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明堂

【古洛⾏】三、应天门怀古

前不见古⼈，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涕下。

于应天门上，我踽踽独⾏，也⼤有陈⼦昂当年登幽州台之慨叹。⼀千多年过去了，这座紫微城，今天，终于再现洛阳

城。

北京有座紫禁城，洛阳有座紫微城，两者是否相关？是的，北京这座紫禁城正是法洛阳紫微城⽽建造的。

先瞰两座城之地理。⼤业元年，隋炀帝听取了宰相苏威的建议，将紫微城的中轴线南当伊阙龙门、北对邙⼭顶峰翠云

峰，略向西北倾斜；⽽千年后北京紫禁城的中轴线亦偏向西北，与紫微城极为相似，两者正是前因后果的关系。

这座紫微城，占地⾯积约四点⼆平⽅公⾥，是明清北京紫禁城的六倍，被誉为“万宫之宫”。紫微城正门为应天门，正殿

为明堂；三⼤殿依次为乾阳殿、贞观殿、徽猷殿。唐太宗接见⽞奘、唐⾼宗俘获百济国王、武则天称帝、唐⽞宗接见第

⼋次⽇本遣唐使等仪式均在紫微城举⾏。

南宋绍兴⼗年，⾦兵南侵，"尽焚西京⽽去"，于是，包含紫微城在内的隋唐洛阳城整体毁于战乱。前后历时五百三⼗余

年的这座紫微城，⾃此被历史湮灭千年，故其赫赫隋唐⽓象被尘封起来，为⼈所不知久矣。

今天，随着隋唐洛阳城的遗址保护展⽰⼯程的建成，这座紫微城终于从历史的烟尘中⾛了出来，被世⼈所重新瞩⽬！

“⼴⼤乎天地之象，⾼明乎⽇⽉之章”，象天设都，只有隋炀帝才敢如此异想天开！⼤业元年，隋炀帝命尚书令杨素、纳

⾔杨达、将作⼤匠宇⽂凯主持营建东都。《隋书·卷六⼗⼋》载云:“恺揣帝⼼在宏侈，于是东京制度穷极壮丽。"后⼈惊

乎隋唐洛阳城“天⼈合⼀”之理念，赞其为中国古代最为壮丽的都城。

如何象天呢？皇帝居住的宫城位于都城北部，称紫微城，象征天帝所居的紫微宫；皇城称太微城，位于宫城的外部；外

郭城环绕宫城、皇城，⼀百零九座⾥坊、傍临河渠的南、北、西三市状若繁星，横穿京师的洛河呢，则对应着横穿天际

的银河。

隋炀帝还不尽兴，他⼜以洛阳为中⼼，修建了被后⼈争议了⼀千多年的⼤运河，北达涿郡，南⾄余杭，⾃此东都天下⾈

船云集，常万余艘填满河路，中外商旅，莫不辐凑。

“天上七星，地上七天”，到了武则天时期，⼀代⼥皇⼜开新境，神都中轴线上从南⾄北分别排列着天阙、天街、天津

桥、天枢、天门、天宫、天堂，⼀条中国历史上⽆与伦⽐的京师中轴线诞乎神都！

天门，隋代称“则天门"，始建于⼤业元年。⼀代⼥皇于此登基承继⼤统，后为避武则天之讳，于神龙元年改称“应天

门"，后⼜改称“五凤楼"，延及五代、北宋。

这座应天门为隋唐两京长安、洛阳众城门之最巨者，东西长137⽶，南北宽60⽶，双向三出阙，东西两边共⼗⼆阙，两

重观，三门道，是古代天⼦享⽤的最⾼礼制，也是隋唐两京中唯⼀的“天⼦三出阙”的城门。

应天门对后世影响巨⼤，北宋汴梁的宣德门、明清北京的午门都是仿之建造。相较来说，午门东西长120⽶，也没有达

到应天门的137⽶，由此可见当年应天门的形制之恢弘。

今天远观之，两重观岿焉⽽中峙，东西三出阙有腾腾欲飞之势，宛若空中楼阁，卓然天地之间。于此楼，李⽩也曾挥笔

《古风》⼀⾸，诗云：“⼀百四⼗年,国容何赫然。隐隐五凤楼,峨峨横三川。”

应天门北不远处，就是天宫。天宫也称明堂，武则天下诏令拆除乾元殿，于垂拱三年建万象神宫，⾼88⽶，加上顶部

⾦凤⾼约91⽶，故“去都百⾥外，遥望见之”。

明堂是“天⼦之庙”，之所以能建在紫微城⾥，这⼜与武则天的改制有关。按周礼天⼦之庙都应建在城南，武则天呢，与

明堂是“天⼦之庙”，之所以能建在紫微城⾥，这⼜与武则天的改制有关。按周礼天⼦之庙都应建在城南，武则天呢，与

隋炀帝⼀样，有着象天之念：因为天帝在紫微宫布政的宫殿叫明堂，即⼆⼗⼋星宿中的⼼宿，所以到了武周时期将明堂

建在了紫微城内，并且作为洛阳城的外朝正衙，呼应天上⼼宿星座，即“法紫微以居中，拟明堂⽽布政”。

武则天所建的这座明堂，建造很是讲究，寓意极深。明堂共三层，其底层为四⽅形，象征四季；中层为⼗⼆边形，效⼗

⼆时⾠，其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为⼆⼗四边形，法⼆⼗四节⽓。明堂的形制及理念亦为北京天坛“祈年殿”所延

⽤。

斯宫建成后，后⼈叹为观⽌，唐⼈刘允济作《明堂赋》赞⽈：“粤⾃开辟，未有若斯之壮观者矣！”“盛矣美矣，皇哉唐

哉！”

武则天证圣元年，万象神宫被毁，次年⼜重建，号⽈“通天宫”。开元年间，李⽩随唐明皇⾄东都，亦作《明堂赋》赞

⽈：“穹崇明堂，倚天开兮”；“四门启兮万国来，考休征兮进贤才。俨若皇居⽽作固，穷千年兮悠哉！”

北宋时，范仲淹⼜⾄五凤楼，⼜作《明堂赋》，长叹息云：“登於斯，念於斯，受天之禧，与天下宜⽽已乎。”

武则天崇佛，故于明堂之西北建天堂，寓“⾄⾼⽆上之堂”之意。天堂是武则天感应四时、与天沟通的御⽤礼佛圣地。⼥

皇命薛怀义⽤夹紵⼯艺制造⼤佛，体制相当巨⼤，其⼩指中犹容数⼗⼈。据⽂献记载，天堂分五级，⾄三级则俯视明堂

矣。依此推算，天堂⾼度⾄少在120⽶以上，现存的⽊结构建筑最⾼也只有60多⽶。武则天造⼤佛铜像的消息传⼊⽇本

后还影响了东⼤寺建设。

公元695年正⽉初⼋，在天津桥南边张挂⼤佛像，摆上供神佛⽤的⾷品。当时御医沈南得宠于武则天，薛怀义⼼⽣记

恨，是⼣，密烧天堂，延及明堂。⼤⽕照京城洛阳如同⽩昼，⽐明皆尽，暴风裂⾎像为数百段。

《资治通鉴》载云：“僧怀义益骄恣，太后恶之。既焚明堂，⼼不⾃安，⾔多不顺；太后密选宫⼈有⼒者百余⼈以防

之。壬⼦，执之于瑶光殿前树下，使建昌王武攸宁帅壮⼠殴杀之。”

瑶光殿⼜在何处？就位于天堂西北的九洲池内。九洲池，西引⾕⽔，沿邙⼭，⼊宫城，⾄九洲池形成宽阔的⽔⾯。其池

屈曲，象东海之九洲，居地⼗顷，⽔深丈余，鸟鱼翔泳，花卉罗植，殿台楼阁⼜点缀其间，⼭环⽔绕，意境深远，契合

了⼈们对神仙仙境神秘⽓氛的想象。

摄影：为你舞步

为何称之为瑶光殿呢？瑶光最早见于西汉《淮南⼦》：“瑶光者，资粮万物者也。”瑶光就是养育万物的意思；从星象上

说，“瑶光”是天上紫垣附近“北⽃七星”中的第七星，⼜是祥瑞的象征；“瑶光”还象征着中国神话中西王母所居之瑶台，更

多⼏分仙家⽓蕴。

⼀池三⼭本若仙境，建造九洲池者却不如此⾃⾜，还借城外⼭川之缥缈景致，构造出⼀幅绝伦的⼤观图，于瑶光殿上，

南眺龙门苍⼭翠，北望邙⼭⽩云飞；西顾⾕⽔九曲来，东瞰伊洛天际流......私宅竞相效仿，第宅筑屋也以能借远⼭为

贵，南宋谈钥重纂《吴中志》中说道：“洛阳民居见⼭，出见⼭钱。”即洛阳⼈住屋以见到⼭头为贵，租赁或出售时，须

另加“见⼭钱"。由此可见，九洲池聚了⼀城的胜景，风⽉⽆边。

但这处皇家御园也绝⾮全是莺歌燕舞。在九洲池不仅抓了薛怀义，唐末蒋⽞晖协助朱温篡位⽽密谋杀害了唐昭宗第九

⼦，更是投⼫于九洲池内。

今天复建的瑶光殿，仿古法榫卯结构，没⽤⼀个钉⼦，进⼊殿内柏⾹四溢，沉⾹扑⿐，沁⼊⼼脾时，⾝渺渺兮意远，⼼

沉沉兮思古，直教⼈在怅惘中流连，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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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瑶光，飞阁虹桥，奇花异草，潋潋池波......漫步九洲池，昔⽇胜景乍现，忽如⼀觉初醒，从历史中⾛⼊现实；独步

凌瑶光，峥嵘历史稠，⾝囿千年前，⼜⼊了历史的投影，再也⾛不出来......九洲池呵，历史与现实于此往复回环，⾝徘

徊，步踌躇，⼼在半梦半醒之间！

于应天门南望，有天津桥⼀座，隋唐时是天⼦码头，千帆云集，百舸争流，好⼀个热闹的去处。

唐代曾将天津桥地段的洛河分作三股，分设三桥，天津桥居中，其北是黄道桥，其南为星津桥。命名依据的是天⽂学名

词。因此，“灼灼临黄道”是说天枢⽴于洛河旁黄道桥北，在⽇⾊辉映下光彩闪射。

感谢“隋唐洛阳城国家遗址公园”提供图⽚

天津桥畔，万国⾈帆，南北两市胡⼈商旅充肆，抬头北望既是煌煌万象神宫，当年神都之盛，着实难以想象。皇帝后

妃、王公贵族、⽂⼈墨客等，每⾄春夏，亦多从游其上。李⽩的“忆昔洛阳董糟丘，为余天津桥南造酒楼”的诗句，说

明李⽩曾在桥南董家酒楼饮酒。⽩居易则有“津桥东北⽃亭西，到此令⼈诗思迷”的诗句，绘出⼀幅乐不知归图。李益更

有“何堪好风景，独上洛阳桥”的咏赞，直接了当，抒以胸臆。孟郊也有诗云：“天津桥下冰初结，洛阳陌上⼈⾏绝。榆

柳萧疏楼阁闲，⽉明直见嵩⼭雪。”，⼀派诗意画境⽣焉。由此可见，天津桥不仅仅是⽔陆码头，它更是⼀个聚着万千

情思的地⽅，故隋唐时“天津晓⽉”名列洛阳古“⼋⼤景”之⼀，缱绻了⽆数⼈物。

惟怜⼀桥⽉，曾照六朝⼈。今天的天津桥，只剩下残垣⼀段，若于此凭吊，明⽉悬，往事残，梦依稀，照⽆眠，孑然⼀

⾝⼊流年……

古时⾥坊低矮，应天门⾼耸，站⽴其上向南望，极⽬远眺处，天街、定⿍门、天阙龙门尽收眼低，整个洛阳城更是⼀卷

画。某年某⽉，河南尹⽩居易把酒临风，于斯楼也，⽴就《五凤楼晚望》⼀⾸，其辞云——

晴阳晚照湿烟销，五凤楼⾼天泬寥。

野绿全经朝⾬洗，林红半被暮云烧。

龙门翠黛眉相对，伊⽔黄⾦线⼀条。

⾃⼊秋来风景好，就中最好是今朝。

今天，于斯楼也，我百般感慨不能尽述，若李⽩、⽩居易作诗抒怀固不可得，如刘允济、范仲淹为赋⼜不可求，惟有⼀

腔怀古之⼼，千古不易也。

巍哉紫微城，象天设都，七天应位，前有隋炀帝之天开，后兼武则天之⽓象，贯星象，列⼭川，于不朽历史，赫赫隋唐

洛阳城，今⼜出河洛间！

千年悲怆下，⼼有忻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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