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襄阳

襄阳之战：蒙宋最关键之役

襄阳之战：蒙宋最关键之役

2013-02-1811:21:26|分类：默认分类|字号订阅

2013年2月下《国家人文历史》专刊“金庸的历史世界”

神雕侠侣

蒙古兵大举攻城，矢发如雨，石落似雹，纷纷向襄阳城中打去，

接着架起云梯，四面八方地爬向城头。城中宋军守御严密，兵士合持

大木，将云梯推离城墙。

襄阳之战：蒙宋最关键之役

特约撰稿|卢伟山

郭靖一觉绳索断截，暗暗吃惊，跌下城去虽然不致受伤，但在这

千军万马包围之中，如何杀得出去？此时敌军逼近城门，我军若是开

门接应，敌军定然乘机抢门。危机之中不及细想，左足在城墙上一点，

身子斗然拔高丈余，右足跟着在城墙上一点，再升高了丈余。这路

“上天梯”的功夫，当世会者极少，即令有人练成，每一步也只上升

得二三尺而已，他这般在光溜溜的城墙上踏足而上，一步便跃上丈许，

武功之高，的是惊世骇俗。霎时之间，城上城下寂静无声，数万道目

光尽注视在他身上。

——《神雕侠侣》第二十一回襄阳鏖兵

在《神雕侠侣》第三十九回里，连一灯、黄药师、周伯通这样的

世外高人都加入了襄阳之战，与蒙军可谓打得酣畅淋漓，不但击毙全

书的头号大反派金轮法王，更是让蒙古国一国之主丧于城下。但事实

上，这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南宋防御而蒙古进攻的战争，就算是在局

部争夺中，南宋也鲜有胜利。此役过后六年，南宋政权也就彻底从地

图上抹去了。

军事重镇

南宋襄樊地处南阳盆地南端，襄阳和樊城南北夹汉水互为依存，

地理位置非常独特。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曾说：“夫襄阳者，天下之

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

在中国古代史上，每当处于南北政权对峙局面时，襄阳的战略地位就

显得特别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偏安东南的南宋向来依托长江天险与北方各国对峙，自从1134年

岳飞从金国手中收复襄阳后，南宋上下对其极为重视，因它是关系国

家存亡的战略要地，所以长期将其看做是朝廷的根本。宋蒙两国真正

意义上的亲密接触始自1231年，那一年蒙军在窝阔台大汗的亲自指挥

下，大举进攻金国在河南境内仅剩的领土，并与南宋达成联盟，1234

年，宋蒙联军攻克蔡州（河南汝州），金国灭亡。之后，蒙古主力撤

回北方，南宋军队也撤回襄阳、信阳等地驻扎。

当年6月，宋军乘蒙古大军北撤的机会轻易地攻占了汴京和洛阳，

史称端平入洛，这次事件给蒙古帝国侵略南宋留下了口实，窝阔台遂

于1235年发动了对南宋的战争。在这场长达40年的全面战争中，襄

阳大战是其中最关键的战役之一，从1267年阿术进攻襄阳的安阳滩之

战开始，到1273年宋军守将吕文焕势穷援绝投降，历时近6年。

蒙哥之死

《神雕侠侣》中，杨过在襄阳城下击毙蒙古大汗蒙哥，是全书的

高潮，也是一代大侠的谢幕之战。这里需要强调，蒙哥死在重庆合州

钓鱼城，而不是襄阳。

1251年，托雷的长子蒙哥被拥立为新的大汗。蒙古对南宋的战略

也发生了重大变化，由原先以劫掠财物、抢夺人畜为目的的局部战争，

改为大军分三路进攻，一心吞并南宋的全面战争。蒙哥于1252年派弟

弟忽必烈远征云南，后者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结束了吞灭大理的

战斗，《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上的“南帝”段智兴的曾孙段

兴智于1254年投降，蒙古帝国完成了对南宋从北西两个方向上的包围。

1258年，蒙哥再次对南宋发动了大举进攻，自己亲率主力攻打四

川，忽必烈率军进攻鄂州（湖北武昌），兀良合台由云南经过广西进

攻湖南，再北上与忽必烈会合。蒙古的这次大举进攻显然是想占据长

江上游和中游，再据江而下一举消灭南宋。蒙哥入蜀以后，南宋守军

凭借名将余玠（他于1253年被朝廷迫害后自杀）之前多年经营的防御

体系，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经过一年的时间，蒙古军队才占领了川西、

川北地区及四川东部的部分州郡。1259年2月，蒙古军队抵达合州

（今重庆合州区）。此时合州的守将是余玠的部属王坚，蒙哥派人劝

降，王坚不从，还在校场当众杀了前来劝降的叛将晋国宝。

蒙哥亲率大军包围合州城所在的钓鱼山，合州在王坚的指挥防御

下，从2月坚守到7月，蒙军前锋汪德臣攻城时被炮石击中不治殒命。

蒙哥也在指挥战斗中被流箭（或说为炮石）所伤，于8月11日不治身

亡。

当蒙哥的死讯传到忽必烈的大军中时，身负直捣杭州使命的忽必

烈不愿退军北还，他对手下说：“吾奉命南来，岂可无功遽还？”选

择继续进攻南宋，并多次获胜。后忽必烈接到其妻察必派人送来密报，

称和林众臣正打算拥立弟弟阿里不哥为大汉，信中一再催促其早日北

还，而谋臣郝经等劝其早日退兵，以掌握在争夺汗位的主动权。

忽必烈表面做出一副要继续进攻临安的态势，留下大军继续攻击

鄂州，自己则做好了退兵的准备。就在此时，南宋奸相贾似道于1259

年12月派人求和，约定南宋和蒙古划长江而治，南宋每年向蒙古献银

20万两、绢20万匹。忽必烈乘机撤兵北还。

误国家者，吕文德也

忽必烈始终认为攻击南宋的突破点应在襄阳，而不是之前蒙古主

攻的四川。早在蒙哥时期，担任“漠南汉地军国庶事”的忽必烈，曾

根据姚枢的建议，在接近南宋的河南一带屯田戍兵，为进攻南宋建立

基地。然而这一策略并没有得到蒙哥的支持，甚至让蒙哥怀疑他有二

心。

忽必烈1260年5月自立为汗后，先花了4年时间打败了与他竞争

汗位的弟弟阿里不哥，并于1264年平定山东军阀李璮的叛乱，随后便

开始全力实施灭宋战略。当然，这中间“尽知国事虚实”的原南宋泸

州守将刘整的建议可谓至关重要。他在1261年向忽必烈进献攻灭南宋

策略时说：“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也”，这一思路可谓

与早有此意的忽必烈一拍即合。

1263年夏，忽必烈根据刘整建议，遣使以玉带贿赂南宋荆湖制置

使吕文德，请求在襄阳城外置榷场，吕文德应允。在《射雕英雄传》

和《神雕侠侣》中，吕文德从郭靖、黄蓉谈对象的时候就出场，一直

到郭黄两口子的小孩都能拿刀砍人了还打着酱油，一直做着他的安抚

使，贪财怕死、是个脸谱式的小丑人物。在真实的历史上，他虽然没

那么不堪，但确在战前犯下致命失误。当时蒙古使者以防止盗贼、保

护货物为名，要求在襄阳外筑造土墙，吕文德居然轻率地同意了。吕

文德胞弟襄阳知府吕文焕提醒哥哥蒙古人此举包藏祸心时，吕文德大

骂道：“不要妄言邀功，就使有了敌城，也不足虑。襄、樊城池坚深，

储粟可支十年，叛贼刘整，若果来窥伺襄、樊，但叫汝等能坚守过年，

待春水一涨，我顺流来援，看逆整如何对待？恐他就要遁走呢。”在

吕文德的“放纵”之下，蒙古军队在襄阳东南的鹿门山修筑土墙，内

筑堡垒，建立了包围襄阳的第一个据点。面对哥哥兼上司的盲目自大

与迟钝颟顸，吕文焕无可奈何，只好修缮城池，整备甲兵，做长期固

守的打算。

蒙军紧接着又筑堡于白鹤山，派兵戍守，“以遏南北之援”，并

不断派出骑兵在襄阳城外四处抄掠。至此，吕文德才发现了蒙军的真

正目的，追悔莫及的他自责地说“误国家者，我也”，不久就一病不

起。

大军围城，名将齐出

蒙古军队之所以采取逐步包围的策略，是他们当时还没有足够的

力量向襄阳发动正面进攻，尤其是蒙古骑兵精锐在南方水战中发挥不

了优势。阿术曾上书忽必烈说“若遇山水、寨栅，非汉军不可”。忽

必烈于1268年7月成立东西川统军司时，以刘整为都元帅，与阿术共

同议事，刘整与阿里海牙率领汉军，与蒙古骑兵互相配合，这才使得

蒙古方面的力量大为加强。1270年，刘整又奉命督造战船5000艘，

训练水军7万人，一举扭转了蒙古军队在水战中的劣势。

蒙古大军依托外围城堡，逐步向前推动，在1267年包围了樊城。

1269年初，蒙古又派重臣史天泽及枢密副使驸马忽剌出增兵襄阳，根

据史天泽的意见，蒙古军在襄阳城外筑起长围，西起万山，南包襄阳

南三十里的百丈山，连接鹿门山，堵死了襄阳以南的陆路交通。这年

的11月，蒙古军又在汉水西岸构筑新城，在襄阳东南十里，与汉水东

岸的鹿门山堡遥遥相对，成为蒙古军控制襄阳南面汉水通道的主要据

点，同时，蒙古军“又在汉水江道中修筑高台，与夹江堡响应，自是，

宋军援襄者不能进”。

为了夺取襄阳这一战略要地，忽必烈可谓尽遣良将，阿术、阿里

海牙、刘整、张弘范、史天泽、忽剌出、阿剌罕、唆都、李恒等一大

批悍将均在襄阳前线，蒙古的总兵力也达到了10万之众。同时为了牵

制南宋的兵力，忽必烈又命赛典赤、郑鼎水陆并进大举攻击嘉定，汪

良臣、彭天祥出击重庆，札剌不花出兵泸州，曲立吉思攻打汝州。而

忽必烈在财力上也给予了这次军事行动最大的支持，在围攻襄樊的期

间，前线的费用占去了其国家总收入的将近一半。

贾似道：虚幻的英雄

面对蒙古军队的咄咄攻势，南宋朝廷却由于贾似道这个虚幻的

“再造功臣”，处于既不能战，又不能和的尴尬地位，白白错失了备

战的良机。

贾似道于1259年12月派人向攻打鄂州的忽必烈求和并约定每年

贡献银20万两、绢20万匹时，并未向朝廷禀明。非但如此，他在

1260年乘蒙古军北还之际，命夏贵率军攻击忽必烈残部，杀得老弱病

残170余人，却向朝廷谎报为鄂州大捷。因此，当他于当年4月班师

回朝时，不仅满朝文武齐声称赞，连宋理宗都御笔表彰其“再造之

功”。贾似道为了使自己周身笼罩的这层虚幻的光环不被捅破而所采

取的延误策略，实则让南宋在襄阳之战中吃了不少亏。

1260年7月初，继承汗位的忽必烈派郝经出使南宋，要求南宋履

行之前签订的协议，害怕谎言被戳破的贾似道既不敢拒绝郝经入境，

也不敢让他到临安面见皇帝，就让义弟李庭芝将其扣押在真州大营，

这一扣就是16年。且不论贾似道扣留郝经给了蒙古以弃信背盟口实，

更重要的是，他也将始终处在蒙蔽中的南宋朝廷推上了一个既不能战

又不能和的第三种状态。

与拘留郝经让南宋失去议和的可能和备战的先机相比，贾似道于

1261年推行的打算法，则造成了南宋本已为数不多战将的非战斗减员。

所谓打算法就是对上一次蒙哥攻击南宋时，各领兵将领花销的军费进

行审计。曹世雄、向士璧、王坚、赵葵、史岩之、杜庶等一班武将因

财务问题或被罢免，或含冤致死，而“熟知山川险要，国事虚实”的

骁将刘整的叛降，更是后果严重。

刘整早年隶属于名将孟珙麾下，曾以十二骑夜袭金国占领信阳，

后屡立战功，累迁为潼川府路安抚副使兼知泸州。当时贾似道任命俞

兴为四川宣抚使，刘整与其本就有过节，俞兴到任后果然借打算法对

刘整进行打击报复。刘整上书朝廷，但求告信没有得到答复。害怕命

丧同僚的他遂于1261年6月以所领15军、州、户口30万投降蒙古。

刘整的叛降不仅使得南宋方面丢失大半个四川，更为重要的是，他将

忽必烈引向了襄阳，而他为蒙古军队督造的战船和训练的水军，也一

举消弭了南宋的水上优势，也无怪乎文天祥和后代史家都认定“亡宋

贼臣，整罪居首”。

前敌指挥权被分割为四个部分

虽然忽必烈于1259年底撤鄂州之围率兵北还，暂时解除了南宋的

危机，但“兵必至，国必亡”是当时南宋有识之士的普遍见解。私下

与忽必烈媾和的贾似道也并非毫无动作，只是他建立的防御体系在大

战一开始就死了心腹和支柱吕文德，从此毫无章法。

贾似道于1260年以“再造之功”凯旋后，就着手打造对蒙古的防

御体系，他建立了吕文德（江陵府）—贾似道（临安府）—李庭芝

（扬州府）这种藩镇鼎足的体制。

吕、李两人都是在重要的边防地区连续驻守长达10年以上的军事

首领，这本身就是南宋绝无仅有的个例。其中吕文德更是权倾一时。

而李庭芝事实上是以贾似道义弟的身份活跃在南宋政坛上。

1269年5月12日，吕文德在自责中病死。战争一开始就失去了

主战场的统帅，使得贾似道大为惊慌，“几失匙箸”。面对这突然的

变故，贾似道没有选择委任一位强有力的继承者来代替吕文德，而是

将吕的权力分割为四个部分。他任命吕文德的弟弟吕文焕为知襄阳府

兼京西安抚副使，继续襄阳的防卫。其次，把他最信赖的李庭芝由扬

州移至江陵府，委以主战场——荆湖方面的全体军政、军令权。然后

将吕文德生前所拥有的强大的财政、民政权转由其长子吕师夔继承，

吕文德军事职务——禁军统帅权则由其女婿范文虎来继承。现在看来，

除了李庭芝继承的军政和军令权外，其余的大权都被世袭了。这种硬

性分割的方式当时就显现出了极大的弊端，诸将之间争权夺利，互相

挑拨，使得南宋的防卫能力受到了严重的损失。

尽管李庭芝是自己的义弟，但贾似道对其也并不放心，反而任命

范文虎为福州观察使，从中节制李庭芝。作为吕文德的继任者，李庭

芝多次欲进行襄阳救援，而范文虎却成天与歌妓宴乐，走马击球，屡

屡以“没有讨得圣旨”为由阻挠，使得南宋军队错失了最佳的救援时

机。

各为其主的堂兄弟

在蒙古军围困襄阳后，守将吕文焕也进行了积极的反包围战，但

由于蒙古军早有准备未能取得效果，而南宋派出的救援部队也大多因

为蒙军重营复壁、繁复如林、难以撼动而以失败告终。《神雕侠侣》

中黄药师、周伯通、一灯、黄蓉、瑛姑等七名武林高手从外向内闯过

层层包围中的襄阳，虽然最终得以入城，但形态颇为狼狈——陆无双

腰间中枪，程英、瑛姑也均受箭伤，连武功高强的周伯通背上也中了

三箭，须眉头发，被火烧得干干净净。

1268年11月，为打破蒙军鹿门、白河之围，吕文焕试图主动出

击，重新夺回战场上的主动权，带领襄阳守军进攻蒙军，但被蒙古军

队打败，宋军伤亡惨重。次年三月，宋将张世杰率军与包围樊城的蒙

军作战，又被阿术打败。七月，沿江制置使夏贵率军救援襄阳，遭到

蒙古军与汉军的联合伏击，兵败虎尾洲，损失2000余人，战舰50艘。

1270年春，吕文焕再度出兵，攻打万山堡，蒙军采取诱敌深入的战略，

由张弘范带兵反击，宋军大败。此后，常败将军范文虎先后两次率兵

救援襄阳，第一次失败后，统治朱胜等100多名将领成了蒙古的俘虏，

第二次范文虎更加慷慨，率领10万大军的他与蒙古稍一接触即连夜窜

逃，大部分的宋军当了俘虏，大量战船、武器均被蒙古援军缴获。

当时两军之中还有一对各为其主的堂兄弟，那就是张世杰与张弘

范，张世杰为张柔之侄，后者则为张柔第九子。原来，张世杰早先跟

随叔父张柔在金朝任地方武官，在一次战斗中，张世杰对张柔的战术

极不认可并拒绝出战，一意孤行的张柔果然战败被俘投降，而张世杰

则投奔了南宋。张弘范虽然文武全才，但气量狭窄，对当年老爹这次

战术上输给张世杰的事儿耿耿于怀，所以，他在襄阳的战场上格外卖

力，除了急于立功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赢堂兄张世杰为父雪耻。然而，

据野史记载，急于求胜的他在一次小范围的接触中，再一次输给了张

世杰。不过在后来灭南宋的崖山海战中，他总算是击败了自己的哥哥，

张世杰投海自杀，一年后，被陆秀夫指责为“心胸狭小”的张弘范也

因为不能适应南方的气候染病死了。

总体上来看，张弘范在襄樊战争中的功劳可谓不小，1271年，他

在襄阳、樊城之间，建筑了一个坚强的阻隔性工事——“一字城”，

把原来是一个整体的襄樊军事防区，切割成两份。攻打樊城时，张弘

范又提出以水师截江道、断绝樊城救援的战术。他的这些策略，可谓

招招致命，无一不破坏了互为掎角的襄樊之间互相支援的通道，为蒙

古大军顺利攻克樊城立了大功。

二张救援

虽然南宋的多次救援均以失败告终，但其中1272年4月左右张

顺、张贵两人以3000兵力、转战120里成功突破封锁将粮食衣物送

入襄阳城内的行动，绝对称得上是壮举。

当时，眼看指望不上范文虎，一心想救援襄阳的李庭芝只好自想

办法。他侦查得知在襄阳西北有青泥河后，遂命人在此打造轻舟100

多艘，三舟连在一起，中间一舟装载食盐，每船配士兵30人，前后两

艘都是无底之船。接着他重赏征集勇敢善战、水性出众的勇士，共募

集到3000余人。

李遂任命张顺、张贵为统辖，两人都属智勇双全之士，民兵皆非

常佩服，也有着非常平民化的绰号，张顺叫“矮张”，张贵叫“竹园

张”。出发前，两人号令众人说：“此次行动可谓是九死一生，万般

艰苦，但身负非常重要的任务，你们中有人若是怕死，现在就退出，

我不怪你们，但是别临阵脱逃，误我大事！”3000人都说愿意赴死。

当年4月，汉水暴涨，二人先在团山集结，再挺进到高头港，为

船只装备火炮、炽炭、巨斧、劲弩等武器后，强行闯入元兵的重围，

沿途斩断铁索，又命人从水底凿通元兵战船，先后转战120里，趁乱

成功杀到襄阳城下。值得一提的是，很多蒙古士兵企图跃上二张的船

只夺船，但因前后两船均为无底船，故纷纷掉进水中，被民兵射杀了

很多。

久已援绝的襄阳军民大喜过望，开门迎接他们进城，清点人数时，

唯独不见了张顺。几天后，张顺的尸体漂上河面，他身中四创六箭，

依然披甲胄、执弓箭，怒目圆睁，宛如生时。

张贵在与吕文焕一起守了4个月襄阳后，遂与吕文焕商议——襄

阳孤城无援，苦守定是死路一条，只有向范文虎求援，等到援军到来，

内外夹击，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张贵又征得两位“武林高手”，

能潜在水中几天不吃饭，他将求援书信封于蜡丸之内，命二人带着它

泅水前往范文虎军营。范文虎接到求援书后答应发兵五千，驻扎在龙

尾洲，呼应城内攻势，夹攻元军。

张贵开始着手准备出城作战，然而在他检点人数时，忽然发现一

位之前因触犯军法被他处罚的人不见了，张贵大惊，知道自己的计划

泄露了，遂决定提前行动。张贵乘夜顺利杀出襄阳城后，看见沿岸火

把通明，以为是援军到了，急忙靠近，哪知却是阿术、刘整分兵两路

向他掩杀过来。最终他寡不敌众，受伤十多处，力尽后被俘，因为不

愿投降而被元军杀害。元军将他的尸体拖到襄阳城下，向城上守军高

呼“认得你们的矮张都统吗？”城上守兵看到后大哭不止。曾经扬言

要提兵数万一战而定襄阳的范文虎，在按约接应张贵时，竟然因为听

到龙尾洲附近风吹鸟叫，以为元军来攻，吓得后退三十里。

元军退去后，吕文焕出城收了张贵的尸体，与张顺合葬于城内。

援绝投降

襄阳和樊城一南一北，中间隔汉水，互为掎角，吕文焕命人在江

中修了浮桥，两城可以互相支援。1273年，阿术命人砍断浮桥，断绝

了两城之间互相救援的唯一通道。然后开始集中兵力猛烈攻击樊城，

阿里海牙更是动用了阿老瓦丁和亦思马因发明的回回炮，虽然叫

“炮”，其实和火药没关系，只是一种改良后的攻城投石机，发射的

是巨石，而不是“火炮”，但据史书记载，此炮能发射150公斤重的

弹石，“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威力极大。

樊城在强大的攻势下很快破城，守将樊天顺自缢殉职，别将牛富率领

100多人与元军展开巷战，身受多处重伤后，以头撞柱，纵身扑进大

火身亡，牛富的裨将王福也跟着主将跳火赴死就义。至此，襄阳失去

掎角，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城。

此时，襄阳城中可谓弹尽粮绝，城中守兵只能拆屋子当柴火，将

纸做成衣服来穿，吕文焕每次巡城，都要向着杭州方向痛哭，他心中

依然在期盼着朝廷的救援。一直向朝廷隐瞒襄阳战况的贾似道，到了

这时候也知道瞒不住了，他一边假惺惺地上书要求亲自带兵前往救援，

一边又暗地里命令台谏上折子挽留自己。朝中有人建议起用曾经收复

过襄阳的名将高达前去救援吕文焕，贾似道却说，“我若用达，如何

对得住吕氏？”就这样，贾似道在御史们一再上表“挽留”下，依然

留在京城，狎妓宴乐，将苦守襄阳的数万军民的生死抛在了脑后。

一日，吕文焕例行巡城，忽然听得城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低头

一看，原来是刘整前来劝降，吕氏不愿与他多言，暗令弓箭手发箭，

刘整猝不及防，被射中右臂。此时阿里海牙的大炮也移到襄阳城下，

参与攻城，多炮连发，其中一炮击中谯楼，气势非常骇人，守城士卒

中大多数人彻底丧失斗志，有人越城而出投降。

劝降不成还挨了冷箭的刘整打算乘势攻破城池，阿里海牙不愿伤

及无辜，前去劝降吕文焕。他在城下喊话说，你等据守孤城，已经五

年，为主尽忠，本是应该的。但仗打到这个份上，势穷援绝，再打下

去只是苦了城中的数万生灵，若能投降，全城军民不再追究，并在城

下折箭为誓。吕文焕沉思良久后答应投降。

1273年3月14日，吕文焕携儿子出城投降，为期六年的襄阳之

战以南宋的失败而告终。

襄阳失陷后，南宋失去了屏障不说，吕文焕以“世握兵权，兄弟

子侄满台阁”的优势，一路劝说，沿江诸城，望风降附。不知苦苦坚

守了襄阳近6年的他，在被文天祥当面斥为“逆臣”时，心中作何感

想。