是常餐。
廿年曾宿溪山路,枕上仍前彻夜风。
清气不容尘外虑,好诗多在月明中。
花前闻鸟声偏乱,兵后持杯泪易浓。
珍重西窗书甲子,续游何日翦灯红。
(八)七夕梦梅花
梅花独立正愁绝,冰缠雾死卧天阙。
孤香牢落护残枝,不随飘堕四更月。
新诗句句逼空蒙,嫣然一笑隔林樾。
有如高士白云表,牛矢烟消山雪合。
一生寒瘦长镵句,伸头窥天亦半缺。
谁寄山瓢落叶中,泻向梅花同傲兀。
已上六韵梦中作,瓜舍驱猪方矻矻。
床头摸衣境过清,不谓三伏犹未卒。
始知此夜梅花诗,未与炎景相唐突。
(九)王仲撝侍御过龙虎草堂
十年有五惊弹指,又复烦君入剡中。
斜日蜂喧荞麦路,断云犬吠瀑花东。
相看髯鬓都成雪,岂料乾坤尚在笼。
应是未还车马债,枉教南北遍游踪。
剡湖岂是乏茅蓬,那得君来住此中。
百卷纬书真绝学,千秋国史附江东。
古松流水宵移算,红药青棂晓负笼。
方伎儒林凭位置,谁知世外有行踪。
(十)壬寅二月遇火次陶韵
长松缚茅宇,乱石开南轩。
夜半有明烛,停午无烟燔。
三载头滑,花药满春前。
坎止复流行,心迹异方圆。
年荒避盗贼,旧居姑且还。
春风吹野火,红焰涨遥天。
新诗焦泥壁,老树夭长年。
颓园寒瀑响,土锉月中闲。
遂令长往计,牢落难贞坚。
故书出焰中,叶叶如荷田。
惜此复幸此,不废食与眠。
吾尝訾遗山,卖书乃买园。
(十一)五月复遇火
局促返旧居,鸡犬共一轩。
缩头床下雨,眯眼灶中燔。
南风怪事发,正当子夜前。
排墙得生命,再拜告九圆。
臣年已五十,否极不终还。
发言多冒人,举足辄违天。
半生滨十死,两火际一年。
莫言茅屋陋,宾客非等间。
鬼目不相瞷,而逊华堂坚。
其理不可解,辨说空田田。
昨者刘伯绳,为我不安眠。
仆本方外人,岂终保丘园。
(十二)与徐昭法
人传徐昭法,可闻不可见。
我今上灵岩,钟鼓集法眷。
相看尽陈人,不参以时彦。
徐子最后来,布袍巾幅绢。
储公览拙文,珍重压端砚。
徐子翻读之,喟然而称善。
谓是震川后,叙事无人荐。
虞山加粉泽,可谓不善变。
落此一瓣香,百年如觌面。
出其论文书,并与他着撰。
体裁既整齐,字句亦工练。
夜坐天山堂,诸家评略遍。
人言子寡言,子言如竹笕。
乃知世知子,犹为子之羡。
(十三)十二月二十二日梦汪魏美
湖上游踪已数年,梦中相遇在开先。
幅巾酒量曾如旧,僧舍寒镫何处眠。
湖海故人将尽矣,风波此老尚巍然。
那堪出入如相避,孤负山阴雪后船。
(十四)苍水
廿年苦节何人似,得此全归亦称情。
废寺醵钱收弃骨,老生秃笔记琴声。
遥空摩影狂相得,群水穿礁浩未平。
两世雪交私不得,只随众口一闲评。
(十五)饮洋溪
重九已过五日强,菊花消息在茅堂。
江山此处无兵马,红紫阶前正艳阳。
甲子差年皆庆历,永和一会尽清狂。
篱边不惜分携去,借得寒镵木柄长。
(十六)寻张司马墓
草荒树密路三叉,下马来寻日色斜。
顽石鸣呼都作字,冬青憔悴未开花。
夜台不敢留真姓,萍梗还来酹晚鸦。
牡砺滩头当日客,茫然隔世数年华。
(十七)送万季野北上
三迭湖头入帝畿,十年鸟背日光飞。
四方声价归明水,一代贤奸托布衣。
良夜剧谈红烛跋,名园晓色牡丹旗。
不知后会期何日,老泪纵横未肯稀。
(十八)青藤歌
文长曾自号青藤,青藤今在城隅处。
离奇轮囷岁月长,犹见当年读书意。
忆昔元美主文盟,一捧珠盘同受记。
七子五子广且续,不放他人一头地。
踽踽穷巷一老生,倔强不肯从世议。
破帽青衫拜孝陵,科名艺苑皆失位。
叔考院本供排场,伯良红闺咏丽事。
弟子亦可长黄池,不救师门之憔顇。
岂知文章有定价,未及百年见真伪。
光芒夜半惊鬼神,即无中郎岂肯坠。
余尝山行入深谷,如此青藤亦累累。
此藤苟不遇文长,篱落粪土谁人视。
斯世乃忍弃文长,文长不忍一藤弃。
吾友胜吉加护持,还见文章如昔比。
(十九)过法相寺
不到名蓝数十年,重来风景觉萧然。
山中幸喜存长历,劫冷能留不坏烟。
(二十)先忠端公祠堂落成王明府蒿伊命广文沈令辰摄二月丁祭
昔年西石一茅亭,多少名贤口血成。
待得奄儿咋舌死,不能兵火防损员 又支撑。
镫暗香销四十年,不妨破屋带林泉。
西山之薇汨罗水,便是招魂第一篇。
黄竹浦间几劫灰,祠门正对舜江开。
土人不识忠魂返,但讶天边雪浪来。
一瓣香来自紫谢申克的救赎 宸,风和日美庙堂新。
野人争说前朝事,赴狱当年亦丙寅。
膝下抛离六十年,音容只在梦魂间。
塑来未必能相似,尚有怜儿旧日颜。
(二十一)过塔子岭
西风飒飒卷平沙,惊起斜阳万点鸦。
遥望竹篱烟断处,当年曾此看桃花。
(二十二)甑山高士
云门梵林述其事,系之以诗,并来索和,为作《甑山士》一首。
甑山士,甑山士,甑底山头授书史。
人生何用读五车,但须一识忠孝旨。
轺东北来饮江水,金凫银雁飞都市。
越国风尘高蔽天,两缸覆我甑山前。
上有碧落下黄泉,冥冥长夜年复年。
普天绝无干净地,甑山犹存土一篑。
(二十三)周公谨砚
弁阳片石出塘栖,余墨犹然积水湄。
一半已书亡宋事,更留一半写今时。
剩水残山字句饶,剡源仁近共推敲。
砚中斑驳遗民泪,井底千年恨未销。
(二十四)五月二十八日书诗人壁
不识山村路纵横,但随流水小桥行。
一春尚未闻黄鸟,玉女峰前第一声。
水晶宫殿玉雕阑,丝竹丛中墨未干。
却道诗情多富贵,故教村落写荒寒。
不钩帘幕昼沉沉,难向庸医话病深。
不识诗人容易病,一春花鸟总关心。
(二十五)山居杂咏
锋镝牢囚取决过,依然不废我弦歌。
死犹未肯输心去,贫亦岂能奈我何!
廿两棉花装破被,三根松木煮空锅。
一冬也是堂堂地,岂信人间胜着多。
(二十六)卧病旬日未已闲书所感
此地那堪再度年,此身惭愧在灯前。
梦中失哭儿呼我,天末招魂鸟降筵。
好友多从忠节传,人情不尽绝交篇。
于今屈指几回死,未死犹然被病眠。
此地那堪再度年?此身惭傀在灯前。
梦中失哭儿呼我,天末招魂鸟降筵。
好友多从忠节传,人情不尽绝交篇。
于今屈指几回死,未死犹然被病眠。
(二十七)书壁绝句
倦钩帘幕昼沉沉,难向庸医话病深。
不信诗人容易瘦,一春花鸟总关心。
九、黄宗羲相关名言辑要回首页
名句出处释意
1
君之职分难明,以俄顷
淫乐,不易无穷之悲,
虽愚者亦明之矣
原君
君主的真正职责,贪图私利的人
是很难了解的。但贪图瞬间的淫
乐,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悲哀,
即便是愚蠢的人对此也很容易明
白。此句对封建君主的昏聩失职、
荒淫无道,进行了辛辣的嘲讽与
抨击,其中也蕴含著作者先进的
民主思想。
2
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
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
女,以奉我一人之淫
乐,视为当然,曰:“此
我产业之花息也。”
原君
为人君者,以天下为一己之产业,
为了自己的淫乐而剥削百姓,离
散天下人之子女,这样的君主是
天下的罪魁祸首。作者将矛头直
指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视其
为社会罪恶的根源,在此蕴含着
改良社会、废除君主专制统治的
进步思想。
名句出处释意
3
少欲觉身轻明儒学案
私欲少就会感到一身轻松,否则
就会给自己带来沉重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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